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匪倒在洛子见怀里，眼睛里看到的是冲过来的蓝煦。和头顶一脸焦急的洛子见。

蓝煦冲了过来，抓着溟十的衣领目呲欲裂的瞪他。

洛子见双目空茫的看着怀里满身是血的心上人，又看了看一副任凭处置样子的溟十，摇摇头，喃喃道：「即使没有他，也会有别人。这是他的命数！」

蓝煦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从来不是什么善人！借着溟十手中的匕首一扬，轻易便夺走了他的命。

最后的那一刻溟十却挣扎起来，他要死也要他的王亲自下手。他不要死在别人手里！

可惜到眼睛闭上前他也未曾如愿。

莫匪安静的躺在洛子见怀里，脑袋已经快要不听使唤，却又突然想起一个月前蓝煦说的话，提起一分精神看向垂首半跪在他身侧的蓝煦：「蓝煦！」

蓝煦立刻打起精神凑到他身边，莫匪说的话很小声而且有气无力的：「我要你发誓，你有生之年不得攻打赫拉！只要赫拉不为难蔍尔，那蔍尔不得动赫拉！」

「那不可能！」

「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

洛子见伸手揽着他的肩膀，哀痛欲绝：「别说了！」

莫匪固执的推开洛子见的手，定定的看着蓝煦：「那我不光这辈子不原谅你，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你！」

「蓝煦，你一定要我到死都不得安宁么？」莫匪又加重了自己说话的语气，赫拉不能有事，洛子见，更不能有事！

他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仿佛如果他不答应他到死都不会甘心！

蓝煦咬牙，「好，我答应你，但你要活着。你不能死！」也不知是真妥协还是只是为了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莫匪终于释出一个笑容：「那……就算你答应了！说好了不许……反悔！」说完看着洛子见。

蓝煦看着他们两人情深意浓的互动，有些难受的将脑袋偏向一边，他的声音很低，「如果，第一次看见你，我能对你好点，我们会不会……」

话到一半便被打断：「蓝煦！」

蓝煦转过头。

莫匪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爱你，这就少了一切可能！」

蓝煦只觉得心脏的地方疼得几乎失去了原本的知觉。

洛子见没有多看蓝煦一眼，双手紧紧的圈住怀里的人，仿佛那就是他的整个世界！莫匪眼睛半闭着，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蓝煦静静站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之间仿佛谁也无法插足的画面。

一颗心渐渐变得死寂，因为他不爱他！

因为不爱，就没有那么多如果，也就少了一切可能！

不想再去看那已经不容任何外人插足的一双璧人，蓝煦背对着他们，带着克鲁米离开了。

他第一次看见莫匪的时候，他还很矮，脾性就像个孩子，睁着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乘他不注意就将他脸上的黑纱扯掉了。他最厌恶的是自己那张过于妖异的脸暴露在外。当时他震怒的将他扔了很远。当时他并不喜欢他，觉得这个少年非常讨厌。后来他又来了赫拉一次那次是和二王子谈判，他在赫拉圣池边又一次巧遇了他。

他也并未多在意，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自己也很狼狈，先是身边的女人对他下药，而后是被父王的兵马追杀，好不容易逃出来。却看见了他在河边洗澡，当时虽然神志不算太清，但到底记得自己抱了谁。事后醒来也感觉不错，身上的王令却被拿了，当时他惊怒，直觉是莫匪拿的，派人到处寻找他，最后才知道他在自己的奴隶集中营里。不过他掩饰得很好，自己当初并未认出他。他让人去奴隶营抓他，却发现他已经逃掉了。

仿佛奇迹又仿佛是注定，他再一次遇见了那人。

在边境之城，他和维拉德的男宠在一起，当时他将已经昏迷的他从河里捞起来。

后来他和他做交易，他说他恨洛王，他要他帮他报仇，而代价是他的身体。他欣然同意。

未曾想到这一点头，就是沦陷。

说实话自从那次意外尝过莫匪的身体之后，发现他的身体非常美味。但他性格倔强，不用点手段他不会那么容易屈服。那次他把他绑在水池里，说不后悔是骗人的，他知道莫匪因为那次在凉水里泡了一夜留下很多后遗症。

莫匪跟着他的那一年，他的腿总是犯病，但他有时候很倔强，倔强到他甚至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人的，喜欢上的时候，自己已经药石枉然了。

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让他放弃的原因是莫匪看他和洛子见的眼神。

他看洛子见时是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将目光黏在他身上，那是一种深至灵魂的爱恋眸光。而当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时，他清楚的看见那眼底只有清清楚楚的两个字，那就是：不爱！

他不爱他！这就是他最终放弃的原因。

「王……」

蓝煦转头。

克鲁米犹豫了片刻才呐呐道：「您流泪了……」

……

NO.53 逝去、重归

不知什么原因，莫匪那原本雪白苍老的模样居然以肉眼可见的变化迅速恢复成昔日的模样。

莫匪却不知道，洛子见看着他的样子愣住。

但莫匪的眼睛里只有洛子见一人，他摸着那张依然年轻英俊的脸孔，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如果再有下辈子，他一定不会像这辈子一样这么任性！他会好好爱他，让他们之间不再有那么多痛苦和波折。

