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如果很我能让你心里舒服些，你就恨吧！”北冥翼低头愧疚道。

“北冥翼，够了！我已经看腻了你这副正人君子的嘴脸！每次你都是这样，在魔窟的时候是这样，我来灵祈国卧底的时候是这样，我与端木尧做对的时候是这样，我与他相爱的时候还是这样，我与所有人为敌的时候更是这样……到了现在，你还是这副惹人厌的样子！北冥翼，你不觉得羞耻，我都替你汗颜了。”苏颜冷言讽刺。

魔窟……北冥翼已经有十多年不曾听到这个字眼，如今被苏颜提起，心中不由一震。

原来，最深的芥蒂，是在这里，是在魔窟，那个，他与苏颜第一次见面，并相处五年的地方……

039.最初的相遇，不美好，却动人

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谁没有血气方刚的年华？

十三四的毛头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偏要学人往危险的地方钻。

北冥翼当年就是。

意气风发，一柄长而锋利的剑，一匹小却机灵的马，再配上一根细而精致的竹箫，自诩风流无铸，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没多久便在江湖闯下了小小的名号。

鬼王。

也算出身大家，北冥翼的双亲并不在中原，但家底厚实，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就喜欢往外面花花世界闯，两位大人知道拦不住他，索性什么都给他准备好，供他耍个够。

所以，鬼岛，便是北冥翼的双亲托人给他买的地盘。

占据一个小岛，想想也威风死了。

北冥翼性格渐渐稳重了些，当时正值魔教猖狂的时期，武林大会一开，各大掌门一合计，便将卧底魔教的重任交给了这颗江湖上冉冉升起的新星——北冥翼。

北冥翼自然是欣然前往。

——华丽的锦衣换作褴褛的打着补丁的短衫，厚实温暖的棉靴换做露脚趾的百姓鞋，束发的璎珞摘下，长发散披，胡乱拨弄几下，再饿上几天，大眼睛凹陷下去，俨然成了一个贫苦人家的少年。

正直魔教的修罗阵缺少人手，便外出寻找一些十二三岁的孤儿，届时会带回魔教洗脑，并教授他们阴邪的武功，冷漠的性子，残酷的杀人手法，然后培养一个个地狱修罗。

北冥翼就此混进了十几个少年之中，被魔教的人带领着离开了中原。

——魔教的总部在西域。

哪里有飞天的壁画，有漫天的黄沙，还有各式各样的教众。

北冥翼等人被安排在一个阴暗的屋子里，然后魔教之人锁了屋子离开。到了饭点，会给他们送来饭菜。

北冥翼注意到，每次总会剩下一份饭菜没人领，但却还是每顿都不会撤去。

是谁没有领饭呢？被抓到这里来，大家早就担惊受怕，饿得不行了，怎么还有人这么沉得住气一口饭都不吃？话说这都两天了，再不吃，可是会饿死的。

话虽如此，可他也没办法留下那份饭菜，因为大家察觉到没人领的时候就会一哄而上，将那饭菜瓜分得干干净净！

北冥翼端了自己那份慢慢踱步到角落，准备开吃，靠着墙壁的时候忽然察觉墙壁一动，他给栽了下去。

原来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间。

北冥翼爬起来，跪地去捡拾掉到地上的馒头，还好，饭菜被他护住，都没事，馒头脏了捡起来吹吹还是可以吃的。

“唔……不要……”一声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呻吟传入耳中，北冥翼被吓了一跳，捡起馒头后慢慢转身，发现角落里躺着一名瘦弱的少年，他瑟瑟发抖的蜷成一团，口中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北冥翼放下碗筷和馒头，跑过去扶起他，关切问道：“喂！小兄弟，你怎么了？没事吧？”

“冷……冷……”少年蜷缩着往他怀里钻来。

北冥翼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他在发烧，唇角还带着血，不只是咬破了唇还是吐出来的，总之太过憔悴，心中不忍，便伸臂将少年揽入怀中。

北冥翼知道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有人给他们请大夫，所以只能强硬的喂半昏迷的少年喝粥，多吃点东西，才会抵抗力加强，病才有可能好起来。

后来，白目才验证了少年并不只是生病那么简单。因为没过多久，少年又开始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按着肚子，接连吐了好几口血。

看样子像是中毒。

可是，他是怎么中毒的呢？魔教的人抓来少年们不是为了训练吗？难道还给喂毒不成？

北冥翼视线一滞，看着少年身上名贵的锦衣，渐渐有了些头绪——莫非，这少年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遇到歹人才会中毒，并将他丢到了魔窟？

如此想着，对这少年更加同情，北冥翼尽心尽力地帮他抵御寒冷，然后摸出身上带着的药塞给他吃了两颗。虽然不是解毒的，但好歹能撑一段时间。

等少年喝完了粥，他的饭菜都冷掉了，北冥翼艰难的啃着馒头就着凉菜吃了这顿饭，然后拥着少年一起入眠。

清晨醒来的时候并不觉得冷，因为少年整个身子都快蜷进他怀中了，把他当做了大号抱枕，死死的搂着。

北冥翼笑了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帮少年理了理凌乱的黑发，顿时惊艳无比——这少年，竟是如此俊美！

