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
“这项技术的名字叫做‘复活术’,条件嘛……小朋友……”凯特笑眯眯的看着我,“貌似就是先用你的新鲜血液作为某种生物的食引……哎,别这么看着我啊……咳……知道这项技术是用来复活什么的吗?”
我摇摇头。
“咳,丧尸。”
4.恍然入梦
我问凯特,丧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凯特说,你出去就知道了。
我打开窗户看了一眼,窗外是一片黑乎乎的山岭,山岭中间有几棵枯木。
我回头看着凯特,“什么都没有。”
凯特笑笑,“要不抓两只回来看看?”
我摇摇头,问凯特:“复活术你看明白了吗?”
凯特皱皱眉,“大体上明白了,但是信息的最后一句话是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写的,我没办法破译。”
我想了想,“那怎么办?”
凯特说:“前面的信息已经把技术过程叙述的很详细了,我估计后面那句话应该无关紧要吧。”
我点点头,“图恩为什么要把这种芯片放进我的手腕?”
凯特说:“这种芯片有DNA认定功能,一会儿我把信息记下来,还要把这个芯片给你植回去。”
我摇摇头,“不用麻烦了,你快把厄尔图城的地图给我。顺便给我一些水和营养浓缩片……如果有武器的话更好。”
凯特说:“别幼稚,你一个人走不出几步就被丧尸群弄死了。”
我看了凯特一会,“那你跟着我?”
凯特摇摇头,“我不能去送死,我还要遵循教授的指令为人类保存活体基因。”
我低头“哦”了一声。
凯特把手放在我头上,“图恩给你的丧尸复活术,我要先教给你——我能感到,图恩希望破译出芯片的人把这项技术传授给你。”
“……很难么?”
“不难,你需要侵入丧尸的记忆系统,然后唤醒丧尸的人类意识。”
我抬头:“怎么唤醒?”
“用记忆观测系统寻找丧尸记忆中最能勾起他们人类意识的回忆——找到以后用自己的DNA,即使用你的血液来开启另一个系统,这个系统会在丧尸意识薄弱的时候侵入,不断深化丧尸的人类记忆直至唤醒。”
我问:“为什么一定要我的血液才能开启那个系统呢?”
凯特笑:“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图恩怕不良大叔取你小命然后把这项技术独吞,所以才以你特有的东西作为开启这项系统的钥匙。你活着,才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啊。”
心骤然疼一下,我揉了揉眼睛,低声对凯特说,“那把个机器给我吧。”
凯特递过来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圆柱体,“这相当于一个微型电脑。”凯特把圆柱体左右拧了一下,从圆柱体的前端刺出一根长针,“遇见丧尸的时候找准时机把这跟长针射入丧尸的大脑,然后你就能看见丧尸的记忆回放……在它们的回忆中有极其强烈的情绪波动时,射第二根针——当然,第二根针的条件是沾上你的血液,这时系统开启,丧尸的人类意识就会得到深化,直至全部唤醒。”
我想了想,说:“可是这不是挺残忍的吗?即使一只丧尸醒过来,他们的身体已经毁坏的不成样子了,他们看见自己的样子后还想活下去?”
凯特沉思了一会,“可是,如果他们活下去,他们的后代是正常的人类。”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我,我宁可不醒过来。”
“图恩呢?”
我愣了愣,“我总觉得……图恩永远是一个温暖的人,与冷冰冰的僵硬丑陋的丧尸扯不上关系……”
“为什么你总不面对现实呢?”
我沉默了。
“你想要找他,找到他后又要怎么样呢?”
我抬起头来直视凯特,“如果他已经沦为丧尸,丑陋不堪,我会唤醒他,和他一起生活下去。假使他醒过来后痛苦不堪,我会杀死他,然后自杀。爱情是自私的,即使唤醒他会给他带来痛苦,我还会为我们的未来做最后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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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为我准备了营养液,浓缩营养片,方位计,地图,还有一个包裹。临出门前,凯特看了我一会,很惋惜的说:“我还以为以后的生活有个伴儿了。”
我笑了笑,“你可以提前克隆出第二十七代陪你啊。”
凯特大笑:“那可不行,那是违背教授指令的事儿。”
“指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凯特,你应该活的精彩点儿。”
凯特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小朋友,你这是诱使我犯罪呀,K教授的前二十五代克隆体可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出现过什么违纪之类的事啊。”凯特又笑起来。
我撇撇嘴,“随你。”我低头想了想,又看着凯特的眼睛,“如果我能找到图恩,我就回来找你。凯特,谢谢你。”
凯特眨眨眼,“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是一种幸福。小朋友,我不阻拦你了。一路顺风吧。保重。”
“保重。”
我冲凯特摆摆手,拉开实验室的大门,向弄浓雾笼罩的山岭走去。
未来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我?图恩会回到我身边吗?
