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档案(第一部)——百纳川
http://www.fubooks.com/2012nian/2012-12-06/35101.html S.W.档案(第二部)——百纳川 http://www.fubooks.com/2012nian/2012-12-06/35100.html 文案: 世界上充满了与众不同的异类,这些异类的学名叫“神迹”。神迹能够自由穿梭于不同空间、完成被常人称作魔法的种种。可神迹的生活和常人没有太大差别,他们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甚至有时在常人眼里根本是一出出闹剧。 s.w.档案是关于神迹本身,以及神迹事件的文字、实物档案。负责这些档案的…… 神迹管理总署意外收到一封寄给白素贞、署名为“小青”的奇怪信件,而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相继出现了神迹和神迹机构被袭击的恐慌事件……圣战来临了。 依旧是徐之元写的,关于他自己在异地的奇妙生活经历,和其他人的信仰与爱的故事。 内容标签:魔法时刻 灵魂转换 血族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之元,一部分外国人 ┃ 配角:王小明,李元虎他们,一部分外国人 ┃ 其它:神迹管理总署,S.M.事件处理厅,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 1、序幕 意大利,罗马城西北隅的高地上——梵蒂冈城国。 羊群状的大片游云,缓慢地浮过天际。漆黑的夜,被河两岸的金色灯光映得蓝钻石一样透明。圣彼得大教堂的罗马穹顶,清晰可见,也沐浴在这片夜色之下,散发出咄咄逼人的金色光芒。 一片死寂。 稀薄可见的大雾,笼罩着圣彼得广场。广场正中的埃及方尖碑顶端,忽然传来惨烈的叫声,一个黑影随之闪过。巨大的躯体,笔直地坠落下来——那仿佛是一个巨人。伴随着撕破夜幕的惨叫,巨人的身体越来越小,终于变得和普通人一般,轻轻落在了大地上。接着,又是一阵短暂的死寂。 半个小时后,警笛声爆响。 警车红篮闪烁的刺目光线,无情地四射,照亮了半圆形长廊的每一个阴暗之地。除一名梵蒂冈本土警察和几个临时调来的意大利警察,广场上并无一人,只有方尖碑脚下,躺着的一具被削去头颅的男性尸体。 “……上帝……”警察们围观着那死状可怖的尸体,“……发生了什么?” 希腊雅典——宜人的地中海海岸。 空中飘着卷着灰色的云朵,夕阳才给它们镀上金灿灿的外郭。圣域的那洁白的轮廓,清晰可见;海水吐出雪白的泡沫,滚动着的波浪欢送远方星星点点的白帆;一具青白膨胀的女性尸体,也乘着这温柔的浪涛,浮浮沉沉地涌上沙滩。泡沫冲刷着它,它的脸和四肢,一旦埋进沙子,它便再不能前进。 “快看?!” 远处,有人发现了它。 “看看她是否还活着?” 人们赤足奔跑过去。 “天哪!她死啦!” 穿着橘色救生衣的海上救援警拨开拥挤的人群,用担架抬走了尸体。 尸体被反转过来的时候,人们看见了那面孔上两个空洞洞的眼眶。 “……神迹……” 人群中,有人用颤抖的声音喃喃念出一个名字。 地中海另一端——耶路撒冷圣城西部。 欣嫩子谷——这被朝圣者们称为地狱的地方,当第一缕霞光照进它的谷底时,从山谷的最深处传来了一声比雷霆更震耳欲聋的吼叫。 紧接着,十几个逆着霞光的黑色人影,像爆破的岩浆般,从欣嫩子谷谷底喷发了出来。 这十几个逆着光的人,全都戴着岩浆色的闪亮面具、穿着岩浆色泽的闪亮铠甲;面具各不相同,有的遮住整张面孔、有的只覆盖了半面,有的像镰刀、有的像蝶翼;他们的铠甲也各不相同,有的包覆了全身、有的只保护着身体的重要部分;有的像古凯尔特人的重型铠甲、有的像古希腊人的轻盈战衣。 这些决不肯露出真容的人,在霞光下飞速地奔跑,突然自动分成四队,向着圣城的四个城区,如箭矢般驶飞射而去。 太阳一跃而起,与此同时,圣城的城区内,相继响起了比圣战时刻更为惨烈的哀号,那是数不尽的朝圣者们的悲鸣。 无论是耶稣殉难教堂、哭墙,还是穆罕默德曾夜行登霄之处,全都在眨眼之间毁于一旦。遗迹坍塌时冒起的滚滚尘烟,弥漫了天际,遮住了出生不久的太阳。而这漫天尘烟下,是鲜血汇流而成的河水——不知有多少朝圣者,忽然之间莫名地丢了性命。 “啊!魔鬼!” 有人跪在地上,向上苍哭喊。 印度——恒河新月河段,瓦拉纳西圣地。 钻石蓝的夜幕下,身裹彩色纱丽、周身装饰了白花的遗体,安详地躺在由白檀木堆架起的柴薪堆上。她的一旁,便是生者为她和神明献上的祭祀表演。 烛火炫目、香烟缭绕,老祭司伴着串串铜铃的节奏,嘶哑地地低唱;岸上的人们和河里的小船,像被某种强大的神秘力量深深吸引,纷纷向着死者靠拢了过去。这浓郁的气氛,使宁静的河水显得苍凉而神秘。 死者的纱丽由家人放在恒河水中浸泡过,湿漉漉地,不过一点儿也不影响火焰的威力。人们在白檀木柴堆上浇了掺有香料的油脂,点燃了柴堆。火焰冉冉升起,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袅袅升入夜空,仿佛是亡者的一抹灵魂。 送葬者们没有一个落泪,只是低着头,不断念诵“Ram Nam Satya A Hai”——神明的法号。 富丽的送葬仪式,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 终于,与白檀木一起化为灰烬的遗骸,由家人用双手高高捧过头顶,撒向恒河。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幽秘的光芒忽然滑破水面,恒河河水像被一把无形的大刀切开了似地,向着两边缓缓分开了。那位已经逝去的、并且应该化为了灰烬的女性,竟披着她那湿漉漉的炫彩纱丽,从河水下走上岸来。 她的身上、头上,还点缀着亲人们为她装饰的白花。她的脸隐藏在纱丽下,露出一双忧郁美丽的大眼睛,和人们早为她在额头中央点上的湿婆神的第三只眼。 老祭司呆呆注视着这奇异的一幕,忽然停止了唱诵,低低念叨:“……湿、湿婆神啊!这是神迹!” 一、羊皮卷篇 2、NO.1 序 给素贞姐: 你好吗?我最爱的人,素贞姐。成仙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青。是那个为了你放弃了男性尊严、甘愿变成女人的小青。 你知道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憋了很久了。 几个世纪以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早就想变回真正的我了——我是一个男人,为了你,不得不变成女人,还要长久以来压抑自己的真实感情;现在你独自成仙了,再也不回人间看我一眼,我死了心,我总算能变回去了。 你知道我有多憋屈吗?我爱着你,却眼看着你傻乎乎地嫁给了许仙那个大白痴。当时我为了讨你欢心,居然还在那一叶扁舟上施法降雨、撮合你俩。这是我这辈子干得最憋屈、最悔恨的事——要早预料到那白痴会转去拍法海的马屁,我坚决不会把你让给他。 后来水漫金山时,我要用剑杀死他,你拦着我、当着我的面骂他。我知道你是在为他开脱,你知道我有多伤心么?杀不死他,我多想用手里的剑自己抹脖子啊!可是我也冷静地知道,你依然爱他,你对我也有着深深的“姊妹情谊”——我不能去死,还要再假装是一个女人,是你的“好姐妹”。 再后来,你被法海关在雷锋塔下,许仙那白痴为你做了什么?他还不是又转投了法海?只有我一个辛苦回山修炼。不过,让我唯一欣慰的是,许仙这家伙出家了!这么一来,我宿命中最强的情敌再也不会回来跟我抢姐姐你了——说真的,从第一次跟姐姐你交手、败在你手下以来,我对所有女强人的印象都特别好,因为她们无一不让我想起你。 结果你也知道的,姐姐,我推到了雷锋塔、把你救了出来。我以为我们从此以后会双双对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想到上天又一次戏弄了我,居然成全你成了仙,把我这一条蛇留在了人间。 到今天,我活了八百多年,早变回了男人,也算是一条老蛇了。 我对你的爱依然不变。 你在天上一定不知道吧,我们这样的妖精,如今不再被人称为“孽畜”,而是半兽人了。我们还有了证件,神迹身份证。 还有,我每天都坚持给你、给观音大士还有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上香,这一坚持就是八百多年。我日日夜夜想念你,而你从不来看我一眼。我快发疯了。 如果见不到你,我发誓,我就要报复社会!报复而今的整个儿神迹界。我已经准备好了比当年让雷锋塔倒塌更猛烈的神力武器,比炸毁世贸大楼的炸弹还猛烈,足以炸毁整片喀斯喀特山脉、内华达山脉和大峡谷! 素贞姐,我小青发誓了! PS:企盼你给我消息,不然我说做到! 3、NO.1 01 当东郭多闻把那封《给素贞姐》的恐吓信拿给徐之元看了之后,徐之元只有一个感想:这指定是一个二百五的恶作剧。他还没来得及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东郭已先开了口: “从这封信的口气和种种笔迹上来看,我不觉得这是谁的恶作剧。这是一场预谋犯罪,错不了。” “那、那什么,那您打算怎么干?” 在科内会议后,东郭只把徐之元叫进了办公室。从目前的状况分析,徐之元可以肯定,《给素贞姐》的信,东郭只给他一个人看了。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东郭想交给他任务。 “是这样,”东郭转换了口气,“你是现在北京——也可也能是全国、甚至全世界唯一一名新生的先知。我想让你运用先知的特殊能力,不要让信上的威胁成真,还有就是……” “我、我呀?就我一个人?那组长呢?”徐之元在指他的搭档兼他的组长胡步贤。 徐之元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魔法水平多么有限,更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先知,是多么的不合格——除了偶尔能看到每天的晚饭吃些什么,他几乎预见不到任何大事。 东郭笑了——徐之元发现最近一提到胡步贤的名字,东郭的表情就变得更加柔和。他俩不会有什么新进展了吧?徐之元正要走神,只听东郭说:“小胡会陪同你到美国,帮你完成一些交接手续……” “等会儿?!您说美国?!” “对。你这次的任务地点是美国。” 东郭重新把那封信摊开来,指给他年轻的手下看,“信是电脑打印出来的,我对它作了魔法粒子监测,没有找到任何魔法痕迹。通过分析,目前只能肯定这名犯罪人员现在在美国盐湖城一带。瞧这儿?世贸大楼、喀斯喀特山脉、内华达山脉、大峡谷;如果他在中国,一定会说’足以炸毁整片喜马拉雅山山脉‘之类。 另外,我还可以给你两条线索——虽然只是猜测,不过我想应该错不了。这名罪犯是个半兽人——这他在信里写了;至于是不是蛇,单凭信上的说辞,不能确定。还有就是,他的能力级别很高——你知道的,而且你也有过体会,除了使用灵魂转换的方法,现在的绝大多数神迹都无法单纯靠自身的魔法来改变性别。这名罪犯能随心所欲地转换自己的性别,说明他的能力级别不会低于八级——虽然半兽人的级别大都不会超过六级,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不然,他就是拥有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正如你天生就能预知。” 东郭收起了那封信,把一份复印件交到徐之元的手上,“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作为先知,你注定是神迹中的佼佼者。那次测验之后,你的水平也有三级了吧?我很相信你。还有就是,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目前这个案子也还没有公开,在没有确凿证据、甚至没有眉目前,为了安全起见,这个案子暂不能公开。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剩下的一些细节和新进展,美方工作人员会对你详细说明。还有任何疑问吗?” 徐之元想着东郭刚才的一些话,摇了摇头。 东郭继续说:“对了,单位会把你的住宿和回程机票安排妥当;至于其他花费,除了购买个人用品的费用,用在工作上的,单位负责全额报销,记得留发票。工作方面,我们已经联系美国盐湖城那边的神迹管理总署,他们应该会派一名工作人员和你组成临时小组……” “那、那组长呢?”徐之元有点吃惊。 “小胡会回来。这儿还有其他工作需要他完成。” 徐之元沉默了。 东郭说了下去:“有一点我想给你提个醒,美国政府总喜欢控制一切,而且办事原则性很强,他们那儿的神迹也不例外。所以你一定要遵守他们那里的规则,决不能让你的新搭档找到一丁点儿足以控制住你思想意识的机会;如果他故意找你麻烦,你完全可以把他告到当地的神迹审判机构,美国人不会徇私舞弊。记得,别和他单独发生冲突,尤其是武装性冲突。至于其他的,单位通过美方给你配了一部ipad3,每天的情况必须以电邮形式进行汇报,有任何疑问也可以随时联系咱们这边。技研部的同事已经给这部电脑安装了安全魔法器,不用担心发出的任何消息会被人偷窥或者窃取。我相信,凭你的性格,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东郭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砖红色小本子,放到了徐之元面前,“这是你的护照,签证已经办好了——神迹不用面签,很方便。飞机是今晚九点钟,小胡会在首都机场第二航站楼的入口处等你,到时候他会把你需要的其他东西带给你。你们直接去换登机牌就好,把你的签证页给机场的凡人工作人员看,那上面附着的魔法让他们不会检查你的任何物品,你会安全过关——你也了解的,神迹的一些东西对于凡人来说是违禁物。好了,现在,你可以下班了。回家准备一下吧。” 东郭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开始了他的案头工作。 徐之元抬头看看科长办公室里的挂钟,才上午十点半。他拿着他的东西从座位上起了身:“那、那什么,那我走了啊,科长。” “好。走的时候帮我关上门,谢谢。”东郭头都没抬。 徐之元从没出过国,这此任务对他来说有点兴奋。一回到家,他就打开电脑,自学了些赴美的旅游资讯。吃晚饭的时候,他特别自豪地把即将出国工作的事告诉了父母。 他母亲马上回卧室写了张清单交给儿子,并嘱咐:“哎,想着帮老妈我带点儿东西啊?都写纸上了。对了,要是有coach包儿、想着多买几个,我听说那儿卖的贼便宜!诶,你们那儿下回要是能带家属,就带我跟你爸去呗?我们明儿就办护照去,你们旅行社回头是不是能便宜些费用呀?” 徐之元一直告诉父母他在国际旅行社工作。 “妈!我又不是上批发市场!”徐之元没料到是这个结果,有点郁闷。 八点钟的时候,徐之元坐出租车直接抵达了机场。胡步贤早已经提着个塑料袋等在那儿。这个活了快一百岁的神迹,永远保持着十几岁美少年的模样,只有他那消磨了激情的眼神,会时不时地透露出他的真正年纪。 他正坐在那儿掏香烟,突然想到机场不让抽烟,又板着脸把烟盒塞回了衬衣口袋。 “妈的!”他小声骂了一句,正看见徐之元拖着大行李箱走进来。他忙站起身,招手迎上去,“嘿!你丫迟到了!”他朝徐之元大声说。 徐之元看看他的廉价腕表,同样大声地回:“没有哇?不九点才开呢吗?” “提前一小时办登机手续,你丫没常识啊?”胡步贤把手里的塑料袋塞给徐之元。 “这什么?”徐之元打开口袋往里面看,只看到一个黑色的ipad。 “别他妈看了!”胡步贤领着徐之远去换登机牌,边走边说,“除了ipad3,还有万能翻译器、一根魔法棒……” “魔、魔法棒?!” “从厅那边借来的。要是你力不能及的时候,它可以派上用场,我特意给你充了魔法,至少有七级。还有一张单位开的工作信,先在我这儿放着,等把你交给老美那边儿以后再给你。” 他们向机场的凡人工作人员出示了他们的护照,那些不能随身登记的物品,全都安全过关了。 他们顺利上飞机,九点钟的时候,飞机准点起飞。 胡步贤一上飞机就戴上了眼罩,开始睡觉。徐之元激动难耐,不停地对他的同伴说话,而对方根本不理他。他仍自顾自地说:“组长,那什么!您真把我一个人搁那儿啊?” “嗯。”胡步贤总算冷淡地吭了一声。 “那、那我人生地不熟哇!” “任务一结束你马上就能回来。” “就算那样,我还是……” “多少新人想去都没机会呢!”胡步贤突然扯下眼罩,瞪着邻座的徐之元,“这又不是流放!你还舍不得你妈是怎么?你丫能别再废话了吗?到美国十多个小时呢,这儿的晚上是那儿的白天,我警告你,如果你不能在飞机上倒好时差,到了美国完不成工作,就是你丫一个人的责任!”说完,他又迅速扯上眼罩,呼呼睡起来。 徐之元不敢再多说什么,可一儿睡意都没有。他插上了耳机,欣赏起飞机上提供的电影节目。 行程格外漫长,窗子外的天空,眼看着一点点地由墨黑退变成深蓝、深紫、深红、浅蓝……光线越来越亮。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的广播响起了即将降落的消息。 徐之元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彻夜未眠。这个时候,他已经能清楚地看到盐湖的整个儿面貌。 近处,那一片一片不规则形状的水域上,结满闪闪发亮的白色晶体;一些水鸟停留在上面,白色的羽翼与纯净的水面、精盐,相应生辉。远方,雪山温柔地环抱着现代化的城市,高高低低的建筑物在水域间升腾起来的雾气下,若隐若现;天空格外透蓝,那清凉而洁净的空气,仿佛已经穿透厚重的飞机外壳,侵入了肺里。 “组长?组长!” 徐之元赶紧把还在熟睡中的胡步贤摇醒,“咱们到了!” 4、NO.1 02 刚一下飞机,徐之元就在胡步贤的命令下戴上了万能翻译器——这是个很像无线耳机的小东西,附着了特殊的魔法,只要把它塞进耳朵,不管英语、缅甸语,还是古汉语、古希伯莱语,全都会自动变成翻译器佩戴者的母语,以脑电波的形式传输给佩戴者;而佩戴者无论说出哪一种语言,也会自动翻译成听者的母语。 徐之元害怕大脑受到电波损害,不想戴,可是胡步贤威胁他:“你丫要觉得你的英语水平够牛,你可以不戴。”这话让徐之元忽然想起胡步贤曾对他说过的:“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那么世上任何一种语言对你来说都不再是障碍。”徐之元无法想象,当他也面临必须选择接受时间考验的一刻时,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于是,至少在这一刻,他乖乖戴上了翻译器。 胡步贤没有行李,提前出了机场。徐之元取了他的大号旅行箱紧追出来,看到他的同伴正和一个金发绿眼珠的外国人在门口的便道上交谈。 那个外国人提着一只文件包,个子很高,不会低于一米八五;他留着齐耳根的蜷曲短发,说起话来双眼熠熠生辉,牙齿也白的闪闪发亮;由于天气炎热,他的白衬衫袖子一直卷到手肘,露出他的劳力士钛陶腕表,和那健壮胳膊上的浓重金色汗毛。他的胸前还挂了个工作正似的牌牌,由于字太小,徐之元看不清。只听那个外国人用英语对胡步贤说: “办完手续就走?干吗这么着急?你们好像总把自己弄得特别紧张。” 胡步贤以同样流利的美式英语回道:“美国人大都不抽烟,让我很紧张,所以我必须回去。” 外国人笑了。正这个时候,徐之元走了过去。胡步贤首先把他介绍给那个外国人,又对他说:“这大个子就是你在这儿的搭档——哈利·波特……” “哈、哈利·波特?!”徐之元惊叫了一声,以一种敬畏的眼光重新打量他的新搭档。 哈利·波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如果没有另一位虚构出来的哈利·波特,我也不会老这么伤脑筋!重名而已,还是他跟我重名——我可比他早出生了近一百年哪!” 徐之元跟他的新搭档握了握手,跟着胡步贤坐上波特的车,先去了酒店。放好行李、休息了一会儿,直到下午三点钟,他们才和波特前往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 这地方隐藏在一个叫三角会议大厦的顶层。这儿的神迹全把自己伪装成了会议大厦的工作人员,并且配带了“三角会议大厦”的工作牌。一个只有神迹才能看到的大水晶牌,立在办公区的门口,显示着这个地方的真正身份。 靠!美国就是牛叉!连上班儿的地方看着都这么爽!徐之元在心里感慨,跟着同事的脚步走进一间挺气派的办公室。那儿已经有两名工作在等待了。他们一看见客人进来,全从椅子里站起了身,伸出右手表示欢迎。波特为他们相互介绍:“这位是负责接洽的赫敏女士,这位是案件总负责人,也就是我们这边的行动科科长,汤姆·里德尔先生。” 赫敏跟汤姆·里德尔?! 徐之元惊愕地转向了胡步贤,用目光询问:“他们真的不是《哈利·波特》同人吗?” 胡步贤无视同伴的目光,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赫敏小姐。赫敏浏览了一遍,笑着对他说:“胡先生跟我来一下吧?”两个人走出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秘书送进三杯咖啡。里德尔请徐之元和波特在会客的大沙发上坐下来,才对徐之元说:“胡去办理一些手续,趁这空闲我先说说案子吧?在你们收到《给素贞姐》的信之前,亚欧四大古圣域相继遭到不明神迹人员的恐怖袭击。不仅如此,包括我们美国在内的美洲、拉美、甚至澳洲、非洲的一些神迹机构,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恐怖破坏,大批神迹受伤甚至死亡……” “那、那什么,您的意思是说,我们那儿收到那种信就预示着我们也会遭突袭?” “尚无定论,不过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可那什么!神迹机构不都有魔法保护层吗?就算是神迹,一般也没办法轻易突破吧?” “没错,可那些家伙并非一般的神迹。” “根据我们这边最新收集到的证据,”波特接着领导的话说,“实施这些恐怖袭击的神迹级别均不低于六级,而且他们的绝大多数应该来自潘多拉魔盒。” “潘多拉魔盒?” “你看看这个。”里德尔把办公桌上一份文件交给徐之元。 徐之元上大学二年级时就过了英语四级,可面对这份全英文的文件,他还是头疼起来。新搭档波特看出他的苦恼,赶紧为他口头解说: “你知道那个故事吧?埃匹米修斯的妻子潘多拉因为好奇而打开了决不能开启的魔盒,于是无数灾难跑出来、笼罩了人间,从此人们有了仇恨、嫉妒等等灾难。实际上,神迹界的确有从神话时代起就传下来的’潘多拉魔盒‘;盒子一直存放在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圣台下;据现存文献记载,盒子里囚禁着许多曾犯重罪的神迹灵魂;这些灵魂被它们曾经的宿主污染得相当严重,决不能再投入新的躯体当中。可就在不久前,圣彼得大教堂的圣台遭到捣毁,一名负责看守的神迹人员死在了圣彼得广场的埃及方尖碑下,被砍掉了头颅。这事不仅惊动了神迹界高层,也惊动了凡人警方,影响极其恶劣。不仅如此,魔盒被盗后,那些恐怖事件就相继发生了。” “也就是说,凶手是魔盒里的灵魂?” “恐怕灵魂们已经找到新躯体,不再是单纯的灵魂了。更要命的是,这些灵魂曾经的宿主在被昔日的审判组判处死刑前,无一例外地把记忆倾注进了各自的灵魂。也就是说,这些灵魂保留了以前宿主的全部记忆和力量……” “那、那不就是灵魂倾注?!”徐之元想起他们教科书里的一段介绍,“那可是早在中古代就失传了的绝对古典魔法呀!” “对,就连目前世上寥寥几位从中古时代活下来的古老神迹,都不会使用那种魔法。