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毅萌可爱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对叶阴道:“师兄好。”
一旁宇文井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一个事实在他脑中爬过:这小少年被他家师兄勾过去了。
忽然,宇文井一把拉过苏毅萌,拉到他身后来,然后对叶阴道:“报什么恩,我不认识他!”然后转身对苏毅萌道:“我叫宇文井,知道叫我什么吗?”
苏毅萌想啊想啊,就是想不出该怎么称呼宇文井,他苦着脸想,宇文井看了脸色更不好了。名字都告诉他了,连叫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是叫井啊!!!
“夫君?”
“噗啊!”叶阴笑出声来,这小少年太逗了,把宇文井惹怒了最后居然蹦出这么个让人意外的称呼来。叶阴侧头看身边宇文井,果然脸红了大半。
宇文井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红。一个男人居然叫另一个男人夫君?!他是不知道这是女人叫的吗?
苏毅萌看着宇文井笑眯眯问道:“啊!对吗?”
宇文井头顶快被气得冒烟了,但是因为苏毅萌年纪比他小,他不好发火,只咬牙道:“不对!叫宇文井。”
“哦,宇文井。”
宇文井崩了,居然这么爽快就改口了~~~
宇文井说:“吃饱了?”
苏毅萌点头:“嗯。”
宇文井皱眉道:“吃饱了喝足了就回家吧,别呆我这儿了。”大概他家里人也找了,找不到也会急的。宇文井以为苏毅萌就是跟他闹着玩的,他也不像骗钱的,这人太笨。而且看他皮肤,显然是个精细着养出来的。
苏毅萌自宇文井叫古伯带他去吃东西又给他洗澡换新衣服后,他就觉得宇文井是好人了。自从家里变故之后还没有人这么对他好过,除了乞婆。前世后来的那半个月也亏是宇文贤庄他和乞婆才有吃的,虽然后来他死了,乞婆找他时那个叫樱红的姐姐还给了乞婆银子,虽然都没有用过……
而现在……他不是已经答应留下他了吗?他不过是想报恩,为乞婆也为自己。
可是,原来他是没有答应他啊,他要赶自己走啊,那他还能去哪儿呢?
苏毅萌向宇文井走去,然后越过他离开。他迈着步子像注了铅一样沉重,低着的头那背影看上去可怜又无助,一步一步地,渐渐远去。
叶阴看着苏毅萌一步步离开的背影捅了身边宇文井一下:“你刚刚那语气太重了。”
宇文井也意识到刚刚那话对苏毅萌说的太重了,可是他不是故意的啊,他说话向来就这种语气啊!
“他本来就该离开,也许他只是跟家里人赌气出走的了?也许外面他家里人都找他找翻天了呢?”
叶阴想想也是,点点头也就和宇文井一起离开了。
外面的天色暗下来,一阵大风刮过来,飞沙走石地。苏毅萌蹲在宇文贤庄的后门抱着腿,那沙石吹进他眼睛里,他轻轻揉了揉,抖了抖唇忍着伤心道:“我没地方去了,小珠子你冷不冷?”
“不冷。”
“可是我好冷,外面风好大。”
“你说晚上给我弄红烧肘子的。”小珠子不高兴地道,苏毅萌居然骗他。
“对不起,其实是我想吃,我就自己吃完了。如果你想吃,你就吃我的手吧。”
“呸,本珠子不吃生肉,也不吃人肉。”
两人说着话,一阵风又刮了过来,苏毅萌轻哼了一声,又拿手去揉眼睛:“唉呀,吹眼睛里去了。”
小珠子不耐烦的声音道:“你别老拿手去揉啊,你手那么脏。”
苏毅萌拿一只眼珠看自己的手,说:“不脏啊,我下午才刚刚洗过澡呢你忘了?”
小珠子咬牙道:“笨蛋,我是说你手弄眼睛上了会染病的!”