我回头时,夜幕已经降临,暗淡的星辰从夜空中冒出来,凯特在黑暗里挥手的身影已经渐渐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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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今天早上走,凯特告诉我,丧尸的视力不好,尽量在晚上出行会更安全。
我背着行李往东北方向走,厄尔图城在方位计的屏幕上闪闪烁烁。夜已经越来越深,月亮升的很高,从枯木的枝桠间零零碎碎的透出闪烁的月光。我听到附近有某种奇怪的鸣叫声。
凉风灌过来,我收了收领口,含了一片营养剂,用手拨开挡路的枯枝。
鸣叫声还在继续。
我转变路线,避开传来鸣叫声的地方。
有一只大鸟从我左前方迅速飞过去,我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它灯泡一样亮的眼睛。
我想,地球末日后还有动物幸存下来。这算好事。
有什么东西从枯枝堆里伸出来握住我的脚踝,我迅速的抬脚,把别在腰间的长斧抽出来往地上砍,实际上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从凯特的实验室里出来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人大概就是这样,一旦不对生存抱有太大的希望,遇到再有威胁力的事情也会坦然下来。
有很腥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我感觉有点轻微的恶心,用袖子擦脸。枯枝堆渐渐拢起来,露出一个缺了半只胳膊的身体。
那具身体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月光映照,我看见它一只眼睛流脓,另一只眼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它的身体有很多突起,几乎已经没有人体的基本形状。我想起凯特的比喻,会走路的肉块。
并不打算跟它拼命,我开始向后跑。
那具身体追过来,速度并不慢。我开始思索怎么摆脱他。前面有一块很茂密的灌木丛,我钻进去后才发现灌木丛很高,几乎淹没了我的头顶。我还在跑,耳边有灌木与衣服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跑了大约有十多分钟,我才停下来。压制着呼吸停了一会,没有灌木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响声,我才放下心来。
然后我的心又提起来。
我迷路了。虽然我本来就不知道路,根本就不存在迷路一说,可是当我身处在比我高的灌木丛中,目之所及只有从枝桠间隐隐透出来的暗淡的星辰时我的心还是沉了一下。
不惊慌不恐怖是不可能的。那一刻,我想图恩想的要死。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我,如果再疯狂地奔跑绝对会让我身处险境。
站在原地大概有半宿,直到露水把衣服湿透了,我慢慢躺下来,小腿立刻酸麻开,我又坐起来揉了一会,把凯特给我的小行李包裹放在潮湿的土地上,然后头枕在上面。
冷的要命,已经入秋了,全身上下的寒气好像有千百只小虫在咬。
“图恩……”
我咬了咬牙,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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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照着食谱练了两天的新的炒菜来到图恩实验室门口。
六点半,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的图恩准时从门口走出来。图恩看见我跟我打声了招呼,然后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我握了握被煲汤烫肿的手,凑到图恩面前,努力笑:“图恩,今天跟我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图恩很有礼貌的笑笑,“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的实验报告出了点问题,必须赶时间……”
我说:“你就尝尝就行,不会花费多长时间的……这些蔬菜都很新鲜,我亲手摘的……”
图恩弯了弯嘴角,“实在不好意思。”
“就尝一尝……”
图恩笑了笑,没有回答。
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图恩钻进车里,透过车窗冲我笑笑,然后张嘴冲我说着什么。
我摆了摆手,表示听不见。
车已经缓缓启动了,我提着手里的饭菜,跟着车又走了几步,图恩已经不再看我了。
我才想起来,图恩大概在车里,跟我说的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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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睡前哭了,梦里面又回忆起几年前的事情,那种心酸无比的感觉依旧分明。
图恩,像水一样淡淡的性子,却有比顽石还要强硬的执拗。他给我的,无论是疼还是爱,从来都是撕心裂肺。
