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么会变成张小默？”

说到这事周毅就觉得心疼，夹烟的手指都跟着抖了起来，“张大飞说，子涵是他在家门口拣到的，那之前他已经要了好几天的饭，身上破烂不堪，脸上还带着伤，瘦的都不成型了。”

听到这里严伯军的鼻子都酸了，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点了一支烟一口口的吸了半天才问，“周毅，你是怎么想的？”

周毅把烟头按灭在烟缸里狠狠的碾了几下，“……正如你所见，我不打算告诉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严伯军最是清楚不过，张小默那孩子爱周毅爱惨了，为了他殉情，为了他拿出自己的一切，周毅被他感动了，之后就全心全意的爱上了他，的确很让人感动。可在感动也不能忽略现实问题，除非从新投胎一次，不然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的。

“你想瞒他一辈子？”

周毅点点头，“我放不下他。”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周毅，你仔细想想，也许小默对你的爱并不如你想的那样？”

周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满目疑问，严伯军又道，“也许他喜欢你只是因为恋父情节呢？从小就失去了父亲所以他才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人，你不是也说过吗，他对你并没有太多的欲望。”

这一句可真说到了重点上，张小默对他的确没有太多的欲望，即使是那种事他们一周最多也只有一两次而已，相比之下张小默更喜欢睡在他的怀里。本就没有安全感的周毅此时更加不安了，他越想越觉得严伯军的话有道理，张小默对他的感情可能更倾向于亲情。

严伯军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又继续劝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爱他，可是这种爱对他并不公平，且不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光是年龄就是很大的问题，等你老了之后小默怎么办？再说身为他的父亲你也要多为他想想吧，难道你不想他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难道你不希望他继承你的家业？难道你就希望他像个情人一样被你包养一辈子？万一有一天这事传出去你让小默还怎么出去见人？”

字字句句都犹如尖刺一样的扎进了心里，周毅不光觉得心疼连脸上都跟着疼，就像有人在狠狠的抽他的嘴巴子一样。其实这些他又怎能没考虑过，可是人的感情自己控制的了吗？

“周毅，小默那孩子小时候受了那么多的苦，你忍心再让他，让他……”

“别说了！”

这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周毅烦躁的掐了自己手里的烟，又接着点了一根。严伯军也不敢再说什么，但他是真心的为二人的将来考虑，尤其是对张小默。他现在明白周毅为什么会给他留那么多的财产，安排那么周全的后路了，但以儿子的身份来说严伯军觉得张小默就算继承他所有的财产也不为过，因为周毅的家产本身就是为他挣的。

“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们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严伯军知道周毅现在一定是挺难下决定的，但他相信周毅能把事情想明白，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严伯军起了身走到门口时听见周毅说，“先不要告诉他。”

“我会暂时替你保密的。”暂时两个字语气稍重，周毅自然是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严伯军离开后周毅又在雅间里坐了很久，连抽了五六根的烟才起身离开。心情烦躁的他没有发现隔壁的雅间里走出一个人，一直目送他的背影走出视线才转身离去，刚才屋内二人的谈话全都被这人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

回家的时候周毅没有坐车，独自一个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萧条的景色让他觉得有些孤单。脑海中反复回想着严伯军的话，不安和恐惧感让他倍受煎熬！

“你回来了？”张小默刚刚洗完澡，头发上还带着水，顺着发稍滴下来，那张小脸儿依旧带着兴奋的笑容。周毅站在门口看着他，心里酸酸的难受。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了？”周毅接了他手里的毛巾盖他的小脑袋上给他擦了擦。

“你身上烟味好重。”张小默不聪明但关于周毅的事他却很在意，二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张小默很了解他的习惯，只有在烦心的时候周毅才会抽那么多的烟，在加上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忧虑，张小默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就去刷牙。”周毅马上把视线转开了，脱了鞋子大步向卧室走去。却在离门两步远的时候被后面的人搂住了腰。张小默把小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担心的问，“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能对我说吗？干吗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周毅走了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即使已经休息过了，脸上却依旧带着憔悴，张小默又怎会看不出来。他知道做生意很难，以前不懂这些还以为大款的生活有多风光呢，和周毅接触久了才知道人前风光的他背后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有时候忙到后半夜都不能休息，早上都要早早的起来去公司，一忙起来连饭都吃不上，张小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有时候张小默很痛恨自己的无能，同样身为男人除了做饭却什么也不会，不能替周毅分忧解难，只会占着他的宠他的爱。他也希望自己能替周毅分担分担忧愁，就算帮不了什么忙当个听众也好，可周毅却从来都不对他说心事，生意上的事也是，都不对自己说，苦也好难也好他全都自己承担了。

刚才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他和严伯军在饭店又说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脸色这么差，这样的周毅自然会让张小默胡思乱想。

