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州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如果哪里出了疏漏,对方发现情况不对,依照他们的报复心,难道我还要从此浪迹天涯?”
“这个你放心,这个集团是在中缅边境活动,这次的行动也是双方都有参与,必须要一网打尽的。否则这里频繁不稳,我们也没办法交代。”对方如此说着。苏靖州相信,最后一句才是真话。
他再次翻了翻整个计划,沉吟了下:“条件我们需要慢慢谈。”老人听到这话,神情也是松了口气,微笑着看向刘旭辉:“这个方面我老啦,不太懂,就由小刘来谈吧。听说你们还是同学,正好聚一下。”
直到众人鱼贯而出,刘旭辉还没有回过神来,言谈有些结巴:“你……你竟然真答应了!”这绝对不是苏靖州一直以来的处事风格啊!
“我有非答应不可的理由。”苏靖州点起一支烟,烟雾弥漫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作为十几年的朋友,刘旭辉一语中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焦虑地要转移产业?还要移民?”
苏靖州弯起了嘴角:“有能耐,自己去查啊!”
刘旭辉深呼吸,这是挑衅,挑衅!不要上当,不要给他可趁之机!他拼命深呼吸,语气平静:“咱们来谈条件。”
苏靖州这次没有废话,直接拿出一张纸,直接推到了刘旭辉面前:“我要求不多,就这些。”
平心而论,这要求是不多,但是……“时间一定要这么紧吗?”刘旭辉低头看了看内容,深深皱起了眉头:“一个月的时间肯定不行的,不说别的,就你的产业如果一下子全部转移出去,肯定会引起动荡的。你自己不在乎,也要考虑下我们的感受。”
真要这么干脆利索的转移出去,刘旭辉几乎可以预见B市将来商场上最大的谈资,一定会是‘某集团被逼无奈,被迫害被打压,转移产业到国外’的种种流言了。
虽然理智的人都知道这么大的集团,如果没有某些方面的同意,是不可能转移出去的。但问题是,现在的人接受信息的渠道太多太广泛,一旦有某几人受到挑拨,这又是一起巨大的阴谋论了。
“那你想多久?”苏靖州知道刘旭辉的意思,他心底是不以为然的。不管多大的风浪,总有平息的一天,何必这么的瞻前顾后小心谨慎?
“四个月。”刘旭辉仔细盘算了下行动需要的时候,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四个月的时间,行动差不多会结束,集团这边也不会造成太大的社会影响。
“四个月?!”苏靖州站起身来就打算去拿纸,这个时间实在太长了。刘旭辉见到他这动作,立刻压住了纸张,站起身来和他对视:“四个月的时间已经很短了,你要自己蚂蚁搬家,总要四五年吧?!再说了,行动原本也要花费四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你即便要出国,也要到半年以后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等等呢?”
“行动要四个月?我以为一个月就可以了啊!”苏靖州愕然,刘旭辉无力地揉了揉脑袋,“我说你刚才到底听没听?你以为诱饵是那么好当的吗?你以为这事情是你扔大把钱出去,对方就傻乎乎的全员出动等你来灭掉?你总要一步步的来,先取得对方的信任再说吧?”
“那么麻烦?”苏靖州皱起了眉头,“没有更好的计划?”他原本是想着就让苏远在国外呆着,等到风平浪静了再回来。但是四个月的话,时间实在有些太长了。
刘旭辉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没有,当然如果你想要送死,那我们可以把计划提前到一个月。”
“那算了。”苏靖州毫不迟疑地改口,他还想慢慢活着和他家娃儿白头到老呢。
“好吧,为了大家的安全,行动可以是四个月的时间。但是转移产业又不耽误什么,时间再提前一点。”苏靖州目光又放在这个方面。
刘旭辉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你少讲价能死吗?!你少斤斤计较一点能死吗?!”
“作为商人,不讲价就是失职的表现。”苏靖州又悠悠坐了下来,“来,我们慢慢谈,不着急。”
晚上六点钟,刘旭辉一脸崩溃地看向苏靖州,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丫真黑啊!真够黑的!”苏靖州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他的赞美:“十几年没见到了,是不是挺怀念的?”
“滚。”刘旭辉崩溃之下,这个‘滚’字说的都有气无力的。苏靖州得到了相对满意地结果,起身就准备回家。只是走到刘旭辉身边的时候,脚步稍微停顿了下:“你这么拼命的弄功劳,是为了将来和你家老头子有一拼之力?还是打算直接自立门户?还是为了——梁正闵?”
刘旭辉毫不意外苏靖州的问话,他将椅子转了个半圈,“你觉得呢?”
