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莫非……
按在小腹的手蓦然收紧,我勉力提气护在腹部,希望能赶快结束晚宴回行馆好好休息,也好找大夫瞧瞧到底是不是真的……
即便不想保住肚子里可能存在的小生命,但现在这个场合,倘若露出马脚,我的性命也将不保……
可是事与愿违,一曲舞完,冷傲天下令让我暂住宫中,不必回行馆了。
虽然冷傲尘极力反对,但还是拗不过冷傲天,只得将我暂且留在宫中。
我暗自打量后方,那个蓝哲羽假扮的乐师已经退下去了,看来,今夜又将是一个不平夜。
被一名管事太监引到一座宫殿,他嘱托我几句便离开了。
我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捂着小腹弯下腰去,方才一段路走得我气喘吁吁,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似的,下腹的坠痛越来越明显,如若不是我运气护体,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勉强挪到床畔坐下,我侧身靠在靠枕上,然后再次提气至右掌,覆在小腹,自行稳住胎息。
虽然还未确诊,但我明白,这种状况,怕是真的怀孕了……而那一曲激烈运动的惊鸿舞,令我动了胎气。好在并不严重,我自行治疗一刻钟,觉得疼痛减弱下去,虽未消散,但也比方才好多了。
长长舒了口气,我又陷入更加烦躁的深思——没想到蓝哲羽逼我服下的那颗药竟真的可以令男子受孕,这个孩子,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列,该拿它怎么办呢?
冷傲天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存在的,冷傲尘……冷傲尘应该也不会接纳……但要喝一碗落胎药,我又有些惊惶,不知道一碗落胎药喝下,究竟会受怎样的苦楚。
都说女子分娩是痛中之痛,我身为男子,奇异怀孕,落胎的话……恐怕会比女子更痛吧?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我并没有太多时间细想,外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直起身子,警戒地看着内殿的门。
不多时,一袭蓝衫的蓝哲羽悄然出现在门口,他的嘴角噙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洛熙,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我下意识地握紧手指,面色如常:“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你了!分别数日,我甚是想念。”蓝哲羽迈着轻快的步子朝我走来,“那一曲惊鸿舞在特质的舞台上跳出来,的确比在燕国看的时候还要美,难怪冷傲天会将你留在宫中。大概……你让他想起了他曾经深爱的女人……”
我知道他在说那个为冷傲天死去的女子,但也深知,无人能够比得上那个女子在冷傲天心中的分量。所以,不动声色,才能是最致命的诱惑。
“你想我了吗?”蓝哲羽话锋一转,蓝衫已在眼前。
我冷哼一声:“想你?我巴不得你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
“唉,真是伤透人心啊!”蓝哲羽故意捧着心口装出一副遭遗弃的样子,“枉我日夜思念,你却如此狠心!”
“蓝哲羽,话别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你究竟在想我还是在想如何破坏联姻,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不要总是这么聪明嘛!”蓝哲羽目光收紧,手已抚上我的脸颊,“太聪明反而会让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如果你能够傻一点,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我侧头躲开他的手:“这里是西冥国皇宫,不要以为你每次都能为所欲为!”
蓝哲羽悠悠笑了,猛然欺近,在我唇畔落下一吻:“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你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我还真想跟你做点什么……相隔这么多天,它也甚是想念你的身体呢……”
蓝哲羽的话那么暧昧,我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垂眸,果见他那里膨胀,顿时忍不住想一掌拍死他!
“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再磨蹭下去,冷傲天就该来了!”蓝哲羽将我压倒在床榻之上,欲行不轨之事。
我的手仍然按在小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里已经如他所愿,多了一团骨血——看他接下来还敢不敢对我做那种事!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绵长的声音。
“陛下驾到——”
冷傲天!
蓝哲羽已经扯开我的衣领,听到太监的通报声,眼底闪过一抹戾色,尔后飞快起身,朝窗口跃去,
看着他消逝在窗边的蓝色衣袂,我不屑地勾起唇角,然后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衫,起身接驾。
冷傲天是从宴会上直接过来的,所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味儿。
看见我跪在那里,他视线不作任何停留,径自走过,坐在床畔,好整以暇地盯着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跪坐在原地,尽量让自己低调、低调、再低调!
身处险境,就得该张扬时张扬,该低调时低调,否则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知跪了多久,冷傲天挥退一众宫人,对我招招手:“过来。”
我缓缓抬眸,看了一眼稍显醉态的冷傲天,然后不卑不亢地起身,走近他。
“你处心积虑吸引朕的注意,为的就是这一天吧?”冷傲天抬起手,掐住了我的下巴,微眯的眸子正在打量我的脸庞,“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儿!”
