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掌握这些技术的，都不是人类，它们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宇宙之中的外星来客。

“常依到这里来干嘛？这可是军事禁区。”凝视着屏幕的查理问道。

巴普桑德说：“当然啦，现在世界都末日了，谁管你禁区不禁区的。”

常小池只是盯着屏幕不说话，他摸了摸自己腰间别的生化枪，过了许久，他站起身，离开了实验室。

他走到摩天大厦最底层的车库，但他没料到史蒂文和小林正在车库里卿卿我我，史蒂文大吃一惊，慌张的看着常小池。

常小池说：“把性能最好的机甲车钥匙给我。”

“你做什么？”

“别问。”

史蒂文听从的把从一串钥匙里取下了一把，丢给常小池，常小池跨上飞车，启动引擎，飞出了摩天大厦。

“他要去哪？”史蒂文抬头看着常小池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是要去送死。”小林叹了口气说。

“你知道他要去送死，为什么不阻止？”

“因为他已经死了，他空洞的眼神跟死人无异。”小林将头靠近史蒂文怀里，紧紧依偎着，“我怕有一天，我也会像他那样。我们都不怕死，可我怕生不如死。”

“不会。”史蒂文搂紧了他，倾诉爱语，“永远都不会，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查理和阿阙他们追到车库，连常小池的影子都没看见。

查理大发雷霆，指责史蒂文：“你是不是朋友！眼睁睁看他去送死！？都不去阻止吗，我们这个队伍，连最起码的义气都没有了！”

“你们每个人都看不出小池心里有多痛。他简直生不如死，让他去吧，也许正是他唯一的活路，”

常小池的飞车很快就飞到了拉斯维加斯城上空，这里曾经繁花似锦，沸腾的人山人海已经变成炸窝的丧尸之海。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绝对受不了这种视觉冲击。常小池也不例外。

他不寒而栗，越是不寒而栗，体内的责任感跟使命感越是凝重一倍。这种力量在他身心里堆积、锤炼、酝酿，转变成腾腾杀气。

熄灭引擎，常小池走出车外。

骤雨初停，阴风呼啸，吹乱他眉间的发丝，曾经的温柔玉面尽失，只剩下一脸的目空一切的冷然，加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人觉得他全身上下都危险至极。

他走在错落的厂房之中，这时轰鸣运转的机器忽然停止，崎岖的弯道里出现了黑衣、黑裤、黑靴、黑披风的高大身影，这个人正是常依，他的出现像戛然而止的机器一样忽然。

常依看着向他慢慢走来的常小池，他腰间的跟踪器响了，传来丈古川的声音，丈古川用略微扫兴、略微尽兴的口吻低语：“常依，你朝思暮想的小情人，来杀你来了。”

“那我是不是该成全他？”

“你知道的。”

“但愿他不要手下留情。”

越来越糊涂了，常依为什么会这样说？而丈古川竟然也鼓励他尽早死在常小池手里？

只见常小池加快脚步，疾驰而来，他右手持枪，枪弹上膛，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身后的背包里全是特级手榴弹火药，还有一把锋刃的电锯，若干毒气弹。

常依站在原处，一步步等他靠近，不偏不躲；常小池步履加快。越来越近，同样不偏不躲。

一个等死，一个送死。

常小池看见了常依的眼神，好像在说：快来吧，杀了我吧。

他回给常依的眼神就是决绝，决绝的样子：你动手吧，我绝不会手软。

一眨眼的功夫，那把冰冷的枪膛已经对准了常依心口，常小池低声问他：“为什么不躲？”

常依没理会。常小池哭了，嘶哑的尖叫：“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常依还是面无表情，没有回答他，常小池甚至怀疑他枪口下的人根本就是什么见鬼的‘丈古川一号’。

因此他犹豫的错回身，仔细辨认着脸侧的面孔。

“是我。”

常小池尤其想知道，他问：“你为什么不抵抗？”

“抵抗也无用，你不会留情，更何况，我没有抵抗的资格。”

“你也知道你没有资格。”常小池黯然一笑，勾动拉环，闷响过后，手里的枪杆变得火热，流出滚烫粘稠的液体，常依摇晃着，慢慢地倒性器，常小池抖了抖手，瞬间泪如雨下。

透过扭曲的视线，他瞧见了面如纸色的常依，唯独从唇缝里涌出一股暗红血液来。常小池用颤抖的右手举枪瞄准自己太阳穴，他双腿瘫软，重重的倒在常依怀里，跟着他一起摇晃着倒地，像纷扬的雪花，同一时间，死了两条命。

他们的身体相拥而死，慢慢滴血，常小池含笑的闭上眼睛，一个‘爱’字就清清楚楚的写在他安详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无法做到，无法做到去恨他，爱都来不及，根本恨不出来。其实，故事还没有完，他心里就有了答案，这答案就只有一个‘死’字，他们都该死。

没想到的是，死居然如此幸福。就好像，失去比拥有来的更踏实。这可能只有一生被爱所累的人才会有的感受吧。不知常依是否如此呢。

半小时前，常依在荒无人烟的51区搜索无果，甚至浪费了不少时间，仍毫无头绪，巴隆撒麦迪突然想到了一点，因为外星人的克星就是狗头兽人，正巧他们要邀请狗头兽人，不如引蛇出洞，一箭双雕。