天空忽然一阵巨响,吓得苏毅萌那小身板一惊,正目瞪口呆看天空时,脖子上的小珠子叫起来了。
“哎呀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是呀。”
“那你还不快找地方躲一下。”
苏毅萌看了看头顶上窄窄屋沿一眼,道:“这里可以躲雨。”
小珠子的声音边抖边说:“这这这里哪能能能躲雨啊,等会儿雷打下来会把我劈成两半的呜呜~~~”
苏毅萌淡定地问道:“你怕打雷啊?”
小珠子说:“呜呜呜~~~”
苏毅萌:“哼哼哼。”走出屋沿下了。
小珠子问:“你干嘛?”
苏毅萌头顶乌云,脚踏大地,道:“谁让你刚才不但不可怜我还骂我的?不就一红烧肘子么,我就把它吃完了怎么样吧你想!”
天空淅沥哗啦大雨倾盆而下,浇了苏毅萌一头一身。
第五章:秋雨
叶荫趴在窗边望着宇文贤庄后门外蹲坐着的苏毅萌,一阵强风刮过来时带着窗棱拍了过来,叶荫伸手一挡,用木削称开窗子,然后依旧手拖腮远眺。
“哎呀,刮大风啦~~~”叶荫忽然说道。
宇文井坐在桌子边看书,听见叶荫的话时也不抬头。
“哎呀,龙卷风啊~~~”叶荫自言自语在窗边说道。
宇文井不动如山,天色暗下来,屋里没有点灯,手上的书卷上每个字都是模糊的。
“哎呀,下大雨了!”叶荫忽然坐直了身子叫起来,他指着外面道:“那小白兔本来蹲在门口好好的,这会儿下雨了怎么跑去淋雨去了?”
“哪有人往雨里淋的?”不知何时来到叶荫身后的宇文井伸了脖子来看,果然便见那后门的小巷子处苏毅萌小呆子似的站在雨中浑身湿透了。
宇文井二话不说,拿了门边的蓑衣‘蹬蹬蹬’连忙跑下楼去了。
外面的雨很大,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斗大的雨珠打在身上碰到肌肤都让人打冷战的。宇文井往后门方向跑来的时候,苏毅萌在门外已经结结实实打了三个大喷嚏。
“啊喷!”
“吱啦~~~”身后的木门被人拉开了,苏毅萌听见声音转身去看,便见宇文井臭着一张脸,身上穿着蓑衣站在门内。
“怎么还站这里不走?”宇文井皱着眉问那站在雨中已成了落汤鸡的苏毅萌。
“我没地方可去。”苏毅萌低着脑袋可怜兮兮带着鼻音道。
“宇文贤庄不养闲人的。”宇文井看着雨中的人首先讲条件,眼神颇为嫌恶地看着门外雨中的人。
苏毅萌却对宇文井露出笑容来:“我会做饭。”
宇文井哪会相信苏毅萌这样子会做饭,只当他是随便找的借口,是完全不信的,这人根本就是一幅娇生惯养的嘛。
“家里已经有厨子了,劈柴的还差一个。”说着宇文井便把门打得更开了,意思再清楚不过。
只不过苏毅萌并没有进来的意思,他站在雨下踌躇着。
“还不进来做什么?!”宇文井没耐心地吼道。
苏毅萌说:“我不会劈柴。”
宇文井绝倒了,台阶都不会下。也不跟苏毅萌废话下去,上前拉了那小傻瓜手臂,一把就给拽门内来了。把身上蓑衣解下来给苏毅萌披上,然后半搂着人往前面长廊冲了过去。
冲到长廊下后宇文井就放开了苏毅萌,洁癖似的拔了拔衣上沾上的水珠,然后才对苏毅萌道:“瞧你这一身,下午刚换的,还不快去洗个澡换下来,淋了雨受寒了没人照顾你!”说完转身往前走去。
苏毅萌于是乐颠颠地跟在宇文井身后,一边走一边对宇文井道:“我真不会劈柴。”
宇文井真想说,那你出去!但他又怕这人真又跑出去淋雨了,于是只好忍下来,咬着牙反问道:“那你会什么?”