不过,如果有人找到二战中丢失了的《神迹诸多疑问》这本书,就难说了,据说这本书里记录下了这条古老的魔法口诀。”波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领导,“可以吗,里德尔先生?”里德尔点点头,他才从随身的文件包里抽出另一份影印文件交给徐之元——依旧是英文的。 波特说:“和你们一样,我们的摩尔门大教堂遭袭前,也收到一封威胁信,就是你手上的那封。上面写着:以格里高里·叶莫维奇·拉斯普廷大人的名义,肃清神迹界,建立神迹界新秩序。” “拉斯普廷?!” 徐之元在神迹课本和其他书籍里,都读到过这名字——这名字在神迹界和凡人界都相当出名。如果徐之元现在不是一名神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拉斯普廷这种人曾存在于真实的历史当中的。 “拉斯普廷不早在一九一六年就被尤苏波夫亲王谋杀了吗?”徐之元说,“俄国二月革命后,他的尸体还给民众挫骨扬灰,应该什么都不剩了吧?” “还剩下了灵魂。”里德尔神情凝重地提醒道。 这位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的行动科科长,有着冰湖色的迷人眸子,和金光灿灿的清爽短发,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美国人那种特有的乐观主义精神和闲适气质。不过,面对眼下这棘手案子,他也皱起了眉头,冰湖色的眸子坦率地露出几分焦虑。他说: “凡人杀害神迹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天方夜谭,更何况拉斯普廷生前最后一次级别鉴定是九级,所以他的死到现在都还是个谜——虽然在当时,无论凡人还是神迹界的人,都证明他确实死了,而且过后他的尸体也的确被毁。”里德尔将目光转向了窗户外面——那宜人的美丽街道上,极少见到行人往来,只有车辆在宽阔的马路上穿梭。他沉思似地感慨起来,“没人知道拉斯普廷当时的想法,毕竟除了一个九级神迹外,他还是……” 话说到一半,赫敏小姐敲门进来了:“里德尔先生,徐的手续办完了。另外,胡说他必须马上走。” “好的。” 里德尔的话就此停下,招呼着波特和徐之元出来送别。 徐之元特别依依不舍,差点哭了。波特开车送胡步贤去机场,徐之元也请求跟去。上飞机前,胡步先用手机蓝牙发了一张哆啦A梦的图片给徐之元,并对他说:“你丫要特想我、特想家的时候,就看这图片。” “可、可那什么!组长!哆啦A梦是日本人呀!” “甭废话了,我这会儿没他妈别的照片儿。”胡步贤忽然凑近徐之元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以一种恶作剧似的口吻说道,“你丫可得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什么意思?”徐之元心里一惊。他能从胡步贤那玻璃珠似的大眼睛里看出些秘密的端倪,却猜不透真相。 胡步贤只笑了笑。 喇叭里响起登机的广播,胡步贤走了。徐之元和波特一直目送着飞机起飞、直至飞机飞到看不见的高度,才驱车返回。 他们回到署里,早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只剩下值班的两名工作人员。他们传达了里德尔下班前留下的口信:为了工作上的方便,徐之元暂时搬出宾馆、住到波特的家里去。 就这样,徐之元住进了波特的单身公寓。 ****** 作者有话要说:拉斯普廷:格里高里·叶菲莫维奇·拉斯普廷(1869年1月10日——1916年12月26日),俄国历史上有名的恶棍巫师人物,后被尤苏波夫亲王、德米特里(尼古拉二世,即最后一任沙皇的堂弟)、普利什维奇(杜马和黑色百人团支持者),三人谋杀。 5、NO.1 03 波特的单身宿舍不算大,不过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宽大的柔软沙发,足够两个单身汉住了。 时差果然没倒过来。 已经夜里三点钟,徐之元躺在波特家的沙发上,意识格外清醒。卫生间对面的卧室关着门,从里面依稀传出波特的鼾声。 即使是酷夏,盐湖城的夜晚也很冷,而且静得吓人。 徐之元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看之前设置好的双时钟——北京那边正值下午两点钟。他往家里拨通了电话。是退休在家的老妈接听的。他首先报了平安,本想跟老妈再聊聊天,可是老妈急着看电视剧,匆匆挂断了。他盯着休了屏的手机,有点失落。 他重新躺下,继续对天花板发呆。快五点钟时,他进入了梦乡。 清晨七点,他被波特摇醒。他的生物钟异常紊乱,让他的脑袋像充满了气——头疼得要死。波特把翻译器递给他,等他戴上了,才说:“我刚接到消息,特别行动组发现了《神迹诸多疑问》的羊皮卷。” “啊?羊皮卷?” “就是它的原版手稿。”波特用左手摸了一下徐之元的额头,一束薄荷色的光马上钻进了徐之元的脑袋——波特用魔法帮徐之元消除了因倒时差而引起的头痛。接着,波特说:“快洗漱一下,我做了早饭。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 八点差一刻,他们出发了。 波特的车子并没有把他们载向三角会议大厦,而是朝着白色的摩尔门大教堂一路驶去。当徐之元察觉到的时候,车子突然在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下卷进了影子界。 “波、波特?!” 徐之元坐在副驾席后面,朝司机坐位上的新搭档惊愕地望了过去。对方早不在那儿,只用魔法在车前玻璃上刻下一行英文——徐之元看懂了,写得是:务必拿到《神迹诸多疑问》。 车子仍在飞驰,在不知谁的魔法控制下飞驰,横冲直撞着影子界中那些扭曲的、灰蒙蒙的影子。 徐之元看到摩尔门教堂那扭曲了的灰色墙壁,顿时懵了。三秒钟后,他爬到了司机坐位上,猛踩一脚刹车。 不管用。 车子仍在这隔界中急驶。 “妈的!”徐之元给了方向盘一记手闪电。车子横着滑出老远,戛然停住。 徐之元在车里镇定了一会儿,爬出车子:“操!这、这他妈要干什么呀?” 他的抱怨声还没落地,只见前方的影像一阵颤动,影子界一角像幕布一样被撕裂了,一个人从现实界闯进来,带着强劲的杀气与敌意。 徐之元还没看清来者面貌,已被对方发出的一股寒气冲上天空。 头发和睫毛结了冰晶,徐之元打着哆嗦摔回到影子界软绵绵的地上。他这才注意到,不仅仅是头发和睫毛,连他手上的汗毛、指甲都结了一层细小的冰晶;他身上单薄的T恤和短裤,更是冻成了铁板般的质地。 不等他爬起,敌人的方向又一阵寒流袭来。他汲取了教训,骨碌着逃开了,一跃而起。他张开右手,一道闪电从他的掌心跳出,迅猛地扑向敌人。 对方却只是笑笑,单手抓住了徐之元发出的闪电,捻灭在掌心。 徐之元大吃一惊——以往碰到厉害的对手,都是他的组长胡步贤负责摆平,这回只有他一个人,他有点发慌。他停止了反击,超对方大喊:“别打了行吗?你、你谁呀你?突袭我干吗?” 对手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的人?” “算、算是……” “你来拿《神迹诸多疑问》?” “啊?啊!那什么,我是来拿那玩意儿!” “那么你必须先打倒我。” “为、为什么?!” 对手冷笑——这是个留着很时髦短发的美国男人,三十左右年纪;浅金的发色、浅蓝的眼睛,和苍白的皮肤,使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他依旧用他那透着冰意的清亮嗓音说道:“因为书在我手里。” 不等徐之元再多说,这位冷面敌人又一次发起了攻击。他把双手握在一起,指向徐之元。一切发生得太快,冰雪风暴像条咆哮的巨龙,直冲徐之元面门。 “靠!咱不能和平解决吗?!” 徐之元抗议着,从手掌心又发出一道闪电。他有点生气了,闪电比之前的更亮更大。 闪电准确地刺入风暴中心,使其炸开了花。无数寒冷的冰屑、雪花,纷纷掉将下来,影子界仿佛下起一场暴雪。 敌人有点吃惊,却没把徐之元的反击放在眼里。他把双手掌心翻转向上,像托举着什么,将双手高高举过了头顶。只听他口中念了一个词:“冰封!” 那些降落着的冰屑、雪花全都在半空中停住了,弥散出越来越强烈的、可见的白色寒气。影子界中一些扭曲的影子,瞬间被封入透明的冰里。 徐之元将掌心相向,用全身的力量将魔法汇集到双手之间。一团缭绕着蓝色闪电的光球,急速在双手间汇聚起来。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徐之元不敢往他的双脚上看一眼,因为他明显感觉出他的耐克旅游鞋和双脚全被冻住了,冷入骨髓的坚冰还在快速往他小腿上爬。他的牙齿在打颤,他的双手、双腿都在颤抖,他的整个儿身体好像一座随时都会崩塌的雪山。 “必须尽快!”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在还没被冻成冰砣之前行动!”他把手掌间的光球积聚到脑袋那么大,一下子朝着对手抛了出去。 雪暴突然停下,光球在对手跟前爆炸,发出耀眼的闪电之光;四周围的雪花、冰晶全都开始融化成水。 徐之元身上的冰雪也融化了,使他浑身湿漉漉地。他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跌倒在影子界灰蒙蒙、软绵绵的地上。他稳了稳身体,向敌人的方向摇晃着走过去。 “该他妈趴下了吧?我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他对自己嘀咕。 前方的闪电之光慢慢化成星屑飘散而去,一抹白色的烟最终使光球的力量消失殆尽,一个人影屹立在越来越稀薄的白烟之中——是那个冷酷无比的对手。 “强了不少,不过只有这样?” 对手冷哼着一笑,又将双手高高举过了头顶,高声念道:“零度冰封!” 这一次,冰封的速度比之前的更快、更猛烈。强烈的暴风雪席卷了影子界中的一切,苹果大的冰雹劈里啪啦地不断砸在徐之元身上,让他挪动不了分毫。几秒钟的工夫,他就趴倒在地,被封入了坚实厚重的冰层。 金发对手走到徐之元跟前,踢了他一脚,只踢到冰,里面的徐之元毫无反应。对手掏出了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特别组汇报!特别组汇报!” 手机另一头响起汤姆里德尔的声音:“收到,请讲。” “先知水平三级有待商榷。现以冰封,请上级指示下一步行动。” “你可以撤离。我就派波特过去。” “明白。” 对手挂断电话,最后瞥了一眼徐之元,在一片冰封的影子界中划定一个出口,打算从那里返回现实。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徐之元颤抖的说话声: “等、等会儿!” 冰一点点爆裂的响动跟着传来,“那什么,你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盐湖城神迹总署要害我?” 对手惊愕得猛转过了身,只见徐之元正慢慢从爆裂开的冰中爬起,那些破碎的冰块无一不被闪电萦绕。 “先知!难道你还想从我的魔法中逃脱?”对手质问。 徐之元答道:“本来我爱好和平,可我从不受无缘无故的气,你又不是我组长跟我妈,我没必要再装孙子!”他完全站了起来,右手中以奇快的速度汇集一股力量,一支形如箭矢的闪电光束逐渐成型。 “好吧,我这就让你认输。”对手也开始汇集力量,浑身弥散出了触角似的白色寒气。可是不等他的力量爆发,徐之元已向他投出闪电之箭。 “这是组长教给我的必杀!” 徐之元吼了一声。 闪电之箭冲破重重冰封,直指对手心脏。 对手突然将双手向两边滑动,在面前竖起一道厚度足有一米的透明冰墙。闪电之箭刺中冰墙,速度慢了下来,却仍向前进发着,使冰墙从这一点向四面八方爆开无数裂缝。 对手将冰墙向徐之元的方向推进,冰墙还在不断加厚;徐之元也奋力推进他的闪电之箭,直欲把冰墙戳穿。 这两个由魔法形成的东西,在两人之间碰撞出了橘色的火花。影子界里的冰全都融化成了水,水很快蒸发,影子界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 “足够了!停手!” 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喊,有第三股力量突然击中徐之元与金发对手的交锋。这三股力量瞬间爆炸开来,形成一片无声无息的圆波,把正在较量的两人远远冲开了。 “徐!克瑞姆!” 第三股力量的主人出现在隔界中——是哈利波特。 “波特!意外情况!” 金发对手首先赶到波特跟前。 “我知道,我都看见了。”波特向着徐之元走近。 徐之元刚刚爬起,一见到哈利波特朝自己走过来,又拉开了架势:“那、那什么!你们俩人也没用!”细小的闪电在他的手掌上嘶嘶闪耀。 “冷静点儿,徐!” 波特在距徐之元五不远的地方停住了,金发对手站在他的身边。他对徐之元说:“这只是一个针对你的测试。我们别无恶意。” “测、测试?” “对。胡交给赫敏女士的公文里说,你不久前通过了国际魔法测试的三级,我署只想对此作一个测试,以确定你真的拥有三级水平。同时,这也是你们署把你送到我们这里来的原因……” “你、你等会儿,你是说,我们那儿让你们……” “没错,你可以理解成,你们的人让我们激发出你作为先知的更多力量。这是你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可为什么让你们?!” “因为中西魔法有差异。单凭东方魔法,无法使难得一遇的先知在短期内迅速提升力量。你刚才做得很好,至少在一瞬间,你的力量提升了四级——虽然只是瞬间提升,不过说明你很有潜力,而且你的三级能力也得到了彻底巩固。” 波特接着介绍起来,“作为你对手的这位帅哥,是我署特别行动组成员,埃斯克瑞姆。他的魔法级别是八级。你刚刚几乎与他势均力敌,做得非常好啦!来吧,你们握握手,刚才的事一笔勾销!” 埃斯克瑞姆朝徐之元伸出了右手:“抱歉了先知!我也是奉命行事!”徐之元不太情愿地跟他握了握手,说:“那什么,《神迹诸多疑问》呢?不让我拿那本儿书吗?” 两个外国人相视一笑,克瑞姆有些抱歉地说:“这只是个借口,书的手稿仍没有找到。不过你完成了我们为你制定的初步训练计划,还是可喜可贺。” “初步?!” 徐之元至听到这两个字,“那、那后头还有什么?”他猛想起胡步贤临走时在机场对他说的“你丫可得活着回来”,总算明白了,身上顿时泛起一阵恶寒。 两个外国人又是相视一笑,波特答道:“还有先知的预言训练。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可、可为什么呀?!” “为了和平。”波特继续说,“潘多拉魔盒里的灵魂,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忽然看见他丢在隔界里的车,“哦!我的车还好吧!”他朝它飞奔过去,确定它没事后,招呼徐之元,“来吧徐!去署里前,我先带你看看摩尔门大教堂!克瑞姆,我们一会儿见!” 徐之元又坐上了波特的车——他注意到玻璃上那行刻字没有了,应该是波特自己清除掉的。他们开着车离开了隔界;克瑞姆在他们离开之后,也独自返回了现实世界。 6、NO.1 04 有着天使羽翼色彩的尖顶教堂,在清透的阳光照耀下闪烁出一种虚渺的光彩;它被蓝天拥抱着,轮廓显得如梦般温柔,就连围绕着它的树木也那么婀娜,衬得它格外古雅。 徐之元还没来得及欣赏完教堂周围的美景,就被新搭档带出了这片圣地。 他们从教堂围墙那铁艺大门传出,走进了马路对面一幢很像歌剧院的现代化建筑。 “这里也属于摩尔门教堂。”波特介绍说,“你一定不相信,他们都在这儿唱赞歌!” 他们快步经过宽敞的大堂,沿着楼梯一直往上走;他们很快经过了波特说的那唱赞歌的地方——那儿对于一个教堂来说,简直太大了,而且太时髦——徐之元觉得,北京长安街上的国家大剧院,可能都敌不过它。很快,他们到达了顶层。 顶层算不上宽敞,四面墙壁成圆弧形,与球形的穹顶融为一体,仿佛一个小小的宇宙空间;而墙壁与穹顶上也的确绘满了星云。一尊张开怀抱的高大白色基督像,就在这站在这深蓝的宇宙间。 “瞧,是基督。” 波特在基督像脚下的一张长凳上坐下,让徐之元坐在了他的旁边。他指了指基督的右手,“看见吗?那儿?用神眼看会更清楚。” 徐之元于是启用了神眼,顺着波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大吃一惊——基督的右手,有四根手指没了,只剩下一根竖立着的中指——那好像一个很不文明的手势。 “这、这谁干的?!” 连从不信教的徐之元都觉得干出这种事的家伙实在太亵渎了。 波特反而笑起来:“我们收到《以拉斯普廷的名义》那封信后的第二天,’我们的基督‘就成了这样。好在这儿没有神迹,避免了一场流血。” “这、这他妈就是挑衅呀!也太缺德了!” “没错。可到目前为止,我们连犯人的影子都没逮到。好了徐,你是先知,现在用你的特殊能力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现在呀?” “是的。这也算对你第二阶段的训练。我们时间有限而且紧迫,你必须好好配合。除了你,目前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可用的先知。” “那、那什么,那我就先试试啊?” 徐之元闭上了眼睛。他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脑部,然后在心里对自己说:“预言!让我看到天启!”他的眼睛像翻书一样飞快地翻动起来,格外骇人。一分钟后,他停下了,揉着眼皮摇摇头:“我就看见咱俩今儿中午吃寿司,晚上吃麦当劳了!” “徐!” “知道知道,我再试试!”他再度闭起双眼。他的眼睛翻了足有三十秒,他突然说道:“一片海!我看到海!还有蛤蜊!” “好吧,”波特无奈地撑住了额头,“那是咱们明天的中午饭还是晚饭?” “不,蛤蜊是生的!它上岸了——” 徐之元的话戛然而止。他闭紧了眼睛,眼珠酸疼得厉害。他说:“我肯定那不是饭,我努力看了一下,好像是贝……不!是扁蛎!” “扁蛎?”波特想了想,忽然恍悟什么,“你能不能再看看?看看后面还有什么?或者看看它从那片海域来?从哪儿上的岸?” “不行了,我每天只能做一个预言,今儿算极限了,要不然我眼珠子就该掉出来了。” “好吧,那我们回单位。” 汤姆·里德尔已经听过克瑞姆的报告,对徐之元的表现很满意。 中午,徐之元和波特果然吃得是寿司。本来波特想尽办法要打破徐之元的预言,比如拉他到职工餐厅,不过他们去得太晚,什么也不剩,他们只能去了临街的日本餐馆。晚饭时,由于他们没有预约,附近的餐馆没有了空座位,他们不得不去快餐店解决。 “对了,理德尔先生让我转告你,让你从隔界回你们单位看看。” 他们晚上回到家后,波特说,“他看出你有点不放心;要是那边有关于你看到的那只扁蛎的线索,别忘了事后会报。我帮你标定出口。” 不容徐之元说不,波特已经迈入影子界,并且帮搭档标注了出口。 徐之元只好照做。 此刻的北京时间是清晨五点一刻,单位还没开门。徐之元走进写字楼大厅,叫醒了第一岗位上的老鹰。 小伙子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告诉徐之元,单位昨天遭到了不明人士的突袭;是从外面的魔法保护层直接突破的,幸运的是,当时王小明在这里,没有让突袭者得逞;东郭科长亲自出动了,但对手逃跑的方式奇怪而迅速,科长只带回了那家伙匆忙中留下的魔法残留物,不是魔法粒子,是残留物——很恶心,是一滩很像粘痰的透明粘.液;经过分析,那是欧洲扁蛎的分泌物。 听到这里,徐之元明白他的预言没有错。他向老鹰道了谢,从隔界返回到波特的家。他把他了解到的情况通通对新搭档说了。 波特听着,若有所思。然后他说:“如果我没猜错,我们遇到了同一个突袭者,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扁蛎半兽人……” “扁蛎是雌雄同体动物吗?”徐之元忽然问。波特不懂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徐之元用他的Ipad查了一下,得知他的猜测没有错。 欧洲扁蛎可以根据自身需要改变性别——他们要找的凶手,正是一只欧洲扁蛎半兽人。 “太棒了!下可以圈定疑犯范围了!”波特迫不及待地给里德尔通了电话。 第二天,两人里赶到三角会议大厦时,德尔尔早已下达了的搜捕嫌疑犯命令。 “徐,多亏了你!是你的先知能力替大家解决了难题!”里德尔拍拍徐之元的肩,表示感激。 还不到中午,里德尔的行动科就有成员传来佳讯:在册资料中有三名半兽人符合嫌犯特征;其中一名已经受传、主动到署里待审;另两名也正在科员“陪护下”,赶来的途中。 “有了这条线索,破坏古迹的恶灵们的目的和下落,还有把他们从潘多拉魔盒里放走的黑手,很快就能清楚了。” 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内一片欢呼,大家商量着以徐之元的名义开个庆祝会。 “如果今天下班前能审出结果,晚上我们就庆祝!”里德尔代替没露面的署长、擅自决定道。 又是一片欢呼,而就在这片欢呼声中,一名女队员拨开人群、表情严肃地走了过来。她对里德尔耳语几句,里德尔瞬间变了脸色。 “安静一下。”里德尔打断了众人的喧闹,“很遗憾,今晚恐怕不能庆祝了。主动到审的那名嫌犯,不见了。而我们负责看守的那名能力为三级的同事,同时被杀……” 话音还没落下,从走廊更深处的资料库那边传来一声爆破的巨响,整座大厦都跟着颤抖起来。 “内部突袭!” 里德尔边用魔法使大厦保持安全状态,边大声下达命令,“特别行动组马上赶到现场!其他人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徐!你和波特支援特动组!” 署内各个办公点上空,很快张开了无数张魔法保护网。 徐之元和波特赶到资料库门口时,埃斯·克瑞姆已经和敌人打在一起,晶莹的冰霜与粘稠的汁液在走廊间相互丝缠、碰撞、爆炸。另两名特动组成员试图把敌人逼入拒绝凡人界,可是敌人很顽强,始终在现实界中坚持着。两名特动组成员只好在周围张开了极强的魔法保护网,以确保建筑物及其内部的凡人们的安全。 这名敌人正是刚刚主动到署内待审的嫌疑犯之一。 这家伙留着银灰色短寸头,一袭紧身黑皮衣,两个眼角化了紫色的眼影,从外貌看,很难分辨出这家伙的性别。 “徐!我们上!” 波特说着,张开了手掌。他的手中汇聚起一片蝇色的光。当这光变得比一只餐盘大时,他把它像抛飞碟那样抛了出去。光的飞盘高速旋着,直袭敌人侧身。 敌人从嘴中向着克瑞姆吐出像青蛙舌头一样的白色粘液,他张开有着鸭蹼的左手,五指的指甲间马上喷出了无束胶性十足的粘液。粘液在空中自动织成一张粘糊糊的网,向着波特众人迎头盖了下来。 “当心!” 徐之元及时发出一记闪电,击裂了粘液的网。他紧接着又发出一道闪电。波特跟着他抛出第二只光的飞盘。两道力量,加上克瑞姆的,汇集在一起,击中敌人。 那家伙被强大的魔法力量推出老远,重重摔在地上,地上的一路瓷砖全被他砸碎了。 “冰封!”克瑞姆趁着敌人还没爬起,给了对方最后一击。他并没有置敌人于死地,而是把他脸部之外的地方冰冻住了,使他动弹不得。 “说吧,指示你的是什么人?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克瑞姆率先走到敌人面前。对方只是不出声地冷笑,冷不丁朝克瑞姆的脸上吐出一口粘.液。克瑞姆用手一指,粘.液停滞在半空,冻成了冰块,坠落在地摔了个粉碎。接着,克瑞姆冷蓝的双眸中放出无数的白霜,这些霜全都贴到了敌人的双颊上。 “你的舌头也被我冻住了,除了说话,再没有任何用处。”克瑞姆冷冰冰地说,“老实招来吧,你们搞破坏的目的是什么?” 敌人瞪着克瑞姆,仍不说话。 徐之元站了出来:“那、那什么,那你至少告诉我,《给素贞姐的信》是你写的吗?