怀里人胸膛上蜿蜒的血色渗了出来，刺目的猩红中，洛子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这一刻莫匪却变得异常的安静起来。

仿佛时间停滞着，又或是正缓慢向前推移。他忽然想，如果他死了，洛子见会怎样？

一阵光芒一晃而过，光芒散去后，莫匪的身旁多了两个人。

是世界老人和莫筱！

莫匪的后背忽然发出一阵赤色的光芒，世界老人迅速剥下莫匪后背的衣衫。莫匪的左肩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红色的火凤纹身，那个诡异的纹身一直蜿蜒着，凤尾顺着他的肩胛爬满了半个脊背。

妖娆惑人极了。

当看到莫匪身后那发着淡光的凤凰时。世界老人淡淡的看了躺在洛子见怀里的人一眼，笃定道：「他快不行了！」

凤凰在树灵身上只出现两次，一次是树灵觉醒之时，第二次是树灵死亡之时！

洛子见感觉仿佛心脏被狠狠挖去了一块般，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因为他已经疼得麻木了。

「如果……我还有下辈子，我……还要遇见你！」莫匪轻轻的笑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着。摸着那张他看了一辈子的脸：「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莫匪缓缓闭上了眼睛，原本婆娑着他眉眼的手也垂了下去。

洛子见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那个从来不流泪的赫拉帝王，眼角缓缓滑下了一滴泪……

一只巨大而耀眼的火凤从他的身体里飞了出来，带着莫匪的身体一起升上半空。莫匪银白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空气里产生了巨大的漩涡。渐渐的，莫匪的身体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是真的凭空的，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

洛子见跪在那片还沾染着莫匪血迹的黄土前，失神的看着自己抓空的手。他的眼睛通红，嘶心裂肺吼了起来。

……

倒立大陆上总共有四个国家，而圣灵大陆上也有三个国家。

莫匪离开之后，几个国家相继都陷入了混战，蓝煦和雷西再也无心思对付赫拉。也或许是蓝煦遵守了他对莫匪的誓言，不动赫拉。手中没有优秀术师的雷西即使再想，也翻不出千层浪来。

接下来国与国的斗争也越来越激烈，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食物。

为了食物和生存，这场斗争越趋严酷。

雷西也是个玩弄权术的高手，他设计让人潜入蔍尔扇动蔍尔的子民，蓝煦生性残暴，蔍尔也算是一个君主集权的国家，很多奴隶几乎从出生以来都被压榨。这种被压迫的心思一旦被寻到了一个能够发泄的出口。

蔍尔腹背受敌，一方是来自国内压力，一方是来自外来的侵入。为了避免事态继续恶化下去，蓝煦终于宣布废除奴隶制。

但国家的性质依然是君主制，只是相对而言变得平等了一点而已。

贵族还是贵族，平民还是平民。

蓝煦哪是哪种吃了闷亏就默默吞下的人，查知一切真相之后立刻展开报复，两人斗得你死我活。

鹬蚌相争，赫拉则是首当其冲的受益者。

相较于其他国家，赫拉相对而言安宁得太多了。

没有人来找赫拉麻烦，洛子见也清闲下来。

莫匪死的时候，赫拉神树莫名奇妙的断裂了。后来世界老人将它修护好之后，洛子见就在那里修了一个亭子，那里面有桌椅和一个软榻。自从莫匪离开之后，他只要有空就经常到这里来。

明月高悬，莫筱安静的走到那个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树下喝着闷酒的男人身边。

洛子见并未抬头看她，继续喝着杯中的酒。

莫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眼睛：「你在想他？」

洛子见垂眸看着手中的杯子没有说话。

莫筱却步步紧逼：「整个帝国都是你的，现在赫拉太平安康，这一切你都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这么郁郁寡欢？」

洛子见没有说话。

「承认吧！你爱他。」

洛子见听到这句微微一笑，看着杯中透明却醉人的液体：「关于这一点，我从来都没否认过，只是……我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过……」

「正是因为我自私，所以我想看见那人站在我的身前，只看着我一人，其他的任何人人都不准看。」

「你到底在怕什么？」莫筱看着他叹了口气，只要这个人不忙于政事的时候就这么一副消沉模样：「如果我告诉你他……还活着呢？」

洛子见的瞳眸瞬间瞪大：「不可能，当时我亲眼看着他……」最后几个字洛子见怎么也说不出口，那让他心脏都几乎停掉的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世界老人离开时他告诉我……」

「他告诉你什么？」洛子见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莫筱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他只说了一个字：『等』！准确的说，因为他是树灵，他的灵魂是不会死亡的！他会重生，只要到时候再辅以灵力，迫他的肉体长大，到时候你们就能在一起，这也是世界老人说的能让你们在一起的最好最完美的方法！」

