“什么？谢雷在这里？”老徐忽然惊叫着坐了起来，然后很着急地叫我，“去把卧室门关上，别让他进来！”

“你别怕！有我和杨福生在呢，他不敢把你怎么样！”我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不是，不关他的事，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样……”老徐急急地说。

“没事，他喝醉了躺外边沙发上呢。”杨福生安慰他说，“对了，我先拿条毛巾被出去替他盖一下。”

“谢雷喝醉了？”老徐一听又急了，挣扎着起身，估计躺床上太久又起得有点急，竟然摇摇晃晃快摔倒了，我赶紧一把扶住他。

扶着他慢慢走出卧室，他推开我的手然后走到谢雷身边，一屁股坐到地上盯着谢雷看，脸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悲喜表情。杨福生把手里的毛巾被递了过去，老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毛巾被轻轻替谢雷盖上了，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看着这场景觉得特别不舒服，赶紧转头看了下四周，忽然我感到我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握住了，我回过头去，看到杨福生冲我微微笑了笑，然后他悄悄在我耳边跟我说：“先去帮老徐弄点吃的吧，我看他是饿得没什么力气了！”

我和杨福生把老徐留在客厅看着谢雷，然后到厨房开始翻东西，做饭肯定是来不及了，好在找到一把面条，我们赶紧把水烧上了。

34.

老徐端过面条就猛吃了一大口，接着又噎得一阵咳嗽，杨福生赶紧接了杯水递给他，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之后，忽然叹了口气把碗放了下来不吃了。

“多吃点啊，看你饿成什么样了……”我关切地对老徐说。

“张皓天，我犯了个大错……”老徐忽然冒出一句。

“先把东西吃了吧，有什么事慢慢再说。”杨福生劝他说。

老徐摇了摇头说：“吃不下了，我先洗个澡去……你们帮我看着谢雷。”说完他就要站起身来。

“不行！”我一把按住他说，“你现在那么虚弱，万一洗着洗着晕倒了怎么办？给我把面吃完了！”

“放手！你就没闻到……我，我一直被绑着……”老徐红着脸冲我吼道，“我他妈尿了一床了！我还吃得下么我？”

我一愣，手一松老徐就冲进卫生间里去了，我转头看了杨福生一眼，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杨福生冲我摇了摇头，然后指指卫生间的方向，意思是叫我忍住不要让老徐听到，怕他更尴尬！

洗过澡老徐精神好多了，换了身衣服他顺手把卧室门关上了，然后强装自然地走了过来。

我递了支烟给他，然后才开口问他：“这下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么？”

“都是那臭婆娘干的好事！”老徐愤愤地一拍沙发说，“她还真打算就这么把我困死在这呢！”

“谁？”我不解地问他。

“我不结婚了！”老徐大声说，“放着谢雷这么好的人不一心一意对他好偏去找了个心理有毛病的臭婆娘结什么婚啊，我吃错药了我！”

“你是说……你未来老婆把你捆上了？”我吃惊地问他。

“唉，别提了……”老徐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慢慢把事情跟我们说了。

前边迫于家里的压力他只好答应找人结婚，虽然谢雷也没反对，可是老徐心里还是觉得欠着他的，就想方设法找机会去补偿谢雷，所以和谢雷呆的时间就比和他未婚妻呆的时间要多，这自然就引起了那女人的不满，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但是却开始暗中跟踪和调查起他们俩来了。

老徐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因为前边和谢雷商量过等有空闲时候要约着出去旅游一次，所以他就想趁着离结婚还有段日子先和谢雷把这心愿给了了，不过他没跟谢雷说，自己悄悄安排好了又定了机票，准备到时候给谢雷一个惊喜。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之后他兴冲冲地跑去找谢雷，没想到那天谢雷心情十分不好，见到老徐后冷冷地问他，你不陪你未婚妻筹备婚礼还来干嘛？老徐当时就愣住了，满心的欢喜被当头泼了冷水就觉得有些委屈，急着和谢雷解释他也不听，说着说着就急了起来，当时就说了些不太该说的话，把谢雷弄得很生气，自己也下不了台。

想着等谢雷气消了再好好跟他解释，反正两人吵几句嘴也很正常，过了就没事了，所以老徐就先回家了。

没想到回到家后那女人就找上门来了，这次不是来和他谈结婚的事的，而是来跟他摊牌的，她说她已经把老徐和谢雷的关系调查清楚了，没想到老徐竟然欺骗了她！

老徐本来听她这么一说先还有些生气，不过想想自己的确是骗了她，一内疚就没只好忍着让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心想这婚事黄了也好，这还没结婚呢就闹得谢雷和她都不愉快，既然她都知道了就别再耽误人家了！