苏毅萌偏着脑袋想,人家厨子不要了,那他还会做什么呢?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他念书的时候只会上树捣鸟蛋吃,后来把家里先生都撵跑了,爹也终于放弃不给找先生让他天天念书时,他就去听戏吃好吃的东西。
还有呢……苏毅萌还记得小时候她娘会拍他屁股说:萌哥儿屁股上有团火,快去池子里凉快凉快去。那时苏毅萌就会撒娇地说道:萌儿身上有火,等冬天了萌儿给娘亲暖床,娘就不会冷了。
苏娘有寒疾,一到冬天都不敢出屋,可是那之后苏毅萌终究没有给他娘暖成床,因为那年冬天苏娘寒疾发作,不久便永远离开苏毅萌了。
“我会唱曲啊,我还会暖床啊。”秋天过后就是冬天了,宇文井会要他给他暖床的吧?!苏毅萌天真地说道。
“谁要你暖床,给我进去洗干净了先。多泡一下,驱寒了再出来。”宇文井黑着脸把人带到汤室门口就停下了。
苏毅萌记路其实很能记,走一遍他都能记下来,所以他也特别能记吃的,吃了一遍的东西,都能把那菜里的调味全给你背下来。只是他永远也记不了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苏爹本来还想让苏毅萌考状元的,可惜了这脑子。
苏毅萌熟门熟路似的进了屋后才对门外宇文井喊道:“这里没干净的衣服,你帮我拿来。”在家里时少爷当惯了的,也不懂得跟宇文井这个庄园主人客气,支使下人一样支使起宇文井来毫不含糊。
宇文井于是脸一直黑着就没变好过,听见屋里苏毅萌的喊声便咬着牙气呼呼地走了。走过长廊时看见有丫环过来,宇文井便招手让绿蕉过来。
“少东家何事?”
苏毅萌下午那身衣服是古伯找来的,现在要找一身合适的衣服也一时找不到。宇文井回想起师兄叶荫的个头儿来,便开口道:“把师兄去年穿不了的旧衣服拿一套去汤室。”
“是,奴婢这就去办。” 绿蕉行礼退下。
汤室。
一个装老成的童音在苏毅萌耳边响起:“哎呀恭喜恭喜,又回来了,这次不会被赶走了吧?”
苏毅萌泡在池子里,那水正到那胸口,蒸腾的热气薰得脸红通通的。一边搓着自己小胳膊苏毅萌一边道:“不知道啊,希望不会。”
水气遮了眼睛让苏毅萌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于是只好半拉着眼皮双手本能的洗着身子。洗着洗着就觉得这热气好似蒸进了脑子里,整个头感沉沉地闷闷地,苏毅萌闭上眼睛时想:我快被蒸熟了,水煮苏毅萌不好吃吧?
苏毅萌好像听见小珠子在叫他了,声音好远,有点听不清,嗯~~~听不清就不听了我要睡觉。
小珠子叫道:“哎呀呀不得了了,有人要被淹死在水池子里了,救命救命!”
可惜除了苏毅萌他的声音没人听得见。
“你真把他带进庄里来了?”叶荫问。
宇文井点头:“也许他真没地方可去了,你看他这么笨,出去不得饿死。”
叶荫道:“这不是主要原因吧,宇文庄能让陌生人进来吗?你不怕让那人找到你们宇文家的行踪?”
宇文井道:“爹都游走别乡经年,太平了二十多年了,就不明白还找我们做什么!”
叶荫笑道:“总是个隐患啊!”
宇文井皱眉道:“他要太平日子过久了,非要念念不忘的‘居安思危’的话我不介意让他如愿以尝。”
叶荫连忙笑道:“小井,我开玩笑的啊,你可别当真。嗯~~~不过嘛,那小白兔到是真的挺可爱的,做媳妇正好。”
宇文井绷着脸道:“不要胡说!”
叶荫自个儿笑道:“不过嘛~~~那小白兔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呢,得先摸摸他的底才好。”
宇文井起身站了起来:“这个我知道。”说完便离开了。
时间差不多了,宇文井来到汤室门口时那门居然还是紧闭着的。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宇文井把门推开了点,往里面轻喊一声:“有人吗?”
