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未眠+番外——季烟旻
季烟旻  发于:201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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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过短短几天,原本沉眠于山林间的学院便因学生的涌入而热闹起来。

这所学校原本在民国年间就早已荒废,因远处林间郊外而长久无人问津,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开学月前前几日就有学生陆续赶来,给死寂的学校带来一丝活气。

时至傍晚,远远的山坡上一人影缓慢向学校走去,身形颀长瘦削,逆着晚霞红光在山坡上投下一道消瘦长影。

再仔细一看,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后背着个不大的背包,看来是正赶来上学的学生,但看他神色却是苍白凝重,苍黑的眼瞳望向不远处的学校时,眉头微皱。

此地山势运行诡谲,看似藏风聚气,实则不藏风,似有护而实是反背,加上又为聚阴之地,如为阳宅则是凶宅,如为墓地必是厉鬼难安,恶鬼索命,生人住在这种地方是极不好的。

想到这,陈眠不禁心里一沉,收拾了下心绪,加快脚步向前方赶去。

一进学校,陈眠便觉一股阴沉混沌之气盘桓其中,他也不多加细探,办好一切手续领着房间钥匙就走进了老旧的宿舍楼。

宿舍虽十分陈旧,倒也整齐,过道两边是齐刷刷的宿舍,尽头开有一扇小窗。

日已西沉,天色晦暗,陈眠走过一间间宿舍向目的地赶去,忽觉耳后一阵阴风吹过,长长的过道中的昏黄白炽灯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这里的房间隔音并不好,可两旁宿舍内原有的轻微断续吵闹声突然被放大了数倍,直吵的人头痛欲裂。陈眠眯起了狭长的眼眸,不禁有些恼怒,凝神——分辨嘈杂的声响,才发现刚才以为的谈论嬉笑声实是恶鬼哭号。

知道这是恶鬼作祟,陈眠不像其他人一样惶然惊恐,如若无事般,也不做停留。

转瞬间,情况急变,天地一下陷入黑暗之中,同一时间耳旁的嚎啕也戛然而止。一个黑影从陈眠左手边的墙中猛然窜出,直直向他扑去,眼看着利爪就要割下陈眠头颅,他冷眼乜斜一眼,眼角挂上讥诮的笑意。

只是几秒的骚动后,一切都静了下来,映着远处窗外泻下的银辉,死一般沉寂的走道传出嘀嗒嘀嗒的粘腻水声,陈眠甩下手上的东西叹了口气,此时走道已恢复原样,旁边的门内又传出这年纪男孩特有的吵闹声。

他抬起手,仍是那双苍白的不似活人的手,并没有刚才感受到的湿粘,怔怔看了一会,暗暗瞥了眼拐角处一闪而过人影,继续向前走去。

站在门口,愣愣看着门上印着的三个鲜红色大字——411,陈眠不知自己是否应该进去,门上贴着的名单上还有两个陌生的名字,这是不是就证明以后他要和别人共同生活了?

陈眠歪着头想了下,那场面真是难以想象。

“喂,你站别人宿舍门口干什么呢?不会是找瞎子的吧?”带点沙哑的声音突兀的在陈眠身后响起,是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四肢上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一看就是在校园中非常受欢迎的类型。

陈眠眯起眼看着抱臂打量自己的人,心里微觉异样,总觉得这人……

没等陈眠细想,门突然就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顶鸭舌帽,陈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个人,这顶帽子,如果他没看错,不就是刚才他收拾恶鬼时藏在拐角的人影!

