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依偎，或许，昨天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九儿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敢照镜子，昨天就那么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今天起来才看到自己眼睛肿了起来，连带着脸上压出来一道一道的红痕，整个人就像报废过一样，让人看着都难受。

九儿深吸了口气，放了水疯狂的洗脸，搓着搓着才抬起头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那副鬼样子，不禁恼怒起来，猛地关了水龙头，伸手去拿毛巾擦脸，看到墙边挂着的花洒，忽然就想起当时的自己和池啸，被他高大的肩膀盖住了整个身体，酒味和喘息声此起彼伏，混合着在这间不大的浴室里蔓延开来。

九儿猛地甩头，想忘了那些不堪的画面，可是猛地抬起头，却还是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和满脸的红痕。九儿扔下毛巾，甩身出了门。

王邑接到电话便又脱口骂了句，九儿在那边模模糊糊的声音透进王邑的耳朵里，王邑问道：“用不用我过去看看你？”

九儿摇头，王邑又问了句“用不用啊？”

九儿当下便恼了，对着听筒就喊道：“你没看见我摇头啊！”王邑知道九儿又是在发疯，挂了电话帮着请了假，把手机刚塞进口袋就看见外面站了个人。

王邑对着门口愣住，池啸？

第二十章

池啸站在超市外面看见王邑也在看他，一会儿里面的人就出来了，“池啸？你来这……？”

“哦，看看。”池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王邑下意识的点点头，“九儿今天没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打电话给我说话也都……”池啸皱眉，“他没来？”

王邑看他，“你没回去看他？你们不是住在一起的吗？”

池啸没说话，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和樊颖……”

王邑点点头，“刚登记结了婚，也没办婚礼啥的，你不知道？”池啸点点头，“我前阵子出差了，刚回来。”

王邑“哦”了声，“小樊现在得有两个多月了，都能看得出来了，九儿也没说什么时候把她接回去住，我看着人家一个小姑娘的也挺不方便。我一跟他说这事他就恼，真拿他没辙。”

“你说樊颖没和他住在一起？”

王邑点点头，“没有。”

池啸掏出手机，和王邑说了声就往外面走，王邑看着池啸摇摇头，嘴里还嘀咕着“又帅工作又好”什么的。

一个电话挂过去，“九儿没和樊颖住在一起？”池啸的声音有点急，问的罗岂一怔。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公假。我问你，九儿现在还是自己住呢？”

罗岂那边打了个哈欠，池啸瞬间就暴了，“你给我清醒点，九儿是不是还是一个人住？！”

罗岂“哼”了一声，显然是还没睡醒，“啊，是吧。你自己问问他啊。”池啸轻呼出口气，“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你怎么还没起，都几点了？”

罗岂暗笑，“我也公假啊，烦死了你让不让人睡了啊挂了！”

池啸还没说完话那边的电话已经挂了，池啸心里的激动还没散下去，到路边打车往回奔，这么长时间没见过面，连声音都没听见了，说不想是不可能的。池啸最近把自己逼得很紧，逼迫着自己清心寡欲淡泊明志，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就还是期盼着些什么，至少是那间只属于自己和九儿的屋子，还是只有自己和九儿可以住进去，也只有九儿和自己可以两相依偎。

他是不是太贪心了。

池啸一心激动的往回跑，罗岂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有些东西在心里变质了，连带着感情和关系，他一听见池啸回来了却是明显的满心激动，那种呼之欲出的感情把他自己吓了一跳。罗岂暗自苦恼的皱紧眉头，把被子蒙住头，手指紧紧的扣住被角。

池啸上楼，刚想掏出兜里的钥匙，却突然紧张起来，深呼了口气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门锁“咔嚓”一声开了，屋子里的明灭光线进入眼睛，包括狭小客厅里的片片漂浮的尘埃，穿透视网膜直接进入池啸的瞳孔里。

九儿就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看到池啸回来手里的水果直接掉到了地上，池啸吊起嘴角，把门打得更开，眼睛里看着九儿一脸慌张的脸却蓦地笑出了声，九儿猛地站了起来，池啸看着他还保持着拿苹果姿势的手，“好久不见。”

九儿喉咙一紧，没说出话来，眼睛倒是不自然的朝下看了下，池啸也微微低下目光，“新婚愉快，哥，樊颖。”

樊颖也跟着站了起来，微微凸起的小腹里正预示着有一个生命将在不久的将来出生，那个时候，这里真的就是三个人的世界了，里面没有他池啸。

“啊，我听说你俩刚登记结婚，回来看看。”池啸还站在门边，“樊颖是吧，既然怀孕了就直接搬过来吧，这样你和我哥也好有个照应。是吧，哥。”

池啸每说一个字就感觉好像在割心流血，倒是面上还是那副老样子，只有嘴角很不自然的在一直上翘，僵硬的好像整张脸就像是一张面具一样。

樊颖看了眼池啸又回头看了眼九儿，“这样，这样好吗？”

