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万里心+番外——猖狂
猖狂  发于:201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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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极度混乱的状态中才告诉了战星取自己的计划,他根本不知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只知道,在这世上——明主难求。至于那位,是不是他的明主他也不知道,毕竟他还从未看透过那位,也不知那位是觉悟太低,还是觉悟太高。

莫紊只是明白,他身为炎臣,为的就是大炎江山、大炎百姓。

******

战星取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只见夫人铃铛正和一群侍婢等候在门前了,战星取远远的就在转角处对着铃铛露出一个微笑。

铃铛是他十年前在阴山战场上所救下的一位胡人女子,在战星取救下她后便非他不嫁了。战星取当时的年龄也到了该谈论婚娶的时候,一时无奈,在众位兄弟的闹哄下,与铃铛在军营里结为了夫妻。

他对铃铛的感情是一种细水流长的爱,两人的生活虽然平淡,但依然过得温馨甜蜜。这种家庭的温情在铃铛为他产下一子——战响后,更是愈发令人沉溺。

铃铛看到战星取后,就提着裙子小跑过来,拉住了他的马缰绳,仰头望着他。战星取温柔地抚摸了她的脸,眸中尽是怜爱。

铃铛的家人在那场屠杀中尽都在她面前惨死,所以铃铛平日最怕的就是战星取不声不响地离她而去。而这日,因为莫紊驾来的马车来得太过匆忙,他竟然忘了向铃铛打招呼,就被扯上了马背,向广楼奔去。

他跳下马,或许是因为今夜所经历的事情太过令人感觉不可思议了,沉浸在铃铛那双碧色的眼眸中,她的眼眸总是能让他感到安宁与平静。

“好了,没事了,我回来了。”战星取轻声安慰着。铃铛低下头小声的“嗯”了下,算是回答。

他不禁在心中小小地哀叹一声,自从铃铛经历那场屠杀后,便一直是怯怯的模样,只有在十年前向他表白心意的时候才是坚决而强硬的。战星取在以前最喜欢的事就是将铃铛好好戏弄一番,通常将她逗得满面通红的时候方才罢休。当然,这些都只是两人尚未成亲的时候。在两人成亲后,这种从未言明的羞涩一下子失了原本的隐密性,并无多少趣味了。

现在,战星取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守护铃铛和战响,不让铃铛再一次品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三:比剑

海斯予将纱帐挽起,却见皇帝还在御榻上酣眠,一时也不敢轻易打扰。只是倚窗看着东方将起的鱼肚白,那初阳的光辉将她的眼刺得生疼。

她知道,身后的男人便是她的夫君,一位脆弱又倔强的皇帝。一想起他那眼眸中深藏的忧郁和疲累,她的心也一阵阵的揪紧。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海斯予转过头。果然,皇帝已起了。

秦烾一手支撑在榻上,一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而在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海斯予的身影。偏过头,对他的新娘露出一个微笑。

海斯予被秦烾那略显稚气的动作和神态引得闷笑出声,走过去,将一旁的衣物拿在手中,服侍他起床。

清晨微凉的风让秦烾清醒了过来,他略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内侍:“早朝后,将战星取叫到宫里来。”

******

战星取随着皇帝身边的内侍到得建章宫。

他颇显尴尬的站在宫内,因为他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从宫殿的梁上垂下的金丝织就的轻纱轻轻地摇晃。

那些平日在建章宫守候的宫人和侍卫也都在战星取进入后,关上了窗户和门楣,离得远远的了。也就是说,建章宫里只留下了战星取一人。

战星取站在轻纱帷幔中间,看得到四周点燃的宫灯,恍惚无定的光线伴着这诡异的气氛,令他疑惑。当然,他是不会害怕的,皇帝把他叫到此处自然有他的用意。

背后忽感到一阵冰凉,战星取转过身,却只看到身后悬挂的轻纱,伴随着他转身时的气流微微鼓动。

一定,有人。

战星取挑眉,大喝:“出来!”