“你们干啥呢~当门神呐!?”门后出现的人,绝对不是正常人,起码正常人不会在大晚上的宿舍戴顶帽子,更不会戴副墨镜,想来这就是刚才那人口中的瞎子。

魏彻轻哼一声没有搭理那瞎子,陈眠也沉默着跟了进去,不过看来那瞎子对陈眠很感兴趣,在收拾床铺的当儿,不停的对陈眠絮叨。

从他口里得知,瞎子本名姓易名十一,老家在东北。陈眠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便没放在心上,不过心里多半是不相信的。

瞎子看陈眠没有搭话的兴致,也不气馁,又开始介绍刚才门口的男生,“那边那人叫魏彻,本地人。”

说完停顿了下靠近陈眠道:“不要惹他哦~那家伙可凶了,好可怕的。”说着,还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听到这,陈眠终于抬头看了眼瞎子和魏彻,这话虽是说给陈眠听,但又似乎是说给魏彻听的,瞎子隐在墨镜后的眼睛似乎在笑,颇为促狭的瞥了眼魏彻。

魏彻听了狠狠瞪了瞎子一眼,也不做评论,哼了声就翻床上睡去了,没有再正眼看过陈眠。

陈眠没忘记初见魏彻时的异样感,虽然旁边的瞎子也十分可疑,但那个魏彻竟让他感到隐隐的不安,不禁又多看了他两眼。

瞎子看他终于有了点兴趣,趁机又说道:“你知道我们学校为什么搬来这山林子里吗?”说着顿了下也不等陈眠回应,便自顾自地说道:“别人看来是因为市里大拆迁,我们学校不巧被拆了,不得已搬到这里,其实不是哦~”那颇有深意拉长的尾音怎么看都像说书人吊人胃口时的调调。

看陈眠丝毫不为所动,瞎子还是沉不住气了:“我告诉你哦~是因为……”话刚出口便被一声不冷不淡的声音打断:“你烦够了没,明天还要上早课,你可以闭嘴了。”正是躺在床上的魏彻。

听了这么不客气的话,瞎子也不恼,笑嘻嘻的说道:“看你开学这么久了才来上课,明儿个我带你在学校里逛逛,这学校可大了,有得你转的,我还发现了几个好地方。魏彻生气了,我还是去睡吧~”他并没有接上刚才的话,被子一卷也睡去了。

陈眠不好再问,随口应付一声,便也洗洗上了床。

这一晚他始终保持着警惕,与两个可疑人物同处一室,无论如何定是不能安心入睡,何况,陈眠甚至还没确定这两个到底是不是人。

不过想到他的任务就是清扫恶灵,而来到这个学校还有更重要的事,呆在这两人身边也便于查探,如果他们正是自己要找的人,那就省事的多,不用再费心思寻找,想到这陈眠倒是放心不少,毕竟对他来说不怕恶鬼索命,就怕恶鬼遁隐。

就这样陈眠辗转反侧了一夜,翌日早早便到了教室,同学们都对这个面色苍白不苟言笑的陌生学生感到好奇,这年纪的孩子还是有点小八卦的,特别是几个外向的女生,忽视陈眠写着生人勿进的脸,一下子拥了上去,开始问东问西。

陈眠从没碰见过这样的架势,透过人群看见瞎子一脸欠扁的幸灾乐祸,陈眠实在招架不住,这里除了瞎子算说上过话,连个救兵也没有,他只好用眼神示意瞎子赶快帮忙,可瞎子见了也权当没看见,照样摆着副看好戏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眠的眼神越来越冷,瞎子的笑容越来越僵,最后还是乖乖帮着陈眠把一帮学生忽悠了过去,开玩笑,被陈眠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瞪着,就算他是瞎子也不能装看不见。

趁着同学们听瞎子瞎掰的时候,陈眠好不容易喘口气,从他在这个世界醒来,他要做的便是完成地府交予的任务,至于怎么和别人交往这种事,他从未考虑过。

也许在别人眼里他是冷淡的,甚至有点傲慢,但事实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正常和人类交往。

“你好,我叫萧应蓉,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学啦,希望以后相处愉快哦~”突然一只白净的纤细手臂在他眼前晃过,把陈眠早就神游到天外的思绪招了回来,寻声看去,是坐在他右手边的女生,小巧的瓜子脸,大大的杏眼里充满了笑意。

陈眠礼貌性的向萧应蓉点了点头,不禁被女孩的笑意感染,微微弯起了嘴角。

猛然间砰地一声巨响,一只凳子直直的被人踹翻到地上,一个卷头发男生一脸不爽的瞪了眼陈眠,半天幽幽的憋出一句:“不就是个小白脸嘛,还真当个宝了。”

