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简直是说到韩峥心里头去了。他确实没怎么去外面逛过，从集鹰到陆戡家的一路上，除了树木外几乎没什么其他东西，他的整个世界里，除了学校就只剩下陆戡家占满整个山头的豪宅。

他这半年来的生活，虽然富足而充实，却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整个人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随时要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根本没有放松过。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也有活泼好动的一面，虽然极力压抑住了，但偶尔也会蠢蠢欲动想要冒头。

陆戡这么一问，韩峥心里头对于外面花花世界的渴望，一下子又满胀了起来。他极力压抑着自己欣喜的情绪，装作平静地问道：“所以我们今天要出去逛逛吗？”

“嗯，出去走走，像普通人那样。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叶幸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或许到处走走能令你恢复记忆。当然不恢复也没关系，我只是……”说到这里，陆戡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辞。当他再开口的时候，脸上已带了几分笑意。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高兴，你毕竟只是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韩峥条件反射地反驳，但转眼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太激动了。不过我还是很谢谢你，安排了今天的活动。”

陆戡并没有因为韩峥的反驳而不高兴。相反他还显得非常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韩峥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嘛，喜欢扮成熟装大人，最讨厌别人说他们是孩子。而事实上，韩峥在陆戡的眼里，真就像个孩子。

对于一个活了上百年的机甲来说，韩峥这样的，完全就是个小屁孩，大约就和季渊差不多，正处在青春期懵懂莽撞的年纪。虽然会惹事，虽然会叛逆，却很讨人喜欢。跟他身边同样活了很久的那些生物比起来，更显出生机勃勃的意味来。

韩峥并未留意到身边的陆戡正在那里细细地观察自己。他的一颗心，已经让出游完全占据，虽然举止上依旧淡定从容，心情却已满是雀跃。

车子一路向市区开去，渐渐的路两边便变得热闹起来，不再只是清一色的树木草地，商铺渐渐多了起来，行人也穿插其中来回在走动，整个人城市慢慢地热闹了起来。即使坐在车里听不见外面的声响，韩峥也能想像出那喧杂的声音。

面前的景象似乎就存在于记忆里，一旦触动了某道闸门，便会像洪水一样扑天盖地而来。韩峥很肯定自己以前见过这样的景象。大城市的喧嚣与繁华，林立的商铺广告，巨幅屏幕中的广告与人影，一切的一切都极为熟悉。

唯一不同的是，城市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全是人类的模样。他们长得奇形怪状，有些像皮儿和小可那样，完全是机器人的模样。也有一些像之前机甲工厂看到的兽形样，更有许多大小不一无法形容的怪异模样，一一从韩峥的面前闪过。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异时空间中，整个世界令他产生了一种格格不入的错觉。

35.吃醋

韩峥坐在早餐店里，安静地切着面前的鸡蛋。大文学陆戡就坐在他对面，也是一身休闲打扮。虽然他已经刻意装扮地低调，但在韩峥看来，他还是和周围的环境非常格格不入。

陆戡身上有太明显的军人气息，举手投足间就会流露出来，这不是靠一两件衣服就能掩饰得住的。他眉眼间长年累积的英气，总给人一种极为压迫的感觉。虽然他此刻正努力保持和善的面容，但那种感觉却看得韩峥直想笑。就像一个凶神恶煞的魔王非要扮天使一样，显得极为不伦不类。

陆戡能感觉到韩峥嘴角的笑意，却没有不高兴，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看他吃东西。韩峥今天胃口不错，大约是心情挺好的关系，东西吃得不少。坐在那里虽然不动声色，但眉眼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毕竟年纪也不大，又对这个世界很陌生，刚才一路开车的路上就一直在那里东张西望，似乎对什么都感到新鲜。这会儿坐在餐厅里，又开始观察起各色的顾客来。

因为机甲大小各异，体型也千差万别，店里桌椅的摆设和韩峥印象中的很是不一样。有特别高的那种，也有特别矮小的，七零八落摆放在那里，时不时就能见到形状各异的机甲走进店里来，挑选适合自己的桌椅来使用。

韩峥不免有些好奇，压低嗓音问陆戡道：“如果遇上特别巨大的机甲，根本连门都走不进来，要怎么办？”

陆戡举起面前的清水，喝了一口后回答道：“那样的机甲，都是有特别的用途才制造出来的，一般不会放在街上来随意走动。你在机甲工厂的时候应该见过那样的吧，这种机甲，都是用于战争的。不像普通的小型机甲，可以像人类一样正常生活，他们这样的体型，只有用到星际战争间，才会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发挥。大文学”

韩峥一面听一面点头，刚伸手去拿自己面前的水杯，就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覆在了手背上。他不禁愣了一下，抬眼一看，只见那是陆戡的手。

陆戡的动作很轻柔，既不带有强迫的意味，也没有情色的成分在，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朋友，自然地握住了自己的手。韩峥本想要把手抽回来，但看到陆戡的神色后，又下意识地打消了这个念头。陆戡就这么握着韩峥的手，慢慢地从杯子上拉下来，搁在了桌面上，然后微微地朝自己这边拉了拉。

