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孤烟也是有些受不住,问道,胖子,你这是何苦呢?又是何必呢?
三子哽咽着说,两位大爷,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之后,三子哭哭啼啼的把自己跟小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絮叨了个遍。
两个老者听得脸色都是一片阴沉。好半晌,莫孤烟说道,三子,你跟我来,老贺你也来吧。
三人进了莫孤烟的家中书房。莫孤烟指指挂照片的墙面,问三子跟以前比较有什么不同。
三子神情还有些恍惚,眯着眼睛看了一阵,说,少了两张照片。
莫孤烟点点头,神色黯淡,对老贺说道,三子和那小辉俩个大男人相爱,按理说很难看。不过,老贺,其实我有件事比他俩更难看。
老贺有些犹豫的说,你说的是不是你跟那女弟子的事?其实我有些感觉出来了。
莫孤烟把头转向窗外,缓缓说道,赵小兰其实并不是我的弟子,我跟她曾有一段忘年之恋。我以为她真的是爱我不在乎我的年纪,直到上星期我才确定她只是因为我弟子中的老六才曲意奉承我,老六人俊秀又是多才多艺,所有弟子中是我最喜欢的。赵小兰说做生意赔了两百万高利贷,我帮她还,不料却是跟老六跑到了美国定居……老六、老六,那么聪明风流的人,估计盯上跟赵小兰了吧。
莫孤烟转回头,脸色有些潮红,瞧瞧老贺,又把目光落在三子的脸上不动。说,赵小兰很美,老六很帅,俩人真是珠联璧合呢。三子你跟他俩比,真是没法比。人丑,心傻,猪一样的固执。可是,如今在我眼里,你却是,却是……
老贺笑了,接过话头,说,老莫咱俩十几年交情了,你说的话把我也算上吧。顿了一下,也把眼睛盯着三子的脸,继续说,老莫你是不是想说,三子其实你在我们老哥俩的心中,真的很美,真的很帅,有情有义,一点都不傻……
莫孤烟终日阴冷的脸上,终于落下了两滴清泪。
三子傻乎乎的看老贺,又看看莫孤烟。
老贺却突然提高嗓门,大喝一声:还不赶紧磕头,叫师父!
那天,莫孤烟并没有让三子磕头。而是让三子回家把行李搬了过来,然后邀请了几位业内泰斗以及老贺,在家中低调举行了个郑重的仪式。先是宣布就此封勺,接着三子成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莫孤烟和老贺都明白三子的焦急,但是三年时间的确很短。两个老家伙仔细合计一番,居然推出厨艺与武功相结合的训练方式。
老莫这样说:厨艺之道高深之处在于全局的控制,瞬间的把握,境界的升华。
老贺这样说:咏春拳的柔韧以及灵活,可以帮三子舒缓全局,把握局部,狙击瞬间。
唯一的难点就剩下境界。却不料,三子对于做菜有着天生的禀赋。而且一向思维简单,脑筋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纯粹的简单,加上两位师傅精心的教导,竟然人勺合一,集天地之气,万物之精华……(扯远了)
没出两年,厨艺江湖冲出一黑马,以赛养艺,将全国以及亚洲各项大奖囊括一空。而且无论赛事大小,只要举行的地方,必然出现此人。一度被人惊呼:奖牌杀手。
自然,这都是后话。
小辉报道的第一天,意外的受到镇长的接见,更加意外的是碰到了一个埋在心底朝思暮想很多年的人,不是自己的心,是赵海洋的心。这个人叫云海,这两个字,在脑海中如同一道闪电,震惊了小辉本已麻木的心智。
——卷二·校园·完——
卷三:官场
第一章:云海现身
南部沿海某个特区,早期只是个几个小镇合围而成。当年有位伟人视察至此,无意目睹到上万百姓因为生活艰难,潮水般涌向那个尚未收回的所谓英国租地。一旁陪同的省委全体领导忐忑之中,只是听到了伟人轻轻的说了一句话:这不怪你们,我们的路线有问题。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那个时代,没有人敢说路线错误,也根本没有人敢这么去想。
再往后,在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中伟人讲了对于未来起了惊天动地变化的几番话,话如惊雷,震惊全国。即便是偏远宁静的滦阳县滦阳镇,同样感到了震动。
政府精神学习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从会议室走出来的镇长于飞却是没有丝毫饿意,依然精神抖擞。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整整半个多月自己都在跟市委三号沟通这件事情,其中精髓的把握自然要比其他人准确得多。
经过镇综合办公室,于飞看见里面有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静坐聆听办公室主任说话,想起来今天是新人报到的日子。心里面一动,想起江北市委三号提醒自己近期要进步的事情,不妨看看里面有没有可以日后使用的人才。便暂时放弃了准备去吃饭的念头,走了进去。
办公室主任一见镇长进来,赶紧迎上笑脸让座,又给新人介绍于飞。三个年轻人急忙起身,朝于飞恭敬的打招呼。于飞摆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跟大家一一握手,又让大家落座。杜晓辉和另外两个新人等于飞先坐下,才小心的落座。杜晓辉暗暗打量着于飞:中等身材,白净少毛,一件灰色的西服里面是白色的衬衫,裹着圆嘟嘟的肚子,看不好实际年龄。有些胖,看着像过了三十;但是,皮肤很光滑,又好像到不了三十。
于飞也打量了几位新人一番,寒暄了几句官腔。有心考验一番,顺口就说出来这段时间自己研究的一些上面的精神。
“最近我们党的精神里有这样一句话:发展才是硬道理,要抓住有利时机,集中精力把经济建设搞上去。三位都是大学生,栋梁之才,不如我们今天探讨一下,都说说对这话的理解。谁先谈谈?”