于是改变计划。

要问到哪去找什么狗头兽人，也只有巴隆撒麦迪可以帮上忙，他清楚的知道，狗头兽人只生活在一个领域当中，那里叫‘极乐世界’。

要去极乐世界找狗头兽人却是件难事，难比登天，常依通过监控器问老无毒师：“我该怎么做？”

死。在性命危在旦夕的一瞬间，脑子里都会有一种极乐反应，你会在朦胧中感觉到，死亡并不可怕，甚至很幸福。

脑海中曾亲身经历的过往会像电影倒带一样，迅速回放。从生到死的全部幸福情景，会带着你，进入极乐世界。

常依叹了口气，他不怕死，只是，他开始觉得不划算，不至于为了那点目的，如此玩命，可他又不甘心功亏一篑。

巫毒师看出了他在犹豫，说道：“去极乐世界，对于巫毒教的人来说，就像吃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可惜我既不是你们巫毒派的，也不懂巫毒术。”

“所以为了保护你的真身，你可以在临死前布个结界，等你大功告成，请来狗头兽人，我再将你救活，不就完事大吉了。”

“说得轻松，我哪会布结界呢！”

巴隆撒麦迪说出宽慰人心的话：“常依，你尽管放心吧，不用这么抵触，毕竟能从极乐世界活着出来的人，你是第一个呢。”他早在常依出发前就交给了他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是一块长着翅膀会飞的鹅卵石。

常依始终不明白带着这块又重又无用的石头有什么好处。原来，这是一块神石，初级巫毒学徒便是用这种石头来布结界的。

在常小池用枪口堵住他胸膛的时候，常依扔出这块神石，神石扑打着翅膀，飞入空中，像精灵一样撒下一环透明的结界，将常依和常小池的尸身笼罩在内。世上有很多种死法，但这种方式美的凄惨，从没见过如此凄美的画面，两人四目，炽热交缠，神石引身自燃，如果神石有生命的话，它便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将体内激烈的沉淀酝酿出最灿烂的火焰，绽放的晶体结界像璀璨的烟花，又像暖心暖肺、呵护婴儿的摇篮、体贴情侣的浪漫。

于是在常小池眼前浮现了各种从前的画面，清晰的就像昨天：他慢慢睁开结冰的睫毛，看见冰雾缭绕中被冻结的“琥珀”第一面；从晶莹剔透的养液池怒放着出日渐成形的胚胎；他吻他、抱他、占有他，指尖冰凉的触感，灵动的呼吸，轻吐的爱语；他们出卖所有，相拥而舞，惊诧了年华……好美，好幸福的回忆。

常小池睁开眼睛，常依正在吻他，吻得那么认真那么痴缠，他们身躯轻盈，飘荡在空中，他目送着身下血泊之中的两具身体，随着那股幸福的香气，跟常依两个人一起越飞越远……

“我们死了。”常小池感叹。

常依根本不让他说话，抬起一双热情如炬的眸子，浅笑，继续认真的吻他，吻多久都不够。

“常依，我爱你。我从来都没恨过你，我只恨我自己不能给你幸福。”

“池，我也爱你，下辈子也爱，下下辈子也爱，生也爱，死了更爱，爱多久都不够，爱多深都不够。池，我爱你。”常小池只觉得他现在好幸福，他是幸福的飘飘欲仙。

“常依，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吧？”

“现在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第41章

丈古川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定格在那两个相拥死去的人身上，同样的，摩天大楼这边的查理他们也只能看到这些。

“他们的灵魂，私奔了？”丈古川是停顿了很久才说出后面三个字，只有这三个字才足以表明他的质疑。他有些慌，他完美的计划都还没来得及实现，难道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觉得，我犯了糊涂了，我居然成全了他们两个？天啊！”

他非常激动。

比他更激动的是摩天大厦里的人，整座大厦都炸了窝。尤为激动的是那些海军战士，他们感觉自己的努力和誓死坚持都变成泡影，常博士死了，带着他的‘起死回生’之术一起死了，他们成了整个地球上唯一苟活下来的幸存者。他们赖以生存的地球，真的彻底灭亡了。

已经成为腐尸的亲人、爱人们，再也回不来了。人类已经走到末路，人类文明结束了，一切就像宇宙的一瞬。像若干年前的恐龙一样，给地球的后来者们留下一堆残骸，供他们研究，研究这里曾繁华一时的人类文明。

“老子他妈的不活了，与其现在死掉，也比饿死、渴死、被丧尸吃掉来的好！”人群中有人喊道。

他喊出了大部分人的想法，众人都跟着一起乱了。

老查理大觉不妙，他当即关掉监控器屏幕，想要巴普桑德他们对外封锁消息，可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常小池死在第51区的消息瞬间传开，连墨西哥城的卡罗尔将校和格希他们都知道了。