洛子见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又恢复了生机，清晰的跳动起来：「多久？」

莫筱却摇摇头：「不知道，世界老人的意思是你会等来重生后的小匪！」

NO.54 终

莫筱看着他极力掩住眼底的那抹欣喜，突然问：「洛子见，你是否曾后悔过？」

洛子见一怔，旋即又笑了，那笑容瞬间如同融化的冰雪一般，他望着身边的赫拉树，眸光陷入回忆的温暖里：「那时候的我，还很小，根本不明白什么叫爱情，身边有一个经常跟在我身边的小笨蛋！」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表情也温柔了下来：「小时候的他，这么高，脸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总是做些很脱线很幼稚的事情。那时候我不喜欢他，觉得他太吵，太闹腾。我后来我知道他是我仇人的儿子，我开始恨上他，我想利用他对我的爱，报复你们。那个关于莫匪会给赫拉带来厄运的预言也是我故意造谣的，当时我只想害他」

「那时候的我只想着报仇和权利，从来都不肯正眼看他。后来为了报仇利用他！临到后来，我却后悔了，我不想他恨我。我阻止父王杀他。他的家人死了，虽然杀人的不是我，但这一切都是我一手促成的。他伤心了，父王执意要杀他，因为父王所做的那个梦，也因为那个索罗伦所占卜出的那个预言。无奈之下为了保全他我只好送走他，我当时势力还不成熟，无法反抗，本来暗地里安排好了一切，只要越过了赫拉边境，我会把他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等我地位稳定的一天我会接他回来。但不曾想过他会逃离，而他去了蔍尔，却再也不肯回来。」

洛子见抬手拿起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我那时候觉得无所谓，后来时间久了，我才慢慢发现，身边少了那样一个人，让我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一起消失了一般。后来我玩够了权利，想起他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得很远！我派人到他的身边，暗暗保护他。我知道他跟了蓝煦，当时嫉妒得几乎发狂。后来我去了蔍尔，看见了他。他越来越漂亮，这种漂亮让我心惊，他长得越来越像曾经我们在神山里看见的那个人。他们的相似让我想起了那句让我几乎疯掉的一句话，生无可能死于末日，不得善终！」

「或许真的一开始都注定了他这辈子的结局，我开始疯狂的寻找关于这一切神秘的记载。但是没有，一切文献都没有。

那时候的我试图挽回他，我想接他回赫拉，我想对他好。我以为他会接受。甚至还在幻想他兴高采烈的表情。却终究只是我自以为的。

在监牢门口，蓝煦答应我说只要我能配合他演那场戏，帮他铲除他父王最后的势力，那他可以放莫匪走，而且还附送了我一个东西，那个手卷能带我到世界之极。

蓝煦说我所要寻找的答案就在那里！他说这是我们的私人交易，如果我不同意，那就鱼死网破谁也得不到谁想要的！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我答应了！」

我回去找他，想把这一切告诉他。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很生气，他不肯原谅我，始终认为是我害了他的家人和他。也对，这一切的开始的确是我促成的。即使我半路阻止了一切的发生也改变不了我伤害了他的事实！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曾经的我犯了很多不可原谅的错！他说他已经答应嫁给蓝煦，我当时气疯了，也就故意气他，不告诉他娶蔍尔公主的真正原因。我以为他不会伤心，谁知道，他那么伤心。」

洛子见说到这自嘲一笑：「这点来说我们两个都是傻子！」

「后来，我去了世界之极，并拿到了世界老人手中的东西，那个传说中能改变他命运的东西。但可能真的是命运，那瓶子轻易便碎了。我最后的希望也没了！也或许从头到尾都没有那种能改变命运的东西，世界老人只不过是在让我看清事实！」

洛子见又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当我从预言石里看到赫拉的未来时，我就坚定了要得到神之卷轴的心！我带着他去的本意是想多一些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因为我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会降临！我恨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劲！他去拿那个卷轴的时候我就知道完了。再次看见他的时候我的心很疼，他为了帮我得到卷轴居然会变成那样，但对我来说，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介意！」

……

战争结束之后，蔍尔虽然没败，但战争毁了很多东西，肥沃的土地，还有他的子民死的死残的残伤的伤。

倒立大陆的人也损失惨重。

纵然蓝煦是位很有能力且聪慧非常的君主，也逃不过蔍尔的落败。战争胜利后，蓝煦开始带着自己的臣民举国迁徙。

离开时，蓝煦回头遥望着曾经的都城，那里面有着他太多的回忆，好得坏的，欢乐的痛苦的，还有关于莫匪的……

最终蓝煦也只是叹息一声，挥手让身后的人马跟上。

而赫拉，经过无数年的混战，赫拉神山被有心人破坏，里面的水晶和财富被抢掠一空，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神山被破坏的同时，从不曾有孕的赫拉人居然具有了生育能力。

赫拉人不再靠着神山诞下后代，而是真正的拥有了诞下后代的能力。

这个消息让赫拉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

最后的最后，圣灵大陆只剩下三个国家，剩下的吞并的被吞并，消亡的消亡。最后的胜者是蓝煦和雷西，以及从头到尾都未参加这场战争的赫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