你看起来不像中国人呀?怎么会对白娘子的故事这么熟悉?” 敌人看到徐之元,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你、你也是先知?!”他总算开了口,他的声音明显是个男人,“以拉斯普廷的名义建立神迹界新秩序!”他的声音又变成了女人的。他说:“我并非来自潘多拉魔盒!还有无数志同道合的神迹是我的伙伴。而这仅仅是个开始!”他大笑两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在场的几名公职神迹措手不及,眼看着唯一的线索人在晶莹的冰体中化成一颗扁蛎。这扁蛎在冰中碎裂成了两半。 “不好!资料库被炸开了!”特动组有人发现新状况,“一百年以来的神迹重犯名单不见了!” 里德尔赶了过来:“调虎离山!扁蛎人只是个诱饵!” “什么?!难道有更厉害的人物趁刚才的战乱混进来盗走了名单?!”克瑞姆以另一种方式作了解答。 “不错。看来,这真的只是个开始……” 7、NO.1 尾声 名单被盗当天,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拖到很晚才下班。 得到消息的署长杜鲁门—— 一个长得很像泰戈尔的大胡子,提早结束巴厘岛度假,直接从隔界赶了回来。他为全体署员——包括徐之元在内,召开了紧急大会。 会上,波特悄悄告诉徐之元,他们署里从没像今天这样把人聚得这么齐,这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从目前的情况分析,盗取重犯名单,应该与打开潘多拉魔盒、放走恶灵的事件有关。”杜鲁门站在大会议厅的宽阔演讲台上,带着微型麦克风说,“这些事情的背后,一定有个总头目。虽然那封《以拉斯普廷名义》的恐吓信,以及扁蛎半兽人都声称其目的是’肃清神迹界、建立神迹界新秩序‘,但我们知道,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为了迷惑和蛊惑人心!他们的真正动机,很遗憾,我们尚不明确!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恐怖事件有扩大和愈演愈烈的趋向;这些人和灵,在酝酿一场大阴谋!而全世界的神迹也面临着一场大血战。我们目前首要做的,是尽快联系世界各地的神迹机构,无论署、厅,还是审判组,大家应该联合起来!” 杜鲁门边说,边用身后的LED大屏播放了些负责外联的工作人员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影像料。资料中,有在恐怖事件中被毁的历史遗迹的惨状画面,还有一些地方的署、厅的最高领导人发布的“愿意团结起来”的宣誓演讲。 徐之元看到那些领导人当中,有王小明和李元虎。 杜鲁门叫他的秘书拿给他一叠花花绿绿的文件,继续说:“我喊到名字的人,到台上来领任务单。别管别人的任务是什么,专心完成自己的。任务单上有明确行动指示,照做就好,不需要问别人。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各科科长,或者直接问我。”他开始按照文件上已经标明的名字派发任务。 有些人领到相同颜色的文件,有些人的文件跟大家的都不一样。 “禁止交头接耳!禁止互相窥探!” 发现大家都想看一眼别人的任务单时,杜鲁门突然大声说。下面顿时变得安静。 波特领到一份用深绿色纸印刷的任务书。他自己先看了一遍,然后把它递给旁边的徐之元。 任务书是用英文印刷的,很多单词和句子,徐之元都不认识。他只大概看懂,波特负责与各个宣誓的署、厅的行动科联络。 不一会儿,徐之元也被叫到名字。他慌里慌张上了演讲台。杜鲁门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份明黄色的文件。他的这份是用繁体中文印刷上的,封皮上用中英文双语写了一句话:“机密。除署长、科长及中国搭档,勿使任何人知道该文件内容。” 回到原座位坐下来,徐之元开始认真翻看他的任务。当波特提出也想看他的任务书时,他把封皮上的那行大字指给他的美国搭档看。对放耸耸肩,表示了遗憾。 徐之元的任务,首先是回国。回程时间是当日深夜。 经杜鲁门特别允许,徐之元不用乘飞机,可以直接从隔界走。他在波特家把行李打了包,进入了灰蒙蒙的影子界。波特帮他提了一部分行李,把他送到家才返回。 第二天,老妈看到儿子突然出现在家里,大吃一惊:“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昨天晚上呀?” “那你怎么没跟家里打报告说你要回来?” “我他妈也不知道我昨晚能回来!”徐之元在心里说,口上却回答道,“那、那什么,我回来的时候,都夜里三点了!” “那你给我买coach包儿没有?” “没有!没来得及!”徐之元害怕老妈唠叨,赶紧逃出家门。他带着他的任务单,赶去了单位。 他乘小电梯刚到达楼层,马上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 “嘿!爷们儿,够牛逼的!”连看门大叔也来凑热闹。 兔阿姨在对面的人群里一个劲儿地对他竖大拇指。他看着大家,莫名奇妙地往里面走。大家马上自动分成两队,为他让开了通路。他就在大家接连响起的一片掌声中,朝着行动科科长的办公室走了过去——这是任务书上指示他的第二步。 “噢,小徐回来了?” 东郭大概听到动静,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 徐之元走进办公室后,东郭关上了房门:“大家都知道你在美国的杰出表现了。里德尔先生也在邮件中向我称赞了你,说全靠你的先知能力才能逮捕到扁蛎半兽人,虽然结果不尽人意。还有你每天的汇报,很有用。坐吧?” 徐之元在东郭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坐下,把任务书交给了东郭。东郭只瞥了一眼,笑着还给了他:“这杜鲁门先生已经提前对我说明了。” “任务书里让你一回来就找我对吧?”东郭说,“是这样,杜鲁门先生他们都知道了,所以让我也告诉你一声:那封《给素贞姐》的信,并非出自扁蛎半兽人之手……” “不、不可能?!” “耐心听我说。盐湖城那边仔细调查了那个半兽人,正实他来自地中海沿岸,神迹能力四级;可是不知道什么人又给了他四级的临时力量,让他的能力一下子提高到八级;在盐湖署的对决中,他与八级的特动队员不相上下,如果没有你和你的新搭档助阵,实在胜负难料。事后,杜鲁门先生用魔法成功从封冻半兽人的冰块中提取出了部分记忆,证明那封信不是他写的,还有那封《以拉斯普廷的名义》。他只是负责把它们送出。至于写它们的人,大家一致认为,是策划这一系列事件的首脑。” 东郭停顿了一下,让徐之元有时间思考。 徐之元并没有提出疑问,东郭说了下去:“你也知道我们署遭遇偷袭的事了吧?厅那边也遇到了相同的事,再加上美方告诉你的那些,我认为敌人的目的是要找到那份《百年重犯名单》,也就是盐湖署被盗的那份名单。事后,我和李德尔先生经过研究讨论,一致认为敌人盗取名单的目的在于那上面的人。 “名单上涉及了一百年内世界各地的重犯,其中一部分已经被判死刑——在这个名单上的神迹,一旦被抓住,百分之百会被判死刑——不过仍有一部分仍然在逃、或下落不明。敌人很可能把这名单上还活着的人召集起来,那将会是一支很可怕的队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根本不用潘多拉魔盒里的恶灵们动手,现今构建起来的神迹界,有三分之一会因他们而一蹶不振。听着小徐,让你了解这些,只为了一个目的……” “啊?什么目的?”徐之元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可别又让我去送死啊?他偷偷地想。 东郭笑了笑,说:“为了组建一支能够对抗敌人的’圣战部队‘,世界各地宣誓联合起来的神迹组织,已经派出各自能力出众的代表,前往古圣地希腊进行考核选拔。虽然最后的人员还没能确定,但你和小胡,作为难得的’神迹双绝‘,不需要任何考核,直接进入最后的名单……” “啊?那组长什么意思啊?” 徐之元这才发现,胡不贤迟迟没有露面。 东郭的笑容变一下子温柔起来,他说:“这些事小胡都知道了,他没有任何意见。还有什么问题?” 徐之元摇摇头。 “好吧,你先回去吧。剩下的等小胡出差回来后再说……” “那什么,科长,我能问一句么?” “什么?” “组长上哪儿出差去了?干吗去了?” 东郭依旧微笑:“这是工作机密。” “好、好吧。”徐之元拿着他的任务单,起了身往门口走。 “噢,对了,小徐。” 听到东郭的声音,徐之元回过头。东郭看着他说:“记得带着票据去财务科报销。未来几天你可能还会前往美国,做好准备。Ipad和小胡给你的魔法棒,你留用着吧。” “噢。” “还有,别太紧张了,一切都会过去……” 8、NO.2 序 下班当晚,徐之元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正在秘密查找《神迹诸多疑问》的羊皮卷,现已经到手。快来接应,事紧急。什刹海荷花市场牌楼下。”末尾署名是胡步贤。 徐之元没有犹豫,打了车就赶往碰头地点。二十分钟后,他抵达目的地。 正值晚下班高峰前期,街上匆匆忙忙的行人、车辆很多,空气里充斥着一种令人难耐的躁动。徐之元站在牌楼下等待,观察来往的人群、紧张地在人群里搜索胡步贤的身形。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 一个小时过去了,胡步贤没有出现。 “别是嫌我来晚了,自己先走了吧?”徐之元在心里嘀咕。 暮色渐渐升上来,东方的天光越来越暗,西边却是一片通红。 “靠!还来不来呀?”徐之元看看他廉价的腕表——六点整。 荷花市场里的酒吧一条街,飘来了诱人的饭香味。徐之元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就在这时,拥塞吵闹的世界中,所有活物一起消失了。 徐之元马上意识到,他被人笼罩进了拒绝凡人界。 “组、组长?!”他张望空荡荡的四周,大声呼唤。 没有回答,只有一支无形的刀搅动着空气,嗖嗖地向徐之元面门扑来。徐之元大吃一惊,滚在地上,勉强躲过这一击。 “组长!” 徐之元大喊。内心早已糊里糊涂。 四面八方的气流颤抖着,尖锐得如无数银针,噼噼啵啵地刺向徐之元,把他的衣服,皮肤全划出无数口子。 鲜血从脸上、手上流了下来。可是看不到敌人的真面目,他不知该往哪个地方反击。此时,他想明白了,那短信是假的,是有人冒了胡步贤的名。 “有种的你丫出来!” 徐之元边趴在地上大叫,边观察周遭的动向。一侧的气流缓慢了下来。他迅速跳起,朝那边抛出一记闪电。 那边的空气激烈振动,几乎扭曲了隔界里的建筑物。十几秒钟后,一个梳着刘胡兰发型的女生气势汹汹地在那里现身了。 “就是你!”徐之元瞪着她,“为什么偷袭我?!” “你没必要知道!” 这女生说着,挥起双臂,准备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击。徐之元在此前往她脚边又投了一发闪电,威胁道:“看见吧?不说理由的话,我是不会乖乖去死的。” 这女生于是恶狠狠地道:“因为这个世界不需要两名先知……” “难道除了我还有……” “还有!”女生接着说,“谁让你在S.W.第二部里把胡步贤和东郭多闻凑成一对了?!” “啊?” “受君胡步贤不是该和你一对吗?” “那、那什么!组长本来就和科长。再说那也不是我写的呀?那是组长他自己……” “不管怎么说,你破坏了我的美好幻想!就为这两条理由,你也必须付出代价!” “等会儿?我、我可不打女的啊!” 话音未落,五只空气刀一起飞了过来。 徐之元左躲右闪,还是把扑向喉咙那支漏掉了。就在刀锋距他喉不到一厘米的时候,有一股更加凶险的无形力量将这空气刀打飞。 空气刀反扑向它的主人。 那女生尖叫着张开手掌,把空气刀吸入了掌心,逃出一劫。 “谁?!” 她大叫。额头上冷汗森森。徐之元也更为警觉地看着。 一声冷笑,一束火焰闯进隔界。火焰像蛇一样把那女生缠绕住了。 “我可没徐之元那么绅士,只要看不顺眼的,我就消灭!” 伴随着说话声,一名吸烟的少年走了进来。 “组长?!” 胡步贤不理会他的搭档,朝那女生逼近:“谁派你来的?” 女生瞪着他,不说话。他弹了弹烟灰,笑了笑:“不说是吧?”他的手指只那么勾了一下,困住女生的火焰马上收紧。女生发出凄惨的尖叫。 “够、够了吧组长?” 徐之元看不下去了,上去阻止。 胡布贤诧异:“丫他妈可差点儿弄死你!” “那什么!我知道!可他就一小女孩儿!” 胡步贤乐了,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闪烁出杀戮的光芒:“我替你问问她多大了,怎么样?看她是不是’小女孩儿‘。” “她至少是个女的呀?再说她刚不也说了吗?’世上不需要两个神迹‘。” 胡步贤瞪了那女生一眼,对方一幅垂死的模样。他点点头:“好吧,看在你丫份儿上,饶丫一命,不过她必须得说出是谁的指示!” “还不快说!” 徐之元代替胡步贤催促那女生。女生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我要是说了,回去恐怕也活不了……” “那、那我给你四个选择,你选一个,就不算是你说的了吧?”徐之元想了想,说,“A、北京神秘事件处理厅派你来制造事端的。B、以拉斯普廷的名义,潘多拉魔盒里的恶灵派来的;附,恶灵们找到了新的宿主。C、《百年重犯名单》中还活着的犯人。D、认为我把组长和科长写成一对而怀恨在心,你自己单独来报复我。” “胡说什么?”胡步贤在旁边嘟囔。 “多、多选还是单选?”女生问。她快被火焰烤熟了,浑身开始散发出焦糊味。 徐之元不假思索:“随便!” 女生说:“我选B和C。他们正在组成军团。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先知,但我不知道是谁。我知道的,只、只有这么多。” “好吧。”徐之元转向了胡步贤,“放了她吧,组长?” 胡步贤把火焰收进了他手中燃着的香烟头里:“滚。”他说着,把两个人带出了拒绝凡人界。 女生趴倒在人行横道上,引起行人的一阵阵惊叫。胡步贤根本不理她,扯着浑身是伤徐之元快步过了马路。 “那、那什么组长!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呀!”徐之元想替那女生打120,却遭到胡步贤一个白眼。 胡步贤说:“你丫傻了吧?丫死不了!” 被搭档塞进出租车前,徐之元听到有路人拨打了120。他放了心。 9、NO.2 01 胡步贤带徐之元去了最近的医院治疗伤口。徐之元对医生谎说他在路上摔了一跤,医生很诧异他把跌伤摔成了刀伤。事后,胡步贤给这名医生消去了部分的记忆。 为了不让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胡步贤还用魔法帮徐之元遮盖伤口、修补好了衣服。 之后,他们去了一家庆丰包子铺解决晚饭问题。 胡步贤告诉徐之元,东郭从美国盐湖城署那里得知了有人将对先知不利的消息。所以东郭指示胡步贤在国内,主要是北京,暗中保护徐之元的人身安全。正因如此,刚刚胡步贤才能及时赶到。 “那什么,您老早跟着我,干吗不早点儿来帮我呀?害我差一点儿就没命了。”徐之元边往嘴里塞小笼包,边向胡步贤抱怨。 胡步贤有点不高兴:“废他妈什么话!我要早帮你,怎么能知道你丫从美国受训回来还这么孬种?” 徐之元无言以对,只能拼命往往嘴里填小笼包。包子味道还不错,即使塞到满嘴无法咀嚼,也不必担心猪油沿着嘴角流下来。胡步贤又帮他买了碗炒肝,对他说:“任务书的下一步,是让你和希腊那边选出来的、跟你一组的其他组员一起返回美国吧?” “您、您怎么知道?” “东郭的秘密我没有不知道的。再说我也是跟你一组的组员之一,这你不知道吧?” 徐之元摇头。他的确不知道。 胡步贤喝着他从旁边麦当劳买来的苏打水,继续说:“你丫现在执行的是美国给你的任务,可你别忘了你丫是中国人。说白了,你仍是北京神迹管理总署的公职神迹,仍受我们的指挥。” “这我知道呀?那什么……” “别问傻问题、别打断我。”确定徐之元不敢再开口后,胡步贤才说下去,“所以我告诉你,在等待希腊那边出结果的时候,你在这儿还得接受训练。” “啊?!” “啊什么?不然往后你拖大家后腿怎么办?” 话糙理不糙,胡步贤说得很有道理,徐之元这么觉得。他闷头把那碗炒肝一口气吃了个干净,才抹着嘴问:“那、那什么?咱这儿还谁往希腊选拔去了?除了您跟我,还有谁?” “杨美风、张柯。”胡步贤犹豫了一下,说道,“杨美风也许还有选上的希望,至于张柯,报送他去的目的,只是希望他在这次选拔中能提高级别。” “那、那厅那边儿,您知道派谁去了吗?” 胡步贤瞪了搭档一眼:“只知道第五中宫那王八蛋去了!” 此时此刻,在相差了五个小时的爱琴海边岸、希腊雅典的那一片坐落于悬崖与山岗上的白色古代废墟间,正在举行一场凡人无法涉入的集会。 帕特侬神庙的四周,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保护着,使好奇的凡人、居心叵测的非凡人,全都无法靠近。 一个戴着黄金面具、身披紫色长斗篷的高大男人,站在神庙正中央的瓦砾废墟上,对环绕在他周围的众多神迹,用古希腊语高声说道:“不管你来自哪里,也不管神赐予了你怎样的身份,一周以来,在此圣地接受了残酷选拔、平安站在这里的你们,就是作为这次圣战被选拔出来的最后站士。不论你们被分配到哪里,都是神的旨意,我谨代表神宣布:’不得违抗神的旨意‘。” 他作了一个手势,身后一名身着白色祭司长裙、头上梳着女神辫的年轻姑娘,立刻双手捧上一只黄金的长方形盒子。 “盒子里面盛放着你们各位的命运。”面具男说,“下面请各位每人从这盒子中拿走一支签。签上附着了魔法,只有握到手中才能看见上面的字。我会按照选拔成绩由高到低的顺序念各位的名字,请大家做好准备。” 他停顿了片刻,开始念名字。 现场气氛肃穆,没有一个人说笑。就在最后一支签被拿走时,神庙上空那强大的魔法保护层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更为强大的力量瞬间击穿。 “各位快带着签从隔界赶往分配地点!” 面具男迅速向被击穿的保护层发出抵御光束。那名女祭司打扮的希腊姑娘跟随他抛出魔法光球。 众人纷纷撤入隔界,有些人还犹豫着要不要在这时候走。面具男对那些犹豫的同伴大声说:“我的使命仅到此为止。只有我能拖住他们!为了神迹界和凡人界的未来,你们必须马上离开!”他又转向那位女祭司,“阿尔特尼斯,你也走!” “阁下!”姑娘快哭了。 “谁把她也带走!” 被姑娘称为“阁下”的面具男,朝那些仍迟迟不肯离开的同伴高呼。其中几个冲上来,带走了姑娘。姑娘的哭声,成了这集会最后的声音。 除了面具男,所有神迹都隐入了隔界。 凡人根本无法看到,真正的帕特农神庙里,注定上演一场惨烈的争斗;他们仅仅在高级神迹制造出的幻象间穿行,手指碰触到的幻象让他们感到无限真实;他们也仅仅是对着这些幻象感叹古希腊逝去的文明、感叹那虔诚的古老信仰。 魔法保护层被彻底击穿,取而代之的,是拒绝凡人界的降临。 无数戴着岩浆色面具、穿着岩浆色铠甲的神秘神迹,围在了面具男的身周。就是这些人,刚才集聚着力量,击穿了面具男布下的保护层,也是这些人集聚了力量,击退了面具男的抵御。 “你们、你们是……” “是的,我们是来自地狱谷的幽灵!” 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披着红色长袍的家伙,缓缓走了出来——这家伙也同样戴了一张黄金面具。 “教皇阁下,还记得我吗?”长袍男冷笑着问面具男。 面具男透过面具盯着对方,没有说话。他们显然认得彼此,只是面具男认为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长袍男依旧冷笑:“我是你的孪生兄弟。在一千五百年前,被你亲手判处了死刑的那一个孪生兄弟。”说着,他缓缓揭下了黄金面具,露出一张希腊人特有的、麦金色皮肤的面孔。一千五百年的岁月和死亡,都没能令这张青春英气的脸留下一丝丝皱纹,“你一定和所有人一样,认为我永远不会复活了吧?毕竟连灵魂也被封入潘多拉魔盒。可是很不幸,我活了。你看到他们吗?” 他重新戴上面具,扬手一指周围的面具铠甲人,“他们曾是于各个时代死去的神迹。我在耶路撒冷的欣嫩子谷谷底,就是在那被凡人戏称为’地狱谷‘、那个而今神迹界无论如何都侦测不到的地方,我把他们的灵魂、他们如今的宿主,从各个地方召集了起来。为了向世界宣告我们的归来,我们首先捣毁了圣城遗迹……” “我不相信凭你自己的力量——虽然你和我一样,是古老的高级神迹一员,我仍不相信你能脱离潘多拉魔盒。”面具男终于说话。 他的孪生兄弟仍冷笑:“你不用套我的话了,我是不会出卖做这件好事的人的。他是我们大家的恩主。不过,看在我们曾经是兄弟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刚刚庇护的那些新生代神迹,他们不会平安抵达他们的目的地。” “什么?!” “没错。我的人,不止这些。你一定知道盐湖城《百年重犯名单》被盗的事吧?” “是你做的?!” “对。我的人手仍需要扩充。那名单上的人正是我和恩主所需要的。我已经召集到他们当中的一些,并吩咐他们在隔界里追击你的那些杂兵。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就会传来好消息……” 正说着,拒绝凡人界里激荡起一片波澜,一个戴蝴蝶型面具的女性和一名身穿重型铠甲的魁梧男人走了进来。两人朝长袍男单膝盖跪倒:“启禀阁下,已经有四名圣战战士被我们消灭。” “哈!听到吗?” 长袍男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么快就传来好消息!怎么样?现在有没有一点点悔意?后悔连负责保卫你安全的希腊神迹也派遣了出去?”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面具男说,“我比当今希腊任何一位神迹都强大。不,也许全世界都没有比我更强大的神迹了,所以他们才会把新生代送到我这里来。” “你还是那么自负啊,哥哥?难道你忘了?我和你有等同的力量。所不同的是,我的身边现在有更多的人,他们每一个人的力量都在六级以上,再加上我的,我们足以将你摧毁。” 长袍男招了一下手,那两个向他行礼的一男一女会意地退入了另一个隔界。 “别想走!” 面具男向这一男一女抛出耀眼的魔法光球。光球在两人身后爆炸,瞬间将他们乍得无形无踪。 面具男揭下了他的紫色长斗篷,丢到敌人面前,对敌人们大声说:“我不会让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走出这里!”话音未落,他张开了双手。手掌中升腾起无数五颜六色的光束。他将双臂奋力一挥,这些光束便向着不同方向的敌人刺了过去。 有些敌人躲开了,有些敌人开始反击,有些敌人被击中死亡。长袍男目睹着这一切,迟迟没有动作。他的孪生兄弟的那些攻击,对他来说似乎毫无效果。 “适可而止吧哥哥!” 长袍男就像在等待某个时机,突然朝面具男抛出一记光球,正中面具。面具掉落,面具男露出了与长袍男一模一样的面孔。 “你要无视我的存在吗哥哥?” 长袍男说着,又发动一击。 只属于两名古老的高级神迹间的对决展开了。拒绝凡人界里,被无数爆炸、闪耀的魔法光亮充斥,什么都看不清了。除了魔法的对决声,也是没有任何响动。 两个小时过去了,争斗仍未停歇。观看的敌人中,有人按耐不住,想偷袭面具男,却在抛出魔法的一刻,被面具男的魔法瞬间化为灰烬。此后,再也没有谁敢插手。 “噢,我差点忘了再告诉你一件事,” 四个小时后,长袍男忽然说,“新生代的神迹里,似乎有一位先知。我已经派人去和他打招呼了,如果他运气好,也许能逃出一命。毕竟,由你代表神意的时代该过去了,哥哥!” “什么?你怎么敢对先知……” 面具男的话还没说完,长袍男趁机倾尽全力发起袭击。