“小池死了，你看他俩相依相偎的死在一起，模样看起来多幸福多安详。”阿阙叹气道。

人群中最镇定的，只有一个人，小林。他镇定的样子跟相隔千万里的海地老巫毒师一样。

老巫毒师不屑地看了一眼懊恼的丈古川，充满了讥讽。

而这一边的小林的举动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他在会议大厅召集所有海军集合，扫视了一眼这些刚才还寻死觅活的战士们，此刻却安静的像做错了事待审的孩童。

只因为小林重重打烂了手中的杯子，愤愤的吼骂：“全世界，会再造技术的不只有常博士一个人！你们这些庸兵！未免太瞧不起我们剩下的几位科技精英了！”他喊到这的时候，身后的查理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林回瞪他一眼，继续骂：“都想死是吧？那就赶紧死！没人阻拦！死了倒好，这种没骨气的战士我们留不住！”

“林、林博士，”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只要你有把握，我们就跟着你奋战到最后！”有人带头说出这种话，就有人跟着应和，所有人都开始高声喊喝，大示决心。

等安定好这头，小林才吁了口气，他回到实验室，对查理等人说：“我现在就去把常小池找回来。”

“去哪儿找？”众人问。

小林答道：“去冥界，追回他的魂魄。”

这听起来有点玄，如果不知情的人听到小林这么说一定觉得他是疯子，可查理和史蒂文远比任何人都了解小林的作风，虽然平时确实疯疯癫癫，但他绝不是骗子，更不是疯子。

史蒂文还想再嘱咐他注意安全，小林就已经布了结界，冲着他浅笑一下就灵魂出窍了。

人死后，灵魂是去极乐世界还是去往冥界只在他死时的一念间，精神世界若是恐慌、痛苦、绝望，灵魂就会去冥界，反之，精神世界是幸福美好的回忆，灵魂就会去极乐世界。

狗头兽人栖息在极乐世界，因为它们喜欢吃幸福的灵魂。这样一来，极乐世界的灵魂就比冥界的灵魂少很多。为了平衡两界的灵魂数量，极乐世界不单有狗头兽人，还有维护灵魂的单眼兽人和白头兽人，它们是狗头兽人的天敌。

极乐世界没有掌管者，没有语言交流，没有痛苦，没有约束，仅有的就是一股很幸福很奇妙的香气，它无处不在。

冥界却是有主人的，冥界的主人就是心胸狭隘的冥王，他见不得谁比他好，谁活的幸福，冥王就要不惜代价捉弄他，让他痛苦千倍万倍，一切美好的事物冥王都要摧毁。

小林走在冥界，寻找着常小池的灵魂，因为他以为人死后的灵魂都会来冥界。

黑暗中传来冥王嘶哑的声音：“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林知道这是冥王的声音，小林说道：“我来找灵魂，一个朋友的灵魂。”

“你是来找常小池的灵魂吧。”

“没错。”任何事瞒不过冥王的。

“他是难得的22克拉灵魂，所以，我也在找他。”

人的灵魂是有质量的，刚出生的婴儿的灵魂最重，足有21克拉，随后的成长，会经历人世百态，人的思想会渐变得肮脏、灵魂不再单纯，重量也会随之减轻，这世上拥有22克拉灵魂的只有两个人，除常小池之外，另一个22克拉灵魂的人便是耶稣。

冥王说，他也在找，找常小池的灵魂。冥王说，常小池的灵魂未曾来过冥界。

小林这才恍然，怪自己道行不深，居然到了此时才知道还有另一个安息灵魂的净土：极乐世界。

他知道自己找错了地方，白来了一遭，他又是个急性子，所以二话没说就准备再去极乐世界找。

可是他一转身，就忽然不动了，因为他看见了史蒂文！他在冥界，看见了史蒂文的灵魂，就站在不远的暗处，望着他。

……

摩天大厦，史蒂文守着小林的肉身已经一天一夜，小林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说他此行大概多久能回来，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辈子？

所以史蒂文就一直守，片刻不离的守。他看不见什么结界，也不信什么结界。

史蒂文越来越喜欢小林，这个玲珑的东方男子，有时柔情似水，有时灼烈如火，有时精明强悍，有时脆弱的像个小女人……正是这样一个亦正亦邪、琢磨不定的小家伙，让他越来越喜欢，越来越沉沦。

查理走到史蒂文身后，一脸无奈地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在这样熬下去身体也被你熬垮了，我在这里守一会儿，算是轮班。”

史蒂文抬头看他，先是一愣，然后一脸的迷惑，他不解的说：“今天的老查理有点反常。”

不说平时，就是生死关头的重要时刻，他俩们也吵个不休，一见面就互看不爽，不掐个头破血流都誓不为人。哦，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老查理居然会主动关心他了。

这也该怪史蒂文不会聊天，明明老查理说话得样子极诚恳，没有半点玩笑，他史蒂文倒不自在了，非要挑点事端才舒服。

“我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话，确实很怪。”查理无奈的耸肩。

史蒂文沉默片刻，最后实在沉不住气，他起身迎向查理，铮铮地说：“我问你话，你要认真的回答我。”

查理略加思索，点头说：“要问什么，你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