一道锋利的银光割破他面前的轻纱,战星取警觉地侧过身子,避开了这一击。那把剑随着掷出的力道刺入墙壁中,带起飞扬的粉尘,剑身在刺入墙壁后甚至还借着后力不住地颤动。

一人着墨色衣袍从被割裂的帷幔后走出,手中——正执着另一柄剑。看剑身和剑柄的花纹,显然是与被掷出的那把剑是一对的。

战星取看了来人的面目后,并不惊奇,立马跪倒在地:“臣不知陛下在此,方才失礼了,请陛下恕罪。”

秦烾一步步的走到战星取面前,停下,战星取只看到他脚上所穿赤舄的绣纹。

“站起来。”秦烾将握剑的那只手臂转到身后,语调无一丝起伏,“然后,将那边那把剑握在手中。”

战星取无奈,只得从地上站起来,略显紧张地将深深插入墙壁中的剑抽出,用双手捧起,奉到秦烾面前。

“朕是说——握在手中。”秦烾气恼。这家伙怎么像是听不懂人话似地?

战星取听了皇帝的命令之后,头大了一圈。原来把他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陪皇帝舞剑?

于是乎,战星取将手中捧起的宝剑调了个头,握住剑柄。不过,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丝毫没有将秦烾放在眼里。反正,这个皇帝也不可能就在建章宫一剑毙了他。

然后,战星取就感受到了,右边脖颈的一丝冰凉和一息杀气。

“不要以为,朕不会让这里血溅三尺。”秦烾的语气明显的深沉了。

战星取心里不免打起了小鼓。皇帝不可能还记惦着上次宴会上的事吧?的确,他是在心底经常腹诽甚至是有些蔑视这个懦弱的皇帝的。不过,皇帝应该也知道,在整个大炎朝堂上,能真心对他忠诚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难道是,皇帝要发威了?先拿自己开刀?

即使战星取在心里头弯弯道道绕了几百圈,但在秦烾眼中,他还是那幅慑于天子之威的畏惧模样,看得一阵不爽。

平息了一下心中的郁结,其实秦烾也并不是很肯定,这位风头正盛且与他交集不多的前将军会把他当成真正的皇帝看待。显然,战星取的眼神中没有对皇帝的忠心和敬畏。

秦烾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并不甘心。他就不信了,今日还收服不了一个臣子。

手腕轻轻一转,剑锋彻底的对准了战星取颈上的隐隐跳动的动脉。但只是一瞬,只听到“铮——”的一声溅起碰撞的声音,秦烾手中所握的剑已经偏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啊!惨了!!

战星取心中哀嚎。

他本来无意阻拦皇帝的任何行动,但是秦烾的剑锋突然压在他的弱点上,凭借他多年在战场上混出本能和经验,他下意识的用手中的剑隔开了皇帝的剑。

战星取看着微愣的秦烾,口不择言:“陛陛陛陛……陛下!”

然而秦烾不怒反笑,森然道:“原来爱卿想与朕比剑啊?”

话语刚毕,手中的剑便追了上来,一招招之间杀气尽显,战星取用剑狼狈地格挡。既要防止自己不被皇帝的剑所伤,又要小心着皇帝不在比试中不受伤,他不狼狈才怪。

剑刃相撞,绽出的火花四溅。幸得秦烾将周围的侍卫和宫人全都遣散了,否则的话,听到他们弄出的这么大的动静,定要吓的晕倒。

秦烾的剑法出乎战星取的意料,因为,即使是在他拿出全力来抵挡秦烾的剑刃的时候,他也依然——狼!狈!得!要!命!!!

战星取在层层纱幔之间穿行,然而秦烾紧追不舍,死死地用剑势咬住了他。那些纱幔被两人的剑锋和戾气搅得破碎,在空中飞散,然后落在玉石地板上,让人眼花的很。

其实战星取并不是很擅长用剑,他在战场上最喜欢的就是用枪。在这个世上,他的枪法是公认的第一。但即使他不擅长剑法,可也依然也算得上是个用剑高手。只是,为何他还是抵挡不了这个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帝?