我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朦朦胧胧的张开眼,一个化脓的带着黏液的头正瞪着突出来的眼睛盯着我的脖子。我下意识的尖叫起来。
5.举起女孩
这只丧尸体型巨大,并且浑身散发着恶臭。他用双手掐住我的两个肩膀,想要咬我的脖子。我使劲蹬了一下腿,感觉好像触到了这只丧尸的腹部,鞋踩破了他的内脏,立刻被涌出来的黏液湿透了。
我偏开头使劲挣扎,这只巨型怪物的长指甲已经穿透了我的衣服,皮肤一阵刺痛,我握了握手中的斧头,用刀锋划破了丧尸的肚子。这只怪物有短暂的脱力,我立刻站起来,他在潮湿的土地上翻滚了两下,忽然变成了躺着的姿势,并且一动不动了。我喘着气站在离他比较远的地方看着他,他的腹部还插着我的斧头。
等了大约有两分钟,他躺在地上没有动静。我走过去拔我的斧头。
斧头已经把他的胸腔穿透了,我试着拔下来,由于插得太深,这具身体也被带起来。我用脚踩住他的脖颈处,再次用力。
是很忽然的,他的两只手迅速的抓住我的双脚,我用力猛蹬,他站起来,胸前还插着我的斧头,我倒在地上,疼的吸了一口气。忽然脚被他倒拎起来,装在口袋里的营养片,方位计还有其他的生活用具掉在地上。
他倒拎着我,并没有很大的动作。我瞥了一眼,他正在细细地闻我之前踩破他腹部的那只脚。
我望了望不远处凯特给我的那个圆柱形的金属体——我还一次也没有用过它,一是没有机会,二是我本来也还算个良善之人,我不想见到丧尸恢复成人后痛苦的样子……不想见到就剥夺他们复活的资格——这大约也算不得良善,就是自私吧。
可是现在,我也不得不试试看了。
旁边是一株带着尖刺的植物的细藤,上面开着小朵的层层叠叠的艳红的花朵。我伸了伸手,能勉强够得到。
握紧细藤,用力扯下来,尖刺扎进皮肤里,很快有血液顺着手腕蜿蜒下来。我瞥了一眼倒拎着我的怪物,他张开呲着獠牙的嘴,打算从我的脚开餐。
我很容易的把藤蔓饶了两圈在这具丧尸的腿上,然后打了死结。
开始狠命挣扎,他为了稳住我的身体不得不叉开双腿使用两只脚借力——我已经用藤蔓栓死,他拌了几下,很快倒在地上。
我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那具丧尸已经坐起来,用勉强看出是双手的东西笨拙的撕扯着绳结。
把冰凉的复活器攥在手里时,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我拧开圆柱体,一根细针从尖端露出来,我把针头对准正向我摇摇晃晃走来的怪物。
第一次使用,为了瞄准,我不得不等他靠近一点时再发射。我喘着气,眼睛都不敢眨,在他大约离我还有一米的时候我才对他发射了第一针。
这个庞大的怪物好像被打了麻醉针剂一样,立刻变得行动迟缓,我看着他退了几步,他跪在地上,两手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撑在地上,然后不动了。
凯特跟我说观测丧尸记忆,可是在那儿看呢?
我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凌空的电子屏。
这是我熟悉的那个世界。
屏幕上面是川流不息的汽车。
一个扎着紫色碎花蝴蝶结的小姑娘。
小姑娘伸着双手,嘴里含着棒棒糖,含含糊糊的喊,爸爸,爸爸。
有两只手把小姑娘抱起来。然后是小姑娘放大的脸,唇红齿白,黑黑的眼珠,小姑娘伸出胖胖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黑压压的人群,小声喊着:“妈妈,妈妈。”
颠簸的影像,抱着小姑娘的手的主人正在跑,小姑娘脑后的辫子一晃一晃的。
人群越来越近,渐渐从间隙中可以看见一辆火红的跑车,还有交警戴着白手套的手。
小姑娘开始拍手,妈,妈妈,睡觉觉,睡觉觉。
手的主人把小姑娘放下来,拨开人群。马路上躺着一个女人,及腰长的头发散的满地都是,还有的漂浮在一小滩深红的血液上。
然后是记忆缺失,屏幕模糊了一阵。
渐渐看见一面镜子,镜子里出现一个男人。
并不是很出众的脸。青黑的胡茬,浓重的眼袋。男人在镜子里看了自己很久。
然后记忆再次缺失。
屏幕清晰的时候显示的是一个电子日历。
2044年十月。
一双手把菜放在桌上,然后有呼唤的声音,阿兰,吃饭。
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跳出来,边笑边喊,老爸,吃饭啦。
桌子边缘的菜盘子忽然掉下来,没有人去捡,小女孩跑过来,把手放在大手的手心,屏幕上是小女孩泪眼盈盈的眼:“爸爸,今天是不是我们也要死了?我看到大街上出现了好多可怕的人。”
大手搂住小女孩的肩膀,墙上的电子日历也掉下来,大手拉着小女孩的小手下楼,可以听见当当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花瓶打碎的声音。
到了出楼梯口的时候,小女孩忽然挣脱,转过身往回跑,大手握住女孩的肩膀,略显惊慌的声音:“你干嘛去?!”
小女孩边挣脱边喊,有东西落在上面了!妈妈的相片!我要带一张走!
大手打在女孩脸上:“都什么时候了?!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不断有东西从上面砸下来,大手护着女孩的头,拉着女孩跑到街道上。这个时候可以看外边晦暗的天空,宽阔的路面,高大的建筑,还有带着尸斑面目呆滞摇摇晃晃走着的人体。
女孩忽然咬了大手的手背,又钻进楼梯口,大手使劲拽了一下,没有拽住,这个时候整个楼层震动起来,然后在几秒之内迅速坍塌。
穿着西裤的腿,跪在水泥地面上,然后屏幕一直停留在灰尘四起的废墟上。
屏幕再次跳转,依旧是颠簸的路面,可以猜测出主人公正在奔跑。
成群的丧尸,身形并不畸形,显然是感染病毒初期,他们摇摇晃晃,眼神呆滞,嘴唇青紫,如果细看时能看到唇角透出来的尖尖的獠牙。他们正跌跌撞撞地往这个方向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