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掉两杯,继续灌满:
「第三杯……」莫匪忽然说不下去,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喉咙涩涩的疼。
一滴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石桌上,接着就像止不住一般一串串的滚落了下来。
莫匪仰头又喝了一杯,抬手用袖子拼命擦着眼角的水迹,直到眼圈周围的皮肤都在抗议的发出疼痛的讯号他还不肯罢手,直到一双手从旁伸过来制止了他的动作。
而咕噜早就在发现有人来之前消失在了这个地方。
殷弦眉毛皱得死紧,脸色好看不到哪去:「别喝了!」
莫匪眼睛睁了睁呵呵笑了起来:「小王子啊,呵呵,快点,来来我们来干一杯!」说着笑嘻嘻的将自己刚喝过的杯子往殷弦的唇边凑。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过去,连带着莫匪手上拿的杯子飞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莫匪将偏过去的脑袋转了过来,又笑嘻嘻的将杯子捡了回来。重新斟满。
殷弦坐在他对面,目光如炬:「别笑了。」
莫匪半边身子倒在桌上,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忽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说我是不是笨蛋?」
殷弦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伤心事么?」
莫匪反应慢半拍的愣愣的看着他,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一般。他以为的小王子依然是那个在赫拉王宫里趾高气扬的小王子。即使现在落魄了,也依然保留着他那份王室的骄傲。而且前赫拉王曾如此宠爱这个幺子。他又有什么伤心的呢。
「其实我以前一直很讨厌你!」
殷弦的这句话直接让莫匪愣了愣。
「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过你的大名,你这个整天只知道闹腾不学无术纨绔子弟!当时我非常讨厌你,觉得你这种人给我提鞋都不配。」
莫匪只想翻白眼,你比我好得到哪去么,从来都只拿鼻孔看人的小王子!
殷弦没理他,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王位夺权,我和几个兄弟都败在了洛子见手里,我不怨他,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我最恨的人,是我曾经对他最好的,他那个混蛋!我那么喜欢他,为他舍去了那么多,他竟然将我亲手送给了维拉德!」越过桌抢过莫匪身前重新斟满的杯子:「从落到维拉德手上我就发誓,我痛苦,我要他也好过不了……」本是劝解的人最后变成了两人相互倾倒苦水。两人絮絮叨叨,仿佛要把这些年的苦水都倒完一样。
残月高挂,两人杯口相碰,醉生梦死,不醉无归。
整场婚礼持续了半月之久。
这期间莫匪因为那夜喝酒过多伤了脾胃,在床上躺了快十几天。伤好时,就听见了洛王即将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离开蔍尔回赫拉的消息。
莫匪站在自己的院门口,长久的站着,却始终没跨出那一步。
直到殷弦过来说了一句:「他已经走了!」
他才浑浑噩噩的进了屋,将门关上,闭门谢客!
当夜,离院子很远的地方传来很大的动静,最终平静下来。蓝煦将打算逃走的莫匪抓了回来,狠狠一扔便将人扔在大床上,将两人衣衫褪了干净覆了上去,打算身体力行的惩罚让这人学会教训。
莫匪却是再也不肯,极力挣扎。
蓝煦狠狠一耳光过去:「别闹!!」
莫匪挨了一耳光,愣了一下后挣扎得更厉害,从未有过的激烈反抗。
蓝煦被他在脸颊上抓了两道口子之后彻底失去了做这事的兴致,下床穿好衣物,看着将脑袋埋在枕上的人:「好好想想谁才是你应该服从应该讨好的人。」
说完就走了出去,临走前眸光复杂的看着依然不肯抬头的人。
他对莫匪的感觉很复杂,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对他曾是洛子见的情人的事情感兴趣。接着是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后来是对他这个人的感觉就很奇怪了。这人并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就会惊艳的人,但是和他在一起久了,渐渐的,就会被他所感染,有时候会觉得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虽然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挺欠扁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最近甚至还会在他身上出现类似于心疼的情绪,蓝煦直觉自己有越陷越深的危险。
蓝煦一边在告诫自己一边逼自己狠下心。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两个仿佛是在比谁更有耐心一般,莫匪不让他碰,他也不让莫匪好过。两人就这般耗着。谁也不认输。
在莫匪第N次逃跑失败被抓了现行之后,蓝煦终于忍无可忍。
蓝煦抓着他的手腕缠上绳子,一把将他摔到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一双异色的瞳眸里是让人胆寒的冷色:「这是你第十七次逃走了,你别真以为我会对你太放纵!」
莫匪哼了一声脑袋偏向一边,不想和他多说。双手扭动着想要挣脱桎梏。
蓝煦阴沉着脸,山雨欲来,这十几天已是他忍耐的极限:「失去了洛子见,你就这么不能忍受么?」
莫匪动作一顿,也不说话,只是挣扎的动作更大了。
莫匪这人其实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有时候又会显得特别没骨气,但有时候又显得特别有骨气,头破血流都要维持那份骨气。譬如说现在,如同被碰到逆鳞一般怎么也不肯服软。
男人眼中一片阴霾手下狠劲一捏,一阵剧痛袭来,下一刻莫匪的双手已呈物理状态的瘫软。
莫匪额上冷汗一滴一滴下来。
蓝煦毫不怜惜的拉开他的腿,开始狂风骤雨般的侵袭……
莫匪和蓝煦关系彻底恶化下去,而莫匪依然不死心继续逃跑,再重复被抓回来、被惩罚的命运。
直到那个午后,他逃跑失败被抓回来蓝煦狠狠惩罚了一顿之后。
一个穿着蓝衣高领长袍的护卫忽然出现,并将他抱出了那个院子,那时候蓝煦因为国事牵绊而刚离开。
也不知道他怎么走的或许是因为早就打点好的原因,一路上居然没碰上一个人。
非常顺利就出了那个他千方百计都没能出去的地方,顺利到莫匪开始觉得自己之前长达一个月的逃跑失败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蠢!
