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

“罗先生，你真的记错了，我被莫家领养的时候秦墨还没被领养。”莫东岳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自然而然的优雅，像是天生就有的，“我那时，叫阿岳，还记得吗？”

“阿岳？”罗尚宇陷入儿时的记忆中，渐渐过去的画面也有些明晰了。

那时的罗尚宇刚刚被送回福利院，整个人显得都比较阴沉，每天都不怎么爱搭理人。

秦墨就是那时开始有些冷淡罗尚宇的，当时罗尚宇觉得秦墨的冷落比被任何人抛弃都令自己难过与心碎。

不过现在想来也是正常的，毕竟那之后只经历了半个月，秦墨就不用再冷淡罗尚宇了，因为他已经可以彻底地摆脱罗尚宇了。

那一天，是罗尚宇被送回福利院的第三天。

那是一个阳光充沛的下午，与福利院里其他小孩儿聚在一起的秦墨看见罗尚宇一个人向福利院的角落走过去，就离开一群小孩儿，追上了罗尚宇。

“怎么了，阿宇？”秦墨的笑总是能让罗尚宇感到安心。

“没什么。”罗尚宇使劲摇了摇头，他不想让秦墨担心。

秦墨知道罗尚宇是在为送他回来得那对夫妻的事在闹心，不打算都劝他什么，只是扯着罗尚宇加入到一群小孩儿中，“别再多想了，想多了脑袋就变笨了，这世上哪能事事都照你的意愿来啊？”

罗尚宇看看被秦墨拉着的手，莞尔一笑。

小孩子嘛，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会儿，罗尚宇就跟一群小孩儿打成了一片。

后来，玩的次数多了，孩子们中，赢得次数多的就受到更多人欢迎，赢得次数少的就受到大家的排斥。

这其中就有阿岳了。

阿岳比其他孩子小了些，自然没有他们厉害，到最后就没有人愿意跟他一组了。

这游戏要两人一组才能玩，没人跟阿岳一组，阿岳就玩不下去了。

就看见阿岳默默地准备离开，没有人回去挽留他。

但是他脸上的落寞却让罗尚宇心头一紧，出声叫住他，“哎！我跟你一组。”

阿岳惊讶地看着罗尚宇，随即绽开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

“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人。”莫东岳优雅地笑着，口气平淡地完全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罗尚宇从记忆中抽出思维，也勾起一个微笑，“哦~想起来了，”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这可是罗氏家族的继承人啊，“怎么？莫先生现在是要报恩？”

不是罗尚宇无情，而是眼前的人一副奸商嘴脸，絮罗尚宇多年谁会经验无法相信在莫家长大的莫东岳能这么单纯地为了这么点小恩情专门百忙中抽空与自己见面。

“呵呵，罗先生是聪明人。”莫东岳含笑看着眼前恢复公事化嘴脸的罗尚宇，并不说明自己的意图。

“莫先生说笑了，尚宇一个小小的总监能做什么？”罗尚宇也不挑明，就打算跟莫东岳继续耗着，反正他也不急，正好陪他玩玩。

莫东岳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行，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于浩是你手下的实习生吧。”

于浩？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平时在公司里一派阳光大男孩样的于浩，罗尚宇心中充满了疑惑，看着莫东岳，等待他的下文。

“把他送到我手上。否则我保证你一辈子都见不到秦墨。”

听到秦墨二字，莫东岳满意地看到罗尚宇表情微变，心下暗喜，知道自己用对了计。

“哼，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一辈子都见不到秦墨？他凭什么夸下海口？

“墨墨要躲一个人还不容易？我可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下落的人，你可要想，清，楚，哦~”最后几个字，莫东岳说得很重，让罗尚宇听得一清二楚。

“你！”罗尚宇确实有些慌了，确实，十几年都找不到的人，除非是真的不想被找到……

“怎么样？”莫东岳身子向后倾，靠在椅背上，凝视着罗尚宇。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罗尚宇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开始思考利害问题。

于浩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怎么想也不值得罗东岳放下身价来与自己交换吧？

“你在找秦墨，我在找于浩，你知道于浩的下落，我知道秦墨的下落，公平的交换，不好吗？”莫东岳笑得邪魅，罗尚宇却觉得他欠抽。

“我考虑考虑。”面对这样狡猾的莫东岳，罗尚宇下意识地不想称他的意，反正自己找秦墨已经十多年了，再多等几天也无所谓。

“尚宇就不打扰了，莫先生慢饮。”打定了主意，罗尚宇觉得一秒也不想多留，起身就想要离开。

“我等你消息。”莫东岳也不阻拦，只是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

等到罗尚宇已经走到门口，莫东岳的声音又幽幽地从背后传来。

“下个月安老爷子的生辰宴上见。”