那对陈眠不屑的神态和酸溜溜的语气,旁人一看便知是萧应蓉的爱慕者。

陈眠也不理睬他,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这无疑更加惹怒了卷发男生,他两步并作一步的走到陈眠跟前,怒声道:“你不要太看不起人了,应蓉,你看好了,就他这把瘦骨头,怎么能和我比,我一拳下去他就不行啦!”说着作势向陈眠抓去。

一时呆愣的萧应蓉这时才反应过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怒的瞪圆了杏眼朝那男生喊道:“林柯你不要太过分了,总是这样,幼稚!我再也不理你了!”说完,也不等林柯辩驳,怒气冲冲的转过身,独自生起了闷气。

看着那个叫林柯的卷发男生还想纠缠下去,陈眠脑袋泛疼,真是比恶灵还麻烦,幸好不等他有说话的机会,上课铃声一响,他也只好恹恹的回座位开始听课,教室这才恢复了平静,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落入了教室角落里那个人的眼中,魏彻不动声色的看完这出闹剧,冷眼盯着前方消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章

自从那日以后,陈眠在学校再也没遇见恶灵,即使学校里时有感到恶灵波动,但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他似乎真的过上了平凡的高中生活,除了偶尔被林柯挑衅恶作剧,一切再正常不过,而正是如此正常的生活,让陈眠感到隐隐不安,暴风雨前总是这样宁静。

与此同时,和魏彻瞎子两人相处了几月后,初时见到魏彻的异样感已经淡了许多,陈眠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是当日自己受到恶灵影响产生了错误判断。

在学校里魏彻也就是个普通男孩,有点心高气傲,表情不多,冷冷的神态加上长了副好皮相,自然受到女生们的殷勤爱慕,偶尔也会接受女生递来的情书,怎么看都不过是个普通人。

而瞎子确实是个闻名全校的怪人,不管白天黑夜,帽子和墨镜总是不离身的,大热天也穿着件奇大的黑色外套,以他的原话说:这是他的标志,没有这些东西,他就不是他了。

不仅这样,瞎子还时常喜欢呆在黑暗的角落里,也不知想些什么,陈眠总觉得那镜片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实在……太可疑了!而更让陈眠不解的是,这样的瞎子人缘还出奇的好。

但显然即使这几月恶灵一直没有动静,陈眠也是知道瞎子和恶灵脱不了干系,那天的人影确实是他,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这几月的安稳日子,反而不利于陈眠的调查,他越来越忍受不了这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的氛围,正在陈眠毫无头绪的时候,背后的阴谋已经悄悄向陈眠靠近了。

那几天天都阴沉沉的,雨要下不下让人烦闷,而那天早晨的天空更是像打翻的黑墨一样,把学校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果真,一番电闪雷鸣之后,不到片刻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瞎子坐在陈眠身旁,靠着墙壁,百无聊赖的戏弄手里的肉圆,肉圆是瞎子不知道从哪抓来的肥老鼠。

可怜的肉圆被蹂躏的吱吱乱叫不断挣扎的想要脱困,可怎么也摆脱不了瞎子的魔爪,“你个小东西,吃这么肥,信不信我今晚烤了你呀~嘿嘿,不过看来今晚有的忙了,还是明天再吃了你吧~”瞎子恶劣的揉了揉肉圆肚子,倒也爽快的放了它。

看着肉圆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陈眠心想这瞎子又想玩什么把戏,脱口问道:“今晚?”

瞎子眼神一转,边打哈哈边说道:“哎呀哎呀~就是伞忘带了,今天雨下太大估计要淋一身湿,真是讨厌。要不?小祁好心的今晚和我一起走呗~”

答非所问,陈眠轻哼一声,知道瞎子不想说他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便不再多问。

瞎子对他来说就是一团迷雾,猜不透他的目的,看不透这个人,但怎么看都很可疑,可陈眠的感觉告诉他,瞎子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东西,反而他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陈眠越想眉头越皱,瞎子,究竟是什么?而那个东西究竟在哪?要是被恶灵发现就……