小辉三人毕竟是才毕业不久的学生,一上来就碰上范围这么大的题目,一时都沉静下来,各自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斟酌着怎么回答。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位年轻人,一身白衣,连皮鞋也是白色的。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头发却是乌黑,愈发彰显黑白分明的双眼。这人就说了这么一句道歉,却不再开口,只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冰冷之气发散开来。伫立门口,静静等待。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洒到他的身上,反射着白色的光芒。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像梦中的一朵雪莲花,盛开在天山之巅的悬崖边,孤单而漠然。
众人竟然一时愣住,短时间反应不过来。于飞也是心中一叹:好一个飘逸俊朗的青年!
最震撼的却是小辉,眼前的这个人,这种气质,十多年都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只是身材的高度和脸上的成熟。也正是这个人这样的身影,让当初自己迷恋狗剩的时候,酸了好几年。
我看着眼前的这群男人,心中还是以往的那般无奈。我知道自己的表现总是让人觉得孤傲冷漠,而实际上只有我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都是男人,我却是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办公室主任最先清醒过来,生气的喊道:“你是云海吧,哪有人连报到都会迟到的!镇长您看,他太不像话了!”
于飞却摆摆手,对我指指靠近小辉挨着窗户边上的空座,说道:“你坐下吧。”又不知道对我还是对大家说道,“咱们镇两边都是山,路不好走……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又沉闷了一分钟,终于一个带着眼镜很斯文的青年举了下手,说道:“农以地为天,国以粮为本!咱们镇民风醇厚,勤劳耐苦。虽说本地土壤并不肥沃,但是大力发展农科站,积极改良农业技术,增加高产品种。同时开山架田,提高耕作面积。再者可以顺带扩大化肥厂及种子站。三管齐下,定能带动我镇经济发展,造福百姓!”说完,还悄悄用眼角扫了大家一圈,得意洋洋。
旁边另一位高个青年撇了下嘴角,不敢落下风,也举下手说道:“这位同学,不,这位同志说的不错。不过,我倒是觉得咱们镇两边是上,应该靠山吃山才更好。本地石头和矿产丰富,大力发展煤矿、铁矿以及水泥厂,我认为这样见效会更快!”
小辉却没有跟着发言,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的把谈论的话题告诉了我。我朝小辉微微点头,尽管小辉有不少变化,比小时候调皮打架的时候稳重了许多,不过我的记忆力一向惊人,早已认出他来。同样,看他兴奋的眼神,应该也认出了我。
镇长于飞听了二人陈述,我瞥见他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这二人表面根据本地人情和地理去分析,却是与真正的实际相差很大。不过我并不想说什么,我又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
但是,显然于飞并不准备放过我,低下头看了看桌子上的A4纸,又抬头把眼神朝我飘了过来,眼神里有一丝疑惑,马上又笑了笑,说道:“云海是吧?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是复大毕业的研究生,年龄却不比大家大。以前经常上学跳级吧?”