苏靖州想了想,冲着刘旭辉笑笑就起身离开了房间。我知道你想要努力博功劳,只为让你的家人承认梁正闵;我知道你做这一切不想让梁正闵担心,所以不想要告诉他;我知道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的根本原因。
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你根本不了解梁正闵。
068.所谓依赖
苏靖州将事情大概谈妥之后,回家的路上又思索了些细节,等到回家之后见到刘硕,表情又恢复了平常的镇定。
“刘管家,我们家里辞掉一些人吧。”看到刘硕的第一眼,苏靖州冒出这么一句话。
刘硕愣了下:“苏董,我们现在的服务人也并不多,也就是厨房那边的人多一点。您想辞去多少?”
苏靖州想了想,给出一个答案:“基本能维持正常的运行就可以。”
领导说的就是的对的,刘硕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话语已经顺着说了下去:“那大概就需要辞去十个左右,剩下的人……”
“剩下的人你重新分工下,工资调高50%。”苏靖州安排了这一切,想想还是对刘硕稍微露了下口风:“最近我们家这里可能有些小风险,所以我需要把人尽量减少一些。”
刘硕终于明白了原因,但继而又升起更多的疑问:“那大概要到什么时候截止?”
“四个月之后。”苏靖州直接把刘旭辉的话照搬过来。听到这么长的时间,刘硕神情不表,继续表现出了一个管家的良好素质:“那远少爷和宇少爷就不能回来过年了?”
“当然。”苏靖州表情肯定,“虽然应该不会涉及到这边,不过要是他们两个回来,就恐怕会殃及池鱼了,所以还是在外面呆着吧。”
“我明白了。”刘硕点点头,“那苏董我去做事了。”看到刘硕离开之后,苏靖州低头想了想,终于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的那边,苏远正在无聊地和论坛上的人插科打诨,神情懒洋洋的。铃声响起之时,他随意地瞄了一眼,继而瞪大了眼睛,这人还知道给他打电话?这都多少天没消息了?!
郁闷归郁闷,苏远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远远,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苏靖州深吸了一口气,不等苏远询问,就将今天和刘旭辉讨论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事情虽然不多,但零零碎碎也说了半个小时。等到苏靖州终于不再说话之后,苏远才终于冒出一句话来:“爸爸,你等我想想。”
又是十几分钟的沉默,就在苏靖州忍不住想要催促的时候,苏远的声音终于传来,可能是国际长途的原因,声音比之往常多了些飘渺:“一定要这么做吗?”
苏远这话没头没脑,苏靖州却清楚地明白苏远想要表达的意思:“这样一次性解决,比我之前想的那样蚂蚁搬家好多了。四个月之后,我们的事情都完全没有问题了,这样不是更好。”
遥远的远方,苏远低头坐在床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只有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蚂蚁搬家,更稳妥一些。”
苏靖州打定了主意,就不再轻易更改:“放心吧,这样虽然风险稍微大点,但是一切都是安全范围之内,也都是值得的。”
听到电话那边苏靖州信誓旦旦的保证,苏远长长地吸了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苏靖州愣了下,电话那边的苏远却直接出声了:“从前有个年轻人,捡到一只大田螺带回家,次日出门,他自言自语地说好想吃蛋炒饭,晚上回来,桌子上居然有盘蛋炒饭;第二天他自言自语,说好想吃青椒肉丝,晚上回来桌子上有了盘青椒肉丝;第三天他自言自语,说好想吃辣炒田螺,晚上有了盘辣炒大田螺;第四天他说他想吃粉蒸肉,晚上回来,什么都没有。”
苏远一口气说道这里,轻笑出声:“我是不是很像那个年轻人?你现在,是到了辣炒田螺的地步吗?”
苏靖州听到电话那边的轻笑,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疼,他语气也不自觉地焦虑起来:“远远,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只是蛋炒饭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是吗?”苏远语气沉重,“你既然决定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不过……”苏远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你不是一直不明白戒指上是什么吗?上面全部是我们两个的名字。你……把事情处理好了就来我找我,一个人生活,其实很没滋味的。”
“我一定会处理好,不要担心。”苏靖州有些后悔为何要告诉他实情了,早知道就随便说些别的事情搪塞过去就好,何必让他跟着一起担心?但是转而想到苏远的聪明程度,苏靖州又叹了口气,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
当事情走到这一步,苏远忧虑了半天,反倒是想开了,“苏靖州,如果你出了任何问题,我以后是不会管苏宇的死活的,所以……”
电话的那边,苏靖州笑了:“放心,我肯定会没事,将来我来管苏宇的事情,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不必操心这些。”
挂断电话的刹那,苏远不自觉地摸了摸心口,又摸了摸戒指,之后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外面异国风情的景色。
只是半年的时间,就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生活了?依赖,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爱情,更是个可怕的东西。
苏靖州,苏远喃喃念了几遍,脸上带着决然之后的释然: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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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澳大利亚墨尔本。
B市飞往墨尔本的飞机安稳地降落在机场里,苏靖州想起昨天的通话,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这种上扬趋势,随着瞄到机场外的一个身影,而变得更加上扬起来。
远处看着模糊的身影,苏靖州只觉得温馨浪漫,似乎是察觉到了苏靖州的视线,对面的人也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来。两人视线交错之时,苏靖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远远,我说过,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他说完这话之后,才发现眼前的人变化有多大,“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苏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看了许久之后,才终于伸出手来,似乎有些不相信地抱住了他:“以后,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苏远这句淡淡的话语和不确定的动作,让苏靖州眼睛有些发红,想到那几个月的尔虞我诈,再想到当天的情景,苏靖州都不确定,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有勇气接受这样的挑战了。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危险场面,只不过那都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像这种自己主动揽活的,还是第一次;好在,也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在机场相拥了半天,苏远的声音闷闷的传来:“有没有受伤?”