那是一个偏门,莫匪被抱出去就看见那里停着的一辆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陈旧的马车。
接着车帘被掀开,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NO.40 憾恨
居然是老头——
虽然知道这老人很可能是洛子见派来的人,但这一刻,他仍十分感激。
莫匪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目前自己的样子有些狼狈但这不妨碍他看见老人时高兴的心情。
但是就在那蓝衣人要将他交到老头手中的时候,忽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的箭矢。
瞬间刚才还对他微笑着的老头就已经中了数只箭,脱力的从马车上滚落了下来。
只余老头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快走——」
莫匪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抱着他的那人背部也中了一箭,连带着莫匪也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蓝煦前脚刚打算跨进议事厅,忽然接到暗线传来的消息,震怒之余,终于两个月的耐心告罄。
一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甚至在同时下了格杀令——
没几秒的时间,莫匪眼睁睁的看着四周的人全部被射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这些是事实,但事实就是这样眼睁睁的摆在他面前。
而老头则倒在马车边,胸口的血不停往外涌。莫匪再也顾不得衣不蔽体的身体,狼狈的从那可能已经活不了的侍从手里挣扎出来,手忙脚乱的爬到老头身边。
从未有过的心慌,虽然自己不是大好人但也从没害死过人,更别说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在他眼前被杀害!心理上一时有些承受不了。
身边所有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倒了下去,血染满了他们的身体,和周围的地面。
血迹蔓延至莫匪的脚边,红色的血迹刺目得让他几乎疯掉。
这时不知从哪冲出一队黑衣人将他包围了起来。
莫匪浑然不觉,抱着老头拼命的想要摇醒他。仿佛是真有作用,老头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枯瘦的手抚上了他几乎快哭出来的眼睛,断断续续的说:「离开这里……不必……为我伤心,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还……还有……你长得……真的……很像……我的……小孙子……」
最后几个字的余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终一切归于寂静,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老头在他面前一直是沉默寡言的,虽然总是喜欢瞪他。但他知道老头其实对他很好。这样冰冷的软在他怀里的样子他从未见过,让他如此恐惧。
莫匪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是那么无能为力。正当他茫然之际,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他知道整个蔍尔只有一个人穿这种靴子。
瞬间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抱住蓝煦的裤腿几近哀求的说:「叫医生,快点,求你了!」
而蓝煦没有动,一双异色的眸子冰冷阴寒。仿佛缺少感情的机器一般,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
过了半响紧抿的薄唇终于张口:「这是对你擅自逃跑的惩罚!」
莫匪神色茫然,他抱着老头的身体,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点一滴的变得冰冷。
这时候的他才深深了解到面前这个人是个多么铁血多么冷酷的帝王!