眉宇间透着一抹稚气，却也难掩霸气。北冥翼不由怦然心动，这少年就像一个谜一样的深深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去亲近，忍不住去探究。

一时之间，倒不觉得来魔教卧底有多么的无聊了。

胡思乱想着，怀中的少年动了动，骤然醒来，看见自己搂着他，反映强烈的推开他，然后一道银光闪过，北冥翼猝不及防，被他划伤了手臂。

北冥翼捂着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少年，少年握着一柄短小精致的匕首，戒备的盯着他，如困在陷进的小兽一般，危险而可怜。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北冥翼也不生气了，放软了声音，减轻自己在少年眼中的攻击力，“我叫北冥翼，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只看着他，却不说话，也不把匕首放下。

“我真的不是坏人，昨晚我不小心闯到这个小密室来，发现你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还一直喊冷，所以我才抱着你一起睡的。真的，我不骗你，我还喂你喝粥了。”北冥翼忙不迭的解释着。

少年的神色稍稍放松下来，忽然又紧绷身体，匕首遥指着北冥翼，清冽的声音宛如玉石相击，清脆悦耳：“我昏迷的时候还有没有说别的？”

北冥翼摇头：“没有，你只是喊冷。”

少年还想问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哨音。

这是提醒吃饭的哨音。

北冥翼爬起来，兴奋地往外冲：“小兄弟，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饭！”

待北冥翼鼻青脸肿的捧了两人份的饭菜回来的时候，那少年毒性又发作了，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呻吟声让人不忍听闻。

北冥翼忙放下饭菜，过去按住他，掏出自己怀里的小瓶准备给他吃。

少年强忍着痛，拍掉他手里的药丸，艰难骂道：“你这坏人！要给我吃什么！”

“这是我好不容易的来的伤药，虽然不能给你解毒，最起码可以止痛，你怎么疑心这么重！”北冥翼也火了，松开他，自行拾起那颗滚落的药丸，吹了吹上面的土，重新放回小瓶，不再管他。

少年重新瘫软在地，倔强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

“你知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北冥翼终究不忍，最后妥协般叹口气，询问。

少年死死地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你若知道你中的毒是什么名字，说不定我有办法帮你解毒呢！你不说话，我怎么帮你？”北冥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恨那小子就是不理他。

呃……北冥翼都快没辙了，眼睁睁看着少年硬生生挨过一次毒发。

不过也是冷汗淋漓，虚脱地仿佛死过去一次一样。

北冥翼无奈的将他的那份饭菜推过来：“喏，这是你的。”

少年低头瞟了一眼饭菜，喉头一动，显然是饿极了，很想吃，可他的自控力却是非常惊人，硬生生转过头去，不再看那饭菜。

“哎，你——”北冥翼气呼呼的指责，“你什么意思嘛！我好心好意给你弄来饭菜，你倒好，竟然一点都不领情！”

“你为什么帮我？”少年冷冷开口，带着鄙夷，“别告诉我你是要做好事。这世上，哪有不求回报就付出的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财？还收功名？”

啧啧，看来还是个官宦子弟。北冥翼也撇撇嘴：“真是抱歉，我什么都不想要。就你这样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我能得到什么？钱财？我要了有何用？这里一时半会又出不去。功名？功名是个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就更不想要了。我只不过是看你可怜，才想帮你一把。这鬼地方，如果自己不爱护自己，迟早会变成一堆白骨。难道你不想活着离开吗？难道你想病死在这里？怎么活下去？靠你的硬气傲气能活下去吗？人不是都想你想的那样自私的，最起码我北冥翼就不是！适当的接受别人的好，不是什么坏事。”

一番话说出来，少年长久地沉默下去，期间偶尔抬头看一眼北冥翼，北冥翼字说那番话便自顾自吃自己的那份饭菜了，没再管他。所以，少年爱看就看，反正他是不会再多费口舌了。

良久，少年颤抖着手将那份饭菜端起来，再次看了一眼已经笑嘻嘻抬起头来盯着他的北冥翼，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040.懵懂爱恋，一念之差终成恨（上）

两天后，魔教开始训练这些被带回来的孤儿。

北冥翼一直照顾着那名沉默寡言的少年，这样一直过了五天，才得到这少年的信仰和名字——苏颜。

“苏颜……我叫你阿颜吧！”

苏颜默默吃着饭，不予理会。

北冥翼也不恼，只是神色忧虑，他带着的药丸快要用完了，可苏颜中的毒还没治好。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北冥翼边吃边琢磨，眼前忽然一亮，魔教素来拥有各式各样的灵药，说不定可以找到解百毒的灵药，那样阿颜就有救了！

想到这里，他吃得也有滋有味了。

苏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除却训练，他经常一个人发呆，目光狠厉，那眼神太过复杂，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拥有的眼神。