秦烾的剑顺势追上,战星取一时不察,剑刃竟直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战星取大惊,而左腿被人狠狠一踢,他倒下单膝跪地,顺带着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战星取捂着左腿,抬头望着秦烾。秦烾的剑直指着他的下颌下方,也就是喉咙。战星取暂时放心了,至少现在皇帝已经发泄完了,他的剑势也没了方才那种摄人心魂的杀意。

******

“将军果然好武艺啊。”

战星取听了秦烾这云淡风轻的评论之后心中羞恼,抓着手中的玉盏暗暗使力,直让指节处发白。

在一旁的宫女连忙拿了酒瓶往他捏着的玉盏中重新满上酒液,这酒是宫中深藏的秘方所酿成的,名唤“碧波”。然而酿酒的那位酒师早在五十多年前将秘方带入了坟墓,只留下他在死前最后酿成的五坛酒液,这酒自然是一滴难求,质贵比金。

而这次,秦烾竟然拿了这连他自己也舍不得喝的珍酿来款待战星取,也难怪身边的宫人对战星取的服侍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了半声不满。

战星取也知道皇帝肯定是想要他的忠诚,但是他却知道,皇帝现在的确是如莫紊所说的那般,孤立无援。即使战星取有心用自己手下的兵马为皇帝杀出一片血路,但是在大炎掌握重兵的依然是丞相郑原。

郑原一向做事谨慎小心,任是莫紊暗中探查也依然是毫无破绽。再加上并不知道郑原真正的野心是什么——莫紊说过,现在的郑原,只是将他的实力显露出了冰山一角。愈是沉默和低调,那么他的心思也越是深不可测。

其实战星取自回到瑞城后,就一直在纠结于是否要站在皇帝这一方。

郑原的贪婪是个无底洞,他并不满足于现状。他总有一天会“清君侧”,扳倒皇帝身边所有人,使皇帝进一步的孤立无援……

战星取的眼色暗了暗,随即抬起头,看着不知走神到哪里去了的秦烾:“陛下……臣誓忠于炎帝。”

四:静妃

日午,建章宫。

战星取走后,秦烾斜倚在榻上,手中所捧长卷的一端掉落在地上。长卷上似乎是用细笔描摹的山川水泽,看样子,这东西是有很长的历史了。

享用过午膳后,秦烾也懒得动,在建章宫里稍作午睡。只是心事重重,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眠,只好翻找出保存在建章宫里的一些文献卷轴,权作聊慰。

现在他手上的长卷似乎是以前的宫廷画师所作,卷上是画师描画的在民间游历所看到的美景和见闻的珍禽异兽,还有一些名字听起来十分古怪而看起来也十分古怪的花草。秦烾翻了翻,没找到画师的姓名,也没找到此卷的名称。只有在画师标注山川水泽的时候,偶尔写下些感想,自称为“区区”,于是秦烾就随手拿了毛笔在卷首添了几笔:《无名异志》、区区画师着。

区区画师的画工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所勾勒的线总是极细极细的一条,但到了敷墨的时候却是浓墨重彩的一片,有时甚至会渗到底线外围,倒不像勾线时那样细致,反而像是俩个不同的人在画——一个仔细精巧、一个敷衍了事。

春末的正午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但还不是太过炽热,甚至可以说是温暖。秦烾这时有些疲乏了,看着看着就双目涣散,偏头倒在榻上睡了过去,没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待悠悠醒转时,却见身边是静妃海斯予的近侍雅秋在等待,秦烾疑惑的问道:“雅秋,什么事啊?”

雅秋看来是在一旁等了有些时候了,缓缓抬起头,道:“奴婢见过陛下。陛下,娘娘方才差我来知会一声,娘娘请陛下去永昌殿一晤。”

秦烾有些疑惑,但还是在雅秋的带领下移驾去了永昌殿。

海斯予是为他所承认的女人,也是他心中作为妻子的唯一标准。只有这样聪慧懂事且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才能成为他的女人,才能成为大炎的皇后!