可那女人骂够了之后竟然跟老徐说，她还是可以和他结婚帮他瞒过家里，不过有个条件。

老徐想想也觉得合理，婚结不结再考虑下，但就算不结也应该补偿人家的啊，谁让自己一时顶不住家里压力才弄出这么个下策呢，自己又不能断了和谢雷的往来脱离同志的生活……反正是自己不对在先。

老徐满口答应了她，可是她却提出了个完全不合理的要求，老徐四家快餐连锁店她竟然要老徐让出两家给她！

两人结婚证都还没去领呢，而且也没近一步的关系，算起来都还是一般熟人的阶段，可她却敢开出这么夸张的条件！这几家连锁店是老徐辛辛苦苦二十多年发展起来的，也是老徐生活的唯一保障，当然不能随便让给外人，所以老徐提出给她一笔钱当作分手费。

那女的哈哈一笑说，她三十八岁还没结婚，之前几次失败的恋爱经历已经让她根本就不再相信男人，既然男人靠不住那就只好找样靠得住的东西了，钱当然比较可靠，但是总是会有用完的一天，而如果有份稳定的店面收入那以后的生活也就完全有了保障了！

反正谢雷家那么有钱，就算你把店面全让给我谢雷照样能养得起你，那女人是这么跟老徐说的，你跟谢雷交往还不就图的这个么，否则，两个大男人又不能结婚又不能生孩子的还不嫌恶心的老呆一块干嘛。

她说这话真把老徐气了个半死，他从来就没在意过谢雷有没有钱这事，而且她那种十分瞧不起同志的语气更让老徐不屑，所以只冷笑了一声告诉她，这婚不结了，钱他就只能给出这么多，要不要随她。

那女人早就料到了老徐会这样，也不气恼，只是告诉老徐，如果真谈不拢，那她就把老徐是同性恋这事跟他家里说，完了还要去找谢雷讨个说法！反正她已经去找过谢雷劝他少和老徐来往了，只是没把老徐的谢雷的关系挑明了说了！

老徐这才明白为什么谢雷会生气，都是她闹的，其他还可以忍，但是一想到谢雷受了委屈老徐就再也忍不住了，两人争吵了几句之后老徐干脆就准备出门去找谢雷说清楚，他不结婚了，而且马上带着谢雷出去旅游去，让她自个闹个够去吧！

就在老徐刚转身的时候，那女的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花瓶往老徐后脑砸了下去……等老徐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她绑住了，嘴也被封住了！

35.

那女的很平静地收拾好地上的花瓶碎片，然后跟老徐讲，她忽然又不想要他的店了，她被男人甩了几次，最恨的就是被男人欺骗……而且这次还是被个同性恋男人给骗了，更让她想不通……老徐嘴被封了也说不了什么，就只能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那疯女人竟然开始把她的恋爱史一一讲述了起来，最近的一次是经别人介绍认识了个离了婚的警察，人长得高大帅气，几次见面后她主动提出了要跟他结婚，没想到那人竟然犹豫了，说要再考虑考虑，于是她天天跑到他所在的派出所办公室等他答应，最后连班也不上了，那人躲着她，人家不让她进办公室，这些都不要紧，她就守在派出所门口……直到派出所通知了她所在单位和她父母，单位领导和父母一起来劝说，最后强行地把她带走……

老徐越听越觉得心里发毛，他知道自己这次遇到了个心理有问题的女人了，不知道是她偏激的性格把前边几个男人吓跑了还是数次失恋的打击让她变得偏激了，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老徐这次栽了，都怪他急于找人结婚，都还没仔细了解清楚对方情况呢就匆匆定了下来。

那女的告诉他，她现在工作也没了，整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小说，说完就掏出本小说开始给老徐念了起来，老徐越听越觉得恐怖，她读的正是某个恐怖大师的作品……

大意是讲个小镇上的孤僻女人正准备结婚的时候，人们却发现她未婚夫失踪了，大家都为那花花公子欺骗了这女人而感到气愤，从而越发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而那女人从此变得更加孤僻再不与任何人来往，直到几十年后她孤独地死在自己的大屋子里后，人们决定进入她的屋子埋葬她，而当人们进到她房间后却发现她的床上躺着个男性的尸骨，从还没完全腐烂的衣服判断，这正是当年的那个花花公子，这女人竟然与这尸首每天晚上同眠了几十年之久……

可怜又可怕的女人，看恐怖小说都走火入魔了，我在心里暗暗地想，以后可真要少看点这些东西了，以往我还挺喜欢深夜一个人看恐怖片的，因为无聊想刺激下嘛！

那女人读完小说后微笑着看了老徐一眼，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跟老徐说了声再见，然后就离开了，可怜的老徐就这么被捆了一天一夜……

我猜那女的应该还没到完全丧失理智的地步，只不过以这种方式惩罚和恐吓老徐下而已，否则的话，直接把老徐弄到个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去，那老徐就真危险了！

听着老徐心有余悸地说着经过，我还是觉得有些紧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旦失去了理智真挺可怕的！