是夜。

北冥翼偷偷潜入密室搜索，之前他已经问过苏颜，他中的毒名叫寒冰毒，发作时浑身冰冷，腹痛不止，他听说过这种毒，所以，知道怎么解。只要能找到与之相克的火烈果，就大功告成了。

北冥翼本来就卧底的，所以他知道怎么开启，怎么潜入，怎么找到需要的东西……

魔教密室东西果然很多，北冥翼找了半天才找到，他小心地收好，悄悄离开。

还好没有触动什么警报。

北冥翼还未彻底松口气，便听到住处传来的嘈杂的声音，糟了，莫非被人发现自己不见？

“紫杀！你去哪儿了！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论跑什么！”

北冥翼在这修罗组织里的名字，就是紫杀。

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我出去方便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解？我看不像吧！这里的规矩是什么还记不记得！”

“记得，入夜后不得擅自外出。”北冥翼老老实实回答。

“知道就好！给我跪下！”

众人大气不敢出，只是远远地看着。所以抿紧了唇，担忧地看着北冥翼，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北冥翼乖乖跪下，还未准备好，后背重重落下一棍，力道之大，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移了位。

毕竟还是十三四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惩罚？本来是要打三十棍，打了二十棍，北冥翼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唇角带血，神智迷糊。

所以再也看不下去，冲上去护住北冥翼，解释道：“别打了，他真的是出去方便，今晚的饭菜是馊的，他一定是吃坏肚子。求求你，别打了！”

“饭是馊的？”那人眉梢一挑，又一棍落下，这次是打在苏颜身上，“好你个臭小子，在这里胡说八道，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结果，最后的十棍都打在了苏颜身上。

北冥翼相护他，无奈已经筋疲力尽，越忙越乱，反而让那人打得更欢，落在苏颜身上的力道反而比落在自己身上的重多了。

他不敢再乱动，只起到这人快点打完，然后他带苏颜去疗伤。

终于，那人打累了，扔掉棍子，踢了踢趴在地上的两个少年：“下次再敢随便乱跑，小心你的小命！这里必须要纪律严明！绝对服从！”

“是，是，下次再也不敢了，一定提前知会您老人家……”北冥翼忙不迭的回答。

那人这才满意，骂骂咧咧地离开。

其他的少年冷眼看了他们一会儿也都转身离开，各回各的床铺。

苏颜慢慢爬起来，又俯身去扶北冥翼，他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干嘛去了？出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北冥翼并未回答，只是龇牙咧嘴的吸着气，在地上有趴了好一会儿才借着苏颜的搀扶站起来。

苏颜也知道隔墙有耳，便不再追问，扶着他先回了床铺，两人的床铺，两人的床铺挨着，北冥翼神神秘秘地钻到他被窝，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阿颜，你的毒可以解了！”

苏颜能感受到他激动情绪，因为他呼吸都带了兴奋，根本不为自己挨罚而恼怒，反而为找到解药而兴奋。

内心不感动是假的。苏颜只能尽心尽力地帮他包扎后背的伤，然后又是北冥翼帮他包扎伤口。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苏颜从自己经常站立的位置附近的一棵树树皮下面挖出了那颗火烈果。

满心复杂的偷偷吃掉，从此对北冥翼更加信赖。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这是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渴望。

最开始的训练完成之后便开始了接受任务。

每个月会给他们五个名额，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杀掉名单上的五个人。

刚开始杀人肯定是下不了手的，苏颜有好几次都差点完不成任务。北冥翼总是偷偷帮他。

慢慢的，修罗组织里的人优胜劣汰，北冥翼跟所以两人直接晋升，一个跟随左护法一个跟随右护法，继续学习更深的武功。

这之后两人见面就少了很多，不过，还是心照不宣的在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等一下对方，一同漂亮的完成每一个任务！

右护法对苏颜也很好，其实他从来没把所以当成徒弟，他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迷路的孩子，悉心教导，毫无保留的传授武功。

这样一晃就过了五年。

北冥翼渐渐掌握了魔教大部分的情况，只是时机未到，他没有找到从魔教内部跟外界联系的方式。

倘若能够知道，那边可以一举歼灭魔教了！

“翼，今晚吃饭的时候等我一下。”匆匆而过的苏颜，秘腹传音，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令北冥翼几乎看呆。

长大后的苏颜更加俊美，是教中很多女孩追捧的对象，不过所以的性子一直很冷，只有对着自己才会露出那些女孩子们梦寐以求的笑容。

北冥翼想到这里，自己嘿嘿乐了起来，同行的师弟打趣道：“看把师兄美得！苏师兄就是偏心！”

北冥翼给他一个爆栗子：“臭小子，别胡说八道！”

“哟，苏师兄跟翼师兄要去约会咯！”

“啊，原来两位师兄都看不上咱教里的女孩是因为他们互相看对眼了啊！”

“哎，听我说听我说，听说他们小时候睡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