九儿还没说话，池啸已经接话，“怎么不好，我现在出差在外面，家里没人照顾，你全当帮我照顾九儿了。”

樊颖立刻红了脸，“什么我照顾他啊，他明明很好的啊。”

池啸眼睛一直没有看九儿，“他需要有人照顾，他早上不叫就起不来，不给他准备早饭他就不吃，晚上回来会饿，半夜冷了只知道蜷着身子却不知道找被子……”

池啸一句一句，九儿的目光一直在看他，这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棱角分明的脸却依然是那种线条，只有嘴角挂着不曾有过的微笑，一点一点的随着说话而慢慢更加上扬。九儿紧紧抿着嘴，咽了口唾沫，张开嘴却还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池啸忽然就不说了，眼神有些落寞“我说的太多了，以后你照顾他吧。”

樊颖点点头，“我会的。”

池啸拉长的笑和生硬的眉角都打在九儿心里，一寸一寸的烙进记忆里。

晚上池啸请樊颖吃饭，九儿在身边一直没怎么说话。池啸只顾着和樊颖聊，两人有说有笑，只有九儿看的出来池啸其实并不高兴，那种强颜欢笑放在池啸那里就显得极其伤感。池啸一直没有回头来看九儿，只有九儿的眼睛一直随着这人在看，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两人就像是隔着一条长河，一个在一边张望，另一个却在另一边追赶太阳。

九儿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一直张望的人，看着池啸虚假的笑，和并不真实的笑声。明明是那么的不开心，却还是要做出这副样子来，他知道池啸不是要做样子给谁看，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和他相隔开来，以后再无交集。

池啸把樊颖送回家，再跟着九儿走了半条路，九儿突然开口，“明天樊颖就会搬过来。”

池啸没说话，只顾着一直往前走，连低头都没有。九儿心下按捺不住，猛地伸手把池啸拉住，池啸这才回头，“有事？”

九儿站在池啸面前，眼睛紧盯着他，池啸也静静的回视，平静无波的眸子还是以往的样子，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九儿张开嘴，“池啸，你变了。”

池啸就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的咧开嘴，“哥，不是我变了，是我对你的态度不一样了。”

九儿还是看他，眼里有说不出的变化，池啸继续道：“你一直想让我做你弟弟，只做你弟弟，现在你如愿了。”池啸暗暗提起嘴角，笑得一脸伤感，看着九儿有些水纹的双眸，“哥，我走了。”

九儿猛地抓住他，“你今天不在家住？”

池啸还是看着九儿的脸，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时间全用尽一样，一瞬也不瞬的凝视，“不了，我走了。”

池啸转过身就没再回头，只是在走了两步后突然顿住，在他身后的九儿一直期待着他回过头来，然后像之前的他一样，奔过来说：“哥你不要我了吗，哥……”可是等了半天，只见到池啸宽阔的脊背和渐渐模糊的剪影，九儿知道，那些时日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就像今晚池啸渐渐远走的步子一样，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池啸回来根本没带什么东西，一人轻身自在，到哪去也都是一样的洒脱。池啸晚上还是很自觉地去罗岂那报到，罗岂开门的时候池啸看到他还是果着上半身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裤子。

罗岂侧过身让池啸进来，池啸自然的把衣服脱掉，罗岂环着手臂，“怎么又过来了，不是和你哥叙旧情去了吗？”

池啸没理会他，“有吃的吧？”

罗岂暗笑，“你是不是把我这里当旅馆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是说你把我当money boy了？”

池啸听了罗岂的话，把手里的西服拿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罗岂不说话，眼睛还是紧紧盯着池啸看，想从他眼里看出些许破绽来，可是却依旧是那样的古井无波。池啸是交了房租的，自己有什么理由这样说他“没事，我心情不好。”

罗岂吸了口气，坐到沙发上，“还有两盒饭，自己热。”

池啸却还是站在罗岂身边，心明如池啸，池啸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却没有开口说出来，罗岂看他把西装又放回沙发上，罗岂拿过来，攥在手心里，却还是放在了一边。

池啸把盒饭端过来放到矮几上，罗岂点了根烟，“怎么回来了？被你哥赶出来了？”

池啸用勺子挖了勺饭塞进嘴里，“没有，我自己不想住过去了。”

罗岂一听就觉得事情不对，杵着下巴看他，“怎么了，说说听听。”池啸顿住手里的勺子，“没什么事，就是明天早上四点的飞机，我怕出门吵到他。”

罗岂“哦”了一声，又靠回沙发上，“你倒还贴心呵。”

池啸暗自垂眉，“你最近怎么样，上次你过去我都没来得及问你。”

“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啊。”

池啸看他还是懒洋洋的半躺半坐，“老样子其实也不错，总比太多变化要好啊。”

罗岂点点头，“可是这样我也觉得没意思。我大好年华啊十八岁啊。”