隔界的天空顿时染成绚烂的彩虹色,仿佛全世界都爆炸开来,耀眼的光掩盖了世间所有。 “再见了,我的孪生兄弟。” 这两名古老神迹当中,不只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当所有光亮全都熄灭后,这两人当中,只有一个屹立着。 10、NO.2 02 晚上十一点半,徐之元洗完澡打算上床睡觉。他锁上房门,刚一转过身,只觉浑身汗毛被一阵冷风吹了起来。他赶紧跑到窗边检查窗户,虽是七月中旬、热得厉害,可为他自身的安全,他还是把窗户锁得紧紧。 “邪门儿了?” 窗户明明锁得很好。 “啊!难道保、保护层?!” 自从学会了魔法保护层的制作方法,徐之元就把他家罩了起来。今天胡步贤还帮他作了加强,按说除了高级神迹,魔法层不会被轻易突破。 “谁、谁呀?!” 徐之元对着他空荡荡的房间高声质问。 “他妈别嚎了!是我!”空气里激荡起胡步贤的声音,“快把窗户打开,让我进去!” 窗户外面,果然是胡步贤。徐之元赶紧打开了窗,让搭档进来:“那什么组长,这大老晚的什么事儿啊?” “操!早知不给你丫加强保护层了,连我自己都进不来。”胡步贤抓起徐之元的手,“先跟我走!” “上、上哪儿啊?” “我家。” “啊?为什么?” 胡步贤没回答,自顾自地说:“还有,你丫的特训估计得搁浅了。” “啊?啊?为什么?” 还没等到答案,徐之元已经被搭档从影子界拉进了两梧堂。东郭正站在院子里等他们,他的银边眼镜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噢,你们回来了。” 一见到他们俩,东郭就催促,“快进来。”他让徐之元先进屋,胡步贤紧跟着。 客厅里聚集着七八个异国的年青男子,其中几人受了伤,没受伤的看起来也灰头土面地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是从希腊赶来的你们的新组员,另外还有天极兄,他也和你们一组……” “啊?第、第五中宫啊?!”徐之元诧异,“他不厅那边儿的吗科长?” “现在这种状况下,已经不能再分厅署彼此了。好了小徐,先和大家认识一下。然后由他们对你进行说明。” 东郭逐一介绍起那七八个人。 “这位是来自希腊的麦丘里,七级神迹。同样来自希腊的莱西斯,也是七级。俄罗斯的伊利亚,八级神迹。这位是日本的七级神迹,花轮和彦。泰国的毗拉卢,十级神迹。印度的沙加,十级神迹。 “各位,他就是我和小胡刚才向大家提起的先知,徐之元。” “哦!” 徐之元只听懂几个外国人异口同声的这一句感叹。之后,外国人们用各自的母语交谈起来。令徐之元吃惊的是,他们竟互相听得懂。东郭和胡步贤也很流利地用各种语言跟他们交流。 “组、组长?” 徐之元扯了一下胡步贤的袖子,小声问,“他们说我什么呢,啊?” 胡步贤边跟大家讲希腊语,边从裤兜里掏出万能翻译器交给徐之元,忙里偷闲地对他说:“落波特家了。他就知道你用得上,抽空还我的。” 徐之元赶紧戴上翻译器,那些语言马上转换成了中文。 身材比胡步贤还瘦小的麦丘里,正和美青年莱西斯争论徐之元的神迹级别,当东郭告诉他们先知目前只有三级水平时,他们显然有点失望。知识份子模样的伊利亚在旁边打圆场:“先知太年轻,不像我们,以凡人的眼光看,我们这样的年纪,不是大叔就是大爷了。”表情一直很刻板的毗拉卢赞同地点了点头。 白皮肤、金黄长发、长得很像女生的沙加也想加入讨论,却被阔少打扮的花轮和彦纠缠住:“嗨,baby?我早想问你了,你看过我国一部叫《圣斗士》的动画吗?那里有个角色和你同名哦?哦,你眉心的红点,代表湿婆神的第三只眼,对吗?” 搞什么?! 徐之元既愧又惊。他瞥了两个希腊人一眼,把目光落到花轮身上,心想:“还圣斗士呢!你没看过你国的《樱桃小丸子》吗?你真不是她同学?” “博远,人到齐了怎么不叫醒我?”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忽然传来说话声,打断了这混乱。 第五中宫扫着众人,从楼上走下来,“大家看起来似乎也和我一样遇袭了呀?皮耶卡和艾佳呢?为什么没看到她们?” “五!” 麦丘里朝第五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他们的个头儿差不多,只是希腊人柔软的卷卷发,使其看上去更像个小孩:“她们遇到的敌人似乎是两名十级神迹,不幸牺牲了!我们几个,除了沙加,也都死里逃生。五,你怎么样?” “我和你们差不多,不过幸亏血族无法进入隔界,在众多凡人面前,他们还是有所忌惮的。这让我平安抵达了博远这里。我才抽空睡了一觉,恢复了精神。” “大家坐下说。” 在东郭地招呼下,众人纷纷坐下来。有的挤在沙发上,有的就那么依着茶几、坐在地板上。 “小徐目前还不知道你们的事,请各位向他说明一下吧?” 几个外国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先开口。第五中宫于是说:“不介意的话,我来告诉他。”他转向了坐在胡步先旁边的徐之元,把却两人来回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子卿,你还好吧?来时太匆忙,忘了和你打招呼。还有徐之元,你最近也好吗?我的自传的事儿,谢谢你了。” “甭、甭、甭客气!”徐之元赶紧说,“那、那、那什么!我挺好的!” 胡步贤嘴里叼着一只没点燃的烟,瞥了第五一眼,没说话。 第五笑笑,对徐之元说:“是这么回事儿,为了组成能与潘多拉魔盒里逃跑的神迹相对抗的队伍,世界各地的神迹官方相继推选了各自的人员到神迹发源地之一的希腊去进行培训和选拔。负责这次活动的人,是来自罗马的、从东罗马帝国时代起就担任罗马教廷教皇的高级神迹中的高级神迹,利奥三世。培训和选拔交叉进行,只用了一个星期,就选出了包括我们几个在内的八十八名神迹。本来针对这八十八人,还有为期两周的集中培训,可就在分配各自工作地点的时候,有敌人闯了进来。利奥三世不得不提前结束活动,让大家先去报到。途中,不少人遇到堵截的敌人。来自西班牙的六级神迹皮耶卡女士和文莱的、同是六级的艾佳女士,本来也是我们这组的成员之一,看意思,她们可能真如麦丘里所言……” “她们的确牺牲了。” 麦丘里泪光闪闪地注视徐之元,“我当时和她们在一起,亲眼所见。如果不是沙加和毗拉卢后来赶到,估计我也早没命了。” 徐之元没吭声。他注意到麦丘里并不像胡步贤和第五中宫那样,看上去格外年轻;麦丘里虽然身材瘦小,但眼角已经堆积了些鱼尾纹。 “是啊,我们也都遭到追击。要不是相互帮忙,恐怕伤得更重。”莱西斯摸摸额头的绷带,补充道,“选中的八十八个人,以现在的状况看,能剩下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教皇阁下的状况,也不知怎么样……” 几个人陷入了沉默。 两三分钟后,胡步贤打破了寂静: “行了,现在听我说。你们交给我的、在危机中记下来的敌人样貌,我用魔法提取了些清晰的片断,已经洗成照片,来看看吧,方便以后的工作。”他从沙发底下摸出一沓子相片,看也不看地发给就近的几个人。 大家相互传着看了一眼照片,面面相觑。 花轮看着相片笑起来,对胡步贤说:“你在开玩笑,对吗,baby?” “那、那什么,组长,你确定这些人是敌人?”徐之元把他手里的几长照片拿给胡步贤看。那根本不是谁的照片,是动画《圣斗士星士》里黄金十二.宫的几个角色。 “唔,拿错了!” 胡步贤又从沙发底下摸出一沓子相片,确认之后重新发了出去。“我最近正攒十二宫角色照呢,集齐可以对奖。”他向徐之元小声解释。 这些相片中的敌人,全都戴着面具、穿着铠甲,只能从身形上分辨出男女,根本看不出一丁点儿相貌。 东郭仔细辨认了几张,说:“从装束看,我怀疑他们和希腊古圣域有关,也不排除古罗马的可能.性。不过,他们应该全都来自耶路撒冷圣城西部的欣嫩子谷。” “您这么确定?”毗拉卢问。对面的伊利亚也向东郭投去怀疑的视线。 “是的,还记得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向各地分发的几大古圣域被毁的文件吗?那里的确提到圣城四区域被带着面具、穿着铠甲的瞬间捣毁的事。” “这么说,我想起来了,”盘坐在地板上的沙加,捻着他那长串的佛珠说道,“我的祖国瓦拉纳西圣地流域,也出现了骇人听闻的事。” “死者复活吗,baby?” “是的。我后来亲自查证过,那并不是真正的死者。那名妇人确实已经死了,并且被家人火化成灰。是有人冒了她的名、装扮成了她的模样。当地神迹官方本想就此深入调查,可惜那家伙溜得很快,官方人员赶去的前一刻,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正说着,两梧堂微微颤动了起来,好像地震一般,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抖落在地。 “有人正试图突破保护层!” 不知谁惊叫一声,所有人都警觉地站了起来。 “我出去看看!” 东郭第一个跑出屋子。胡步贤和第五中宫先后追了出去。徐之元也打算追出去,却被毗拉卢拽住胳膊:“先知阁下,您留在这里还比较安全。”他给大家事了个眼色,几名神迹马上将徐之元团团围住。 11、NO.2 03 东郭向着夜空中那层看不见的保护膜发出了强大的魔法,使原本就坚固异常的魔法层更加坚不可摧。两梧堂院子里,瞬间被高级魔法师的魔法光束照耀得亮如白昼。 “是谁?滚出来!” 胡步贤跟着大喊。 不一会儿,震动停止了,静悄悄的街上响起叩门声。接着,电门铃声震荡了夜色。 “谁呀?” 胡步贤叫嚣着要去开门。东郭拦住他:“呆在这儿,我去。” “还是我去吧。”第五中宫微笑着说,“毕竟,这儿只有我是外人。”不等东郭多说,他已经向大门口快步赶了过去。 “天极兄!” 东郭想追上,却被胡步贤拽住。胡步贤低声威胁:“你丫要敢过去,他妈一辈子都别理我!” 门开了,传来一个冒失的声音:“您挺好的吧?上希腊那么些天怎也不给我个信儿呀?” “你怎么在这里?”第五问,“怎么和他们一起?” “咱们进去说不行吗?” 第五停顿了片刻,说:“他们可以进去,你不行。” “天极兄,是厅里的同事吗?”东郭朝着大门那边发了话。 “您瞅哇?主人都叫我进去了!” 第五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冒失声音的主人已经从大门进入两梧堂。是李元虎的第十八代孙,李刚。 李刚身后跟着两名灰头土面的外国人,一男一女。第五走在他们最后。 “东郭同志!胡同志!”李刚滑稽地朝两人敬了个礼,“对不住了!本来想给二位一个惊喜来着,结果没承想您这儿保护得这么严密,失策失策!弄到后来还得乖乖从大门儿进。” “行了,有话说有屁放吧。”胡步贤颇不耐烦。 李刚朝第五挤着眼睛笑了笑,才说:“是这么回事儿,我值班儿的时候碰见这两位外国友人,他们说他俩是希腊来的,说什么都要跟同来自希腊的伙伴见上一面,我祖宗就联系了王小明同志,俩老头儿一致认为该把他们带到这里。地址我问了我们那儿的周超——印度一出事儿,小子就逃回来了。拿到地址后,我马上带他们过来了。” 他身后的两名外国人向东郭和胡步贤打了招呼。 “既然这样,大家进去说?” 东郭把众人请进屋子。 屋里的几个人已经知道外面的情况,解除了警备。 两拨外国人互相见了面,一边诧异此都还活着,一边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唯一的女士得知皮耶卡和艾佳过世的消息后,恸哭不止。 “别难过了,baby?”花轮苦笑,“良夜苦短,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对呀,罗西塔,你们不是和阿尔特尼斯祭司一起前往叙利亚了吗?怎么还会到这里来?”麦丘里问。 被叫做罗西塔的女士哽咽着回答:“阿尔特尼斯祭司帮我们消灭了从隔界追来的敌人,执意返回希腊,卡波特和她一起去了。剩下我和摩根,前往了叙利亚,可是那儿已经一片火海。不仅神迹,连凡人也加入了武装斗争。我们得知当地神迹官方在十天前就解散了的消息后,不得不返回希腊。 “阿尔特尼斯祭司和卡波特都安然无恙。教皇阁下成功击退敌人,也安然无恙,还给我们分配了新任务。教皇让我们负责向各地参与圣战的神迹直接传达他的命令。我们到这里来,正是向各位传达教皇的第一个命令的。摩根,向大家说明一下吧?”她把话头丢给了和她同来的那位男士。 摩根从怀里掏出一张旧地图,在茶几上摊开来:“这是教皇的私藏品。《神迹诸多疑问》的羊皮卷,就隐藏在这张图中的某一个地方。教皇拥有这张地图的几十年以来,一直研究它,可惜始终没有结果。他得知你们当中有一位先知,马上想到把地图转交给你们。教皇说,只有先知才能领悟神谕、带领大家找到真正的羊皮卷,而取得圣战胜利的关键,只有首先找到羊皮卷。这就是你们的任务。另外,你们即将前往的盐湖城那边,我和罗西塔会负责帮你们说明。” 他说完,环顾了众人一圈,最终把目光停留在徐之元身上,神情瞬间敬畏起来。他本来坐在地板上,一下子起了身,又单膝跪倒:“先知阁下!”他朝徐之元行了个大礼。 “啊?那、那、那什么?!” 徐之元也从沙发上跳起,不知所措地看看摩根,又看看胡步贤。 胡步贤什么也没说。旁边的伊利亚反而笑起来:“摩根来自索马里 ,他们那里对先知尤为崇敬。” 徐之元点点头,慌乱地对摩根说了句:“那、那什么,平、平身!”这句话马上引来胡步贤和第五中宫的嘲笑与哼笑。其他人有的低下了头,有的露出无奈的表情。 “先知还是后辈,不必客气。”东郭也忍不住微笑,让摩根重新坐下。 几个人又针对那张地图交换了一下意见,罗西塔说他们还要去其他地方通知教皇平安无事的消息,于是和摩根起身告辞。 大家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进隔界,才返回屋里。 李刚正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电视,见大家回来,马上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第五。第五没有坐,瞪着他小声威胁:“快回去!不然李元虎再找我麻烦,由你负责!” 李刚同样小声地说:“这回是我祖宗让我来的,不会找您麻烦。我问一句,您今天打算挨这儿住是怎么?” 第五不再理他,对东郭说:“博远,看来今天的事情应该结束了,我这就回去了。明天大家一起前往美国么?只可惜我不能走隔界。” “杜鲁门先生给我的指示是让你们一起前往,天极兄既然特殊,还请明天美国时间早九点钟到盐湖署和大家一起报道。”东郭说。 “知道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第五给李刚使了个眼色,后者跟他一起离开。 剩下的七名外国人决定留在两梧堂过夜,胡步贤把徐之元送回了家。 第二天,东郭独自到署里上班。晚上八点钟的时候,胡步贤和徐之元,还有那七名来自世界各地的神迹,在影子界会合——七个人已经洗去昨天的尘埃,精神焕发。他们前往了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 第五早已在三角会议大厦的大厅里等待他们,和他们碰头后,一起抵达顶层。 负责接洽的除了赫敏女士,还有徐之元的老熟人哈里·波特。大家相互介绍后,波特把众人领进了汤姆·里德尔的办公室。 “我昨天已经接到希腊那边的消息。”里德尔劈头就说,“本来我制定好了一系列计划,不过一切以教皇的命令为先。徐!” 被突然叫到名字,徐之元吓一跳:“啊?在这儿呢。” “很好。作为先知,请你负责这一组的纪律。” “我、我呀?” 徐之元心虚地瞥了胡步贤一眼。对方正瞪着他。他赶紧低下了头。里德尔继续对他说:“没错,就是你。换句话说,你是这一组的组长。因为你是先知。这是教皇的意思。” 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权利吗? 徐之元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在这些人当中,只有他级别最低、辈分最低、经验最不足。他很难想象如果他不是先知——仅仅是个只能预测晚饭吃什么的无能先知——仅凭他自己现有的能力,他是否还能与这诸多了不起的神迹并肩站在一起?而这些人当中,又有几个真正肯听从他的指挥呢? “徐?” 里德尔的声音像鞭子似地抽打在徐之元身上,让他简直抬不起头。他仍没能吭声。仿佛洞察到他的窘迫,毗拉卢把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小声对他说:“你是先知。” 这一刻,徐之元差点哭了出来。他重新挺起胸膛、扬起了头:“那、那什么,我知道了。”他总算给了里德尔一个回应。 “非常好。”里德尔满意地笑笑,“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无论先知还是灵魂终结者,派到这里来的诸位,都是神迹中的佼佼者。上头之所以把诸位分配到我们这里,是因为我署与盐湖城神秘事务处理厅长期合作,拥有世界各地神迹官方都无法相比的、最齐全的文字档案,以及实物档案。各位如有任何需要,可以和波特联系。好了,各位可以和波特先回旅馆休息了,除非有特殊情况,平时不必到署里报到。希望诸位能尽快研究出羊皮卷的下落。祝各位愉快。” 里德尔别有深意地瞥了徐之元一眼,按下了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免提键。不到一分钟的工夫,波特敲门走进了办公室:“各位,跟我来吧。” 九个人被安排到相邻两条街的一家名叫汉普敦的宾馆。房间是标准两人间,抽签决定同屋室友。胡步贤抽中了第五中宫,两人都不愿意与对方同住,第五主动和徐之元换了房。徐之元的室友换成了胡步贤,第五和花轮一个房间。另外,沙加和伊利亚、莱西斯和毗拉卢、麦丘里独自拥有一个双人间。 徐之元作为组长,地图放在他那里,他害怕自己能力不够、弄丢地图,又把它交给了他们当中级别最高的沙加。 中午各自吃过午饭,几个人聚集到了麦丘里的房间,开始研究那旧地图。 地图是二战时期的遗物,仅仅从图上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世界上哪个地方的缩影。徐之元用他的Ipad搜索了一番,还是毫无结果。 “用这些凡人生产的工具,是没有用的。”沙加用他那特有的迷人音质说,“先知阁下,现在是让大家见识一下您本事的时候了。” “我、我呀?” “’只有先知才能带领大家找到羊皮卷‘,教皇阁下是这样说的。” “可那什么,我……” “我什么我?你丫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被胡步贤这样一说,徐之元哑口无言。 “对呀,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徐之元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可是先知!”他闭上双眼,集中了意识。 12、NO.2 04 “啊!不不!” 徐之元翻着白眼,突然大叫,让围绕在他身边的八个人吓了一跳:“先知阁下?!”“你丫没事儿吧?” 徐之元闭紧了眼睛,一边低头揉发痛的眼皮一边摇头:“太可怕了!我看见汉堡包!好多的汉堡包!今晚再吃汉堡我就要吐啦!” “baby,你真会开玩笑。” 大家松口气,却又担忧起来, “先知什么都没看到,我们想别的办法吧。” 大家谁也没有明说,徐之元还是从话里听得出,他被鄙视了。他因此赶紧说:“那、那什么!我再看看!” 这一回,谁也没理他。大家针对无地名标注的旧图纸提出各自的想法、互相谈论对策。 徐之元深吸一口气,集中了全部意识。他想,作为这些高级别神迹的领导,他至少要作出一件让他们佩服的事,不然他往后就毫无威信可言了。 “神啊,”他对自己低语,念咒似地念,“赐予我力量吧。我是你在人间的眼、是你在人间的耳、舌。你将把你的所闻所见向我展示,我会忠实传达你的诣旨。”他的眼皮又开始不停地翻动。一片白茫茫的视野中,他依稀看到一座冰山,冰山在凝结着可见的寒气中浮动。 “看见什么?” 徐之元忽然听见第五中宫的声音。他追寻着视野里的浮影回答:“冰山。漂浮的冰山,一片片的冰山,和白色陆地。” 几个神迹这时候全都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徐之元。徐之元的双眼停止了翻动,眸子里若隐若现地闪现出他看到的浮影——冰雪之地、忽然降临的黑夜。 “是、是南极大陆?!” 伊利亚盯着徐之元一动不动的眸子,惊叫了一声。 徐之元却冷不丁说:“我看见幽灵!白色的的幽灵!” 神迹们全都屏住了呼吸,尽量不错过先知说出的每一个字。徐之元继续以一种严肃而神秘的姿态说:“不,那不是幽灵,是——是黑夜中一个穿着白背心的非洲黑人。” “那么是非洲大陆?” 莱西斯接着问。 徐之元紧闭起了眼睛:“不知道!我到极限了!看不见了!” “冰山、白色陆地、非洲人、非洲人穿着白背心?”莱西斯逐一举出线索,“地图上既没有冰山,也没有非洲大陆的地貌特征。您确定您看到得准确?”他问徐之元。 “错不了,我的预言还没出过错。” “如果地点在南极,为什么会有非洲人?”麦丘里提出疑问,“就算是游客好了,在那么冷的地方只穿背心,不太奇怪了吗?就算非洲人渴望寒冷,在南极穿那么少,也很不正常。而非洲,又不可能有一片片冰山……” 几个人陷入沉默,每个人都思考着,除了徐之元——他只顾揉眼睛,想着事后尽快去买瓶能解除疲劳的眼药水,或索性找个眼科医生。 “南极没错。” 第五中宫打破沉默,“那个非洲人如果和我们一样是神迹,是高级别的神迹的话,很有可能感受不到南极的寒冷。” “和地图不符,你怎么解释?” 胡步贤反驳。第五中宫表情严肃把目光转向了他:“我的意思是,到南极看看。只有亲自确定才能知道答案。” “好主意baby。我看我和你一组去看看好了。”花轮笑着向他的室友提议。 “我没意见。”第五中宫说。 “不。”毗拉卢开了口,“你们两个不是最好的人事调动。如果南极那边匿藏着极大的危险,你们俩个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看我和沙加最适合。你们留下,这里所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再加上当地官方,足够对抗好几个心怀不轨的高级神迹。” “这……” 几个人犹豫的工夫,胡步贤推了徐之元一把:“你丫不是组长吗?由你决定去南极的人选!” “那、那什么,谁级别高谁去完了。”徐之元根本没听到几个人的争论,随便说了一句。这次的预言让他耗费太大的精力,眼睛前所未有地疼得厉害。他很怕他会从此失明,一直低着头,不敢睁眼,就连毗拉卢和沙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两名神迹和大家约定两个小时后回来,从隔界直接跨进了南极洲。 南极正处在极夜之中,到处都被黑暗和寒冷笼罩。毗拉卢用右手食指手指点亮了一点魔法之光,两个人便借着这点光照亮在黑暗中搜寻路径。 “先知阁下说了’漂浮的冰山‘,往那边走。”沙加向着可以看到海的方向迈开步子,毗拉卢跟着他。两个人全都打开了魔法视线和神眼,一面扫描周围情况,一面向最近的海岸线接近。不一会儿,他们看到夜幕下的威德尔海。两人观察了几分钟,双双摇一摇头,沿着冰的海岸线继续行走。 夜色下的极地之海出乎意料的平静,而在凡人看不到的深色海面下,却涌动着激烈的暗流。 “我们必须快点,否则两个小时是无法完成任务的。”沙加说着,用魔法加快了脚步。毗拉卢也使手指间的魔法之光更亮了些。两人像两道漂浮的幽灵,急速地绕着南极洲洲巡视起来。 罗斯海和亚历山大岛没有异样,毛德皇后地也格外安静。 “只剩下威尔克斯地了。那里是科考队员的集中地,我们必须当心不被发现。” 毗拉卢的话刚说完,只听背后响起一个粗狂的声音: “谁?” 接着有探照灯的光亮照射过来。毗拉卢赶紧熄灭手指尖的魔法之光。 “你们是谁?”