我忽然感觉自己在冷傲天面前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防备,他能轻易看清我的内心,连我处心积虑想要进宫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言多必失,在不了解的对手面前,保持缄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下颚猛地一痛,冷傲天收紧手指,眸光危险:“慕容泽还真舍得将你送过来呢!”
“听闻陛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洛熙很是佩服,能够服侍陛下是洛熙的荣幸。”我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内心忐忑,怕他真的会兽性大发,与我做那样的事……
腹中是否孕育一个小生命还有待确诊,此时此刻,万不能被他发现……
冷傲天冷笑一声,将我拉至怀中,猛然欺身压了下来。
我侧头避开:“陛下,何必急于一时?”
“哦?难道要等你铺好了路才可以吗?”冷傲天此时一点醉态都没有了,他毫不留情地将我的衣衫撕碎,厚重的吻落了下来。
我一直扭动脖颈躲避他的亲吻,却惹来他更加疯狂的暴虐——冷傲天野兽一样进入我的身体,声音冷凝不带任何感情,“慕容泽将你当礼物送来不就是要你像女人一样伺候人吗?还是说你只想迷惑朕的皇弟?你在清高什么?你在抗拒什么?沦落到如此地步的太子,哪里还有尊严可言?”
是啊,尊严对于我来说,早就一文不值了,我闭着眼睛咬着唇努力迎合着这个狂妄冷血的帝王,这一步,不是早就算好了的吗?怎能为了腹中一个并不确认的生命存在而浪费大好时机?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我能活着回到大胤,无论是慕容泽还是冷傲天,都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几乎贯穿身体的撞击令我痛不欲生,冷傲天这根本是在暴虐!
相比下来,蓝哲羽是半强硬半温柔,慕容泽竟是对我最温柔的那一个……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再也回不去了……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不多时,身下传来剧痛的同时,腹部一阵紧缩的绞痛,紧接着有湿热的液体流出……我意识到不妙,脸色扭曲的揪紧床单。
如果能让冷傲天觉得这些血只是我受不住被人如此凌辱才流的就好了……这样也不会露出马脚了……
身下和腹部双重的痛楚煎熬着我,冷汗湿透全身,腹痛越来越剧烈,我咬紧下唇,又一阵翻绞的疼痛袭来,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陛下……放过我吧……我好痛……”
冷傲天似乎也察觉到我流的血多得不寻常,停下动作,转而抓起我的手腕,探脉过后,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你——怀——孕——了?!”
056、胎落(下)
我已经无力去回答冷傲天的问话,腹内仿佛伸入一只大手,在拉扯揉搓着我的五脏六腑,痛得我几乎昏厥。
冷傲天脸色更加难看,握紧我的手腕追问:“你是男人,如何能怀孕?!”
模糊的意识下,我只能听到他暴怒的声音,却不知该作何反应,本能地用另外一只自由的手死死按压在腹部,仿佛这样才能减轻痛楚,额上的汗水滚滚落下,湿了眼睫。
“别给我装死!”冷傲天毫不怜惜地揪着我的头发迫使我与他对视,“这就是慕容泽肯将你送来的原因?!”
我艰难地喘息着,仍然没有说话。
我还能说什么?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蓝哲羽的?还是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怀孕?
无论怎么说,都无法令冷傲天平息怒火了,他已经认定这孩子是慕容泽的,而我怀了慕容泽的孩子来到西冥国,其中的阴谋不必多说,肯定是想伺机让这个孩子成为他名正言顺的皇子,然后再找机会害死冷傲天,那么这个慕容泽的‘孩子’便会继承西冥国大统,成为一国之君,他是慕容泽的‘亲生孩子’,自然不会与燕国为敌……
忽然有些佩服自己,在我生死未卜之时,我竟然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大约察觉到我的苦笑,冷傲天更加生气,他将我踹翻在地,拽过衣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木洛熙,你很得意是吗?”
我怎么可能得意?痛不欲生也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处境。
从未觉得地板会如此冰凉,我蜷缩着身子,眼前一片黑暗。
“来人,赐他一碗落胎药!”
我无力扯动嘴角,哪里还用得着落胎药?腹中潮水般几乎将我淹没的剧痛已经表明——即便不用落胎药,孩子也会流掉。
冷傲天再懒得看我一眼,大踏步朝外走了出去,一室的淫靡气息慢慢消失不见,此刻只剩了浓浓的血腥味。
在我即将陷入昏厥的时候,感觉有人伸手轻轻覆在我的腹部……
勉力抬眸,恰好看见蓝哲羽痛苦的眼神,夹杂一抹不可置信的光芒。
“呵呵……”他一定想不到他那一个类似恶作剧的举动,竟真的令我怀孕了!
