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染成暗色的白色单衣，珀尔涅倪停下动作，伸手将盖住雾毓眼睛的单衣拿了下来。
雾毓徐徐睁开了眼，却让更多的透明液体倾漏而出，为什么要哭？他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悲伤，感觉到了身上这人的悲伤。
看着那宽阔精壮的肩膀，上面触目惊心的结着血口，可以看见往外翻的血肉，由此可以看出那咬他的人使了多么大的劲。
珀尔涅倪怔住了，看着他，苦涩一笑，“我的触碰就让你这么厌恶吗？我不会停下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停下来，你感觉到了吗？我在爱你，而你呢？也如我爱你一样爱我吗？不，你还是恨我比较好。”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低下头吻雾毓眼角的湿润，将他不停从那双黑色瞳孔里冒出的透明液体全部吻掉，然后，向下移，温柔的贴住了他的唇。
“呃啊……”雾毓浑身的力气都被身下的剧痛吸透了，疼的喊出声，却被珀尔涅倪全部封在嘴里，只有模糊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那么长。
他的感知中只有千幌那温柔的都能滴出水的脸，珀尔涅倪嘴角邪肆的笑，摇晃个不停的华丽的宫殿穹顶，痛的连呼吸都困难的后处，还有将他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击碎的猛烈冲撞。
“珀尔涅倪……珀尔涅倪……珀尔涅倪……”在半昏迷与半清醒间，雾毓微睁着眼，不停的念着他的名字，不论是无意识的还是有意识的。
那人只是吻他，没有说话。雾毓清晰的看见了那人眼里的湿润光泽，随后一行清泪滑下了那人的脸庞，落在了雾毓的眼中。
…………………………
宫殿里满是令人脸红心跳的迤逦气味，偌大的床下是一地被撕碎后随意扔掉的丝绸布料。
凌乱的床上躺着一名眉头紧蹙，神色不安的淡漠少年，他露在锦被外的肩膀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吻痕，情色意味十足。
坐在他身旁的白发男人低着头，动作轻柔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替少年抚平纠着的眉间，那头白色的利落短发更显得他狂野冷酷。
“叩叩。”轻微的声响让白发男人的动作顿了顿，看着身旁的人那即使熟睡仍旧神色慌乱的脸，忽然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下床，拾起地上的白色衣袍披在身上，又转身回去弯下腰替少年将被子盖得更高一些，压了压被角，才起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没打扰你的好事吧？”撒帝戾隐在黑暗中，阴声怪调的问了句。
“没有。”珀尔涅倪倒是少见的平淡的应了句。
“看来我来的倒还挺是时候的。”撒帝戾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的瞪他。
“嗯。他需要休息，我们去主殿谈。”珀尔涅倪说着就抬脚向前走。
“看你一脸春风得意又面带纠结的样子，一定是用强迫的手段得逞的吧。”撒帝戾对着珀尔涅倪面无表情的脸下了这么一个定论。
“哼。”珀尔涅倪冷冷一笑。
“这想当年，我用强迫的手段得到你岳父后，也是和你一样的表情。”撒帝戾开玩笑似的说着。
“看来你已经把毓当成女儿了。”珀尔涅倪的脸色没有缓和下来，还是冷酷的摆着。
“我不是也把你当女婿了吗？”撒帝戾继续着无聊的谈话。
珀尔涅倪只是抬眼瞥了他一下，就再没看他。
半晌，撒帝戾率先开口，并且一抬手就砸碎了身旁那张看似黄金铸成的大炉子。
“你以为你私自把他从十八层地狱救回还替他承受折磨的事情老头会不知道？”一字未断，他的话里全是怒火。
“我相信异之王一定会瞒的滴水不漏。”珀尔涅倪眼也没抬，冷声说道。
“早在你在他身上下禁忌之子的诅咒时，老头就知道了。”撒帝戾拍了拍手中的碎屑，邪邪的看着他。
珀尔涅倪有些不习惯的拉了拉垂在额前的白色刘海，一副完全没有听他说话的模样。
“虽然有一定的原因是我故意为之。”撒帝戾停了停，瞄了眼珀尔涅倪的表情，见其神情无异，才继续往下说：“老头虽然已经退位了，但不论怎么说他曾经也是神。”
“所以你想要警告我不要和老头对着干吗？”珀尔涅倪终于开了口。
“也不完全是。”撒帝戾挑了挑眉，整个人躺在软榻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就不动了。
“撒帝戾，你和老头见过面了吗。”这一定是个肯定句。
“嗯，见过了。他让我认认真真的告诉你，神是不会有爱的，因为已经没有心了，如果你有了心，那他将会‘义不容辞’帮助你把这颗心‘连根拔起’再‘毁尸灭迹’。”
“听你那么说，老头这次好像被逼急了哦。”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难道是因为你这颗突然长出来的心——就是你成为神之前丢掉的那颗？”