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回遇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好，所以也就没说什么。老徐说完后，轻轻地抚摩着谢雷的脸说了一句：“幸好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张皓天，杨福生，这事情一个字都别跟谢雷说好吗？”

“万一那女人还不善罢甘休再来找你闹呢？”我有些担心地问老徐。

老徐笑了笑说：“之前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对她没半点防备心理，经过这次我会更加小心的，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处理好这一切的……”

“我觉得还是应该要报警，她这么做已经是犯法了的。”杨福生说。

老徐摇了摇头说：“算了，总是我先对不起她的，这次就扯平了……再说，我们是同志身份，平常在人面前还想方设法去隐藏呢，真报了警说不定就从此暴露了，我现在是无所谓了，就算那女人去告诉我家里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承认了，可是我不能连累谢雷啊……”

这也是事实，虽然很无奈可是有时候我们真不得不一直对现实妥协，我深深叹了口气，为老徐他们，为了我们，更是为了所有的同志……我们，真不容易！

“都半夜了，你们也回去吧，我照顾谢雷就行了……对了，谢谢你们照顾谢雷和救了我……”老徐低声说了一句。

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杨福生冲我微微摇了摇头，我想想也对，让老徐好好平静下也好，被折腾了那么一天一夜了，他头脑一定很混乱也很累了，所以我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然后就和杨福生一起离开了。

一路上我有些闷闷不乐，主要是老徐这事给闹的，同时还有个很不应该的想法不时地困扰着我——老徐还没真结婚呢就闹成这样，杨福生的结婚了这可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万一有一天……他老婆不会也把他捆上了吧！

半夜的街上几乎快没人了，只有匆匆而过的一些车辆，我一路胡思乱想跟着杨福生走了一会，忽然觉得路灯变得昏暗了起来，一抬头才发现他把我带到一条小巷子里了。

“这是哪里啊？怎么走过来了？”我有些奇怪地问他。

杨福生对我笑了笑说：“我带你抄近路走。”

“瞎说！这一片我熟得很，这小巷子弯弯曲曲的绕来饶去根本比走大路还远了不止一倍！”我说。

“走吧！”杨福生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说。

小巷子里这会根本没人了，我和杨福生拉着手走了一会，他忽然说了一句：“早就想试试拉着你的手逛街是什么感觉了？”

我这才明白他原来打的是这主意，心里顿时一乐，说：“怪不得偏选了这条小巷子来走……这也不是街道啊，哪会有逛街的感觉？”不过边说着还是不自觉地又把他的手握紧了些。

“这样就很好了，也不一定要逛街，就这么走走感觉也不错！”杨福生转头看了我一眼说。

感觉是不错，寂静的小巷里就只听得到我们俩缓缓的脚步声，而且我们离得这么近，很温暖也很安全的感觉！但是我又觉得有些无奈和悲哀，这么正常的牵手，对于同志来说，却只能在这样的深夜和这样偏僻的小巷子才能偷偷享受一下！

“你刚刚有点不开心，是不是因为老徐的事？”杨福生边走边问我说，“看到老徐闹成这样，你担心有天我也有这样的麻烦？”

我犹豫了一下，不过他说的是事实，我也不能否认，所以我半天没有开口。

杨福生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身目光坚定地看着我对我说：“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我这边的事的，我不想我们也陷进这样的麻烦里……张皓天，我决定离婚了！”

36.

这应该是个禁忌话题，虽然明白总有一天会要面对它，可是我没想到杨福生那么快就提了出来，我根本没点心理准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事可不像说着那么轻松，而且也不可预料他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其实，我没想过要你那么做……”我缓缓地说了一句，“我们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起码，现在挺好的……”

“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没信心？”杨福生很认真地看着我问。

“不是……”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好吧，我承认，这似乎太快了点，我们认识才那么几个月，真正在一起这也才第二天不是么？你不觉得这么快就做这个决定太仓促了些？”

杨福生摇了摇头说：“其实在和你认识之前我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当初结婚是因为和我同龄的人都差不多结婚了，处了个对象之后身边的家人朋友都说可以结了，所以我就结了，当时对于自己是个同志的事实其实并没有认真考虑过，以为就这样结婚生子也就过了一辈子了……但是结了婚以后我才发觉我原来并没有真正恋爱过，从来没真正为自己活过，所以结婚没多久我就离开家到这来了，一方面想挣点钱给家里人盖个大点的房子，另一方面也是让自己能够好好想想我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何必去想那么复杂，很多人不也就这么结婚生子的过了一辈子了么？”我打断他的话说。

杨福生笑了笑说：“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也就选择这么去生活了，可是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才明白，如果我没能够去认真爱一次，那我就会把自己骗了一辈子，我不会感到幸福的……你明白么，同志的生活虽然压力很大，但是那才是真实的我，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