我明白他的疑惑,他其实是想问我,顶级重点大学毕业,学历还这么高,怎么分到一个镇子里了?我心里一阵苦笑,我没有任何关系走路子,况且对于我无奈的人生和无奈的取向而言,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才觉得活着安稳。当初毕业时候,还是打着志愿支援落后,为祖国奉献的名义主动要求来这里呢。
我装出一副谦逊的样子,回答:“我只是个书呆子而已,到这里跟大家来学习的。”
“那你来说说,你对发展经济建设的看法!”于飞还是逼我,居然用了命令的口气。
我只好回答:“两位同志说的都很棒,不过还需要一些补充。本地种植面积有限,土壤质量不高……”
眼镜青年很不爽的打断了话,反驳我说:“刚才我说了可以开垦梯田,增加面积。”
这人是个农业大学的书呆子吧?我无奈,只好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告诉他事实,“嗯……山上树木矮小稀少,下面应该是没多少土壤的。”我想眼镜应该能明白了,所以撇开他,继续刚才话题,“靠山吃山是个好办法,不过,是不是该先考虑怎么把挖出来的东西运出去?况且,那些煤矿、铁矿大多是私人胡乱开采,继续扩大,一是浪费资源,二是很容易出事故。”
“那你说说该怎么解决?”于飞追问。
我观察到于飞的眼睛亮了起来,心里有些发苦,但是如果过分低调的话,就会让人觉得我太孤傲,只得斟酌着继续说下去,却是虚晃了一枪:“该解决的当然要解决,一时动不了的放到后面也是办法。我才疏学浅不敢妄论,相信领导们自然早已胸有成竹。”
小辉点点头,似乎听懂了言外之音,紧接着只是说了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见解。于飞本来对着我微笑的脸上,转向小辉,泛起一阵惊讶。
我未做任何表示,心里却是对小辉有些刮目相看。暗道,看来这小子跟小时那种调皮捣蛋的时候真是不一样了。
第二章:酒乱心智
小辉只是用了一句话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什么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所以无论怎样发展经济应该同时先发展教育。
我这个人呢,喜欢博学多看,来打发自己无奈的孤独。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当然很清楚领导所说“发展才是硬道理,要抓住有利时机,集中精力把经济建设搞上去。”这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句话就是“发展经济必须依靠科技和教育,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小辉就是把这句话给表达了出来。
但是于飞的惊讶,我想是因为这个人确实深谙官场之道。经济是要发展的,但是对于官员来说,有些程序是必须优先去做的。经济数据与发展教育在短期内绝对是矛盾的。一个是收入,一个是支出。但是第一生产力这话的重要性决定了即便是面子工程,教育也必须要搞出样子来。上面绝不会喜欢不遵循中心政策的地方官员。
不过这些对于我云海来说,都没有任何关系。谁喜欢往上爬,就玩命去爬。我这人一向恐高,只喜欢山脚的风景。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不过,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没想到,镇长于飞居然是我比较喜欢的类型:成熟稳重、脾气随和、干净整洁、身材也不错。我这人身体天生缺血体质,一到冬天就痛苦不堪,就连夏日里嘴唇都有些发白。所以喜欢胖一些的人,看着便觉得心里暖和了一些;而且自己性格孤僻总是无意激怒他人,所以更愿意跟大咧一些脾气随和的人相处;自幼独自一人没什么长辈,所以也多少渴望有成熟的那种依靠。
所以,我喜欢这个于飞。不过,想想而已。一切随缘,随不了缘,那就随风。喜欢水柔的感觉,但也喜欢清风。风吹,心中水面涟漪;过后,一片宁静。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当自己根本不存在。其实,整个世界我都感觉不到自己存在。起码,还没有让我感觉到自己存在的那个人。
所以无畏自己该不该喜欢男人。
下午进行的部门分配,还真是人尽其才。
戴眼镜的青年叫李炜,果然是农业大学毕业,分配给了农办。
高个青年叫张杰,只是个中专生。本地人,据说本不应该分到滦阳镇,扯关系添进来的。高高壮壮的小伙子,竟然分配给了计划生育服务中心。
小辉学的是中文,被分配到党政办。我想这应该是个好地方,将来会跟镇委书记走的近一些。
我学的是财经,自然进了财经办。对于这样的分配,我还是挺高兴的。我对于飞的感觉不错,而财经办公室正好就在镇长办公室对面门对着门。这也难怪,镇长只是科级级别,是没有专职秘书的,往往都是由财经办主任担任,况且镇长的第一职责就是主抓经济。两个办公室挨着,什么事情办起来就方便的多。
想一想,以后每天都能看见于飞这个长的不错的小胖子,我一向平静的内心居然有小小窃喜。没办法,我知道自己的缺陷;纵是才高八斗,博学多识,却总是让情感迷失自己的心智。我这人生的二十二年里,真的实在是太孤独了!
镇政府有专门的食堂。但是,我已经预感到自己晚饭不可能在那里吃。果然,一下班小辉就非要拉着我去外面吃饭。我微笑着点点头答应了他。我知道他一定对我有很多疑问。少年时的短暂回忆,同我在野鸡坨居住的短短半年光阴,水流经过,尚有流痕。我一样,多少有点问题需要询问小辉。
离政府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春满楼”酒家,这里估计是当地最大的一家了吧。守着政府,总会有些好处。小辉一身名牌,定然会请我去这家。所以我们就走进里面。也真算是高朋满座,上了二楼有间无人的雅间,却被服务员告知已被人预留。我俩只得在两间雅间的中间狭小的空地,凑合着让服务员摆上个小桌子。毕竟楼下太喧嚣了。
酒菜未至,只有茶水的时候,小辉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问些什么。张张嘴又没问。我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吧?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也不说话。呵呵,小辉,你不问,我更不着急。
春满楼的茶水也算凑合,乡野地方也不能要求太高。我偷偷的放纵着自己的思维,神游这小小的空间,却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拉了回来。抬眼望去,一群人接踵上来,中间簇拥着的居然是于飞。
小辉站起来,礼貌的打招呼:“镇长,您好!”
我故意按兵不动,只是冲着于飞笑笑,感觉有些挑逗的味道。
于飞愣了一下,透过他鼻子上的金边眼镜,我看到有一丝迷惑。瞬间又恢复正常,有些泛青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点头示意。便从小辉我俩身边走过,进了那间预留的雅间。
小辉神情渐渐淡定,似乎经过这么一番动静,反而有了头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一上来居然只是问一个人。
“云海,你还记得狗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