我恶意地低笑起来,疯狂而不顾一切:“蓝哲羽,你满意了吧?”
虽然很想多多讽刺一下呆若木鸡的蓝哲羽,但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多么的虚弱无力……
蓝哲羽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而后低头专心致志地按在我的小腹,不断地输入真气,可是他的真气至寒至阴,我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低笑还未停止,我断断续续地开口:“你后悔了吗……蓝哲羽……没用的……你的孩子……已经化作、化作满地血水了……哈哈……如你所愿……冷傲天、冷傲天……已经对我没有任何兴趣了……我是无所谓……大不了一死……好歹、好歹我死也拉了一个垫背的……唔……”
屋漏偏逢连夜雨,心口一阵绞痛,血气翻涌,我呕出一口鲜血,噙着那抹邪恶的笑容,彻底昏厥过去……
最后的意识便是察觉,蓝哲羽按在我小腹的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057、心力交瘁
黑暗,剧痛,沉沦,血色弥漫……
身体四分五裂般难受,意识也是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眼皮重得无论如何都睁不开,手腕被人握紧,手掌被迫贴在对方的脸颊……
还没死吗?
呵呵……木洛熙,你还真是命硬……
克死母后、连累皇姐、害大胤被敌国攻破……如此种种,命又怎么可能不硬?
“木洛熙!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不是很骄傲吗?你不是不可一世吗?现在呢?迟迟不肯醒来面对事实,其实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木洛熙!你是个胆小鬼!”
耳畔有人在咆哮着,可是我听不出来究竟是谁,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和颤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鼻尖泛酸,忍不住想哭,想要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能够将我放在心上呵护备至的人,却还没有出现。哦,不,逸之哥哥算一个,但他根本不在我身边,我的软弱,我的无助,也只能藏起来独自面对……
可是,还是落泪了,为那个尚未成型便悲惨死去的胎儿,为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为姐姐生死难料的结局……
还在半昏迷中,哭出来,也不会丢脸吧?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去,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我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我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坚硬如铁,再不会被人伤害……
又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醒来的时候四肢竟毫无知觉,仿佛不是自己身上的一般。眼前还是迷迷蒙蒙的,看不太清,我手肘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重新跌躺回去,头晕目眩。
“洛熙!”一声惊呼传来,我侧头望去,一袭白影掠过来,惊喜地落在我面前,伸手扶住我的肩膀,语无伦次道,“洛熙!你终于醒了!”
这次我听清楚了他的声音——是冷傲尘。
“王爷……”我的声音沙哑难听,开口说话的时候喉咙发疼,我只能慢慢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什么救不救的!”冷傲尘脸色难看,轻轻扶我起来,几句话带过,“那天皇兄留你在宫中我实在不放心,于是后来又折返回去,结果听说你触怒了皇兄,还……还……”
冷傲尘的声音弱下去,视线掠过我的小腹,很快移开,愣了半晌,才又豁出去般开口:“听说你还怀了慕容泽的孩子,皇兄大怒,命人为你准备落胎药……我匆忙赶过去,希望可以阻止,不过还是去的晚了……到的时候殿内就你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血泊中,浑身冰凉,气息都快没了……真是吓死人了……”
是啊,落胎之痛加上心疾发作,没死已经是万幸了,还指望我能完好无损吗?
等等……就我一个人?我怎么记得还有蓝哲羽……哦,是了,他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看到冷傲尘去,肯定早就溜了。
冷傲尘还在愤愤不平:“皇兄真是太过分了!他明明知道你的身份,就算你身体特殊可以跟女人一样怀孕也不可以那么残忍地对你啊!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又是谁的错呢?
我不该锋芒毕露,我不该过于自负,我不该急于求成,我不该……自甘堕落……
然,不该做的事那么多,我却全都做了,如今也只能自食苦果。
“那碗落胎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趁我昏迷的时候灌我喝啊……
“送药的太监被我一脚踹飞,有我在,谁敢碰你一下?!”冷傲尘黑着脸说完,见有一粉衣女子端着药走进来,忙站起来,亲自将药接了过来,然后折返,坐在我身边,用勺子搅动着药汁,待到温度差不多的时候舀了一勺递到我唇边,“你失血过多,又昏迷这么久,身体太过虚弱,得好好补一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