心不在焉的熬完了一天,雨势完全没有减弱的趋势,眼看着反而越下越大,耳边雷声更是轰鸣不断,震得人心里发慌,陈眠找了圈没看到瞎子人影,便打起雨伞向宿舍奔去,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了陈眠。

“我没带伞,反正一个宿舍,一起走吧。”陈眠有点惊讶,没想到是魏彻,虽然他们是同舍舍友,但几个月来并没有过多相处,在外人看来,他和瞎子反而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当然,一直是瞎子围着在他身边晃荡。

和魏彻并肩走在滂沱大雨中,看着四周三两成行的学生谈笑,两人都是沉默不语,不免有些尴尬。

最近几月陈眠总算是学会了些怎样和人交流的技巧,正想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氛围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

想到不久前瞎子的话,陈眠直觉不好,和魏彻互觑一眼,两人循声飞奔向前。

此时他们正走到教学楼与宿舍间的一半路程,其中有一岔道,往左是宿舍楼,往右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大楼,不待陈眠仔细分辨声音来源,魏彻一闪身就向右手边跑去,陈眠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大楼。

楼外阶梯上已经长出青苔,四周杂草丛生,看来确是很少有人进出这里,但阶上青苔有打滑的痕迹,显示不久前才有人来过,叫声应该就是从楼内发出的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推开虚掩的门,除了外面雨点击打地面的声音楼内静悄悄毫无声息,漆黑一片中,只有借着电光闪过时一瞬的光亮,两人才勉强辨认方向。

“你先在一楼看看有没有人,我去二楼。”不等陈眠反应,魏彻闪身便拐进了角落的楼道。

刚才的叫声十分凄厉,想来情况刻不容缓,事不宜迟,陈眠立马开始查探楼内。

其实一眼望去,照着闪过的电光,这底楼也能看清个大概,但灯是不能开了,因为不知何原因,这里似乎并没有装修,不,应该说是装修了一半,可以看到好些废弃的工具被丢弃在地上。

沉寂中,突然一个闪雷劈过,雷电把室内照的如白昼一般,陈眠眼角一扫,惊觉一个黑影隐在身后目不能及的角落。

……“谁?!”陈眠压低脚步眯起眼眸,放缓气息凝神静听,这时才听见除了楼外闷闷的雨声,这里还有着微弱的水滴声,滴答,滴答,一声一声缓慢而均匀。

从他身体反应来看,确定不是恶灵,那是什么?人?那个惨叫的人?陈眠暗暗道,同时悄悄向角落移去。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伴着怪异的音调,一道白光直扫向陈眠,逼得陈眠睁不开眼来。

“哈哈哈~被你发现啦~”听到这欠扁的声音,不是瞎子是谁。

陈眠缓了下劲,差点一脚踹出去,没好气的道:“快点把手电筒拿开。”

“哦,sorrysorry啦~”等陈眠好不容易恢复视力,就看到一张大脸凑在跟前,他真有点后悔刚才没一脚踹他脸上了。

“你怎么在这?”

“等你呀~小祁来的真慢,你看人家被淋得一身的水,还让我等这么久……”一边还作势撒娇的扒在陈眠身上。

陈眠狐疑的睨了瞎子一眼,看来他早在他和魏彻来之前就到了,“你……”正待陈眠开口,楼外忽又传来几声痛呼,不一会几个全身淌水的人蜂拥而入,仔细一看,不正是萧应蓉他们。

带头的是学校教导主任——王主任,而刚才呼痛的定是正捂着屁股,全身泥泞,走路一瘸一拐的林柯了,想来那个冒失鬼一定摔的不轻,看到陈眠也不像平时那样埋汰他。

自从第一次见面后,林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定了陈眠是他的头号情敌,自此见到他就冷言冷语,咋咋呼呼个不停。

大队人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黑暗中的一点光亮,王主任抹了抹老花镜上的水渍,快步走到陈眠跟前急切的说;“刚才的叫声是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一楼没什么发现,刚才魏彻同学已经上二楼查看了,这里一共六层,这么久没见他下来,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是到了更上层。”这时陈眠才想到魏彻似乎上去了很久,不禁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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