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时代科技发达,通讯器一类私人物品,除非是本人亲自试用,否则无法打开,他只补办号码,也不必担心其他。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发了几条信息,说明了通讯器丢失的状况。
等忙忙碌碌一切弄好,他也有几分暗自后悔,自己最近太过轻松,倒失了防备。以后万不可这样。
至于骆仲英……他思索片刻,已下了决断。
他不认为那是背叛,因为骆仲英这人,从未被他放在心上。既然是陌生人,只有平白加害,何来背叛?就连负面情绪也不需要有。
他要是,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骆仲英今日差点置他于死地,明天他就要以自己的方式,狠狠还击!
第二十五章
亓渊以为荣争要资料是从长计议,不料刚送过去资料的第二日,也就是周末这一天,发生了震惊首都星的大案。
这一天新闻纷纷以“黑道火并”此等标题报道这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某外地流窜来的盗窃及贩卖人口组织,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在一处房屋内睡梦之中被齐齐挑断手筋脚筋,而后似是故意要他们得到惩罚,作案者事后用公用电话报警。
警察赶到之时,见到的惨状难以叙述。虽然没有死人,这些人的筋脉却因时间太久而无法恢复完全,也就是说,他们终生都要带着些残疾。
当然,贩卖人口的家伙是不可能得到任何同情的。可这毕竟是法治社会,凶手的做法固然大快人心,却也过于偏激。舆论各自偏倚,议论的十分精彩,还上了比较著名的访谈类节目。
亓渊起初看到,哂然一笑,却又在逃走罪犯名单上看到个耳熟名字——骆仲英。
若是他没料错,这件事,想必是荣争做的。回忆起对方反抗时干净利落的身手,俊美容颜凛然不可侵犯,宛若一只野生的豹,刹那激起他心头某种冲动。亓渊轻抚嘴唇,清冷室内唯有镜片反光闪亮,似是下了个决定。
星期一早上,他特意叫荣争起来考察记忆任务。后者一字不错,全部完成。吐字清晰、语气平静,看的亓渊微微一滞,眼神越发幽暗了些。
荣争一坐下,埃尔文凑上来夸奖:“厉害!背的这么好?你昨天不在宿舍,是不是去得什么高人传授了?”
他出去是为了给骆仲英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这种事自然不能告诉埃尔文。但荣争也回想起那时骆仲英恶毒的目光,和扬言要让荣争也尝尝这种滋味的恐吓誓言。骆仲英跑了这件事他也知晓,只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巴不得他跑掉,最好跑到荣士衍那里哭诉,让荣士衍看到,他不是那个仰仗荣家每月生活费的可怜虫,也不是过去的荣争。荣家供养他长大他很感激,但荣家不该对他下杀手。可惜的是,骆仲英即便跑掉,也不大可能会引起荣士衍什么主意。对于成为了荣家家主,拥有一个中等星球势力的荣士衍来说,骆仲英更是蝼蚁般的存在。
思及此,他已是毫不在意。一抬头却见亓渊别有深意的目光,不由得皱了皱眉。
亓渊究竟要他做什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他颇为欣赏亓渊这内在的狂傲,又对这联邦最大的海盗头子起了几分兴趣。若是此人可堪,他倒很想与他交个朋友。
低气压的一节课后,亓渊把荣争留下,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道出肯定句:“昨天的事,是你做的。”
“首都星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荣争并不接他的话。“你要是说我昨天丢了一块钱,那的确是我干的。”
亓渊瞬间就乐了,脸上也破功笑了。“我还以为,你打算慢慢来个一网打尽。”
“不。”荣争轻轻摇头:“我奉行的是自己的事自己办。”
“哦?”亓渊有意试探,“不需要找宋家或者符政帮忙?”
荣争眸中瞳孔猛地收缩,以亓渊的能耐,知道他与符政的关系也并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他转瞬间又敛了表情,微微一笑:“我自己能做的事,何必找别人?”
这态度,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确定什么。亓渊脑海里闪过荣争与符政的几次见面资料,也不知道他俩真正关系。只以为因缘巧合叫他们认识。
他探究似的再开口:“你打算,如何对付荣士衍?”
荣士衍今年毕业,问问就会发现他成绩不错,很可能会入伍到陆军最好的集团军下,第一军第一师,也就是符战麾下。
如果荣士衍知道自己和符政的关系,会不会气得跳脚?荣争漫不经心想着那人可能的反应,顺着联想又想到了符政。
符政已经走了一个月,他甚至在战场上过了自己三十岁的生日。荣争的思念已经无法抑制,他迫不及待想现在就毕业、入伍,到最前线去,找到符政,抓着他的衣领问他怎么能让自己等这么久。
然后狠狠的来一场妖精打架。他这身体还是个初哥,但他居然一个人在这里欲求不满。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符政堪称完美的好身材。
如果穿着军装做的话……
被冷落的亓渊已经注意到荣争微妙神色,他挑眉不得不打断他的个人沉思,“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
“你的口气有点诡异。”荣争一想到符政便心情极好,话语也调侃起来,他毫无诚意的抱歉,然后反问:“作为教师,你把我留下来,只为了问我要怎么对付另一个学生?”