“那一次在机甲工厂，你表现得很不错。我以前总是对你的实力不太放心，经过那一次之后，我想我可以信任你，相信几年之后你从集鹰毕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

韩峥的手被紧紧地握着，虽然他极力保持镇定，声音却听起来有一丝慌乱：“没，没什么。上次要不是季渊出手，我大概早就没命了。”

“季渊？你不用管他，他那是多管闲事。这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没事儿别多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韩峥总有一种错觉。他觉得刚才陆戡提起季渊的时候，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他毕竟太嫩，对感情这种事情还不太在行。如果他是个老手的话，他就可以看出来，陆戡当时的脸色之所以不悦，是因为他正在吃醋。

虽然季渊已经向他解释了自己几次三番出手救韩峥的意图。但在雄性生物的思维里，任何其他的雄性都有可能成为情敌。尤其是像季渊这样出色的雄性，又跟韩峥整天有机会碰面，实在是心腹大患。

季渊这小子这几年也挺风流，虽然一颗心总是挂在叶幸身上，但私底下还是养了不少床伴儿。大文学就算他不喜欢韩峥，也不代表他不会对韩峥下手。陆戡现在也有点恋爱恐慌症的感觉，总觉得别人都对自己的东西意图不轨，无论何时何地，都想把韩峥拴在自己身边，哪怕让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韩峥听了他的话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继续吃自己的东西。他跟季渊本就没什么交集，以前又发生过那么不愉快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想要去和对方亲近。倒是他的好朋友刘晓晨，似乎对季渊很是崇拜的样子，经常在言谈间会提起季渊，还总是一副推崇的模样。

虽然凭良心讲，季渊除了性格不讨喜外，各方面表现还不错。但韩峥每次看到刘晓晨那仰慕的表情，总觉得像是看到少女迷恋偶像一般，没来由地就会觉得全身发冷。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像刘晓晨那般迷恋季渊，所以陆戡这么一说，他便不自觉地回答道：“我跟他没什么，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不用……”

说到这里，他猛然间收了嘴，没再说下去。这话听着太奇怪了，就像女朋友在向男朋友报备自己和别的异性的关系，希望对方不要介意似的。他陆戡凭什么让自己这样？明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绕到最后，韩峥深深地觉得有一种被绕进去的感觉。

他有些气恼，也不知是气陆戡狡猾，还是气自己愚蠢。看着那只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他只觉得刺眼，便用力抽了回来，闷闷地坐在那里吃东西，懒得再说什么。

陆戡见他闹别扭，不由觉得好笑。他知道这会儿不能再刺激韩峥，再闹下去，他大约会恼羞成怒的。这孩子脸皮太薄，平时被教官骂几句都会羞愧地紧咬嘴唇，这会儿扯到了感情问题，只怕他就更承受不住了。没当场把面前的那碟子鸡蛋培根掀翻了，就算很给面子了。

于是陆戡只能沉默不言，陪着韩峥把早饭吃完。两人走出早餐店的时候，韩峥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下来，变回了正常的粉嫩透明的颜色。他站在那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扭过头来问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唔……”陆戡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不老实地去握韩峥的手，“你想去哪里，想要到处逛逛吗？商场什么的，买点东西要吗？”

韩峥暗暗地甩了两下，没能甩掉陆戡的手。看着满大街人来人往的热闹样子，想像着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就要一直被这个男人牵着手在大家面前现眼，韩峥猛然间就觉得脊背发凉。他条件反射般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不去，我又不是女人，我不喜欢逛商场。”

“那你想要去哪里？”

韩峥茫然四顾了一番，觉得去哪里都很显眼，想了片刻后才说道：“不如去骑马吧。”至少马场里都是马，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人紧拉在一起的双手。

“你喜欢骑马？”陆戡凑近了过来，一双透明的眼睛不住地在韩峥脸上打转儿，像是分分钟都会趁乱亲他一口似的。

韩峥努力向旁边避了避，解释道：“突然有点想骑马，想要呼吸点新鲜空气，你不愿意吗？”

“自然奉陪。”陆戡拉起他的手，走到路边停着的车子边，两人一同坐了进去。随即他便用语音给汽车下了命令，车子自然地在路上行驶起来，密闭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沉默的气氛一直在悄悄地漫延，韩峥只觉得自己与陆戡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预感到可能要发生什么，却不愿意去细想。等到他回到神来的时候，陆戡已经凑过来，紧紧地贴住了他的唇。

他们两人其实已经吻过很多次了，从第一次叶幸带他去见陆戡，那个带有侵略性而霸道的吻，到后来他们几次相遇四唇相接，似乎每一次都能体会到不一样的感觉。

陆戡的吻，直接的反映了他此刻的心情。所以这一次，韩峥体会到的是一种愉悦的情绪。那种轻柔曼妙的感觉，那种缠绵绯恻的感觉，像是一股暖流，慢慢地流过血管，最终流进了韩峥的心里。