周毅叹了口气，拉开他的胳膊转身搂住他，轻声的对他说说，“别乱想，我没有不开心。”

张小默嘟着小嘴儿不高兴的道，“你又骗我。”

第 53 章

周毅无奈只好搂着他一起坐回了沙发上，想了又想对他说，“我朋友遇到了点儿感情问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我有点替他烦心。”

“什么感情问题，能跟我说吗？”

周毅犹豫了半晌不自然的开口道，“他喜欢上一个人，可那人是他的亲人，很亲很亲的那种，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小默反问道，“是严大哥吗？”

“不是他，是别的朋友。”

“哦。”小默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想到那个词，“不伦之恋吗？”

“恩，你说，他应该怎么办？”

“那，到底有多亲？”

“……他爱上了自己的儿子！”

张小默惊讶的张大了口，傻了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法律规定近亲是不能结婚的。”

周毅：“……”在张小默面前，你想忧虑都忧虑不起来！

“和结婚没关系，只谈感情的问题。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你那个朋友很喜欢她儿子吗？”

周毅看着张小默的眼睛认真的对他说，“恩，喜欢，非常非常的喜欢。”

“那她老公怎么办？”

周毅无言了片刻，哭笑不得的告诉他，“我那个朋友是男的。”

张小默更惊讶了，不过这感觉却比刚才好的多，因为他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自然也就更能理解他们一些，不过理解归理解但这种感情实在是不应该，“他儿子能接受吗？”

“你觉得他儿子能接受吗？”

爱上自己的儿子张小默连想都不敢想，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儿子，自然也就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我不知道。”

“如果你是他儿子的话，你能接受这份感情吗？”

张小默别扭的抿起了嘴巴，这副表情让周毅一阵紧张，搂着他的手都加重了几分的力。张小默很认真的想了这个问题，不过毕竟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自然是体会不到当事人的感受。他只是觉得那个父亲挺可怜的，喜欢上自己的儿子，同性恋加不伦之恋，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定很纠结很烦闷吧？张小默设身处地的把自己联想成那个男孩儿，想想自己父亲要是喜欢上自己，自己能不能接受，可惜他没父亲，完全找不到那种感觉。所以他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

他又想既然是周毅的朋友，那那个人一定也是一个好男人，不然周毅是不会和他做朋友的，既然是好人就不能在这种时候怪他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应该理解他才对，所以他对周毅说，“这种事没有亲身经历过怎么会知道呢。我觉得他应该问问他儿子的想法，要是那男孩儿也喜欢他父亲那还好一些，要是不喜欢就不能勉强人了。”

“那你喜欢我吗？”

张小默有点跟不上周毅的思路，不过反应过来后还是红着脸搂住了他的脖子，撒娇的说，“喜欢，可喜欢可喜欢了。”

周毅这句话是脱口而出，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说完后他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换做一般脑瓜反应快的人定会马上有所察觉，幸好张小默这孩子傻了点，完全没听出这话里的不妥之处，让周毅平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平静之后周毅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张小默喜欢他为什么对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欲望，会不会他的喜欢真如严伯军说的只是恋父情节。大家都是男人周毅自然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身体的反应，亲吻他抚摩他甚至只是看见他都会有感觉，可张小默却显得冷静的多，只有在被自己亲吻和抚摩的时候身体才会有反应，甚至他都没有主动提过这方面的要求。

当然他不提周毅也不会往那方面去引导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刻意的不让自己往那方面去想。张小默还是乖乖的缩在他的怀里，带着满足的笑容睡的香香的。周毅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和小时候很像，自己要是不搂着他他就哭哭闹闹的不肯睡，非要躺在自己怀里才能安心的闭上眼。真比较起来现在的他和小时候又有什么区别，周毅又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

但这次他下决定可要比上次快的多，几乎在睡觉之前他就定好了打算：张小默是我的，从里到外，从过去到未来都是我的，我是不会放手的！真要我放手那还不如杀了我痛快！就算他对我的爱只是恋父情结那又能怎样，不一样也是恋吗！

严伯军对他们的事相当的重视，周毅爱上张小默他可以接受，但如果他爱上的是自己的儿子严伯军可就接受不了了。这样的感情注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身为朋友和长辈又怎么能眼看着他们两个越陷越深，到头来不得善终！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严伯军一直在等周毅的答案，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去问了周毅。办公室没有外人，面对他的询问周毅很是冷静。抽完一支烟后周毅把桌子上的亲子鉴定结果给撕了个粉碎，然后放在烟缸里一把火烧成了灰。

