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晃晃的向后连退几步，看着挡在面前的罗刹，和攻击失败，笑着摊开双手耸肩，做出失意状的“白狐”，这次总是千年本人了吧？

对于声音，赛莲大概是人鱼之外，对其最敏感的种族。

从白狐今天出场之后，她就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失常，声音很不灵活，原本以为是因为他比谁都更早发现姬千焰是炎狐千姬的关系，没想到……

奇怪的是，如果白狐跟姬千焰皆不是本人，葛瑞芬是怎么会说出“狐狸窝”这个词？再说了，早些时候葛瑞芬跟白狐可是勾肩搭背的一起走出来。

难道说，连葛瑞芬也是假的？不会吧！

赛莲想及此，不由自主的从靠近葛瑞芬的方向，又往罗刹的位置挪了挪。

曾经年少之何谓成王败寇（06.1）

明明是为了保护那个人才挺身而出，结果却被当成恶徒的远远避开。

葛瑞芬心情很复杂的回过头，然后一把撕下了身上的幻象。

“白狐？”赛莲惊呼一声。

“嗯，是我没错。”白狐嘴角喷着血沫，狂喘着气的回答。

一解除葛瑞芬的幻象，不是狮鹫的他，显而易见的是伤得很重。

原本在葛瑞芬身上仅仅是一小道划痕的伤口，在他身上就变成极为严重的撕裂伤，他是强忍着不要露出破绽，才装没事。

“你跟那个『白狐』？”赛莲的生命受到威胁，急切的追问。

“今天一早无用没有来跟我拿烤饼干，她这阵子养成吃那个当早餐，我觉得不对劲，就跟小葛互换身份，结果才分开几分钟，到这里时发现了应该是小葛的『白狐』变成另一个人，我才会说出『狐狸窝』这种话来试探。”

白狐不是很有把握，因为小葛是有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的。

比如再找一个能施用幻象的手下，在先前的幻觉之外再套一层，就为了吓吓一大清早把他从睡梦中挖起来之外，还强迫他互换身份的自己。

结果，他难得灵验的第六感，一个问句引出了一次刺杀。

可是千年为什么要抓无用？就为了逼罗刹到达极限自爆吗？

不对，他的目标从来不是讙兽，而是人鱼跟自己才对。

白狐想的头都疼了，干脆摇摇头不再想的回过神，等着事态继续发展。

“所以说，眼前这个白狐是千年？”赛莲试探着问。

该回话的明天却没有回答，甚至发出了古怪的噗嗤声。

“这种时候笑什么笑？”赛莲恼怒的瞪去一眼后，呆住。

“明、明天！”白狐慌乱的惊呼着，他也怀疑自己看到了什么。

明明是虚体，是豁免一切实质攻击的海市蜃楼，这样的明天不可能受伤，但是，那个噗嗤声是他忍受不住的剧烈喷血声。

明天本来是想强忍的吧？为了不引起罗刹的过度反应。

可惜，从来没有伤得这么重过，明天忍了又忍，仍旧是忍不住。

而这时候，手握着刀子插在明天背部的，是众人料想不到的——无用。

唯有无族可以碰触到海市蜃楼，而这就是她被绑架、被控制的主因？

“开玩笑，西方属地的幻境崩溃了，会死多少人！”

赛莲双眼喷火的咬牙切齿着，却没有办法做点什么，仅能敞开声音，发挥她的种族天赋，开始唱起属于她的幻象之歌。

明天受到重创的话，海市蜃楼的白雾幻境说不定会在极短时间内崩溃。

纵使赛莲才休息没多久，本身实力恢复不到三成。

但是，勉强接下幻境的交替，在明天伤好前撑住西方属地的幻境不要崩溃，并不是办不到的，事实上那么多年她都撑下来了，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当然，她能跟明天顺利交接幻境的前提是——不要有人打扰！