罗尚宇脚下一顿，随即大步离开。

从始至终，莫东岳都一副掌控全局者的态度，罗尚宇不禁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自己对莫东岳一无所知，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罗尚宇志向尽快回国，找个可以让自己放松下来的地方或者人。

由于时差和各种各样的因素，罗尚宇回到中国就已经是两天后了。

下了飞机，罗尚宇打开关机了好久的手机，就有十三个未接和三条短信。

电话都是公司打来的，估计都是为了罗尚宇什么都不交代就失踪而来的连环夺命呼。

短信都是安白的。

【12：01 安白：发烧真难受。】

阿白只是……撒娇吗？

在罗尚宇的印象中，安白从来不会跟自己说这些，安白的所有东西好像只要自己不问他都不会主动跟自己说。

包括那个青梅竹马。

罗尚宇其实还是在记恨几天前杨可的那件事。

自己，对安白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啊……

现在秦墨一时还找不到，又遇上莫东岳这样麻烦的人物，罗尚宇急需一个人来帮自己分析分析情况，然后出现主意。

而罗尚宇想了一圈，发现唯一值得信任又够智慧的人竟然就只有安白了。

罗尚宇这才又一次意识到安白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现在罗尚宇迫切地想知道关于安白的一切事物，作为最亲密的朋友。

而下面的短信，就充分证实了罗尚宇的认识是必要的。

因为他觉得下面的短信自己一条也没看懂。

【09：17 安白：我出院了。回来联系，说说广告的事吧。】

这有必要专门发一条短信吗？

【10：56 安白：祝你幸福。】

什么意思？罗尚宇瞬间有了一种不安的预感。

罗尚宇给公司去了个电话，说耽搁下的事会马上处理好，现在去谈KG公司的事，剩下的明天再说。

然后拨通了安白的电话。

“嘟”声响了三次以后电话接通了。

“阿白，我回来了。”

“嗯，见个面吧。”

“行，那老地方见？”

“不了，金雀见吧。”金雀就是龙纹对面的西餐厅。

说着安白就挂断了电话。

罗尚宇右眼跳得厉害，总觉得安白的态度不太对。

太诡异了，语气那么生硬，前后说了不过两句话就急着挂断……

难道阿白病还没好？或者上次的气还没消？

也是，自己那么过分，不但不帮阿白庆祝生日，还带了女人去阿白家过夜，甚至将身为主人的阿白挤出家门，害得阿白发烧，还一走了之，最后却根本也没找到秦墨，就这样灰溜溜的回来了。

罗尚宇想过，如果自己找到秦墨，安白也一定会很开心，会比自己还开心。

想着想着，罗尚宇就想不下去了。

阿白……

半个小时后，罗尚宇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几天不见，安白整个的瘦了一圈。

“阿白，你这是怎么了？”

安白脸上丝毫不见疲惫的神情，招呼刚进来的罗尚宇坐下，然后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包括也没有问关于秦墨的事，直接切入正题。

“小宇，我想近期开工，最好在这个月内完成。”

“这个月内？”罗尚宇还没适应安白的语气，就被安白说话的内容惊了一下。

这个月已经只剩下十天了，要按罗尚宇的验收标准，拍KG公司这个价位的广告，十天的时间远远不够的。

“对，我想，这可能是我留在KG最后一次跟你共事了。”安白好像是还觉得不够似的，继续说出爆炸性的消息。

“什么意思？”

“就是等到老头子生日过完我就会向公司总部提交辞呈。”安白说得很平静，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一点也不带犹豫为难的神色。

六.

安白不假思索的样子实在是难得一见的。

平时的安白，做事总是要“三思而后行”，不把前后三步棋都算清楚绝对不轻举妄动。

作为一个出谋划策的人或者是一个“奸商”这当然是必备的，只是作为一个朋友来说，这样的性格实在是让人难以了解到他的内心。

而此时，安白竟然会摆出这幅决绝的摸样。

罗尚宇愣住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阿白？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辞职？”罗尚宇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想搞清楚，阿白到底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安白很清楚自己没有在说胡话。

他已经想好了，罗尚宇找到了秦墨，以后肯定会跟秦墨在一起。

像罗尚宇这样身份地位不低的人，曝光一个男朋友肯定是迟早会发生的。

要罗尚宇接受一个男人不容易，但是如果对方是秦墨，是罗尚宇苦苦寻找了十多年的秦墨，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别说才是个同性恋丑闻，就是更加让这个社会难以接受的新闻罗尚宇也不会在乎。

安白已经对现在这种生活状态感到疲惫了，如果说以后要天天看着罗尚宇跟秦墨卿卿我我，自己一定会崩溃。饶是安白再怎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或许会惊世骇俗，或许会一时冲动，伤了所有爱自己的人的心。