粗狂的声音从背后接近。两名神迹明显感觉到充满戒备的魔法力量,双双转过了身。 “你又是谁?”沙加发问。两人注意到,接近过来的家伙,正是一名穿着白色背心的黑人。 “你们也是神迹?”提着探照灯的黑人在与两人相距二十步的地方停住了,“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们知道《神迹诸多疑问》的羊皮卷在这里。”沙加回答。 黑人笑了,露出一段荧白的牙齿:“这里没有那东西,你们走吧。”他在自己身周张开了强大的魔法保护网。 “不可能!”毗拉卢重新点起指端的光亮,“我们受先知指引而来,不可能没有!” “真的没有,我已经在这里驻守了近一百年。” “看来不使用些非常手段,他是不会乖乖交出的。”沙加说着,挥起他的佛珠,“天魔降服!” 随着佛珠在空中的转动,拒绝凡人界降临了,同时降临的还有沙加的魔法—— 一圈佛光似的神圣光芒,向着提灯的黑人笼罩了下去,这光芒中,有一朵正在盛开的白色莲花。 黑人朝着向他砸来的神圣光圈高高举起提灯,提灯的白色光芒与神圣光圈的金色光芒相互对抗、辉映,光圈中的莲花就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绽放。 “没用的!”沙加在手中拉直他的佛珠,“莲花彻底开放的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佛光中的莲花又开始绽放,佛光的力量变强了,几乎遮盖过黑人手中的提灯。 “沙加!”毗拉卢拉住同伴,“我们不必动武!” “不可能!你没看出羊皮卷就在他那里吗!” 沙加念起了只有他自己能懂的古梵文咒文。他缠绕着佛珠的双手做起各种复杂的结印,他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印度长袍,迎风招展。 莲花在黑人魔法的作用下又暂停了片刻的开放,可是随后,莲花战胜了黑人的魔法,以更惊人的速度绽放开来。一束更为强烈的光亮在神圣光圈中、在绽开的莲花之下,如一柄巨大无比的剑,向着黑人直刺下去。 黑人朝着沙加的攻击投出了提灯。两股力量撞击出更激烈的响动。一片大爆炸的白色光亮瞬间充斥了整个儿隔界,隔界晃动起来。 “停止吧!”毗拉卢向着夜空挥了一下手臂,把打斗着的两个神迹强拉回了现实界。 两人的争斗太过激烈,使魔法的残余力量渗进了现实界,一座冰封瞬间被削去一角。 两人瞪着彼此,仿佛随时都能在这现实界中给对方致命一击。 “听我说!”毗拉卢用目光安抚他的同伴,然后转向对面的黑人。黑人手中此时没有了灯光,他的深色皮肤让他很完美地隐藏进了夜色,只有他身上的白背心清晰可见。 “听我说!”毗拉卢对白背心说,“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在这里驻守了一百年,也许真如我的同伴所说,羊皮卷在您手中……” “我说过了!它不在我这儿!” “听我说,我们是奉教皇里奥三世的命令来寻找羊皮卷,我们的先知已经指导我们,我们相信先知不会出错……” “不管你说什么,我没有羊皮卷!就是没有!”黑人不打算再纠缠,转身要离开。 “难道神迹界和凡人界即将灭亡,您也不在乎?”毗拉卢向着幽灵似的白背心大声发问,“如果神迹界和凡人全都灭亡,您的羊皮卷还有什么用?” 黑人停住了脚步,重新转过身盯住毗拉卢。他也用魔法点起一片亮,他的脸一下子映进夜色。他说:“你们难道是希腊选拔出来的圣战战士?” “您这么称呼的话,也可以。” “你的级别?还有他的?”黑人用下巴指了一下沙加。 “我是十级神迹毗拉卢,来自泰国神秘事务处理厅。他是我的同伴,来自印度德里神迹管理总署的沙加,同样是十级。” “十级?” “是的。” “怪不得。”黑人朝两人走过去,在相隔五步不到的地方又停住,“把你们的证件给我看看,我才相信。” 毗拉卢首先把自己的证件交给黑人。黑人并没有再要求查看沙加的证件。他把证件还给了毗拉卢,说:“羊皮卷的确不在我这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它真正的下落。跟我来。” 13、NO.2 05 麦丘里的房间内,七个神迹焦急地等待着。 徐之元眼睛的酸痛已被伊利亚用魔法治好。每过一段时间,花轮就会用他优雅的声音念出床头柜上小闹钟的钟点:“十四点了baby 。两点小时快到了,他们能如约归来吗?” 没人回答,几个人更焦急了。麦丘里不停地看手表、花轮也不停地看小闹钟、莱西斯徘徊不止、第五中宫闭着眼睛沉默着、徐之元在半小时内上了五趟厕所、胡步贤一直坐在床边抽烟。 “十四点半喽,baby?又过半小时了。” “你别再提醒了好吗?” 胡步贤气急败坏地把烟头捻灭在地毯上,地毯烧出一个小洞。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几个外国人眼里闪烁出吃惊。 徐之元用手肘捅了一下胡步贤。对方无视了他的好意,依旧粗鲁地说:“谁都他妈知道他俩误时了!” 第五冷笑。花轮也笑起来:“baby,’他妈‘是什么意思?” “那什么!就是问候您母亲安好的意思!”徐之元赶紧说。胡步贤赌气似地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又是一段令人焦虑的安静。伊利亚忽然说:“胡的担忧不无道理。以沙加和毗拉卢的级别,他们不可能误时。也许遇到了什么麻烦?你们觉得呢?我们是不是该去接应一下?” “没必要。”第五格外冷静,“我相信他们。” “可是五……” “随丫的便吧!”胡步贤瞪了第五一眼,夺门而出。 “我去看看!”徐之元丢下一句,追了出去,“组长!” 胡步贤背靠走廊的墙壁,正在点烟:“别叫我,现在你是组长。”他冷冰冰地说着,把没点燃的烟丢进垃圾桶。 “那不是临时的吗?” 明知此时靠近胡步贤很可能会被揍,徐之元还是朝对方走了过去。他看得出,胡步贤有点不对劲。 “您怎么了?跟第五先生一组让您这么不爽吗?” “很不爽。” “他这回不没跟您怎么着吗?再说李刚都在厅那边儿等他了,科长也不可能再跟他……” “我就是不明白!”胡步贤打断,“我一点儿都不明白咱们为什么在这儿?在这儿为了什么?” “为了工作呀。” “别跟我扯淡!这场争斗关咱们什么事儿?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和他过平静的生活。我无法忍受自己离开他太长时间。” “谁、谁呀?沙加和毗拉卢?” 胡步贤白了后辈一眼:“和你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哦!哦哦哦!科长呀!”徐之元总算明白过来,“科长是不是能申请过来呀?” “不可能。所有高级神迹必须留在岗位上,确保当地不被破坏。” “那等这回任务完了赶紧回去不完了吗?” 胡步贤摇头:“我有种感觉,我可能回不去了。我有可能会送命。” “不可能!”徐之元笑了,“您要送命我不死得更快?” “你不一样,你是先知。你知道先知和灵魂终结者的区别吗?一个是杀戮的机器,一个是拯救的机器。你注定是活下去的那个,我注定去死。” 徐之元没说话。他不明白胡步贤为什么会冒出这么消极的想法。 胡步贤说了下去:“我心里想得全是他,而他的心里装了很多东西,我不过是其中之一。我不奢求他能像我爱他那样爱我,可至少我希望我在他心中的分量能再加重一些。最近我常想辞职的事,他不同意——我就知道会这样——如果那时候我没干那么多坏事,这会儿就能毫无顾虑地辞职了,说不定早跟丫过起隐士般的生活了……” “那什么,你等会儿!您干嘛说这个?” 胡步贤笑了:“你丫为什么总问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啊?” “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啊?” 还不等徐之元反应过来,胡步贤已经抱住他。他吓一跳,正当他考虑该怎么办时,只听胡步贤说:“多亏你跟我一块儿在这儿。” “那、那什么组长,别这样呀?”徐之元通红了脸,“过道里有探头,让人瞧见了回头。”可是胡步贤没有放开他。这让他更加没有推开对方的理由。他忽然想起胡步贤在自传里说的一些话——良心,还有心上像撒了辣椒粉一样的感觉。 徐之元立刻意识到,胡步贤也许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坚强。这个快九十岁的神迹,在他内心的深处,就像他的外貌一样,永远停留在了美丽的十七岁。 “组长,我觉得你不会死,我也不会,科长当然也不会。我有种预感,真的。” 徐之元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当他意识到时,话早已出口。 十分钟后,两个人返回了房间。房中几个人谁也没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大家似乎有了某种默契——不需要彼此问候就明白对方没事了。 此时,在地球的另一端、被极夜笼罩着的南极洲,沙加和毗拉卢跟着那名非洲裔神迹走向一栋简易房。 “这屋子是上一届美国科考队留下的。”非洲裔神迹让两个人进了屋,里面意外地暖和,“我用魔法把它’抢‘了过来,这一届的科考队员只好住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了。你们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国旗,许多国家的国旗,那里是凡人科考队员的聚集地。”他请两人在桌子旁坐下,把一只旧得变形的瓷钢从煤气灶上端到了桌子上,磁钢里的水正冒出热腾腾的蒸汽,“水都是从冰山上凿下来的,必须煮沸才能喝,有点涩。尝尝吗?” 毗拉卢喝了一口,让黑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毗拉卢问:“我很好奇您去哪里换煤气?” “我靠魔法生火。瞧?”黑人往煤气灶上一指,火苗绕着灶圈燃起,又一指,火灭了。黑人颇自豪地说:“神迹总有办法。” 毗拉卢笑了。沙加不以为然:“我对小把戏不敢兴趣,直说吧,羊皮卷在哪里?” “别急,我这就告诉你们。不过我还想弄清几件事……” “我们没时间了!” “否则你们拿不到羊皮卷!” “沙加,冷静。” 毗拉卢劝说。沙加气呼呼地瞪着非洲裔神迹。 非洲裔神迹同样盯着沙加,却对毗拉卢说:“我是二战期间被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派到这里的九级神迹,雷泽。我的任务是躲避世道、守护羊皮卷的下落。 “一直以来,《神迹诸多疑问》的原版被古时的高级魔法保护、埋在希腊一座旧民居的地下。希腊公职神迹虽然知道位置,由于古魔法还没耗尽,始终没能将它取出。炸弹炸毁那座民宅时,古魔法的力量不巧耗尽。它被一名凡人捡走,十几天后出现在旧货市场上,又被一名出差的神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的高级神迹买走。之后,它在指挥中心几位上层高级神迹间流传了一阵——至今那些不完整的手抄本,就是这些神迹依据原版或原录或杜撰出来的,因为渐渐已有人知道羊皮卷的下落,他们不得不造了假。 “再后来,为使羊皮卷不落入危险分子手中,几位高级神迹把它藏到了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并集中他们所有的力量隐藏起了那个地方。这几名神迹叠加起来的魔法,足够障目来自各个时代的觊觎者。换句话说,如果保护羊皮卷的魔法一天没耗尽,那么连像利奥三世那样的神迹也一天无法找到它。 “不过以防万一,几名神迹考虑到如果有不得不用到它的时候,就必须留下一条线索。他们于是和我签订了生死契约——我那时是指挥中心秘书室的一员,负责一些机密要务。他们耗尽他们的生命,把隐藏羊皮卷地点的记忆用魔法提炼出来,像钉钉子似地钉进了我的身体。这段记忆同时也是他们死前下的一个毒咒,融入我了的血液,与我的生命合为一体。我胆敢偷取羊皮卷的话,毒咒的部分就会立即将我杀死。而且,我是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泄露羊皮卷的下落的,因为那段记忆只在我的血液和生命里。你们明白他们做得有多隐蔽了吧?你们只有杀死我,并且在我愿意向你们泄露秘密的情况下,才能得知羊皮卷下落。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利奥三世知道些什么?他为什么想得到羊皮卷?别误会,我多少听说了希腊的事。” 沙加和毗拉卢互看一眼。毗拉卢回答:“教皇有一张二战时期的地图。他告诉我们那是隐藏羊皮卷的地方。他并不想得到羊皮卷,只是为了阻止更大规模的犯罪。” “你们现在听从利奥三世指挥?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和审判组怎么办?” “事实上,正是中心向各地下达的到希腊选拔培训的命令。各地也有审判组成员参加。利奥三世是受到中心委托,才承担起主办人的角色。” “这么说的话,我大致明白了。的确,能与中古神迹抗衡,最佳的办法就是依靠羊皮卷。不过有一点我感到困惑。” “什么?” “教皇怎么会拥有种张地图?” 沙加冷笑:“他是从东罗马帝国时代就担任教皇的人物,在现代神迹系统尚未建立起的时代里统治着半个地球的神迹,他难道不该有那种地图?” 雷泽说:“如果潘多拉魔盒没被打开,我相信利奥三世不会出山,他也就不可能拥有那种地图。说实话,即使是我,也不知道还有那种地图存在。除非当年几名神迹中有谁背着同伴偷偷画了下来。假设如此,地图也应该在指挥中心受到保护。流传出去的话,我只能相信,是自己人中出现了叛徒。” “叛徒也好,什么也好,我们的任务是得到原版。” “沙加!” 黑人雷泽笑了:“你们谁动手?” 毗拉卢没有动。沙加起了身:“我来。” “冷静!”毗拉卢按住了同伴的手,对雷泽说,“这么一来,您将牺牲性命。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这就是生死契约。”雷泽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尖刀,“能为圣战出力是我的荣幸,我很乐意把秘密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也必须和我签订生死契约,这是规矩。你们同意么?” “同意。” 两人异口同声。 “那么签契约吧。” 三个人把手搭在了一起。雷泽的手在最上面。雷泽用以一种神圣的口吻说道:“你们必须保证羊皮卷仅用于这场战争、事后必须将其隐藏、不泄露它的秘密。” “我们保证。” 雷泽用尖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使血液流淌到沙加和毗拉卢的手背上。血液慢慢渗进两人的皮肤。雷泽继续说:“介于事情的特殊性,我允许你们两人分别有一次用语言或文字描述羊皮卷地点的机会。之后,关于它的记忆将成为毒咒,一旦泄露,立即毙命。”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两人手背上的鲜血开始蒸发,灼烧的剧痛使两人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们的表情也扭曲起来。不一会儿,两人的手背上分别被烙下了一个蛇头状的红色印记。 这印记不断吸收雷泽的鲜血,越来越红,逐渐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当光芒达到一个顶峰时,瞬间暗了下去。只有蛇头上两颗眼珠在发光。又过了一会儿,眼珠的光芒也暗淡下去,整个儿蛇头印记完全隐入两人手背的皮肤。 “契约成立。” 雷泽最后宣布一声,永远倒了下去。 14、NO.2 尾声 下晚上七点整,沙加和毗拉卢从隔界回来了。两人看起来精神不佳。 等待着他们的七个人谁也没吃晚饭。大家已经开始讨论接应的对策。 “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晚?” 伊利亚第一个冲过去。回来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默默约定为雷泽的死和生死契约的事保秘。 “原版并不在那儿……”毗拉卢说。 “怎么可能?!” “不过我们已经得知它真正的下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希腊人越来越好奇。 “发生什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尽快拿到原版羊皮卷。” 沙加打算说去,毗拉卢却抢在了他前面:“羊皮卷在中国的钓鱼岛。” “钓、钓鱼岛?!” 徐之元瞥了花轮一眼,小声咕哝:“怪不得日本一直抢呢。” 花轮摸着他褐色的头发苦笑:“日本由于地域狭小,全国只有一署一厅。我来自署行动科特别行动组,我发誓,baby!日本神迹界绝对此毫不知情,那些只是凡人们的无聊冲突。我们之间还是友爱的,对吧,baby ?” 徐之元没再答话。 毗拉卢要求重新看一下那张旧地图。几个人围着他和沙加,紧张地等待他们接下来的话。 两个人沉默将地图研究研究了一番,用眼神相互示意后,毗拉卢说:“这其实是钓鱼岛的地图。我们没能从地貌上认出它,是因为上面画得是钓鱼岛隐藏在海面下的海礁图。红点的位置是隐藏羊皮卷的地点没错,不过必须和它在陆地上的位置对应起来才行。” 毗拉卢环顾着众人停顿了片刻。他香槟色的头发向后梳得十分光滑整齐,使他看起来格外威严。他说了下去:“我得提前向各位说明一下,”他又用目光问沙加的意思,对方向他点了一下头,他才继续看着大家说,“拿到原版后,每人只能阅读一部分,不能阅读全部。如果不这么做,我们会付出代价。各位答应么?” “答应。”几个人说。 “那大家制定一下行动计划吧?” “我觉得还是分组行动比较好。”麦丘里建议,“这回换作我和莱西斯。” “我没意见。”莱西斯露出迷人的微笑。 “那么沙加……” “不不!”麦丘里阻止毗拉卢,“你们应该休息了。我和莱西斯足够……” “那什么,我说一句行吗?”徐之元敬畏地扫视众人,大家全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他有点不好意思:“我、我觉得吧,咱们轮流比较好,能保存实力。” “我同意。”伊利亚说,“不过这次以防万一,我建议由我、麦丘里、莱西斯和胡四个人一起去。” “那、那要组长去我也去!”徐之元看着胡步贤大声插嘴。 “先知和灵魂终结者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两个人都应该留下。我可以替换胡。”第五中宫冷淡地开了口。 他的建议却引来胡步贤的不满:“不用你丫替我。我去!我的级别是九级半,按级别也该落到我了!” “baby ,冷静嘛!五是好意,我觉得他说得没错。你应该和徐留下。这次他们四个应该绰绰有余了。你说呢,徐?” 徐之元仍看着胡步贤,小声回答:“反正组长上哪儿我上哪儿。” 花轮笑了:“那么就这样决定了。沙加和毗拉卢baby留下,他们四个带着那张地图,应该可以了。” 15、NO.3 序 已经过了午夜,第五中宫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往室友花轮和彦的床上瞥去一眼,对方睡得正熟。 他无法像其他神迹那样夜晚入睡,因为他是血族、吸血鬼,对他来说,夜晚正是活动的最佳时机,即使明天一早他要赶去中国钓鱼岛。 他换好衣服,悄悄溜出了房间。他听到有谁在召唤他;“啊,来吧,到我这里来!”他清楚那是他的同类—— 一个正发出召唤的血族。他企图用他意识的触角砰触对方,但对方的心理屏蔽锁得很紧,令他毫无办法。他便向对方发出一阵悠长无声的回应。 很快,有了回复。 他用他的意识看到一间别致的酒馆。 “来加入我们。” 没有向他显露真容的同类再度呼唤,令他马上想到了吸血鬼酒吧、饮血者俱乐部这类场所。他忽然高兴起来,追寻着那个呼声,踏进茫茫夜色。 盐湖城的夜晚有点冷,即使夏季也不例外。空无一人的宽阔街道,使这冷清的气氛更加浓烈。 天空不时飘下几滴雨。 第五张开血族特有的视线,嗅觉也前所未有地敏锐起来。他缓着脚步,几乎走到这条街的尽头。几滴雨水落到了他的肩上,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酒馆的标志:吸血鬼猎人。 刻有范海因记号的标志悬在铰链上随风摆动,让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一些血族总喜欢不计后果的游戏,特别是年轻人。他思索着,推开厚实的门,立即被拥挤的人群推搡了进去。 温暖,白酒和啤酒,还有凡人的味道充斥着,与外面的寒冷形成强烈对比。 这是一个乱糟糟、光线很乱很暗的大房间。像其他所有酒馆一样,这里的音乐很爆裂,把自己打扮成吸血鬼和各种怪物的凡人们扭动着身体跳着舞。而混在他们当中的他——这个真正的血族,却穿着再平凡不过的棉质格子衬衫,和一条水洗色牛仔裤。 他推开那些柔软、脆弱的凡人的身体,来到吧台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当帅气的酒保朝他投来微笑、向他打招呼时,他明白他该要上一杯。他于是掏出了钱:“来杯热的,”他温柔地说,“甜酒或别的都行,只要热的。”他根本不会喝它,要一杯热的,只是用来感受它的温度。 甜酒放到他面前的同时,那个同类的心声清晰地传了过来:“你看起来不错,朋友。” 他马上向呼唤的源头投去了视线。 一个白皙的生命就站在那儿、在人群的深处,他有着近乎白色的浅金发丝、坚定的蓝眼,穿着一套蓝色布鲁斯克兄弟双排口套装。这同类彬彬有礼,与剑士相比更像书中的人物。他微笑着、向第五友好地张开了双手,他的双手小巧,但很修长,手指纤细。 “阿方基!” 虽然时隔近百年,第五还是马上认出对方。对方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他迈开脚步朝第五走过来:“朋友!朋友!”他给了第五一个最热情的拥抱。 “太让人吃惊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我也在这儿,所以你才呼唤我?” 面对第五一连串的问题,名叫阿方基的金发血族只是笑了笑:“别急朋友。我迫不及待地要首先告诉你,我看了你的自传,就是你让你们那边署里一位小朋友写的《风月暗消磨》。真高兴你能把我也提及进去,我还能背出你描写我的几段话’最让他难忘的,是在俄罗斯的一次奇遇。他遇到一位有着八百岁高龄,容貌却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金发血族。‘还有’这个金发的家伙,也能在阳光下行走……虽然全带着异域的口音,听起来却有一种特殊的美感。他说话的腔调也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很吸引人‘。” “太不好意思了。” 第五说,跟着阿方基转移到了一个靠墙、有着厚厚皮垫的座位上。 桌上的烛光在两人面前顽皮地跳舞,有趣的光芒倒映进第五的眸子里,他可以清晰地闻到老朋友阿方基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的香味。 “我才刚吃过。”阿方基仿佛洞穿了第五的想法,笑着说。 “我察觉到了。”第五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了头。 他的老朋友却只是微笑:“别感到意外,我出现在这里,决非偶然。因为我得知了潘多拉魔盒的事……” “难道你也去了希腊?!” “不。我不属于任何官方,所以我没有被推荐。