“受死。”那个伪白狐居然动手了。

白狐身上的伤势挺重，之前能撑住，多少是依赖着海市蜃楼属于明天，而在幻境里，明天的想法就是命运唯一的走向，使得他身上的严重撕裂伤就算没有明天处理，仍然出现缓缓愈合的迹向。

可是，明天受了重创，整个海市蜃楼幻境在动摇的现在，根本顾不上他。

白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伤口的血一喷，人已经往地上倒。

而能够阻挡伪白狐的罗刹，此时傻了般的僵立在那，双眼发直。

“无、无用，给我回过神来。”

明天的身体变不回虚体，刺在身上的匕首正残酷的放着他的血。

身为虚体的海市蜃楼，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会受伤、会流血，也会失血过多而晕眩，这样的体验很新鲜，偏偏他一点也不想留恋！

就在他的低斥声中，被操控的无用眨了眨眼睛后，猛地清醒过来。

“明天？”无用不像一般人是大叫着跑开或是讶异自己做出这种事的在一旁哭，她手段熟练的先按住伤口附近止血，接着拔出匕首。

只要做到这个就够了，明天挥手打开无用接下来的包扎动作，呛咳出嘴里的残血，踉跄的往前几步，想离她更远一点。

无用没有疑惑自己为什么被避开，她比明天行动更快的退到远方。

随着两人距离拉远，明天虚弱的狂喘着气，却稳住了幻境不要崩溃。

此时伪白狐已经冲到了抬首高唱的赛莲身边，就差一点可以置她于死地。

“你当我死的吗？”随着一声喝骂，高空里一道黑影直扑而下。

讨厌身上有束缚的葛瑞芬，一跟白狐分开就变回原形的撑破幻象，本来是想躲在高处看白狐顶替的“葛瑞芬”替他上工、替他保护赛莲女王。

没想到白狐这么快就趴下去了，看来狐狸一族真的不擅长近身战。

好在自己为了跟白狐闹别扭，偷偷躲起来，不然还不能出手的这么即时。

葛瑞芬化成的巨大鹰头狮身兽，也就是狮鹫，精准的从天而降，一脚把伪白狐踩在了脚下，问题是踩实之后，感觉不对，那根本不像踩到人体。

是对方钻地了呢？还是被操控的幻象空壳？

葛瑞芬不快的仰首张嘴，就是刺耳的鹰唳出口，不管是哪一个猜测，对方都在附近，他就不信使用音波攻击没有用。

遗憾的是，使用声音攻击最强的赛莲女王都失败了，他也……

“没用的，千年肯定是催眠了他自己，暂时封闭听觉。”

被刺耳鹰唳声逼得往后连连退开的白狐，身上的伤势更重的被迫喊停。

“什、什么？封闭听觉？蜃族可以做到这个？我没听说。”

葛瑞芬焦躁的在原地跺脚，鹰唳失去效用的话，该怎么逼出对方？

“总之，先把手下召集过来吧？不，等下，先把昂禁找过来才对。”