他第一次如此自然地接受了陆戡的吻，而没有一丝厌恶的感觉，甚至有些迷恋那种唇舌间微微发麻的刺激，身体不自觉地就向陆戡凑了过去，似乎想要索取更多。

陆戡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自然地伸出手去，搂住了他的腰，两人就这样在车子里，旁若无人的纠缠起来。韩峥这人也有点好胜心，几次想要占据主动。开始的时候陆戡总是由着他胡来，有一次甚至还被他反推倒，压倒在了真皮座椅上。

当时韩峥整个人扑在陆戡身上，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感觉。那模样像极了一个男人遇到心爱的女人，想要完全占有对方。

陆戡虽然很喜欢韩峥，也愿意在很多事情上无条件地包容他，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没办法达到一致。在谁上谁下这个问题上，陆戡非常独断专行，雄性生物的特征由不得他让另一个男人骑在自己身上。

韩峥的做法显然有些过了头，瞬间就激起了陆戡的战斗欲。他二话不说一个用力，直接就将韩峥反扑在了座椅上。韩峥还想要挣扎，猛然间却发现陆戡的手已经往下，覆盖在了他下身最敏感的部位。

陆戡笑着凑了过去，咬着韩峥的耳垂道：“亲爱的，你要是不老实的话，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在行驶的汽车里，就把你给办了。”

36.共乘一骑

陆戡和韩峥赶到马场的时候，大约是早上十点。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照在身上有着微微的燥热感。陆戡毫不避讳地拉着韩峥的手下车，大步走进了马场，一面让人去找两套合身的骑马装来，一面拖着韩峥去挑马。

韩峥其实不太会骑马，他也不记得以前到底骑没骑过马，但印象里似乎是有去过马场的。但当他看到那一排排毛色鲜亮气势高昂的骏马时，本能的就觉得有点搞不定。虽然他穿着一身标准的骑马装，但总觉得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试着伸手去跟对方搞好关系，摸摸它们脖子里的鬃毛，却不料反倒惹毛了几匹马，顿时对他不友好地甩起尾巴来。

陆戡倚在马圈的门边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韩峥：“它们脾气不太好，你又是陌生人，一会儿可能会直接从马背上被甩下来。你真的骑过马吗？”

陆戡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质疑，韩峥想了想，老实回答道：“想不起来了，以前的事情记不得了，只是印象里觉得，似乎有来过马场。”

“唔，这样的话，大约得挑匹性子温和一点的。”陆戡摸着下巴想了片刻，转头冲不远处一直跟着的助理军官招了招手，又对他耳语了一番。那军官连连点头，接到指示后忙不迭地就下去办事儿了。

韩峥看着那人匆忙跑远的背影，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让人去挑匹听话的马给你。我可不想明天开学第一天，你摔得一脸鼻青脸肿地出现在开学典礼上。说起来，上一次你也是够呛，连开学典礼都没赶上，这次得小心一点，连着两次不去，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韩峥听了这话，猛然间就想起半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他真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没想到这件往事陆戡居然也知道。虽然那一次并不是他的错，但一想到那样的情景被陆戡知道了，韩峥就没来由地浑身不自在，像是被人抬手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直抽抽。

陆戡本是无心一说，见韩峥瞬间脸色尴尬起来，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闪进了马圈里，顺手一把扯过韩峥，直接把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他们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凝视着对方，除了面前的那匹马外，没有人见到他们此刻的表情。陆戡的个子比较高，望着韩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双唇有意无意地在韩峥的唇边来回磨蹭，语调轻柔地说道：“别担心，以后有我在，再也不会有人敢对你做任何事情了。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就让学校把那几个家伙给开除了。”

韩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是吗？连季渊也要一并开除？我听说他家的势力很大，你能惹他吗，不怕给自己找麻烦。”

“呵，你以为我不敢吗？就算是季渊，犯浑了也一样要挨揍。我有的是对付这小子的办法，只要我在叶幸面前说他几句坏话，就够他小子喝一壶的了。如果你真的耿耿于怀的话，把他踢出集鹰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反正他来集鹰，也不过就是为了泡妞，他才不在乎能不能顺利毕业。”

陆戡一面说话，一面伸出轻轻抚摸韩峥的头发，摸着摸着就有些上火。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两人就吻得有些失控，要不是韩峥听了他的警告及时收手，指不定他就在行进中的汽车上直接把韩峥给办了。

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火，因为这三下两下的磨蹭，似乎又有冒头的危险。就在这个时候，旁边那匹深棕色的马似乎感受到了这两个男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势，大约是受到了刺激，突然摇头晃脑地咕噜了几声。韩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立马就清醒了过来，顺手推开了陆戡，后退几步把头一扭，淡淡道：“不用了，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了，你也别去找别人麻烦了。我只想要学校里安心地上几天学，不想惹事生非。”

陆戡赞同的点点头：“你能这样想不错，在这个星球上，低调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如果没有像季渊这样的背景，胡乱高调的话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