不过,我找到比厅和署,乃至审判组更适合我的地方——能够给我信仰的大家庭!” 第五笑了:“我以为你一直有信仰,难道不是吗?” “对,我一直有信仰。你知道的,我一直相信我们能获得与其他神迹相同甚至更高的礼遇,我也一直相信我们能很好地与凡人共处。我现在的大家庭,会让我实现这些愿望。你是我的朋友,第五,我来这里找你,仅仅是为了让你和我一起——我们一起在那个大家庭里生活。” “你说的大家庭是……” “一个能给你爱、不再让你孤独的地方。你的自传告诉我,你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叫商的同伴。只要你加入、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让你不再想他……” “不!” 第五惊叫着跳了起来。他的叫声淹没在混乱嘈杂的音乐声中,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除了坐在他对面的老朋友。 “第五,退出这次战争吧!” “阿方基,你到底加入了什么?”第五盯着老朋友,心里逐渐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方基也站起了身,对第五笑了:“潘多拉。”他说。 16、NO.3 01 夜半,花轮突然从恶梦中惊醒:“baby?”他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分明看见隔壁床上空荡荡的。 自从来到美国,第五还从没在夜晚单独外出过。每到晚上,他就和花轮一样,冲个澡、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看电视;他们有时一起看午夜后的成人节目、有时找伊利亚玩扑克斗地主;大多数时候,是第五一个人看整夜的电视。将近黎明,第五才会钻进被窝小睡一会儿,这足够他第二天精神抖擞了。 花轮知道第五是血族、每隔一天会喝一袋血,今天应该是喝血的日子。花轮趿着拖鞋下了床,快步往小冰箱的方向走过去。第五的食物——袋装医用血液正放在那里——血是北京S.M.事件处理厅专为血族员工定期配备的。 花轮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好端端放着五袋医用血液。 “奇怪,他到哪里去了?” 血袋的数量和昨天的一样,这不免让花轮担心了起来。 花轮又转到窗边,拉开窗帘和窗户向外眺望。他们住在五层,不高也不低,正好可以将整条街道一览无余。 夜色里飘着零星雨丝,扑到脸上有些凉。路灯与广告牌的灯闪闪烁烁,街上一片死寂。 这里不像纽约、拉斯维加斯,只要过了晚上十一点,整片地区就像宵禁了一般,没有人迹,也没有声音。 “难道去别人房间了?” 花轮嘀咕着,刚要关上窗去给伊利亚打电话,窗户突然被一只血染的白手强行拉开了。 “哦!My God!” 花轮惊叫着张开了魔法保护层,同时打开魔法视线。没有扫描到魔法痕迹,只有第五孤身从窗户爬了上来。 “花轮吗?拉、拉我一把。” 第五把血糊糊的右手伸向了花轮。他看起来糟透了,浑身沾满鲜血和雨水、眼睛凹陷了下去、黑眼圈格外骇人。他在颤抖,不停地颤抖。花轮把他拉进来,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哦!My God!My God!baby!你是怎么了?” 花轮来不及洗手,打开了房里的灯,却再度被第五的样子吓住。 第五的确和之前不一样了,除了一对黑眸还在闪烁,整个儿人俨然一具干尸:肌肉干瘪、皮肤褶皱 “我不想吓你,抱歉。”第五有些艰难地说,“但请你关了灯好吗?再给我一袋血。” 花轮照做了,还帮室友放好洗澡水、找出了干净的衣服。 每次第五喝血的时候,花轮从不投去好奇的视线,因为那不礼貌。而这一次,由于过度担心,他的目光始终盯在第五的嘴唇上。 血族的獠牙在黑暗里闪闪发亮。第五并没有躲避花轮的目光,甚至没有拒绝对方为他清洗和换衣服时碰到他身体的手。 “我、我遇到些事……” 饮过血的第五逐渐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肌肉再度饱满起来,皮肤也白皙得充满了弹性。 “我看出来了,baby。要我通知其他人吗?” 第五摇摇头:“目前最重要的是拿到原版。” “好吧,那么跟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 “我昔日一位朋友的叛变——他加入了那些由恶灵和罪犯组成的团体。他今夜召唤我,所以我才出去。之后他在一家叫做’吸血鬼猎人‘的主题酒吧袭击了我。他、他太强大了,我几乎不是对手。我们在酒吧后面的空地上争斗,他几乎喝干了我的血。如果不是当时恰巧有凡人从那里的酒吧后门出来,他是不会停手的,而我注定逃不出他对我挫骨扬灰的下场。”第五说着,眼底泛出了血色的泪花。 花轮抱住室友的肩膀,让对方的头紧紧靠着他的肩:“现在没事了baby。你应该把我叫醒,让我和你一道去那家酒吧的。现在世道和以前不一样了,好人也会受到蛊惑。你不必难过,至少还有我们。真正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是永远也不会背叛的。” 第五无声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黎明,第五单独去了钓鱼岛。他会和另外三位从隔界前往的同伴在那里碰头。临走前,他嘱咐花轮:“阿方基可能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花轮牢记了这句话。 一方面,花轮为第五位昨晚的事保守着秘密;另一方面,他必须独自承担起某些警卫的任务。 和前天一样,几个人聚集在麦丘里的房间等待。 房间里的电视机关着,没有人说话,气氛分外凝重。仿佛为了缓和这紧张的气氛,徐之元忽然提议:“那、那什么!咱们玩儿扑克牌?干等着也挺没劲。我就会玩儿拉大车,你们都会什么?”几个人看了他一眼,谁都没理他,毗拉卢说:“要不要先向盐湖署汇报一下进展?” “等真正拿到原版再汇报比较好吧?省得丫以支援的名义插手,弄到最后还得跟他们抢。”胡步贤抓起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百事可乐的广告。 “有道理,baby。”花轮表示了赞同。 房内再度安静下来,除了电视里吵架似的英文播报,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这片寂静中,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嘀嗒嗒地报响了八点整的钟点。本来坐在床上冥想的沙加突然站起身:“有情况!”他说着,挥手降临了杜绝凡人界。 其余四个人也都进入警备状态。花轮甚至打开了神眼和魔法视线对现实界及隔界进行双重扫描——什么都没有。 “沙加?” 毗拉卢向同伴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嘘!” 沙加盯着前方虚无的一点,朝那个方向抛出了佛珠。 佛珠像齿轮般高速盘旋而去,碰撞到某种坚硬的金属物,在发出霎那的金光后,又被反弹回来。沙加接住了他的佛珠,对那一点大声威胁:“你们已经中了我的’天舞宝轮‘,快现身吧!” “你、你们?!”徐之元大吃一惊,“难道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四个戴面具、穿铠甲的家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其中一个跪在那儿狂吐血、一个用古希腊语不停地叫嚣“我看了我的尸体”;另外两个,面向着众人怒气冲天、剑拔弩张。 不是血族?! 花轮感到奇怪。但他站在同伴后面,什么也没有说。 “是袭击希腊的那班家伙!” 毗拉卢指出,首先朝敌人发起了进攻。一道琥珀色的光束从他的手掌中央生长出来,他投掷标枪似地把这道光束投向了敌人,两个中了天舞宝轮的家伙瞬间灰飞烟灭,另外两个纵身一跃,逃开了。 一个穿着希腊式轻便铠甲的家伙吹响一记口哨,隔界顿时震荡起来。紧接着,五名相同打扮的家伙闯了进来。杜绝凡人界眨眼之间转换成了灰蒙蒙的影子界,除了其中的神迹们,万物都开始扭曲。 一名敌人在一瞬间开始反击,强烈的魔法光束差点打到徐之元。 “我和毗拉卢各负责两个,其余的一人一个!”沙加大声地说着,又击倒了一名敌人。 同伴们纷纷响应了他,可是大家很快就发现敌人的数目对不上。 “花、花轮上哪儿了!”徐之元在混乱中大喊。他的对手远比他强得多,让他毫无招架之力。胡步贤不时帮助他,对他说:“先管好你丫自己吧!剩下的一个我来对付!” 在同伴们忙于征战的时候,花轮和彦悄悄退出了影子界。他有种感觉,似乎在凡人的现实界中,隐藏着一股更大的威胁。 现实界中,麦丘里的房间里已然空无一人,电视仍播放着无聊的广告。 “我知道你在这儿,baby?”花轮环顾空荡荡的房间,“你也是血族吧?我知道你进入不了隔界的,所以才派那些面具人来。好了,come on?” 一阵沉默,空气里混入了一丝怒意。 花轮抚摸着他栗色的发丝笑了:“别生气,baby?你就是五的那位’朋友‘,对吗?” 一束带着怒意的火焰冲破敞开的窗,舔着了花轮的蓝色丝绒马甲。 “哦!My God!” 花轮用魔法灭了火,“你太不礼貌了,baby。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吗?你为什么背叛五?为什么加入敌人一方?” 没有回答,只有爆走的火焰。 花轮不得不在身周竖起防御屏壁。火焰随之强烈,一下子击穿了花轮的魔法保护层。这迫使花轮不得不反击,他向着敞开的窗抛出了一只魔法光球。光球在空中与一只火球相撞,双双爆炸开来。 爆炸的热波冲进窗户,震撼了整个儿房间。所有玻璃制品,包括电视屏幕,全都爆裂开了,随着热波的冲击一起袭卷向花轮。 花轮双手一挥,在面前竖起更厚的魔法屏壁。两股力量对决了片刻,玻璃碎片在魔法屏壁的阻挡下飞成了金色的灰屑。 街道上此起彼伏地响起凡人们的惊叫,房间外的走廊里也传来一阵阵惊呼。花轮知道这场对决波及到了无辜的普通人,于是对着窗外说:“Let’s go,baby?”他跳出了窗户,消失在现实界中。 不一会儿,大批鸣笛的警车出现在了汉普敦宾馆的门口,更有一大批的防爆警察将宾馆团团围住。 17、NO.3 02 花轮从隔界直接跳到了犹他州的国家自然公园,黄石公园内。 大片的橘黄色土壤撞击着透蓝的天空,奇形怪状的同色山岩,与低矮的沙漠灌木,构成了这里的一切。 公园太大了,以至让那些成群结队的游人们看起来稀疏而寂寥。 “baby?伤到人可不好喽?” 花轮边说边向着人迹更加罕至的地方奔跑过去。 那儿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圆形岩石拱门,和犹他州汽车牌子上的标志一模一样。花轮从这拱门间穿出,隐入了后面茂密的灌木之中。一股夹着狂沙的旋风紧紧追随他而去。 低矮的植物摇曳着、扫过黄沙。狂风中有个声音忽然威严地响彻:“也许你们以为血族只能靠生存本能立足于神迹界,但凡事都有例外——不见得半兽人的极限是六级,也不见得我们永远被隔界拒绝。” 伴随着这说话声,周围的色彩急速退去,坚硬冰冷的色调一瞬间充斥了视野。无论汽车还是建筑物,甚至沙土,都在这个世界变成了不近人情的金属物。 穿着蓝色布鲁斯克兄弟双排口套装的阿方基,就在这金属的隔界——金界里,在花轮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现了身。 “吃惊吗,baby?” 阿方基学着花轮阴阳怪气的腔调,扬着双手、微笑着,而他脸上的微笑根本掩饰不住他的怒意。 花轮的确没想过血族能够进入隔界。 虽然血族的力量无法用一般神迹的级别来划分,但他们的绝大多数确实没有过使用魔法的记录——在所有的神迹资料里,也都是这么写的:他们是神迹,又不是;他们是人,也是兽,有别于半兽人;他们无法用级别衡量能力的强弱,他们的强大与否取决于种族与血缘;他们非凡的力量不是源于激发与训练,而是与生俱来的生存技巧,这种技巧会随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强大,却同时受到种族与血缘的制约;他们的学名是血族,俗称“吸血鬼”。 过了足有一分钟,花轮捻着被风吹乱的发丝笑了:“真得吓了我一跳,baby。不过正如你所说,凡事都有例外!也好,免得伤及无辜。再次动手前,我想和你谈谈,ok?” “谈什么?” “你为什么背叛现在的神迹界?为什么背叛你的朋友第五中宫?” “我谁也没有背叛,我只是在追寻我长久以来的理想。谁能带给我实现理想的机会,我就靠近谁。这便是这个时代教会我的生存法则之一。仅此而已。” 花轮还要说什么,阿方基扬手止住了他,“不用你告诉我那些家伙有多恶劣,我全都知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你还想说我被那些坏家伙利用了?不,你想错了。应该说,我们在互相利用。” “好吧,baby,至少你不该打伤你的朋友。在他看来,你背叛了他……” “那是他的想法。” “no,no,no,baby。在我看来,你的行为的确叫背叛。就让我告诉你一段关于我的往事好了。那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一名非常可爱的lady girl,叫做樱桃子。她和我的关系非同一般,直至国中,我们都还保持着往来。我以为我们成年后、乃至一生都会很要好,可是国中刚一毕业,她说她要离开清水市去东京。之后,她在那里认识了别的男生,他们坠入了爱河。就这样,樱桃子离开了我。她并不认为她背叛了我,可在我看来那就是背叛。你的行为简直和她一模一样啊!你有好好反省吗,baby?” 阿方基盯着花轮,沉默了。他蓝色的眼睛始终充盈着一股坚毅,叫人看不出另外的感情。突然,他向花轮抛出了火球:“你骗我!”他怒吼道,“我看过那部动画片!” “噢!baby!” 花轮大吃一惊,“你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了!”他挥起双手,无数花瓣从他的指尖喷发出来,像阵飓风似地卷向火球和阿方基。 这个时候的钓鱼岛,由于时差的关系,正处在黑夜的控制下。 月光皎洁,繁星闪烁。深蓝色的海面,平静无痕。 第五已经和伊利亚、莱西斯、麦丘里汇合。他们按照地图,很顺利地找到了隐藏在一处礁岩洞穴里的羊皮卷。 羊皮卷被放在一支长方形的金质盒子里,由强大的魔法保护着,即使洞穴渗入了海水,它也毫发无伤。 “就是它了。” 当麦丘里要把盒子从洞穴里拿出来时,他被保护着羊皮卷的魔法层一下子弹开了。盒子连同着羊皮卷,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见了?!” “不,它还在。只是被魔法隐藏起来了。”第五接着把手伸进洞穴,可是他也被无形的魔法远远弹开了。 “我来!” 莱西斯刚要伸手,被伊利亚制止了:“等等,你也会被弹开的。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集中力量,试试摧毁魔法层。” “开什么玩笑?这魔法可是好几位高级神迹拼了性命做出来的,仅凭我们几个,怎么可能摧毁得了?” “如果不试试看,我们根本毫无胜算。”伊利亚环顾几位同伴。他的眼镜片在海上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格外神圣。 他故意把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记得沙加吗?我们刚到希腊时,他的级别和我们差不多,是七级半。可在选拔结束后,他一跃成了十级。几位高级神迹拼了性命作出了魔法层,我们也可以拼了性命尝试破坏它。或者像沙加那样,从中提高级别、或者像那些高级神迹,付出生命的代价。不管结果怎样,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个活着,就一定要把原版带回去!” 波涛冲击着小岛,远方港口里的船影朦朦胧胧。军舰无声地沿着海防线巡逻,探照灯代替了海风,不时扫过几名神迹的头顶。夜幕下,除了海水的声音,再无他物。 “好吧,我们试试。”第五第一个做出响应。 接着,麦丘里走了过来:“我们试试看。” “嗯。” 四个人重新聚集在一起。 “五,我们负责把魔法层打开缺口,你就趁那工夫取出盒子。” “明白。” 伊利亚、莱西斯、麦丘里手拉起手,组成一个小小的圈。 他们开始用各自的母语念诵同一段魔咒:“人在这个世上可以获得的所有荣誉都不如一个善终有用。如果你赢得了世上所有的财物,而得到一个恶死,你可能会失去一切。如果你在一生中作过很多恶事,而得到一个善终,一切都可以得到原谅。” 魔咒念诵到第三遍时,有魔法的光芒从他们的身体里逐渐弥散出来。光芒迅速往他们各自的手上汇聚,当光芒亮到不能再亮的一刻,三个人同时把手上的魔法之光向着那个洞穴抛了出去。 洞穴里也迸发出更为强烈的魔法之光,与三人的魔法相抗衡着。 深深的夜空很快被这些光芒照得亮如白昼。 不一会儿,海的远方传来了来自军舰的警告:“钓鱼岛是中国领土,请国外擅自登岛人士马上离岛!” “五!” “知道!” 第五转向了军舰驶来的方向,他的视线盯在了军舰上。 苍白明亮的魔法之光忽然在小岛上掀起一阵狂风。洞穴里爆发出的光芒,其中的每一条光束都像一把利剑,一次又一次在几名神迹身上留下伤口。即便如此,他们手中反击的光芒却变得更为强烈耀眼。 大约两分钟后,发出警报的军舰安静下来,无声地掉头远去。是第五用血族的催眠术对军舰上的人进行了催眠。 “爆裂吧!” 伊利亚突然对着洞穴大喊。他的眼镜早已在魔法的作用下碎成粉屑;他的脸颊上划出了四条鲜血淋淋的口子;衬衣阻挡不了魔法的力量、无法保护他的身体,使他的血肉之躯饱受摧残。莱西斯、麦丘里和第五也同样伤痕累累。他们的血液在魔法之光的强大冲击下,于空中四散飞溅。 “就是现在!” 三个人异口同声。 一声撕裂的巨响从礁岩的洞穴里传出。第五毫不犹豫地把右手伸了进去。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火灼烧兼具着被无数细针戳刺的剧烈痛处,猛袭上了第五的右手,让第五差点叫出声来。他咬紧了嘴唇,迎着如矢如箭的魔法之光、忍受着全身伤口以及右手带来的无比疼痛,一把抓住了那支黄金盒子。盒子上也像有无数的针,深深刺痛他的掌心。 他使劲全身的力气,把盒子猛拽了出来。 守护的魔法之光瞬间暗下去,夜幕恢复了平静。 好半天,没有人说话,好像大家都在聆听海声。 “拿、拿出来了。” 第五首先打破沉默。 “嗯。” 伊利亚稳了稳摇摇欲坠的身体,看了第五一眼,“大家都还好吧?”他的视线又扫过莱西斯和麦丘里。 莱西斯趴在不远的地方,吃力地爬了起来:“还、还活着。”他旁边的希腊同伴仍趴在那儿,一动没动。 “麦丘里?”莱西斯把同伴翻了过来,才发现对方已经没有了气息。 18、NO.3 03 “节哀吧。”伊利亚把莱西斯扶起来,莱西斯放下了一动不动的麦丘里。伊利亚安慰着他:“战争都会有牺牲。麦丘里是为了正义,死得其所。 “可、可他的尸体怎么办?” “我们没法带他回去。”第五冷静地说。 莱西斯瞬间流下了眼泪,无声地摇了摇头。 “五说得没错莱西斯,”伊利亚用胳膊擦了擦差点流进右眼的血,“我们没办法带走一具尸体,那会拖缓我们的行动。就在这里安葬他吧?” “我、我不想把他葬在海里。” “那就让他长眠在藏羊皮卷的洞穴旁边吧?” 莱西斯同意了。他亲手用魔法在小岛上炸出一个坑,埋葬了共同来自希腊的伙伴。 金盒子暂时由第五带在身上。他会用血族的飞行术带着它从现实界回到汉普敦宾馆。 进入隔界时,莱西斯看起来平静多了。伊利亚比他伤得重,当他搀扶着伊利亚踏上太平洋的影子时,他忽然站住了脚步。 “怎么了?”伊利亚问。 “哦!我、我想起我有东西掉在钓鱼岛了。我必须回去一趟。” “也许是击穿保护魔法时掉的?我和你一起……” “不不不不!”莱西斯挡到了伊利亚面前,“不过是回去捡东西,小事一桩!你、你的状况令人堪忧,你该尽快回去,让先知他们为你疗伤。” 伊利亚簇起了眉头,盯着同伴的脸:“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好像不希望我跟你一起去似的?” 莱西斯笑了:“怎么可能?我可是为了你好!看,你断了三根肋骨呢!” “好吧,我听你的总行了吧?我这就回去,不过你也快点来追上我。” “好的。” 莱西斯一直看着伊利亚转过身、迈开脚步,才迫不及待地跳出隔界,返回钓鱼岛。他没有遗落东西,只是找借口单独回来证实自己的猜测——刚才埋葬麦丘里时,他总觉得同伴的尸体有点奇怪——麦丘里好像还活着,可是这种活着的气息却很陌生、危险,不像麦丘里。 “难道只有我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为了让自己彻底打消疑虑,他决定回来确认一下。 不出所料,麦丘里的墓穴从里面被挖开了,不见了尸体。 “麦丘里?!” 莱西斯环顾。 主岛并不大,南小岛和北小岛遥遥相望。他通过魔法视线,一眼就能洞穿全部。 他扫描到了保护魔法攻击他们时留下的痕迹,还有他们击毁保护魔法后下的大片残迹。最后,他扫描到了麦丘里击穿坟墓时留下的魔法痕迹——麦丘里没有走入隔界。 “五?!” 莱西斯马上想到了带着羊皮卷的第五。 他不明白好友兼同伴的麦丘里为什么装死,更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去追赶第五中宫。 虽然他不像某些神迹那样对半兽人和血族抱有偏见,但他的确觉得作为一般性神迹,不该和那些几乎称不上人的种族关系太密切,即使血族的力量可能比他们的强大。 “在现世界里,一般神迹的飞行术根本速度赶不上血族,可是通过隔界,又会被伊利亚发现。伊利亚伤得太重,不能再让他牵扯进来。”莱西斯焦虑地想了想,最终踏进了西方神迹除了影子界之外,最喜欢的沙界。 现实界的所有东西倒映进这个隔界,全都会以沙子的形势呈现出来。柏油路是沙子铺成的、树木也是一粒粒闪耀着金光的沙子构成的、吹来的风里卷着细纱、建筑物是沙的,玻璃也是透明的沙……莱西斯就透过这沙界窥视凡人世界的天空。 伴随着他在隔界里脚步的每一次移动,视野中天空的色彩也发生着变化:暗黑、深蓝、深紫,俨然一个昼夜轮回的快速播放。 天空很高,他不得不用魔法视线窥视。只有这样,他才能追踪到第五的身影。 “在哪儿?五究竟在哪儿?!” 他又同时打开了神眼。 天空在七级魔法师的双重扫描下,总算挪开云层、露出血族若隐若现的身影。 “五!” 莱西斯在隔界朝着第五中宫大喊,“麦丘里他……” 话未完,莱西斯被前方的一记突袭击倒了。 一片扬起的白沙中,莱西斯看到麦丘里瘦小的身影。 “你想出卖我?” 麦丘里的容貌逐渐清晰起来。他身形矮小,却有着一张中年人的脸。莱西斯曾听他说,他直到三十九岁才被激发成为神迹。 “麦、麦丘里?你为什么……” “住嘴!” 麦丘里从手中发出一只带有攻击性的光球。莱西斯往旁边打了一个滚,躲开了,可是光球接二连三地发射过来,让莱西斯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 沙界里,沙尘向大雾一般弥散开来。 “听我说麦丘里!” 莱西斯一开口就被沙子呛到。他仍咳嗽着大声说,“我没打算出卖你!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追赶五,只是发现你的坟墓空了!” 进攻骤然而止,麦丘里大笑:“我本来就活着。” “是、是的,我感觉到了,”莱西斯爬了起来,“所以我返回了钓鱼岛。朋友!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你为什么把自己伪装成死亡?又为什么去追五?” 