******

踏入永昌殿,海斯予已在殿中屈膝行礼,秦烾见到她后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扶起了她。

海斯予此时身着一袭浅红蜀锦宫装,腰配夜明珠,发束剑形金簪,颊上浮现淡淡晕红,显出一副少女的娇俏和浪漫。

她轻轻拉着秦烾的衣袖,低头羞涩地抿唇浅笑,将秦烾引到了飞鸿池中的湖心亭里,原来亭中早已备好了一些精致的点心。

秦烾坐下,四面环顾湖心佳景,却见海斯予在一旁拿起竹箸将案上盘中的点心夹起了一个,就要咽下,不觉有些奇怪——还没赏景呢!你就要吃了!

海斯予咽下口中的点心时,瞟到面前的陛下表情有些奇怪,笑问:“陛下,斯予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秦烾连连摇头:“嗯,没什么,你吃就是了。”难道他这个皇帝只能管别人吃不吃东西吗?

“其实陛下不用那么奇怪的,斯予在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尝遍天下美食……”海斯予闷闷的声音传过来。

秦烾看了看海斯予那幅怀恋的表情,笑道:“那斯予的这个愿望朕一定帮你实现,朕让御厨每日为你做三道不同的菜肴,等你吃到个七老八十的时候大概也就将这世间的美食吃了个遍了。”

海斯予也顺着他的话继续下去:“那如果我老了的时候咬不动那些东西呢?”说着,她用箸尖将一块乳白色的糖糕戳了个对穿,听语气很是落寞。

“嗯……”秦烾捏着下巴略一思忖,缓缓道,“可以把那些粥啊、汤啊、糕点啊留到那个时候再做给你……”

海斯予在心中笑疯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恭谨端庄的皇帝真的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呆然了。

“真的?”她带着戏弄的心情“严肃”地反问。

“君之言,一诺无价金!”秦烾板着脸回答道。

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想到命运无情,世事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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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斯予只知道,她在秀楼上远远地看到的那位俊美男子眼中深藏的寂寞后,她便沉沦了。

在她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将要嫁给总是听到却总是无缘一见的那位后,她曾哭倒在母亲的怀中。在母亲的怀中,她只觉得心冷。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送进皇宫?如果她并未受到皇帝的宠爱,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呆在囚笼里?

在瑞城,谁都知道,丞相郑原才是真正把持朝政的人。现时皇帝年及弱冠,一轮夺权之争就要开始,皇宫就像一个漩涡,各方势力相互牵扯其中,吞噬着一切接近它的人、事。

而她的父亲竟然将她送到皇帝身边,他就这样忍心将女儿牺牲?

海斯予知道父亲的立场,也只有遵循父命,嫁与皇帝。

那日,她将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海决叫来,细细嘱咐。再过几天,她就要进入宫廷,以皇帝的女人的身份。

但是一看到弟弟还是年幼无知的模样,她再一次的红了眼眶,只不过这次却是强行将眼泪忍下未落。

******

海决蹦跳着离开她闺房的天真样子在夕阳照进雕花窗楣的余辉下缓缓褪去,海斯予清醒过来,然而眼眸却是蒙上了一层阴郁。

她疲累地抬起手指捏了捏太阳穴,似是在自问:“我该怎么办啊?”

她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在皇帝身边活了下去,虽然皇帝是她所恋慕的人,在他的身边已让她分外的满足。但是……她还觉得不够。

海斯予觉得自己很贪心,她不仅想让自己幸福,她还想让自己所爱的人平安无事。

“娘娘是想要为皇上做些什么吗?”一个声音突兀地传进海斯予空白的脑中。

海斯予抬头,见雅秋跪在一旁双目真诚的望着她。

雅秋是她进宫后所拥有的第一个奴才。她在一次游玩中看见一群宫女在欺负一位孤立无援的可怜宫女时,顺便搭救了一把。但是这位宫女——便是雅秋,却是在永昌殿外等候了一夜,乞求海斯予将她收进永昌殿。海斯予当时心中感动,便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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