明天想起千年最擅长的是催眠，担心手下里会混着已经改装完毕的他，还是先不要让那些手下们围过来，以免保护转眼又变成了刺杀。

除此之外，明天更希望昂禁的到来，能让罗刹恢复正常。

处于崩溃边缘了吗？罗刹的情形看起来很不乐观啊！

曾经年少之何谓成王败寇（06.2）

明媚欢畅的歌声，彷佛在赞扬世界的存在。

在歌声里，蓝天白云的景象，慢慢取代了飘浮于半空中的无尽白雾。

随着两个幻境的交接，气氛越来越凝重。

明天渐渐无暇他顾的专注在幻境的交付上，稍有动摇，整个西方属地可能在第一时间出错，紧接着会酿成整个西方的超级大问题。

赛莲守护了西方属地百多年，更是不允许失败的尽情投入。

在这样的时刻，突然出现的人，总是会格外受到注意。

白狐猛地眼前一亮，又一次不由自主的被一个身影吸引了全部目光。

不应该存在于这里，明明了解的，那肯定是千年制造出的幻觉……

却像睽违太久，几乎穿过几个世纪，横跨了许多世界终于重逢般，舍不得移开视线，想要在第一时间靠近，想要证明他们还爱着彼此。

那是真实吗？相爱的事，或者一切全部是被假造出的记忆？

莫名其妙感到恐惧，感到退缩，想要就这么逃到天涯海角算了。

“振作点，白狐，你看到什么了吗？”一只手拍在他肩上，力道极重。

白狐猛地回头，诧异的抓住对方的领口，“你没有看见？在那里——”

“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啊！”葛瑞芬认真的回答。

“这是小小的教训。”轻轻的声音似有若无的响着。

“在哪里？”白狐东张西望的寻找。

“你到底在找什么？难道是受到千年的幻觉影响？”葛瑞芬一把抓住他。

在这种时候，在两个幻境交接的时刻，他根本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我……”白狐双手按着额头，努力的想要冷静下来。

“白狐，镇静一点，不要相信现在看到的任何情况。”

葛瑞芬经历过两次幻境交接，在那时候总会有些幻觉被制造出来，而看到的人或多或少会受其迷惑，更有的人会被幻境卷进去，从此一去不回。

所以上次昂禁突然在幻境里失踪，才会让葛瑞芬无法放心的一再寻找。

“我知道了。”白狐伸手回抓葛瑞芬，像在保证他会待在这里。

葛瑞芬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移开目光，看向赛莲女王。

负责守护西方属地、保卫赛莲，是他所承担的重要任务，绝对不能出错。

白狐一次次的做着深呼吸，把焦点放在离他最近的葛瑞芬身上，试着不要被周围突然出现的各种幻觉给引开注意力。

幻境交接时的这里，简直像是鬼门关或是通往魔渊之门，各种幻象层出不穷，有的是出自自己的妄想，有的则是属于别人的想像，它们全数混杂在一起，无比壮观又一不小心就会被扯进其中，难以自拔。

“白狐，你千万不能走掉，听见没有？”葛瑞芬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摇晃。

白狐被肩上的痛楚吸引，微微低头看向自己最好的兄弟，“好。”

他应承时，是想过的，绝对会做到，不会违背的。

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更甚至将彼此当成血缘兄弟般的在乎，一旦答应对方的事，是会拼命达成的，他有这份自信。

只是，在幻境交接的此时此刻，这似乎是太过严苛的考验开端？

白狐的坚定仅仅维持了不到十分钟，当身边的白雾一次次围绕过来，再一次次如同密布的乌云被驱散，出现阳光和蓝天白云，这样的景色快速变化很容易让人精神分散，难以集中，结果就是——被迷惑了。

一眨眼间，葛瑞芬刚刚将被幻觉引动的某个笨蛋打飞，以免他扑到赛莲女王身上，再回过头时，那个答应过他不会走掉的兄弟，已经不在原位上。

“白狐！”葛瑞芬慌张的仰首大叫。

刺耳的鹰唳狂暴的鼓动四周的风，袭卷着周围的一切。

“不要再给我制造负担了，该死的，两只讙兽已经很麻烦，啊，不是，千万不要把我说的话当真，你对我非常重要，不要就这样不见。”

明天急喘着气，一面要配合赛莲的进度，将他的幻境抽回，一面要注意将收回的海市蜃楼雾气固定在状态不对劲的罗刹身边。

而在他刚刚说两只讙兽很麻烦的那一刻，他好像看见了，小只的、白嫩的，会向他撒娇耍赖的小白肉包子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于是，明天才会在后半段把注意力转移过去，拼了命的想要纠正自己的话，可是，就在他的眼前，在昂禁徒劳无功的制止举动中，那个银发飘逸、穿着银黑长袍的身影如同细沙堆成的塔被风吹散般，一点一点在消失。