“没有。”苏靖州摇头,看到苏远有些担忧的样子,他笑意盈盈地转移了话题:“不过,刘旭辉可惨了。”
“刘旭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你梁叔叔的朋友。”两人并肩战斗这几个月,再加上年纪也都渐长,年少时的恩恩怨怨都一笑泯恩仇了。但是看到刘旭辉吃瘪,苏靖州还是很幸灾乐祸的:“他受伤了。”
“严重不?”苏远果然从怀里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原本他可以不受伤的。”苏靖州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苏远眨眨眼,流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音调都飙高了:“他故意的?!”
苏靖州默默点头,苏远表情变得更加无语了,半天才喃喃自语:“梁叔叔那么聪明的人,要是知道,他死定了。”苏远说道这里,不知道是该替刘旭辉默哀还是该替梁正闵委屈了,摊上这么个情人,可怎么办?
苏靖州赞同地点头,心里默默地记下一条:以后如果他心情不好就讨论别人的八卦,看某人现在多神采奕奕的。
“我们先回酒店,然后玩几天再回国?你最近也没有怎么好好放松心情,趁机休息下。”等到两人终于上车之后,苏靖州如此打算着。苏远摇了摇头,从衣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两张机票:“明天回国吧?我想家了。”
069.所谓开始(完)
当苏远再次站在苏家门外的时候,心情较之以往大不相同。以前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而今天,则是用一种新奇的眼光看着,“还是家里漂亮。”
苏靖州点头,“墨尔本是秋天,这里正是春天,自然是家里漂亮。”
苏远笑笑,他永远不会懂,他说的家里漂亮是什么意思。不过,苏远低头看了看两人十指交错的手掌,幸福就好。
刘硕听到门口的声响,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欢迎远少爷回家!饭菜已经做好了,要不要先吃一点?”
苏远眼睛亮了,不吝夸赞:“果然还是刘叔叔最懂我!”几个月在国外的生活,以前也不是没有忍受过,但是这次却格外的漫长。见到苏靖州的时候,苏远心里已经被填满了大半。再见到苏家和表情柔和的刘硕,苏远突然觉得,这些以往他从来不当回事的平凡,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苏靖州轻哼了一声,转而对着苏远语气无奈:“先去洗洗澡再吃饭。”
苏远转头瞄了瞄他,半晌之后才终于慢慢点头。等到两人将行李放好之后,苏靖州转身想要走出房间,却被苏远一把拉住了。
苏靖州回头看到的就是他迟疑的表情和有些红通通的耳朵,少年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语气细微的几乎听不到:“你不洗澡吗?”
我当然要洗,苏靖州这话刚要说出口,突然心里明白了些什么。他心脏猛烈而急切地跳动起来,激烈地几乎要跳出喉咙。苏靖州用力握了下手掌,将自己刚才脑海中的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通通驱逐,这才慢慢蹲下身子,看着床边的苏远,语气带着一些不确定和期待,还有些干涩和紧张:“要……一起吗?”
听到他这话,床边的苏远果然身体不自然地动了下,原本直视着他的眼睛也逃避似的转向别处,牙齿不自觉地咬着下唇,语气是勉力维持之后的平静:“随……随便啊。”
苏靖州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了,他顺势坐到了苏远的旁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随便吗?你确定?”
苏远原本鼓起的勇气,被苏靖州接二连三的问话问的心烦意乱,勇气也渐渐退却:“不确定,我先洗澡了。”
“晚了!”苏靖州被他这动作弄得心痒难耐,低头就吻上了眼前紧抿的嘴唇。几个月没见,中间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苏靖州的动作没有了以往的温柔,稍稍带着急迫和放肆。唇齿缠绵之间,苏远的心却渐渐安定下来: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