麦丘里向着莱西斯走近两步,他身上那种陌生的危险气息一下子没有了:“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莱西斯摇头。 “就在我们来到盐湖城的当晚,难道你没听见真神的声音?” “什么真神,麦丘里?” “那是我们抵达盐湖城的第一天晚上,我在睡梦中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对我说;‘把羊皮卷拿给我,我在希腊等待你。’我问他你是谁?他回答道;‘我是神迹所信奉的唯一的真神’……” “等等!麦丘里,我们是神迹没错,可我们,至少我们俩一直以来都是无神论者,不是吗?” “那是时代的错误!”麦丘里吼了一声,随即又恢复平静,甚至有那么点语重心长,“我们一直都错了。就像《狄安娜十三律》里写的那样:‘至高无上之神慷慨赐予我们非凡力量,使我们迥异于凡夫’、‘我们是至高无上之神洒向凡尘的怜悯之泪’。难道我们当中有谁没有过这样的疑问吗——我们从哪里来?我们的力量从哪里来?除了神,我想不出别的。” “可你知道,只有先知才能听到神启,况且那也不是真神的声音,那只是我们所没有的一种特殊能力……” “不!你觉得我们的那位先知会听到神的声音?”麦丘里讽刺地笑了笑,“他只是个只有三级水平、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他真得带我们找到了羊皮卷。” “拼命拿到它的却是我们!” 莱西斯打量着老友沉默了几秒钟,摇摇头,说:“不,麦丘里,是伊利亚拼了命。你没有。我只能算幸运,如果不是他挡在我前面,我已经死了。你看看你自己吧?你好端端站在那儿。虽然你受了些伤不假,但远比不过伊利亚、甚至我的。你知道吗?那些尖锐的魔法之光只差零点零一毫米就刺到他的心脏。你在装死的时候,有没有睁眼看过他?他的左眼被刺瞎了;我刚刚扶着他走进隔界,发现他的右臂骨折了,而且断了三条肋骨……” “伊利亚伤成这样,的确在我意料之外,可我是为了最终追回羊皮卷才保留力量!如果我不装死,我怎么能有机会单独去追羊皮卷?不管你信不信,我听到了神的声音……” “那也许是别的声音!希腊?好好想吧,教皇在那儿,我们难道不是奉了他的命令来找羊皮卷的吗?我们难道不会把羊皮卷拿到希腊、让他看上一眼的吗?你听到的也许是教皇的声音。” “你是对的,莱西斯。一开始,我也有所怀疑,于是问那个声音你是否是教皇阁下、是否来催促我们的工作进程,他否认了。他说教皇服务于他。况且我认识教皇的声音,他不是!他是神!就在那一刻,我相信神真的存在。好了莱西斯,也许神只是没有选中你。不管我们去了中国还是美国,我们终究来自希腊。虽然我是厅里的人,而你来自署,我们始终是朋友。你会站在我这边,对吧?” “我从没听到过神的声音,我想未来我也不会听到。清醒点儿吧麦丘里!我们都是现代人,和凡人有着同等的权利——只有我们自己能给自己做主。你想想看,我们参加这场战斗为了什么?为了神?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自己的家和所爱的人能够幸福,而我们自己也想拥有和平幸福的生活,不是吗?” 麦丘里看着他的朋友,不再说话。直等到莱西斯说完,他的五官全都扭曲在了一起,他看起来痛苦极了。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他说:“这些天,我每晚都听到他的声音,你却不相信我?你想背叛我……” “麦丘里!” “够了!你背叛了我这个朋友,莱西斯!为了神,我一定要拿到羊皮卷!” “来不及了麦丘里。” “你想阻挠我?!” 莱西斯的表情也格外凝重,他只是摇摇头。 看到麦丘里转身要走,他突然说:“伊利亚是明智的,猜到了会有心怀不轨的神迹可能通过隔界来抢夺羊皮卷,才把它交给第五。就在几分钟前,五听到了我的呼唤。因为他是血族,他的听力非同一般!他向我传达了心声,他说:‘我似乎听到麦丘里的心跳’。而我回应他:‘我会在隔界里拖住你’。这会儿,凭他的速度,他恐怕已经把羊皮卷交到先知他们手上了。” “莱西斯,你?!” “我没打算背叛你,我的朋友。我本想弄清真相,然后和你一起回去,可你却背叛了我们大家,还有我们一直以来的信仰……” “既然这样,什么都别说了,接招吧!” 麦丘里身上再度爆发出那种对莱斯西来说陌生又危险的气息。莱西斯知道,他们已经走上了绝路。 “再见了,我的朋友。” 莱西斯对自己喃喃。就在麦丘里向他发动攻击的一刻,他也向对方发动了进攻。 19、NO.3 尾声 第五回到汉普敦宾馆的的时候,已经是美国时间中午十二点整。 宾馆内外全都被警察占据了,警察们正在进行人员疏通和大封锁。第五从天空一眼看到那里的混乱状况,只好先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落脚。他把金盒子藏在怀里,走向被警车和救护车围着的一大群人。 在钓鱼岛上留下的伤口还没有全部愈合,使他的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他刚刚接近警戒线,就被一名女警察抓住了胳膊:“嗨!这儿有一个受伤的男孩儿!”女警察朝救护车的方向大喊,接着用英语问第五,“你听得懂我说话吗?你的家人在哪里?” 第五看着她,用英语回答:“我、我没事,那都不是我的血……” “别胡说,你正在流血。”她抹了一把第五的脸,把手上的血给第五看。 看到自己的血,第五的神经一下子被触动。他有了种很想舔噬她手掌的冲动,但他强烈地忍耐住了。 一名医护人员走跑过来,女警察赶紧把第五交给这名医护人员,并对第五说:“我会找到你的家人的,好吗?” 第五只能点点头。 医护人员把他带到了一辆救护车根面,他看见车里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凡人。那股想要猎食的念头再度控制住他。他看着那个凡人,问给他伤口消毒的医护人员:“他会死吗?” “他不会死的。”医护人员对他笑笑,“他被东砸到脑袋,昏过去了。” 第五咽了口唾沫:“那么这车里有袋装血吗?” “当然,这可是全美最棒的救护车!应有尽有!” “谢谢!” 第五说着,突然把脸转向医护人员,用意念强迫对方盯住了他的眼。他给这名好心的凡人进行了催眠,把对方赶去了别处。他迅速跳进救护车,找出一只袋装血。 虽然他很想吸这昏迷着的凡人的血——那会比袋装血美味得多,但他还不糊涂。他清楚那么做的结果只会把他自己送上审判席。 喝过血,他身上的伤口瞬间得以痊愈,他感觉好多了。 “你们在哪儿?” 他用心声呼唤他的同伴们。 没有回应。 他只能带着空了的血袋跳出救护车。 他走在惊恐痛哭的凡人中间,用血族强大的视觉力在人群里搜索同伴的踪迹。通过一些凡人的心声和语言,他大致搞清了这里发生的事。他想这一定都是他的老朋友阿方基的杰作,交织着悲哀与愤怒的激烈情绪,在一瞬间深深打击了他。 “五?” 背后传来熟悉的呼唤,第五回过头。 伊利亚坐在一张轮椅上,右手打了石膏,前胸和后都被夹板夹着,左眼也蒙了纱布。他咧嘴微笑着,用左手摇着轮子向他靠近。第五朝他跑过去:“你怎么样?” “没事了!你看?”他举起沉重的右手,“不是只有神迹才伟大!我从隔界直接回到麦丘里的房间,那儿简直成了一片废墟。我还没闹明白状况,就被一大群防爆警察抬了出去,他们一边叫嚣着有人受伤,一边把我送进了一辆救护车。我在那儿得到了救助。对了,你看到莱西斯吗?” “没有,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也是几分钟前才听那些救护人员说,这宾馆的一个房间——应该是麦丘里的房间,突然从里面起火爆炸了。” “这事儿过会儿再说,我必须先找到其他人,你在这里等我。” “可你没关系了吗?你受得伤也不轻。” 第五笑着把那只空了的血袋丢到伊利亚的腿上:“别告诉别人好吗?”他有些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伊利亚看看血袋,放心地笑了:“好的,我等你!” 第五在伊利亚的目送下穿出人群。 宽敞的道路因为这场骚乱变得拥堵,好在盐湖城车辆不太多,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第五边用心声呼唤,边穿过马路。他在对面街心公园的绿地上,找到了向他发出回应的毗拉卢,还有徐之元。 徐之元受了些轻伤,毗拉卢正用魔法为他止血、掩饰伤口。 “那、那什么,您回来啦?” 徐之元一看到第五,赶紧从长椅里站了起来。 “羊皮卷找到了吗?”毗拉卢问。 “遇到点状况,不过总算拿到了。”第五回答着,看向徐之元,“子卿他们呢?” “组、组长他们还打呢,应该快完事儿了。因为那什么,我被击中了,就先被带回来了。宾馆那边乱成那样,我们只能上这儿躲避一下。” 正说着,胡步贤和沙加双双跳出了隔界。幸好周围没有凡人经过。 “组、组长?!” “消灭干净了。”胡步贤用手抹着额头的汗水说,“对了,还没联系到花轮?” “他没跟你们在一起?”第五突然发问,吸引了胡步贤的注意。胡步贤讶异地瞪着他,没说话。沙加捻着佛珠开了口:“花轮本来和我们在一起,后来不知去向。你们怎么样?麦丘里他们三个呢?” “一言难尽。我们最好先找伊利亚会合。” 第五代领四个人返回宾馆门前。空地上除了受波及的人群,还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路人。警察和医护人员忙碌不已,重装的防爆警也不时穿梭其中。 伊利亚独自坐在稍远点的棵树下,向大家招手。几个人赶紧走了过去。除了第五,所有人都为伊利亚的状况吃一惊。 “你们遇到了什么?麦丘里和莱西斯呢?”毗拉卢惊讶地问伊利亚。 “这……” “麦丘里牺牲了。我们遇到了‘背叛’。”莱西斯突然从树的背后独自转出来,吓了大家一跳。 “莱西斯?!” “是我,我来迟了。”莱西斯用严峻的目光把同伴们逐一扫视了一遍,“你们又遇到了什么?”他一眼洞穿徐之元的伤势。 四个人相互看了看,谁也说不清。 “也许他们也遇到了‘背叛’吧?”第五看着那些饱受惊吓的凡人,有点难过地代替那四个人说。 “对了,花轮为什么还没露面?” 不知道是谁提出疑问。 大家同时沉默了,因为谁都无法给出答案。 20、NO.4 序 北京时间凌晨一点钟,徐之元陪着胡步贤在只有路灯照耀的马路上散步。他们故意在马路正中央走,好像要尝尝被车撞的滋味,可是这个钟点,有车飙过的几率几乎为零。 “那、那什么组长,咱们差不多该回美国了吧?” 徐之元有些担心地问。 此时的盐湖城,正值下午六点,徐之元和胡步贤就是利用了这个晚餐时间、从隔界溜回到中国。 “急什么?”胡步贤很不耐烦,“你丫不打算回家看你妈,我还想回家看看呢。万一东郭趁我没在把别人带回去、让我抓一现形,我非他妈弄死丫不可!” “您想多了!那不可能的事儿!” “他不可能,保不齐有不要脸的勾引他!” “我就奇怪了组长,您是狮子座的吗?” “嗯?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星座。” “那您干嘛老跟科长过不去呀?您不是喜欢他的吗?” 胡步贤瞪了搭档一眼。 徐之元不再说话。他忽然意识到,胡步贤并非想找东郭麻烦,只是紧张得不知该怎么面对深爱的人。 “你丫真不回家吗?” 胡步贤忽然停在路中央,仰起下巴看向徐之元。他的眸子里倒映着流动的夜光,使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大、下巴更尖——使他看上去有一些脆弱,仿佛眼里含着泪水。 徐之元对这个提议稍稍动了心,可他却说:“那什么,我妈让我买的coach包儿我还没给她买呢,先不回了,省得她又呲瞪我。” “太好了,”胡步贤简直松口气,“万一东郭那混蛋怪我擅自回来,你就说是你想回来,知道吗?” 徐之元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后悔起刚刚出口的话。他说:“咱们还是走行人道吧?这路当间儿怎么瞅着都特危险……” “又没车,怕什么?” “不是,那个……” “你丫是不是男的呀?我就走这儿。”胡步贤加快了脚步。前面是雍和宫,他跑了两步,拐进右边的成贤街牌坊。他的家就在这条街上,他却盯着街的深处,在牌坊下停住了。 不甚宽阔的街道被郁郁葱葱的槐树华盖遮得严严实实,月光费了好大劲儿才挤进几缕,斑斑驳驳地与幽暗的路灯重叠、洒在柏油路上。 “怎么了组长?”徐之元赶上来。 胡步贤只是摇摇头。 “前边儿就快到了。”徐之元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胡步贤仍站在原地。他只好又走回来。 就在这时,一辆晃晃悠悠的昌河面包车横着滑进两人中间,把两人隔开了。 茶色的车窗摇下去,露出一张半成熟的国字型男人脸。这男人坐在副驾上,叼着烟、瞅着徐之元:“咋地了哥们儿?找不着家了?” 驾驶席上的男人则看着另一边的胡步贤哼笑。 “没、没有,我们遛遛弯儿。”徐之元回答。他觉得车上俩人不像好人,忍不住往车的另一边跑,却被国字脸男人推开车门、挡住去路。 “大夜里遛弯儿,不知道夜路走多了碰鬼呀?”国字脸男人从车上跳下,“急啥呀?你那小弟有人儿照顾他!” 正说着,驾驶席上的男人也下了车。 徐之元看不清另一边的状况:“组、组长?!”他叫了一声。 对面只传来面包车司机的笑声。 国字脸男人突然从裤兜里甩出一把小刀:“别想跑啊?告诉你,你一跑,你那小弟就完蛋!” “那、那什么,光天化日的,你们想干嘛呀?” 国字脸笑笑:“不跟你说了吗?夜路走多了碰鬼!老子就是夜路上的鬼,专等你们这些小崽子!甭废话,拿钱!” “我、我没带钱!” “没钱就没命!快点儿!” “真、真、真的!我们刚从美国那边儿来,太匆忙……” “呸!”国字脸把刀举到徐之元的鼻尖上,“你小子缺IQ吧?想拿穿越小说情节蒙我,门儿也没有!” “我没……” 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中断了徐之元的话。 “听着没?你那小老弟要受苦了啊?” 徐之元的表情格外矛盾,他恳求似地看着国字脸:“他、他不是我小弟。其实吧,我、我是他小弟……” 又一声惨叫,接着传来了哀求声:“我错了小爷爷!我们真是初犯!真的真的!” 听到哀求,国字脸愣住了。 徐之元指指面包车的另一边:“那什么,我觉得吧?你最好看看你朋友去,我组长没我好说话,他那什么……” “丫扯什么呢?滚过来!” 胡步贤暴怒的声音炸响。 徐之元瞥了国字脸一眼,赶紧朝搭档跑过去。国字脸总算反应过来,举起小刀追赶。 车子另一边,那个司机正跪在地上,左手冒着烟。空气里混入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整啥呢!”国字脸给了司机一脚。对方赶紧说:“鬼!他们是鬼!这小孩儿看了我一眼,我手就着了!” “扯吧!”国字脸依旧把刀对准徐之元和胡步贤“今天到此为止啊?不许报警,听到没?不然日后有你俩好看!”他把司机塞上车,自己跟着要跳上去,被胡步贤从后面一把扯了下来。 “找死呢吧你!” 胡步贤猛给了国字脸一拳,“不报警,行啊?照我说的做!” “组、组长?!” 徐之元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胡步贤不理会他,命令司机:“下车!” 司机下了车,仍跪到地上。国字脸还想挥刀,被胡步贤说了句“着火”,手里的刀便突然着起火来。 国字脸吓得赶紧丢了刀:“我、我照做。”他举起双手,也跪下了。 “很好。”胡步贤看着两个强盗倒退了几步,为得是把他们看得更清楚。他抱起胳膊,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脱裤子。”他说得轻松。 两个强盗和徐之元全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少年。 有着纯情美少年外貌的九级半神迹继续说道:“没听到吗?我叫你俩脱裤子。” 强盗们照做了,接着拔腿就跑。 胡步贤马上烧了两人的鞋:“滚回来!” 强盗们尖叫了一声,郁闷地互相看一眼,倒退回来。 “本想让你们脱了裤子就完事儿,看来你们似乎不太满意,嗯?”胡步贤笑得更加邪恶,“好吧,内裤也脱下来,你们互相脱。” “组长?!” “不许多嘴。”胡步贤给徐之元下达了命令。他无视了强盗们投向徐之元的求救目光,催促着:“不想死就快点儿。” 强盗脱掉了彼此的内裤,双手捂着要害,僵在那儿。 “我相信你们是初犯,”胡步贤的口气忽然变得温和,“我们谁也不是鬼,好吗?你们要怪的话,就怪这个国家,和整个儿世界日益崩溃的经济,还有克扣你们工资、不给你们上保险的老板吧。抢劫——纯粹为了宣泄,对吧?” 两个强盗在万籁俱寂的静默中注视着着少年。徐之元也不明白搭档想说什么。 夜半的街道空荡荡,不过夜色十分迷人——宁静的、温暖的、繁星点点的首善之都的古街,沐浴着文明的气息。 “仔细看一下,你们是两个挺可爱的小伙子,我就大发慈悲地给你们指一条宣泄的出路好了。因为你们俩在一块儿,而且要好到能结伴出来抢劫,互相满足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你、你啥意思?” 国字脸似乎不明白。他的朋友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多问,但来不及了。胡步贤为他做了解释:“像你们看过的毛片儿那样——别说你们没看过,我才不信。你把他想成女人,或者让他把你想成女人。开始吧。” “可、可我们都是男的!” 国字脸差点就哭了出来。 “那就像个男人那样。快!” 强盗们犹豫片刻,屈从了。试着屈从。 两个强盗显然没有男人的经验,沮丧地互相触摸,他们的表情就像摸到了一头发臭的死猪。 “组长?!” 徐之元看不下去了。胡步贤却和他打岔:“不知道盐湖城那边有没有帮我们找到花轮?也许我们回去就有消息了吧?你说呢?” 事实上,胡步贤没有太多关注那两个人,只是不时瞥一眼他们,免得他们敷衍了事。 “可是组长……” 胡步贤哼笑着点起一支烟,转向了强盗:“可以了。” 两个人马上停下,一边作呕一边擦嘴。胡步贤对他们说:“还凑合。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闲着没事儿再练练。滚吧。” 两人裤子也来不及穿,逃也似地钻进面包车,一溜烟地看开走了。 “感觉好多了。”胡步贤捻灭烟,朝着他的家跑过去。到了家门口,他把徐之元推上了台阶:“你去叫门。” “您没带钥匙?” “我、我想吓他一跳。” 徐之元按下了门铃。 门铃在夜色里闷闷地回荡了足有一分钟。朱漆大门内没有回应。 徐之元又按几一次。 十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见动静。 “这浑蛋!” 胡步贤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他闯了进去,徐之元跟着他。 有着江南特色的小院子静悄悄地,屋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声响。 胡步贤把一楼和二楼的灯全都打开了,奔跑着寻找东郭的身影:“傻瓜!你在哪儿?” 没有回答,没有人。 “别急呀?也许科长他加班儿呢?” “在凌晨一点半?” 胡步贤得声音开始颤抖。他今日第二次走进东郭的房间,看到床上没有躺过人的痕迹,一下子哭了,坐到了地板上。 21、NO.4 01 美国盐湖城,下午七点钟。 沙加、毗拉卢和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的波特,在三角大厦的职工餐厅里谈论着事情。他们面前的餐桌上,乱七八糟地堆着空了的餐盘和杯子。 “这么说,麦丘里真得牺牲了?” 波特吃着还剩一半的汉堡,问。 “莱西斯是这么说。麦丘里似乎在钓鱼岛上被魔法光束击中,不幸牺牲了。”毗拉卢伸手招呼服务生,“对不起,麻烦收拾一下?谢谢。” 几个人纷纷起了身,准备离开。波特把最后一口汉堡塞进了嘴里。 莱西斯并没有把麦丘里背叛的事告诉大家,即使对依稀猜到些真相的第五,他也只说麦丘里真得死了。这会儿,他正陪着伊利亚在医院。而第五一个人在宾馆的房间里喝血。 汉普敦宾馆的骚动平复后,美国盐湖城神迹审判组和神秘事件处理厅,双双派来了调查员。几个外国神迹在通报身份时说出了盐湖署行动科科长汤姆里德尔的名字。审判组调查员于是给里德尔通了电话。里德尔为几个人做了证,还派了哈利波特来协助处理。 波特和审判组、厅里的同事,用魔法消除了所有受惊的凡人的记忆,包括那些警察和医务人员,并给了这些凡人一段假记忆:宾馆员工留下的一棵没捻灭的烟头,引发了一场无足轻重的火灾。他们还用魔法稍稍掩盖了一下现场,使麦丘里的房间及走廊看起来不再那么糟糕。 经过他们的努力,汉普敦宾馆没有被迫关闭,只有麦丘里的房间被警方贴了封条。至于麦丘里在宾馆的住宿登记,由于他的死亡,波特不得不魔法抹去了他在这些凡人中的所有印象,包括宾馆电脑里的登记记录。 就这样,几个人依旧住在汉普敦宾馆。 华灯初上的街道上,还可看见天边一抹没有完全消失的夕阳。 三名神迹在街上慢慢走着。 “对了,羊皮卷找到了吗?”波特又问。 沙加和毗拉卢互看了一眼,毗拉卢说:“没有。” “没有?”波特笑了,“我不信,朋友。你们冒了那么大风险—— 一死一伤一失踪,我不信你们毫无结果。” “那么你们有是否有花轮的消息?”沙加反问。 得知花轮失踪的情况后,波特应几个人的要求,向里德尔提出了派人员寻找的请求。里德尔答应了,可是事过整整一天,仍没有花轮的任何消息。 波特笑着摇了摇头,说:“如果我得到花轮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好吧,既然没拿到羊皮卷,至少也有些线索了吧?” “是的,所以我们才遭到攻击。等事情有了结果,我们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了,我和沙加想回去休息了,再见吧波特。”毗拉卢给同伴使了个眼色,沙加一语不发地跟着他过了马路。 “等等!”波特追上去,“我忘了问!今天怎么没看到胡和徐?” “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工作的时候,我们不总在一起。”毗拉卢和沙加加快了脚步。 “那么好,明天见!” 波特总算停住了,朝两个人的背影挥了挥手。他一直目送着两个人在街的拐角消失,然后掏出手机,给他的上司里德尔去了电话:“先生,关于羊皮卷,他们什么也没说。” 沙加和毗拉卢回到宾馆,首先敲开了第五中宫的房门。第五让他们进来,他们才把刚才和波特吃晚饭的情况说了一遍。 “也许是我多虑了,也许盐湖署没有夺取羊皮卷的想法。”毗拉卢说,“不过在把它带回希腊之前,我可不希望有我们几个之外的人知道它就在这儿。” “你说得对。”第五把装着羊皮卷的金盒子从怀里掏了出来——为了它的安全,他一直随身带着它。他把盒子交到了沙加手上,“即使有盐湖署和俄罗斯派来的医疗科神迹人员为伊利亚治疗,没有十天的工夫,他也不会彻底痊愈。我认为你和毗拉卢暂时住一个房间、共同保护它最为妥当。” “五!” “这也是为了我们大家。” “好吧。”沙加把盒子藏进了他宽大的衣袖内。 “对了,莱西斯……” “莱西斯今晚会陪伊利亚到半夜。”第五说,“他如果回来,我会让他和我一个房间,你们放心。” 房间内的座机电话响起,打断了对话。 就近的毗拉卢提起话筒:“您好?” 电话另一头传来里德尔热情的声音:“嘿!你好吗?我是汤姆里德尔!” 毗拉卢把电话悄悄按成了免提,里德尔的声音顿时变得清晰:“是这样的,波特打电话告诉我,你们还没拿到羊皮卷?” “是的,您有什么事?”毗拉卢应答着。 “没什么,我只想说,有需要的话,随时欢迎找我。我会派出我们这里最出色的人员去帮助你们,全都为了和平嘛!” “谢谢,我们会自己解决。” “噢,别客气!跟我说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有什么计划?” “暂时还没有。” “干什么见外?大家目前都为教皇阁下服务,不是吗?” “我们只为神迹界服务。