“就跟你说不要当真，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一次？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明天差一点就要不顾一切的扑过去，他只要他的小白肉包子待在身边。

“给我认真点。”赛莲狠狠制造了一个幻觉砸过去，想要砸醒他。

好在她的幻象之歌在段落间有些微的空档可以留着休息与审视，不然想要让失控的明天恢复正常，专注在幻境的交接上，怕是办不到的。

“明天，西方属地所有生命就交托在你手上。”

葛瑞芬就算再想去找白狐，依然被迫守在这里，无法离开。

因为在这之前，才有个白痴千年对赛莲女王一再出手。

“西方属地关我什么事！”明天说归说，仍旧恨恨的看回赛莲女王。

刚才分神了一下，幻境的衔接角度出现问题，天空中清晰可见有一大块地方既不是被白雾笼罩，亦不是蓝天白云的模样，而是黑暗的天空里嵌着闪动红光的仪器，纵使那是最原始的景象，却也是最不该存在的画面。

“对不起。”明天认错的道歉，而后从长发消失大半、左半身也有一小半不见的罗刹那里，将围绕着他的海市蜃楼雾气抽离了一点，重新修补幻境。

可是，每抽离一些雾气，他就忍不住偏离一些目光。

罗刹……真的在消失，慢慢的又确实的，要从他的视线范围内不见。

其实，明天是知道的，一切到底是从哪里出现问题。

事实上，罗刹的基因是死后留存的，当基因的记忆复苏到一定程度，整个肉体会开始崩毁，接着以最快的速度自我毁灭，也就是——自爆。

当昂禁发现有什么被忽略时，其实，罗刹的再现已经证明一切快来不及。

而无用跟明天的受袭和受创，某方面更加快了罗刹自爆的速度。

即使有些迷惑，罗刹此时的消失是那么异于寻常。

跟过去那些自爆的实验体情形，完完全全不一样，像是出现特异的变化，只是，依旧是在消失啊，是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不见的消失！

尤其罗刹的消失，还是这种缓慢的、可见的，彷佛被什么吞噬掉的状况，更像在心上钻了个洞，要把心里堆积的情感，全部从洞口渐渐流失。

不要，不要不见。

明天许诺过的，会让奇迹发生，他不要罗刹就这样再一次“死去”。

偏偏保护西方属地的幻境，如今正各有一半掌握在他和赛莲女王手上。

去他的该死千年，这个局布置的太完美了，居然挑在这时候出手！

要是小白肉包子真的不在了，不管要花费多少年、不管要付出多少心血和劳力，明天发誓，有一天一定会逮着了千年，然后——弄死他。

曾经年少之何谓成王败寇（07）

黄昏，橘红的色彩晕染了大半个天空。

沙滩，白细的一整片沙子铺设成弯弯半月状。

海浪，从远到近的打至沙滩上时，响成一个连串的美妙乐章。

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在这样的沙滩上追逐着浪花移动，更赏着灿烂的夕阳。

似乎伸出手去，就该牵着谁的手，一起在这里慢慢走。

当白狐下意识的往右下方张开手掌，有一个温暖的温度随之附上。

即使习惯了，他依然窃喜的转过头去，对上那个人热烈如火的恣意微笑。

“炎姬。”白狐有太久、太久，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喊过这个名字。

“嗯。”她就像以前那样随意的点个头，轻轻挑眉的望着他，像在等待。

“我……”白狐想说出口的话，莫名其妙的忘记了。

到底该说什么呢？他跟她每次独处时，总不会冷场的，有一堆话能说。

前头是想说什么呢？白狐茫然的眨了眨眼，他有些记不起来。

“对不起。”反倒是她先说话了。

“对不起？”白狐不明白，她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我已经累了，还有，不该把脾气发在你身上，你也许不是那个意思，对吧？”第一次，她用着委屈的口气说话。

“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怀疑过你！”白狐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