池啸看他那副样子便“嗤”了一声，“别老在我面前说你什么十八岁，你这是在炫耀吗？”

罗岂摇摇头，“我这是在感叹年华大好应当好好利用，不应该被家里的老头子禁锢在这种疲乏的工作里。”

“老头子？令尊年几啊你这么说他。”

罗岂呼出口气，“老头老太都四十多了。”

池啸这才放下勺子看他，“那你还说他们是老头老太？”

罗岂笑，“比我大了不少好吧，而且现在什么事他们都打算让我参与，我根本不想。”

“那你也算是任重而道远了。”

罗岂歪着头看他，“如果我说我想造反呢，你是不是还愿意站在我这一边？”

池啸放下手里的勺子，“什么意思？”

罗岂倾身看着他的眼睛，“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池啸低下头轻笑，“你说呢？我可能放下你不管么？九儿要是知道了也不会放过我的。”

罗岂怔了下，眼睛还是看着池啸，“有你这话就行了，如果你不说最后一句那就更好了。”

池啸跟着抬起头，“我当然站在你这边。”

罗岂看着他的眼睛，蓦地就笑了，笑得粲然落寞。

池啸吃完饭把饭盒扔进垃圾筐里，走回客厅里，罗岂还在客厅里看电影，池啸瞥了一眼，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正在大屏上播放，那感觉就是活色生香。

池啸坐在旁边，“我说你真的就没什么爱好吗？就喜欢看这些东西。”

罗岂看他一眼，眼睛又转回去，“这是在了解人的生理结构。”

池啸皱眉，“那你就去看生物书去。”

罗岂却扭过头来看他，“和男人做是什么感觉？”

池啸当下便愣了下，“你去找个男人试试就行了。”

罗岂没再说话，却一直在看他，池啸却站了起来，“我去睡一会儿，晚上的飞机。”

“我送你？”

池啸看他，“那当然。”

罗岂瞥了他一眼，“你还真会找方便啊。”

池啸把手插进口袋里，转身往卧室走去。罗岂见他把门带上才扭回头来，顺手把电视关上，仰过头倒在沙发上。

池啸晚上就坐了回去新加坡的飞机，在飞机上池啸才又想起之前自己坐飞机的情景，和现在真就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无非是一个黑天一个白天，却一样的在高空回望，就连心情都是一样的压抑，池啸五指交叉，下颚放在手背上，他甚至能感觉到晨光满天。

第二十一章

转眼便到了立冬时节，以往在这一天池啸都会买了烤地瓜和九儿一起吃，他不知道别人家的习俗只知道在之前就是这样，两个人围着烤地瓜的大铁炉子，等着卖烤地瓜的大爷把地瓜包好递过来，一开始是两个人吃一个，后来有了钱就变成了一个人吃一个，可是到了吃起来的时候，不管九儿的烤地瓜多大他都能快池啸好多把地瓜吃完然后便抢池啸的来吃，这么多年池啸都习惯了，习惯的有些可怕了。

今年立冬九儿不在自己身边，池啸忽然就发现，两个人真的分开了很久了，久到已经到了立冬了，久到新加坡的天气也变得冷了。

池啸坐在书店里和齐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齐城看出来他分明是心不在焉，连指边的咖啡凉了都没注意到，齐城敲了敲桌子，池啸这才抬起头来看他，见到齐城一脸的笑，然后他才顺着齐城的手指看向了窗外。

外面的霓虹还是明明晃晃的照进不大的窗子里，池啸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大衣正对着他笑的罗岂，就站在霓虹之下，笑得一脸粲然。

齐城让他赶紧出去，自己还要和老婆早点回家。池啸出门看到罗岂也在看他，双手插着兜，人一下成熟了很多岁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罗岂扁扁嘴，还是老样子，“立冬么看看你是不是孤家寡人，怎么你不欢迎我？”

池啸过去拍拍他的肩，“吃饭没？”

罗岂摇摇头，“刚下飞机，问了你同事才知道你下班了都是跑到这里来看书的。”

池啸扭过头看他，“你还真是为了我来的啊？”

罗岂皱眉“不然你以为呢？”

池啸把手也插入大衣口袋里，“以为你公事顺道来看我。”

池啸带着罗岂往大排档那种地方走，直到到了地方罗岂才回过神来，“你就带我来这种地方？”

池啸环住手臂“带你来吃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

罗岂暗笑着和池啸往屋子里面走，老板是个亚裔，说的一口日语，罗岂才发现这是家寿司店，“你打算请我吃这个？”

池啸点点头，“这个便宜。”

罗岂走进包间就伸手去拿菜单，手指指着菜单上的一排价位划来划去，然后指着上面最贵的一排，“这些全要。”

池啸看他一眼，见罗岂眼里全是诡计得逞的奸笑，一股小孩子气息，池啸不禁伸手按住太阳穴，“你怎么跟八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