“周毅，你……”严伯军看着周毅的一系列动作，从惊讶到震惊。

周毅随手又点了一根烟，沉声的警告他，“要是敢对他透漏一点风声，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发起狠的周毅谁也惹不起，别看是朋友，严伯军一样会怕他。但怕他的同时也有点可怜他，这个男人真是彻底的陷进去了，陷的无法自拔。

“你想好了？”

周毅坚定的告诉他，“我是不会放手的！……”除非，小默不再爱我。

能让周毅这么快下定决心，是因为张小默的爱，上次也是一样，在他犹豫不决时也是张小默帮他下定了决心。只要张小默还爱他一天周毅就不会再放手，这份感情本身就已经违背了常伦，违背了道德，甚至会被别人唾弃，自己又怎么能把时间和经历全浪费在犹豫不决上，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多想想怎么把张小默保护好，多想想怎么爱他。

事已至此，严伯军即使有万般的不赞同也没能力再阻挠他的决定，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走出了办公室。周毅的话他不敢不听，这件事他只能烂在肚子里，万不可被张小默知道一丝一毫。心里藏了个天大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尤其在看见张小默的时候，严伯军总是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好奇害死猫了！

张小默依旧是天真活泼的样子，每天高高兴兴的拎个餐盒来给周毅送午饭。这段时间严伯军养成了一个习惯总是会在他来公司之前站在顶楼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看看他，有时候张小默会过来跟他打声招呼，还会从盒子里拿点心给他吃，叫他一声，严大哥。严伯军心说你本应该叫我叔叔的。观察久了严伯军渐渐觉得张小默的唇耳之间真的和周毅有些相似，为什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那天不知何事张小默摸着眼泪进了洗手间，周毅紧跟其后的也出了门，路过严伯军时周毅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推门进了洗手间。严伯军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跟过去，不一会儿周毅又搂着张小默出了门，一边走一边拿手帕给他擦头发上的水。

“小傻瓜，看书也能看哭了。”

张小默好象是用凉水洗了脸，发梢还有水珠滴下来，被阳光一照显得很是耀眼。他抽了一下鼻子说，“写的太感人了。”

周毅无奈的笑了一下，用拇指给他擦了擦眼角，“以后还是给你买卡通书看好了，全是喜剧的那种，让你天天笑。”

“那你还不如多拍几张照片给我。”

“为什么？”

“因为一看见你我就会笑了。”小默微红的眼睛里满是爱慕的神色，嘴角翘翘的勾起来，两只小手还撒娇的抓着周毅的衣角，这副画面全被严伯军看在了眼里。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了周毅为什么要瞒着小默真相。也许自私的原因只占其一，最重要的一点周毅是不想张小默去承受那种压力，他只想让小默永远这么开心，永远这么无优无虑，其他的负担周毅都自己抗下了。

那个所谓的恋父情结其实只是一个偏激的说法，严伯军看的出来张小默是真的很爱周毅，与年龄身份地位无关，只是单纯的爱他这个人。要是有一天张小默知道了真相，他的反应也许不是恨不是怨，而是悲伤和痛苦。与其如此又何必要让他知道真相，就算是善意的谎言，就算是自私的爱又能怎样，只要他能开开心心的不就好了吗。

严伯军想通了这一点，心里也得到了解脱，他按灭了手里的烟，然后拿着烟缸走了。交给秘书时还嘱咐了一句，“不用放回去了。”这段时间严伯军每天中午都会站在那个窗户前抽烟，看着张小默来在看着他走。秘书就特意在窗旁边的花台上给他放一个烟缸，已经有半个月那么久了。

第二天张小默没有在窗户前看见严伯军的身影，他还好奇的问了周毅一句，周毅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张小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有些遗憾的说，“本来还给他带了点心呢。”

周毅接过去放在了一边儿，“放这吧，回头我给他。”那小盒草饼之后被严伯军一个不剩的全吃了，送回盒子时笑着对周毅说，“小默的手艺真不错，明天让他再给我带点吧。”

周毅送了他三个字，“想的美！”

这个秘密被周毅烂在了肚子里，被严伯军封在了口中，唯一知道真相的冯凯也早就调到了外地工作。只要三人都不说张小默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真相。可偏偏事与愿违……

张大飞今年大吉大利，新店开业，如今又喜得贵子。理发店这边一接到消息就在落地窗上贴了张红纸黑字的大条幅，〈东家有喜，今日八折酬宾！〉还买了五千响的鞭炮在门口放，场面搞的颇是喜庆。

张小默自然是在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这孩子一出生张大飞还没抱着呢，就被张小默抢过去抱了，之后就死活不肯再放开。张小默第一次看见刚出生的婴儿，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人，就自己半个胳膊那么长，脑袋只比拳头大一圈，刚才被医生打了屁股哭过之后小脸红红的，可爱的不得了。张小默看看嫂子突然变小的肚子又看看自己怀里的宝宝，觉得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