臭小子!如果在贪狼内部,无人敢和亓渊这么讲话。亓渊眯了下眼,看出自己对荣争几乎没什么办法。
但这里是首都星,荣争一向认为,在不在地盘上这种事,差别可是很大的。在灵启星他或许会低调一点,在首都星他用不着怕荣士衍——就算荣士衍杀他未遂也是一样。
只是,为了生命安全,在叫荣士衍彻底无法杀死他之前,他可能要过上一段深入简出的日子。亓渊的接近,却给了他临时发泄不满的机会。
他那外表冷静镇定却隐约嚣张的模样,衬得整个人气质卓然,与旁人都有所不同。亓渊定定看了几秒,竟有些目不暇接。
这样的人,真的少见。亓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只在这里遇到一个荣争,身上特质如此特别,且得意且骄傲。亓渊忽然觉得有趣。
说实话,那天救了荣争,最多的理由是给荣士衍找不痛快,顺手为之。却瞧见这人与众不同的部分,登时有了好奇之心。
他“呵呵”笑了笑,唇角仍是冰凉:“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那么我只有静候你的举动,看一看你究竟会怎么做。”
“不过,以硬碰硬只能成功一两次。”他故意提点道:“荣士衍可不是街头小黑帮那么好对付的。”
荣争耸肩,不在意笑道:“如果你要看好戏算作了结与我这人情债的话,我是很乐意的。”
他尽管算是与亓渊走得近了,也知道对方真实身份。但是他并不想受制于人,也完全不想让亓渊进入他的世界。荣争其实是个相当排外的人。
目前为止,在这个世界,能够走进他心里,也只有符政一人。有些人的心很小,装不下太多东西,而这样的人,也往往执着坚定,目的明确而锐意进取。
荣争又把亓渊堵得没话说,亓渊略显无奈,却也没生气。他的出现本就带着目的,利用性太强,得到对方的抗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目送荣争离去,眸中闪现的,是势在必得。
日子又过了几天,荣争两点一线的生活着,荣士衍从那次以后也没什么动作,不知是放弃还是暂时没想到新主意。荣争每日关注前线战报,却一连三天没有收到符政报平安的消息。
亓渊倒是锲而不舍的前来骚扰,说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可荣争得不到符政信息,早已内心烦躁,哪有空理会他?
一个周过去,他耐不住联络了博恩管家,也没有得到符政下落。符政不曾联系家里过。
时间转到又一个周一,亓渊在课堂上屡屡提问荣争,因是上课,荣争便自然回答了,这天又叫到他名字,教室门口却被人“哗”得一下推开。
有过一面之缘的本校校长站在门口,冷冷视线扫了整间教室,负手而立:“哪个是荣争?出来。”
第二十六章
荣争自自然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教室门一关好,他主动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校长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有人举报,你与城里最近发生的一起案件有关。”
案件……莫非是骆仲英?荣争不露声色,跟着他去了校门口,果然看到有个年轻警官等在那里,见他出来,好奇看了两眼,然后笑笑道:“不用这么严肃,我们还没有确定证据证明你干了什么,所以只是例行问话而已啦。”
一旁的年长警察忍不住黑线,斥道:“你又在乱说话!”
“好吧好吧。”年轻的小警察耸了下肩:“那么我开始问咯……十一月二十二日的那一天,你在哪里?”
不是他出去教训骆仲英团伙的那一天。荣争的表情淡淡的,没有紧张也没有其他异常:“那天是星期四,我一天都在学校里,没有出去过。”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有什么人证吗?”
“人证很多吧。”荣争似是不经意般瞥了眼二人胸口的警官铭牌。“白天上课的同学和老师可以证明,晚上宿舍的舍友也可以证明。”
“哎呀哎呀。”叫李远的年轻警官挠了挠后脑勺:“那么十一月十二日的那个白天和晚上,你又在哪里呢?”
这一次,荣争心里咯噔一下,原因无他,这个日期却是他去找骆仲英那群人晦气的日子。他尽量平静道:“那天白天我也在学校里,晚上虽然没有在宿舍,但是也在校园的小花园背书。”
“小花园?”