“以前的记忆我没有任何兴趣，不论我成为神之前到底惊天动地的爱过谁，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从此只爱他一个。”
“诶啊，好羡慕啊，竟然可以得到伟大的神——爱的告白。”
“那漓薄的处境倒是挺令人同情的。”
“哼，珀尔涅倪啊珀尔涅倪，你现在真是像极了护崽的神兽。”
“我只是想要保护他。”珀尔涅倪突然低声说道，褪去了冷酷，满是柔情。
“珀尔涅倪，别忘了，那老头不会让你那么做的，就算是死也不会让给你那么做。”撒帝戾仅是一愣，便裂开嘴邪气的笑着，毫不留情，“而且，保护他？你可别忘了他现在变成这样可是拜你所赐。”
“我只是想要保护他而已。”珀尔涅倪似乎没有听见撒帝戾的话，还在自顾自的呢喃着。
“你保护不了他。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是神，他就必须死。”撒帝戾邪邪一笑，眼里却有着对好友的不忍同情。
“撒帝戾。”珀尔涅倪这一声叫的无限柔情。
“干……干嘛？”撒帝戾的背脊突然凉了一下，瑟缩的问道。
“帮我最后一次。”
第九十七章：诅咒
“小毓……小毓……”觉醒揪着两根小小的手指，小声的喊着，不敢向前一步。
之前才被某人抚过的黑发此刻正柔顺的垂着，雾毓裸着上身坐在床上，锦被盖住了腰以下的部位，上身印着就连图腾条纹也掩盖不了的暗红吻痕。
“小毓，你、你别这样好不好，觉醒很怕……”觉醒看着他那双毫无人气的黑眸，缩着身体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
“嗯？啊！小毓你刚刚和我说话了是不是？！”觉醒呆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高兴的呼喊。
“为什么叫我小毓？”雾毓淡漠的再次开口问。
“嗯？因、因为你就是小毓啊！”觉醒解释着，又觉得自己解释的不够详细，接着说道：“小毓，你不记得我了吗？就是大概……”掰了掰短短的小手指，“大概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雾毓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示意他继续说。
“一千年前，小毓你救我了，我们就做了朋友了。可是，我害的哈瓦族覆灭了……”立刻陷入了愧疚与自我厌恶中。
“继续。”
“……然后天祸，对！就是天祸，我从坏人那里逃了出来，就听见别人说小毓你牺牲了，被天祸害死了，然后我就看到有个白头发的人抱着小毓，就是上次我帮你绑完头发后，把你追的逃命的那个白发男人。后面我就昏过去了，吞了灼眼之后，我就自我封印了，有个人就让我来到了小毓的身边，变成了雾，但是那时候我是没有记忆的，后来又死了，又害你自杀了，我又自我封印了，然后就被小毓你唤醒了！”觉醒念念叨叨的说了一大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白发男人是珀尔涅倪？”雾毓的眼里终于有了颜色，也有了情绪。
“对啊，就是神啊！”
“小毓你还记不记得我在树洞里和你说过，你们一千年前就认识了。”觉醒像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为自己能够和小毓讲话而高兴。太好了，小毓终于恢复正常了，他终于和我说话了！
“一千年前，珀尔涅倪……我……天祸……”雾毓不解的念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明，那个从前世开始就一直缠着他的白影越来越清晰，白色的衣袍，白色的长发，然后是那张脸，终于可以看见那张脸了吗？
“啊！”他只看到了侧脸，还没来得及看到全部就眼前一黑，全身上下痛的难以言喻。
“小毓！你怎么了？”觉醒赶紧扇动翅膀，扑上前，却被雾毓一把打开了。
“啊！呃啊！”难以抑制的嘶吼着，黑发凌乱的甩着，他抓裂了身上的锦被，红黑色的图腾条纹好像有生命一般，正在从雾毓的身上剥离出来，撕扯着他的骨肉，使他痛不欲生。
“这……这是诅咒。”觉醒瞪大了半透明的眼，惊愣的说着。
……………………………………
“珀尔涅倪！你是不是疯了？！我绝对不会帮你！”撒帝戾撤去邪气的笑，狂怒的白发男人吼着。
“你必须帮。”珀尔涅倪斩钉截铁的说着，貌似他是命令人而不是求人。
“哼，你要我帮你……”
“轰隆隆！……”撒帝戾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宫殿外传来的巨响给打断了，两人神色深沉的对视一眼，仅是一瞬间，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小毓！小毓！”觉醒半透明的小脸上挂满了焦急的泪珠，他挥动着专属于哈瓦族的王的巨大羽翼飞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宫殿前，抬头望着漂浮于上空中的黑发少年，惊慌的喊着。