与其到时候闹到这种情况，还不如在事情发生以前先采取点行动。

眼不见心不烦。

在待罗尚宇身边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连心室里跳动的心脏都能被磨得像一潭死水一般平静，石头丢下去都惊不起一点波澜。

安白觉得看多了罗尚宇跟别人在一起，每次看着都只能在原地看着罗尚宇渐行渐远的身影，心脏已经不会再感到疼痛了，或者说是已经习惯了疼痛，麻木了。

这种习惯很可怕，它会把安白渐渐磨死，死得无声无息，无踪无迹。

安白自暴自弃地想过，实在不行……

不如就放弃吧。

自从想通后，安白立马办理了出院手续，开始加班加点想尽快完成公司里剩下的事。

所以，虽然这两天安白是带病加班，人被活活熬瘦了一圈，心里却都是轻松的。

“给我一个理由。”罗尚宇瞪着安白，为什么不跟自己商量？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松地做这种决定？为什么？这样是怎样？这么重要的事的决定过程为什么安白可以一点都不告诉自己？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理由已经发给你了吧？”那四个字还不够说明一切吗？安白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还是……你一定要我亲口跟你说才甘心？”

“什么？”罗尚宇发现自己跟安白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

“祝你幸福。”安白说这话时心里还有些酸，深呼吸了好几口以后，才勉强压抑住已经接近支离破碎的表情。

“哈？这都哪跟哪啊？”罗尚宇一副奇怪的表情，挑眉瞪着安白。

安白又看见罗尚宇露出这样无辜的表情，有些无奈。

一直都是这样，罗大总监当年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现在当上总监了，头脑自然不笨。可是自己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虽然有刻意掩饰，但是都那么久了，为什么，聪明如他，就是偏偏发现不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家里所有人，才见过罗尚宇三面就发现了不对劲，杨可更是很直接地来问自己是不是喜欢罗尚宇。

罗尚宇到底是要多迟钝才能发现？

安白收够了躲猫猫的游戏，已经不想再玩下去了，既然现在秦墨出现了，那么，是时候自己该放手了吧。

“你不是找到秦墨了吗？”

安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最近罗尚宇的事一直困扰着自己，现在安白只想尽快把问题解决，不想再跟罗尚宇耗着了，偏偏罗尚宇现在迟钝地像个白痴一样。

“找到了就好了啊。”

“谁说的？你还真别说这事儿，你一说我就生气……”

接下来，罗尚宇就像是黄河之水一般奔流到海不复回地把事情的经过一口气说了一遍，练气都不喘一下。

“哦~我好像懂了……”安白细细地听完罗尚宇的长篇大论，默默地呢喃着，表示自己懂了，然后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激动了起来，“你是说你还没有找到秦墨？！”

“是啊……”罗尚宇有些懊恼，这些情绪他只会在安白面前表现出来，“不过也快了。”

安白被开心冲昏了头，直接忽略了罗尚宇的后半句话。

“这么说我不用离开了？”安白心里这样想着，嘴上竟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罗尚宇被安白今天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的，再加上心里憋着的事都已经说了出来，罗尚宇心情舒畅了些，也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为什么要离开？就算我找到秦墨你也不用离开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罗尚宇不懂安白的顾虑，不懂为什么一直在自己身边的阿白会那么想离开自己。

“呃……”安白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罗尚宇的问题，只好选择沉默。

“阿白，不准再说要离开了。”罗尚宇半天没等到安白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

“嗯……”安白有些失神，现在的罗尚宇褪去了不解，凌厉地像个王者。

安白喝了一口红酒，不觉有些口干舌燥。

“小宇，我们……回去吧。”安白本来想说“回家”，可是一想又觉得不对，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罗尚宇招来服务生结账。罗尚宇今天心情很不错，阿白的不对劲已经被搞定了，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让阿白彻底对自己敞开心扉。

罗尚宇下飞机打车来的，没开车。

于是安白开车送罗尚宇回家。

现在车子正停在罗尚宇家楼下，安白默默看着罗尚宇上楼，然后上楼左边房间的灯被点亮。

安白抬起左手揉了揉太阳穴，右手从车门边拿出上次从罗尚宇身上没收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咳……”尼古丁充满刺激性的气味冲入肺腔，激得安白剧烈地咳嗽起来。

已经有多久没抽过烟了？安白闭眼想了想，怕是有两年多了。

大学毕业前安白是不会抽烟的，在与罗尚宇分开的两年多时间里，安白学会了抽烟。

那时的安白，一旦空闲下来就会情不自禁地想罗尚宇，已经快要无法自控了，只有一支一支不断地抽烟来麻痹自己。

大学毕业时，安白对罗尚宇的渴望达到了一个极限，都已经准备好要跟罗尚宇表白了。偏偏在毕业晚会的当天，同班的两个男生互表了心意，肆无忌惮地在一众毕业生面前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