“是的。”荣争的表情毫无破绽。“因为之前老师布置了比较难的课下作业,所以我想找个比较清静的地方好好背一背。”
幸亏他告诉埃尔文他们的是自己出去走走,而不是出校门。这样撒谎也比较容易圆谎。校园的小花园他是常去的,有几处不为人知的角落。
李远露出深思神色,荣争恰时问道:“请问,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告诉你也没关系啦,反正都发生了。”李远很随意道:“有个叫骆仲英的,说是你以前同学。那天……也就是十二日那天他发生了一些事,唔,就是那个新闻上报道的。然后他说你告诉他,这事是荣士衍为了报复你才做的。”
“荣先生没出什么事,只是骆仲英就惨了,他现在被我们收押,准备过段时间和他的同伙一起提起公诉。”
荣争略一思索,便道:“我与他的确曾是同学,来首都星以后,也不过见过两次面。后来我知道他可能与犯罪团伙牵连,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了。”
他只要转念一想,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骆仲英一定是去找了荣士衍,可荣士衍不会管他死活,他一气之下,就编了这种谎言,让他与荣士衍都不得不涉入此事。
荣士衍想必现在很恼火,没有自己下手干掉骆仲英。
“至于荣士衍……”荣争一迟疑,还是坦然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是荣家的私生子。我和他之间,没什么联系。”
他表现得镇定磊落,又说了这么一句:“我没有说过骆仲英说的那种话,我相信荣士衍不会做这种事。”
“可是骆仲英不是这么说的。”李远很困惑。“他说,是你说荣士衍要找你麻烦,而他和你亲近,所以荣先生派人去把他们害成那样。”
“他亲口那么说的?”荣争眼皮子一跳,心里想骆仲英真是乱了分寸,什么话都敢说。他将来刑期还很长,难道不怕荣士衍找人在监狱里折磨他或是加重刑罚?
永远都有法制管不到的地方。骆仲英想要把荣争和荣士衍拖下水,也不是这么个脑残法。
又或者,他就是抱定鱼死网破的念头?
对于这些,荣争当然是矢口否认:“我最近都没见过他,更不可能说这种话。我与荣士衍的关系是荣家家事,又怎么会和骆仲英一个外人有关?”
“这是很明显的诬告。”荣争相当镇定道:“我理解骆仲英遭遇这种不测后的心性大变,但是我不能允许这种空口无凭的诬陷。”
“另外,骆仲英还偷走了我的通讯器。当时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我想现在可以猜出一二了。”
年长警察的表情瞬间有些变化:“他还偷走了你的通讯器?”
“是的。”荣争道:“因为并不是很贵重的东西,所以我没有报警。”
“这事难办了哎……”李远嘟嘟囔囔着:“他说你说了,你又说你没说。荣士衍那边模棱两可态度又不明……荣士衍说他没做,你倒是也说他没做……你们三个人之间,肯定有人没说实话。”
其实是三个人之中,都没说实话。荣争想到这一点,居然觉得有趣。他强压下忍俊不禁,有礼道:“我的话就是这些,我愿意配合调查。”
“那好吧。”李远又看了眼那个老警察,老警察冲他微不可查一点头,他见好就收笑嘻嘻道:“以后有什么,还要回来再找你的,你愿意配合那就再好不过了。”
荣争目送两个人离开,这才转身向一直在旁边旁观的校长鞠了个躬:“多谢您。”
校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叫荣争就这么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个警察也没有来找荣争。看着外面新闻也没什么报道,荣争心里清楚是大概是荣士衍压下了这件事。而他完全无暇顾及其他,满心想的都是符政怎么样了。
此时距离他与符政失去联络,已经有半个月。符家也没有消息。只因是战时,博恩管家也无法联系符战,无从得知他的下落。
荣争每天照常训练,内心却焦急如焚。格尔达陪伴在他身边,竟也联系不到加伊。
他们两个的联系绝对密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见符政这一次凶多吉少,叫人担忧不已。
又过了一天,李远又来找他,传达了一个信息:骆仲英承认说谎,但是要求见荣争,见到他之后,他才会说出真相。
他真的敢说出全部真相么?荣争这么想着,跟着李远进了临时羁押骆仲英的地方。
斗室之内,只有骆仲英一个人。李远向荣争保证,这里虽然有监控,但是监控没有声音,所以他们可以放心说话。荣争古怪瞧他一眼,推门而入。
骆仲英身上很干净整洁,看来在这里过的还不错。只是四肢绵软无力,还固定着夹板,显然伤重未愈。见到荣争进来,他怨毒的目光一下子钉在他身上。
不等他开口,荣争先扫视他一遍,轻松笑了笑:“我很好奇,你会说出什么样的真相来。”
“你害怕了?”骆仲英没了当初怯懦不安的模样,表情阴鹫:“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你做的,这就是真相。”
“那就遗憾了。”荣争并不受他口头威胁,反而淡淡道:“我那天一直在学校,诬陷别人也不是这么个办法。”
“你撒谎!”骆仲英猛地爆发,他动弹不得,却五官狰狞起来:“你在撒谎!我亲眼看到你割断了我的脚筋!还有我舅舅他们的——荣士衍不肯站出来!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荣争眸中闪过一丝悲悯,随即又消散无踪,他面无表情,仍不在语言上承认什么:“没人会相信你的话——在你偷走我的通讯器我、差点让我死掉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