突然他感觉到身后有声响，立刻回头，看见神与异之王都站在他的身后，他马上过去求救。
“神，诅咒！小毓身上有诅咒！”觉醒指着雾毓着急的说着，泪水再次在眼眶里打着转。
“珀尔涅倪，看样子诅咒还没有完全开始。”撒帝戾歪着头，抬眼望着雾毓，“你都没有帮他穿衣服吗？”。
雾毓浑身未着一丝一缕，裸着身体浮在空中，黑色的如瀑长发将他轻柔的包裹起来，只露出了光着的双脚，使他散发着禁欲的神秘感，红黑色图腾条纹正在慢慢的从他脸上分离出来，绝美淡漠的脸渐渐显露。
“不该看的不要乱看。”珀尔涅倪阴沉着脸看都没有看撒帝戾一眼，紧盯着雾毓，蓦地一口鲜血突然从他口中吐了出来，高大的身体摇摇欲坠。
“珀尔涅倪！”撒帝戾快速举步上前，扶住了珀尔涅倪的往前倒去的身体，忍不住大骂：“你这混蛋！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快点进行转生吗？如果他的诅咒完全开始了，你还没有进行转生，你就等着魂飞魄散！”
“撒帝戾，帮我一次。”珀尔涅倪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雾毓，忍着力量被剥离的疼痛对撒帝戾说道。
“不行！快点，先离他远一些，不然诅咒会开始的更快，你的力量会被他全部吸光的。”撒帝戾先是一声怒吼，继而轻声安抚的说道，扶着珀尔涅倪就要跃起离开。
“帮我一次，最后一次。”珀尔涅倪紧蹙着眉头，抓紧了撒帝戾的肩膀，双眼坚定的看着他。
“不行！珀尔涅倪，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可能亲手送你去死。”撒帝戾撇开头，不去看他眼里的坚定决绝。
“撒帝戾，帮我。”珀尔涅倪挥开了撒帝戾扶着他的手，往后连退了几步，才摇晃的站稳了身体。
“你快点进行转生。”
“帮我。”
“珀尔涅倪！你到底知不知道魂飞魄散是什么意思？”撒帝戾忍不住再一次怒吼，这个家伙平时那么精明，怎么现在冲动成这样？
“知道。”
“我知道你不想雾毓死，可你进行转生后找回了全部力量照样可以让他再重生一次啊，不然你要看着雾毓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再魂飞魄散吗？”
“我不想再看他痛苦……”珀尔涅倪的脑中浮现了雾毓绝望自焚的场景，“我不会让他变成傀儡的，帮我。”
“你……”撒帝戾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人宁愿冒着毁灭神界的危险也要杀雾毓了，即使重生了两次，经历了三生三世，没有对方任何记忆的他们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深爱对方，这就是那人拼命想要毁掉的东西，是吗？
“帮我，最后一次。”珀尔涅倪重复着，观察着撒帝戾脸上的神情。
“珀尔涅倪，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我……”
第九十八章
“谢谢。”珀尔涅倪截断撒帝戾的话，按了按他的肩，神色郑重的道谢，聚集全身力气，他迅速移动，向雾毓靠近。
“珀尔涅倪。”撒帝戾无奈的喊了声，上次也是这样，他怎么这么倒霉，被自己唯一的挚友逼着两次亲手送他去死，他当初是瞎了眼才去找珀尔涅倪，他还不如乖乖的待在异界。
“毓。毓。毓。毓。毓……”珀尔涅倪一声柔过一声，轻轻地唤着早已失去意识的挚爱。
“神，你……你不可以靠近小毓啦……”觉醒的声音弱了下来，哈挞大叔留给他的记忆里就有说明禁忌之子的诅咒开始时，会反噬施咒者的力量，直至他魂飞魄散为止，神看上去也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他还要靠小毓那么近，不知道那样不仅会很痛苦还会死吗？
“毁灭……”雾毓低头闭着眼，声音沙哑的说着，不论是气息还是感觉，他都不像雾毓。
“毓？”珀尔涅倪试探的念了声，为什么感觉那么怪异，这个他亲手施下的诅咒怎么感觉如此陌生。
雾毓抬起脸，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不再是一望无底的黑色旋涡，而是杀虐嗜血的红色，沙哑的像是被沙砾摩擦发出的声音：“毁灭神界。”
珀尔涅倪盯着他的红色双瞳，讶然的怔住了。
那人不可能是雾毓。
“这、这是变异！诅咒变异！”觉醒惊慌失措的大喊着，他的记忆里有着准确的信息告诉他，诅咒变异了。他摇着头，不是很明白，一般来说，诅咒是不可能会变异的，除非、除非施咒者和被施咒者产生了爱意，这样才会导致充满阴暗仇恨的诅咒变异。而且，爱意有多深，诅咒就会变异的多可怕。
“毓……”珀尔涅倪忍着力量被一丝一毫狠狠抽离的痛楚，一步又一步的缓慢靠近雾毓。
“神，你不可以再靠近了！你……你会……你会死的……”觉醒一直都是很尊敬并惧怕神的，不论是他自己本身还是哈挞留给他的记忆，他是神，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神，没有心，所以也没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