他不要老头死……
无法遏制的恐惧让莫匪颤抖着手拉住蓝煦的衣角:「求你,求你救他,我把王令还给你,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回来吗?只要你救他,要我怎么都可以!」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早从咕噜那拿回来的王令。
卑微的祈求着,但男人毫不动容。
「我不要了!」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那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一般,很难想到之前那人凶神恶煞要回玉佩时的场景。
蓝煦笑了笑,那笑容妖得过分:「害怕了吗?」莫匪下巴被蓝煦用两指夹住抬了起来,让他不得不面对着那双残忍无情的眼睛,毫无温度的薄唇就贴在他耳边:「这就是违背我的代价,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不然,你身边的人,所有和你走得近的人都将是这种下场!」
莫匪木然的望着他,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一般,呆呆的看着他。低头,双目呆滞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从他的手上流失了。
「这里还有一个活着——」
莫匪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忽然又多了些许神采。头缓缓转过去过去,惊讶的发现那只腹部中了一剑的人还生还的人居然是域林。
刚才只注意到了老头,却把他忽略掉了。可能是因为失血的原因,域林已经昏迷过去了。
莫匪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域林身边,紧紧将人抱在自己的怀里。那誓死扞卫的表情动作像极了护犊的雌兽,
这次蓝煦倒没阻止,甚至还让人叫了医生。
一双异色的瞳眸如妖魔般诡异,一直牢牢的盯着莫匪。看他眸露担忧的死死抱着域林,怎么看怎么碍眼。
十分不是滋味的将莫匪从域林身上拉开,将人揽进怀里:「最后再说一次,以后,不要忤逆我!」
蓝煦将他拉了起来,开始温柔的吻他。
莫匪如同木偶一般倚在他怀中,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他的眸中一片虚无,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般。蓝煦的话再也激不起他的半点涟漪……
……
从那之后,蓝煦知道有什么东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域林不但活了下来,并且还以护卫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留在了莫匪的身边。虽然很少能将关于莫匪的消息传给洛子见,但能守在他身边也算是不辜负洛子见的安排。
莫匪不但再也不逃跑了,而且乖巧安静得不可思议,可以说是性格大变。
一整天就只坐在窗户边,什么都不做,也不出去。除非是强制性拉他出去,否则他能在那窗户边坐一天。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莫匪的身体一直不好,容易感冒,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
蓝煦看着这一切却始终沉默。他永远都不会理解像莫匪这样的人,看上去似乎无论什么都打不倒。但又脆弱得一碰就会碎掉一般。
对于那件事他不是不后悔。以前刚刚遇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对他仅仅是有点兴趣而已,越到后来,这种兴趣就像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大到现在他都快控制不住的地步了。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爱,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放手!
照说这种可能成为他弱点的人他应该尽早除去才是,但他下不了手。他宁愿不碰他莫匪,放这人在身边看着也好。
莫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就一直拒绝和他肉体接触,他一直说他脏。说他手上有老头的血,坚决不要他碰。
蓝煦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事情发生没多久后他就不打算再忍,打算强上。
莫匪当时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牙印,肩胛骨上那块肉几乎都被他咬下来。
当时蓝煦震怒,将人绑住不说还给莫匪下了合欢之药,想让他求他。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莫匪这次死倔,打死不说屈服的话,甚至在痛苦到极点的时候还用脑袋撞靠近里边的墙壁。鲜红色的血液顺着脸颊一路滑下流到了嘴里,就连白色的牙齿也被染成了血红色,白色的被子和墙上都被血染得乱七八糟,说不出的骇人。
甚至在他愣神的一瞬间莫匪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一刀就划了下去。划完用带血的刀指着他,笑得疯狂:「蓝煦,你以为你是谁?我不信你能掌控住生命的衰逝。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谁也无法抵挡,谁也无法拒绝!」
当时莫匪看着他那种疯狂的表情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知道他一直都忘不了老头的死,莫匪的眼睛告诉他,他恨他。
这原本也是他当初所设想的结果——既然不爱,那就恨!
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那么无力。他有时候会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看似容易屈服,在你以为他马上快要屈服的时候,他又变得十分坚硬。磨不开、怎么也掰不折。
后来在莫匪几乎快去掉半条命之后,他停止了这场闹剧。
从此之后,蓝煦再也不敢强迫莫匪。
NO.41 岁岁年年
莫匪这副半生不死的样子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域林再也看不下去,索性告诉了他整件事情的真相。
原来两国联姻时,蓝煦的姐姐刚出蔍尔,就被人劫走了。而劫走他姐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蓝煦的父王也就是蔍尔的前国王。
这一切都是蓝煦和洛子见精心策划的局。
而整件事情则要从一宗皇室丑闻讲起,蓝煦的父王爱上了自己的姐姐。
蓝煦算是靠谋逆得来的王位,然后将他父王驱逐下台。虽说如此,但他父王还有部分残余势力一直在暗处对他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反扑。
而蓝煦的计划就是将他父王的残余势力引出来,而后全部铲除。蓝煦利用他父王爱他姐姐爱到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劲。故意大张旗鼓的宣传两国联姻的事,直到他父王终于按捺不住上钩。冲动之下动用了自己的残余势力抢走了他姐姐。
蓝煦用这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根铲除他父王剩下的势力。
在这之前,蓝煦和洛子见那次在监牢门口达成了一个协议,他给了洛子见一个东西。洛子见则答应娶他姐姐并配合演好这场戏。
洛子见答应了。
至于到底蓝煦给了洛子见什么东西,域林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自从王拿到那个东西后就消失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当然,王消失的事他并没告诉莫匪,他们两个的纠葛他或多或少还是清楚一点的。域林也不多言,谨记王临走前将莫匪托给他和老头的吩咐。
虽然老头现在不在了,但他一定不会辜负洛王的嘱托的。
而在这之后发生的事,蓝煦就显得非常卑鄙了,他违反了当初和洛子见说好的不犯赫拉的约定,乘洛子见消失,忽然对赫拉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