汤室里烟气环绕,悬挂的布条轻轻飘荡在眼前,宇文井一边问着有没有人一边绕过布条往池子的方向走去,然后他就看见把脑袋搁池子边上身子全泡水里的苏毅萌正呼呼大睡中。
宇文井几步走了过去,居然没有去叫睡苏毅萌,只拿了一旁的浴巾把人从水里捞了上来,然后卷在浴巾里抱着离开了汤室。
宇文井的卧室里,庄上的老大夫正在给苏毅萌把着脉,一边把一边摇头晃脑摸胡子道:“寒气入体,嗯~~~吃几帖药就好了~~~嗯~~~没什么事,嗯~~~就是有点营养不良,嗯~~~有点虚脱~~~嗯~~~没什么事。”
也亏得宇文井这脾气能把这老大夫的话听完了而没有直接把人给撵出去,因为这老大夫原是跟着他爷爷那一辈的,是看着宇文井长大的。
宇文井礼貌非常地对老大夫说道:“那您给开帖药吧。”
老大夫摸着胡子提笔写药单,写完了递给宇文井,宇文井看也没看直接递给了身旁的古伯:“看庄子里有没有这几味药,没有的就让人出去买吧。”
古伯拿着药单退下:“是。”
宇文井又差人送了老大夫回房,这才端了张凳子坐在了床前。
苏毅萌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感觉头昏昏的,眼睛皮也很重。此时便半拉了眼皮去看宇文井,哑着声音道:“宇文井,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又要死了吗?死了也好,就可以看见我爹我娘了,就可以看见乞婆了。”
宇文井皱眉道:“胡说什么呢?!淋了雨染了风寒而已。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毅萌重新又闭上眼睛,有气没力地回道:“苏毅萌。”
宇文井想了想,道:“听你口音到是本地人,只是这里姓苏的好像就一家,但是两年前都……”
苏毅萌说:“嗯,两年前被强盗洗劫后一把火烧光了的苏家就是我家。”
第六章:早餐
宇文井微微一顿,看着苏毅萌问道:“你是苏家什么人?”
苏毅萌低下头,情绪低落着道:“我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可是都被……”
宇文井住在戎燕城,自是有听说这城内苏家的事的,苏二少他也听说过。而且两年前苏毅萌突然消失,这戎燕城里的大妈大伯们也在街坊间谈论过一时,有说离开了戎燕城的,有说大概混到那个乞丐窝里去了。宇文井偶尔出门也还听说过,说这苏二少喜欢跑到云锦街宇文贤庄后门那里蹲着等吃的,说他身边还跟了个瞎眼的老乞婆。
宇文井想起来了,那时候苏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他还听他下面一个叫樱红的婢子提过,说后门来了个老乞婆来找孩子,原来那蹲在宇文贤庄后门半个月的小乞丐是曾经苏家的二少爷啊。
可是后来苏毅萌消失后不久,老乞婆也死了,有人还在她尸体上找到了几块碎银子,于是拿了银子的人说这老乞婆手脚不干净,这银子来路不知何。但是这谣言很快被吹破了,一是老乞婆确实太老了,手脚走路都不灵活还能偷什么,二来老乞婆眼睛是瞎的。所以流言止于智者还是不错的,后来那银子被好心的人们买了棺材把老乞婆给葬了。为乞半生,最后还得一黑漆棺材也算老乞婆平日里积德了。
“那你这两年去哪里了?”宇文井问道。
苏毅萌眨了下眼睛回忆,声音因为生病而带着模糊不清的调子在里面,听起来软哝软哝的。
“我那天走在路上,很饿了,有点走不动,然后就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下。没想到不一会儿居然有人给了颗苹果给我,我当下就狠狠咬了一口,也没多吃就带着苹果准备回破庙找婆婆的,可是没走几步我就晕过去了。”
宇文井翻了个白眼,道:“猪啊,人家随便给都吃,怎么会无原无故地晕倒呢?那苹果一定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