况且教皇阁下直接给我们指派的任务,并非贵署。” “你说得对。”里德尔的腔调马上变了,有种无法掩饰的失望情绪透漏了出来,“不过有件事让我非常好奇。” “什么事?” “你们拿到羊皮卷的话,最终会把它交给教皇阁下吗?” “我们会让教皇阁下看到它,以证明我们完成了任务。至于最终把它交给谁,我们会听从教皇的指示。如果教皇没有指示,我们也许会把它交还希腊神迹官方,或者上交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 “明白了,就这样吧。”里德尔先挂了电话。 “这下可以确信,他真得想要羊皮卷。”第五盯着电话说。 “谁又不是呢?”毗拉卢也切断了电话,“所有神迹都想要它、想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更想拥有那里面的魔法咒语。” “你呢?你想吗?”沙加意外地笑着问毗拉卢,仿佛在开玩笑。后者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房间天花板的方向传来一声爆裂的巨响。这声巨响只有神迹能够听到。 三人顿时警惕起来。 “有人想破坏保护层!” 毗拉卢的话音还没落下,他们于昨日在房间四周布下的魔法保护层,已经逐渐显出银色半圆的形态,一道深深的裂缝正在这穹体的正中央形成。 沙加向着那道裂缝发出了修复魔法。裂缝迅速愈合,可是紧接着,它又裂开了。 “有人在隔界里捣鬼!”毗拉卢说着,跳进了隔界。 对保护层的攻击还在继续,沙加与之抗衡着。外面走廊里又响起叩门声:“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 “沙加!是个陷阱!无论开门还是任凭保护层被破坏,他们都会进来!”第五盯着房门提醒道。 “嗯!”沙加忽然收了手,让魔法保护层碎裂开来。 一支手在现实界与隔界的交接处闪现了一下,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回了现实界——是毗拉卢在和敌人战斗。 “五,门外的交给你了,别让他们逃进隔界!”沙加丢下这句话,消失在房间内。 第五打开了房门。十几个血族和半兽人闯了进来。 “羊皮卷在哪儿?” 一个血族劈头问。 “我这儿!” 第五大声地说,一跃飞出窗户。血族们跟上了他,那些半兽人在更远的距离之外紧追。 直飞到凡人肉眼看不见的高度,第五突然回身抛出了血族的火球。几个几乎要抓住他的家伙瞬间燃了起来。 后面的血族前仆后继地填补上,向着第五发起了攻击。 夜空中的云层被血族们的火球照亮,一闪一闪,好像雷阵雨来临的前兆。 不一会儿,半兽人们也赶上了。他们将第五团团围在中央,各自使出绝技展开攻击。几个半兽人化成了兽,一只北极熊张牙舞爪地吼出一阵阵寒冷的旋风。 第五在身周竖起血族的火墙作为保护,同时用他强大的意识力控制住了两个级别较低的半兽人。他命令他们把攻击转向其余的家伙。 这些乌合之众马上起了内讧:“嘿!为什么攻击我?”“我、我不知道!” 趁着这工夫,第五向他们接连发出火球,他的同类和几头野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烧成了灰,只剩下两个傻乎乎的半兽人。 “说吧,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 在他们企图逃进隔界前,他用一把火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夜空瞬间一片通红。 “我、我不认识那家伙!我发誓!”泥蛇嘶嘶地回答。 “不老实说,下场和他一样!”第五突然把另一个半兽人烧死了。 泥蛇变回了人形:“我、我们见到他的脸,真的。它只让我们去那家宾馆找羊皮卷,说拿到羊皮卷就不向审判组告发我们……” 正说着,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透过隔界袭来,一击将这条泥蛇炸得血肉不留。 22、NO.4 02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第五大吃一惊。 明知那一击来自隔界,他还是不甘心地拨开了一侧的云团。那儿什么也没有。他独自返回了宾馆,毗拉卢和沙加已经坐在他的房间里等候。 “怎么样?”两个人全都起了身问他。 他摇摇头:“活口被消灭了。” 毗拉卢又坐下了:“我们那边也一样。”他泄气地说,“我们在影子界里,攻击却从另外的隔界过来。我们也各自捉到一个证人,可是很快被灭口了。我和沙加于是向着不同的隔界追赶,很遗憾,什么也没找到。在你回来前,我和沙加还在想,会不会是盐湖署行动科干的好事,可是沙加说……” “知道我们去寻找羊皮卷的,除了盐湖署行动科的一些人,还有东郭、罗西塔、摩根和教皇本人,也许还有阿尔特尼斯女祭司。”沙加接下话头,手里捻着他的佛珠,“罗西塔和摩根负责向我们传递教皇的命令,我认为他们俩和教皇本人不可能来袭击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毗拉卢瞥了他一眼,仿佛在暗示他雷泽曾经的怀疑,可他仍说道,“阿尔特尼斯从不离开教皇,更加不可能。” 他的话停住了。第五问:“你的意思,难道是怀疑博——不,东郭?” 沙加笑笑:“胡和先知阁下到哪里去了?” 听到这话,第五一下子被激怒:“不可能!”他吼道,“子卿他们不会把羊皮卷已经找到的消息告诉博远,这我们都说好了!再说之前里德尔打过电话,那不是最好的证据吗?你们自己也说过吧?波特是听从了里德尔的命令才来探你们的口实……” “里德尔毕竟是官方的人,”沙加平静地打断,道,“而刚刚袭击我们的家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罪犯。我不认为官方的人有胆量指派罪犯。” “可博远——东郭也是官方的人!” 沙加哼笑:“就我所知,你和东郭很久以前似乎……” “别鬼扯!那和现在没关系!”第五朝着沙加冲了过去,又在对方面前停住。他想对沙加大打出手,仅存的一丝理智克制住了他,让他捏紧了拳。他怒视沙加,一言不发。沙加在床上盘腿而坐,轻闭双目,镇定得俨然一尊美丽的佛。 “好了,我们不该内讧。”毗拉卢站在两人当中劝说,“没有证据前,我们的确该怀疑所有有嫌疑的人,可也不能就此认定他们就是凶手。沙加,你其实是这个意思,对吧?” 几秒钟的沉默,沙加静静开了口——他的嗓音兼具了男性与女性的优点,格外独特:“你说是就是了。” “很好。五,他道歉了。” 第五什么也没说,神情却表现出了“不接受这么没诚意的道歉。” 毗拉卢继续说:“为了羊皮卷,我们已经失去太多——生活、和平、朋友,不该再失去仅存的信任和对彼此的爱。”他用目光征求两人的意见,两人全都沉默着。 时间过了晚上八点半。 第五再没和沙加说一句话,闷闷地打开电视看。沙加在地毯上打坐,默念着佛经。 毗拉卢给医院的莱西斯打了个电话,问了伊利亚的情况,又聊了些别的。挂断之后,他告诉第五:“莱西斯今晚不回来了,伊利亚左眼的情况不太乐观,很可能会退出小组。” “是么。”第五的回答格外冷淡。 房间再度被紧张的气氛充斥。 电视机正在播放每日肥皂剧节目,节目里的爆笑配音不时填满整个儿房间,可是房里的三个人谁也没有笑一笑的意思。 “难道我们不马上把羊皮卷带到希腊去吗?” 第五突然发问。 沙加停止了诵经。 毗拉卢也有点意外。他和第五对视了足有一分钟,才说:“我、我们最好等人都到齐,一起行动。如果伊利亚退出,就是我们六个人一起。”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羊皮卷?你们从南极回来的时候说过吧,每人可以看一小段。” 沙加冷笑,手里的佛珠捻动得快了起来。 毗拉卢显得有点无措:“抱歉五,我、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该我们几个一起?不不,我想我们还是把它拿到希腊后,听教皇的指示吧。我觉得我们擅自看的话,对参与了这场战争的其他官方神迹来说,有点不太公平。你们觉得呢?” 沙加以一个哼笑做了回答。 第五看着电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短暂的交谈刚一结束,沙加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离走前,他把那装着羊皮卷的黄金盒子丢给了第五:“与其给我保管,不如交给先知阁下,他才是我们大家的首领。” “沙加!”毗拉卢打算叫住室友,可是对方头根本没有驻足的意思。他代替沙加向第五到了歉,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第五,黄金盒子就在他的手中闪闪发亮。他看着这冷冰冰的盒子,用手摩挲它。他的手冷不丁停在了盒子的锁上——那儿只有一对相互咬合的合页。他拨开合页,就在即将打开它的霎那,他又把合页扣了起来。他闭起了眼睛,猛地转过了头——他强迫自己不再看这金盒子。 “毗拉卢是对的。” 他艰难对自己说,“擅自看的话,对其他官方神迹来说真的很不太公平。花轮,况且花轮还没有找到。”他赶紧把它藏进了怀里。 窗外的星空越发璀璨皓洁。街上悄无声息,偶尔传入汽车驶过带起的风声。寂静让人觉得孤独,第五把电视声音挑大了。当节目里发出爆笑声时,他也迫自己笑了笑。 突然,传来敲击玻璃的声音。 第五以为是敲门,向着门的方向问了一声。回应他的仍是敲击玻璃的声音。他警觉起来,走到窗边,隔着玻璃往外看。窗外除了街景和夜空,什么也没有。 “是谁?” 他还是问了一声。回答他的仍是敲击玻璃的声音。 他不再发问,转身往门的方向快步离开。他打算通知伊利亚他们又有危险来了。可是他刚走到门边,身后便响起一个熟悉的说话声:“是我,老朋友。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搭档花轮和彦的情况吗?” 第五愣住了,猛地转过身,只见一个白色的生物像个大蜘蛛似地贴在玻璃上。他飞快地返回,打了窗户。那生物化成一股红色的烟,从窗缝挤了进来。 “花轮在什么地方?”第五对着那股烟问。 红色的烟逐渐成型,变成阿方基。他整理着衣服,笑着回答:“别急嘛老朋友!你不打算再问候我一声?” “花轮在什么地方?”这是第五唯一的问候。 阿方基看着他自己那发亮的手指甲,一符遗憾又漫不经心的样子:“唔,我们在隔界——影子界里打了一架,他不是我的对手。你知道的,我讨厌杀人,所以我把他打败后就走了。我刚刚正是从影子界来,没看到他。” “影子界?你、你进入了隔界?!” 阿方基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干什么惊讶?我的朋友,你总把自己想象得过分柔弱。我早想告诉你,我们和其他的神迹没两样,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一样能。隔界也好,魔法也好,只要我们想,照样都能做到,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怎么样,你改变主意、打算加入我这边了吗?” 第五摇摇头:“这么说,几个小时前袭击我们的那些罪犯,是你派来的?” “什么罪犯?我从不与那种人为伍!噢!你得到《神迹诸多疑问》的初稿了吗?!” “没有。” 阿方基笑出了声:“我们是同类,别骗我!” “那和你没关系。”第五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摸上了藏在衣服里的金盒子。 “是的。我对那本书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我这次来见你,只想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上回对你出手,我感到抱歉。幸好你没事。我需要你,朋友。到我的身边来吧?丢下那只金灿灿的盒子,到我这儿来。”阿方基向第五张开了双臂。 第五没有走过去。 “怎么了?难道你还需要几分钟的考虑?好吧,我就给你三分钟。谁叫我这次拜访得突然?” “不,”第五说,“你们的人杀害了我的搭档,我不会加入你。” 阿方基歪着头盯着第五,仿佛没听懂第五的话。 第五说道:“我们曾经是朋友,背叛之后,我们什么也不是了。你是对的,我习惯了小看自己,也许我也该试试生存本能之外的本事。毕竟我们也属于神迹的一支。”他开始在体内继蓄某种力量,默默地念诵起了从不属于血族的咒语,“埋葬你,在午前;在午后,别埋葬你;在午后,神的孩子,已把天门关上……” “噢,一个简单的驱逐咒!想用这个把我赶走?嗯?” 阿方基笑得更开心。第五的咒语似乎对他无效。他朝着第五慢慢走近:“忘了告诉你,我们如果想和其他神迹一样拥有魔法,必须付出比他们更艰辛的努力。单凭一时兴起,是无效的!”他抬手一指,火焰像蛇一样把第五缠绕住了,“你是否改变了主意?回答我!”他咆哮起来。 第五没有作答。火的热度令他冒出了血色的汗水,他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可是他没有反抗,只是闭起眼睛,不停地念诵那段咒语。 “没用的!你的驱逐咒!” 火焰更加猛烈。 第五突然张开了双眼:“我的确需要更多的努力。”他在火焰中说,“你知道吗,阿方基,很久很久以前,有凡人用这段咒语驱逐过我。一开始,我认为它从凡人口中念出,不会对我有作用,可当他们念到第十三边的时候,我在他们的意识下开始后退……” 伴随着他的话语,他身上的烈焰逐渐熄灭。他瞪着他的朋友,对方在他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对方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他,俨然不敢相信。 “现在,我命令你,远离我的领地!” 第五大声地说。阿方基像被一根无形的绳拉扯着,急速退出了窗户,他的脊背把玻璃撞得碎了一地, “远离我!远离我!嗜血的魔鬼!”第五不停地说,朝着窗户的方向快步逼近。阿方基在夜空中怒视着他,被迫隐入了隔界。 23、NO.4 03 第二天一早,第五把阿方基的事告诉了毗拉卢,沙加也坐在旁边听。 第五刚一讲完,沙加就说:“五,我为我昨天的言行向你道歉。我生长和生活的环境让我养成了怀疑一切的性格,我并非针对你。” “算了。”第五笑笑。 沙加接着说:“不过,我不收回怀疑东郭的话,抱歉了。听了你昨晚的遭遇——虽然那只吸血鬼说他对羊皮卷毫无兴趣,但我也同样怀疑他。昨晚,我和毗拉卢仔细研究了你的讲述,你告诉我们,那个半兽人被消灭前说:‘拿到羊皮卷就不向审判组告发’,对吧?” “是的。” “这是我们的疏忽。如果真是这样,盐湖署一样有嫌疑。也许阿方基是受他们的指使。换句话说,我们周围潜藏着官方的叛徒。”沙加停顿一下,说了下去,“与其等到我们所有人到齐再行动,我认为及时把羊皮卷交到希腊会更安全。” “可是雷泽……” “我并没有忘记。”沙加打断了毗拉卢,“我们可以先试探教皇。如果教皇没有独吞羊皮卷的意思,我们就把东西放心交给他,不然就集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再次让羊皮卷遁世。” “等等!你们说教皇?他怎么——” “五,是这样,”毗拉卢解释道,“我和沙加从南极洲回来一直没来得及说,之前负责守护羊皮卷秘密的雷泽先生,怀疑教皇利奥三世的身份,理由是教皇交给我们的那张地图的来历十分可疑。” 第五笑了:“我们都从他那儿来!” “不错,但目前我们不能再掉以轻心了。”毗拉卢看看手表,“到早餐时间了,下楼去吧?说不定还能碰上胡和徐。” “我不需要吃‘早饭’了吧?我昨晚刚‘吃’过。”第五开玩笑似地说。 “朋友!大家在一起会更安全,你不觉得吗?” 毗拉卢拍拍第五的背,让第五笑出了声。 早餐是自助形式,第五占了个偏僻的座位。毗拉卢和沙加简单拿了几样食物就坐了过来。 毗拉卢根本没心思吃饭,把盘子推到一边,忍不住问:“我从不用手机,你们谁有胡跟徐的电话号码?第二天晚上八点钟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要想按沙加的提议行动,不通知他们俩不行。” 沙加和第五互看了一眼后,异口同声:“我没有他们的电话。” “我也从不用手持电话。”沙加说,“我成为神迹的年代还没这种东西,我不习惯使用它们。” “我倒是——嗯,我倒是有手机,不过以前跟子卿的关系一般,也就没存他——他们的号码。” 毗拉卢以一只手抵住了额头:“我们跟他们失去联系了,是这个意思吗?” “可以再问问莱西斯和伊利亚。” 毗拉卢只是无奈地摇头。就在这工夫,一声爽朗的招呼朝他们迎了过来:“嘿!大家还好吗?” 是哈利·波特。 三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谁也没先说话。波特不客气地在他们当中坐下了:“干嘛这么看我?胡和徐呢?” “我在这儿!” 背后传来一声高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徐之元正一边戴翻译器一边朝第五他们走来:“那什么,起晚了。”他对波特编着谎话。 “胡呢?” “组长还没起!他昨天看了一宿的电视。话说回来,您这一大早儿的,干吗来呀?” “当然为你们而来!”波特爽朗地笑着,“各位还平安吧?” “什么意思?”沙加问。 “噢,我听说各位昨天遭到不明分子的袭击……” “你怎么知道的?”沙加笑了。 “我们有同事昨天执勤时看到。里德尔先生派我来慰问各位。不过啊,”波特放低了声音,“你们拿到羊皮卷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所以别再隐瞒了,好吗?鉴于昨天发生的危险状况,你们不觉得把它交给我们保管更为妥善吗?” “很抱歉,我们还没……” “我们的确拿到了羊皮卷。”沙加打断毗拉卢的谎言,用他那湛蓝的眸子盯住了波特的眼,“我们打算今天就把它带去希腊,吃过早餐就行动。您去告诉里德尔先生,就说我们感谢他的好意,但不需要了。” 第五和毗拉卢会意地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了一下头。徐之元有点意外,不停地对沙加眨眼睛。对方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出声。他挠着眉毛哼了两声,什么也没说。 波特显然也有点吃惊。直到沙加说完两分钟,他才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好吧,我尽快把各位的意思转达给里德尔先生。那么我先告辞了。”他挪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那什么,您说真的呀?马上就往希腊去?谁去呀?” 徐之元迫不及待地问。 沙加捻动佛珠的手突然停住,他朝徐之元笑了,让徐之元一阵毛骨悚然——徐之元早看出来了,这家伙每次一笑,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不出所料,沙加把怀疑的矛头转向了徐之元:“先知阁下,您在撒谎方面,似乎没有天赋呀?和您在一起的胡呢?他没能跟你一道回来,对吧?” “那什么,他、他是没回来,因为……” “因为他和您一道去见了东郭多闻,对吧?” 徐之元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根本不明白沙加这么问他究竟有何深意。他支支吾吾:“是倒是……” “小徐,难道你们真把羊皮卷的事告诉博远了?!” “啊?没有哇!”徐之元赶紧解释,“我跟组长是回国去了,可科长他没在家呀!” 沙加又开始捻动佛珠,发出一阵冷笑。 徐之元委屈地看着这位有着一头金色长发、仿佛象牙雕像般的神迹,说:“那什么,组长让我先回来,跟你们说一声儿——是这么回事,我们回了国,发现科长没在家。我就又跟着组长往单位走了一趟,看门儿的老鹰兄弟说科长出差了,叫我们给他打手机。组长就给他打了手机,科长说他上台湾了,让我们也来一趟。我们赶过去了,科长还真在那儿呢。 “其实都因为花轮!他在影子界里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被台湾非官方的神迹发现,给弄进了医院。开始吧,几个台湾神迹以为他是中国人,竭力救治他,结果他一醒,他妈死你妈死地说上日本话了。那几个台湾哥们儿就为钓鱼岛的事儿跟他急了,把他扣留住了。他说日本神迹跟政府右翼份子没关系,可是台湾哥们儿不听他的,还给他捏造了一个罪名,把他关进了官方的羁押室。台湾官方有几个也因为钓鱼岛的事儿恨日本人呢,也没通过审判组审判,擅自把花轮关了。后来给他们的头头儿知道,按照花轮的要求,把科长给叫去作证了。科长这会儿正为花轮的事儿跟他们那边谈判呢,组长也在那儿。他们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花轮没事了。” 几个人听着,全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眼下怀疑的对象,只剩下盐湖署了?”沙加提醒。毗拉卢和第五沉默地点了点头。 “先知阁下,”沙加又对徐之元说,“你是我们的领导人,你会全力保护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羊皮卷吧?” “那、那当然了。” “很好。我们走吧。” “上、上哪儿啊?希腊呀?” “楼上,我们的房间。” 几个人上了楼,来到沙加和毗拉卢的房间。 “五,麻烦你把羊皮卷从盒子里拿出来吧?” 第五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黄金盒子,颤抖着双手,把盒子打开了。就在昨天,他还反复警告自己,不要受到这只盒子的蛊惑、不要妄图偷看样里面的内容;而今天,他就亲手打开了它。 盒子里静静躺着古老的羊皮卷。 由于保护得完善,这部历经千年的古书就像新的一样。它被一支金色的卷轴紧紧卷裹,两头全都符着同样用黄金打造的书封钮扣,纽扣端头嵌了宝石,看起来华美而高贵。 “毗拉卢,麻烦你把羊皮卷拿出来,交给先知阁下。” 几个人的目光全都锁定在那华美的古书上。毗拉卢显然有点被它震慑住了。他吃惊了短短的片刻,才向它慢慢伸出双手。在碰触到它的一刻,他和第五全都哆嗦了一下。他们全都格外小心。 毗拉卢双手托着羊皮卷,把它捧到徐之元面前:“拿着它吧?”他庄严地说。 徐之元接了过来,困惑地环顾众人。 “现在,我和毗拉卢将对羊皮卷和黄金盒子施下魔法,以扰乱敌人的视线。五,先知阁下,你们拿稳它们,我们要开始了。” 沙加说着,念诵起梵语的经文。毗拉卢也用泰语念诵起什么。两个人的右手一会儿放在羊皮卷上,一会儿放在黄金盒子上。他们的每一次碰触,都会使两件器物发出微弱却耀眼的五彩霞光。 两个人足足念诵了十分钟才停下,已是满头大汗。 “好了,为了更加确保安全,我把我的佛珠缠绕在羊皮卷上。”沙加取下他一直缠绕在手上的那串长长的佛珠,把它系在了羊皮卷上,并且打了一个佛教意义上的结。 “我的这串佛珠曾经属于佛祖,它也凝集了我的一部分力量。把它缠绕在羊皮卷上,再加上我和毗拉卢刚才施下的保护咒语,应该足够了。先知阁下,请您务必贴身保管,赌上您的性命。” “啊?还、还赌性命啊?” “请您务必!” “好吧好吧。”徐之元无奈地答应着,把羊皮卷别进了裤腰,用衣服下摆遮挡起来。 “毗拉卢,我们走。五,我们在希腊会合。”沙加看看两位同伴。两人朝他点了点头。 第五打开窗户,首先飞了出去。沙加和毗拉卢看着徐之元,退进了隔界。就在两人彻底消失前,他们还在叮嘱徐之元:“无论谁来问你羊皮卷的下落,请告诉他们,羊皮卷正被送往希腊——羊皮卷正被送往希腊。” “那什么嘿!真把我一个人儿留下呀?!” 徐之元追问,可是房间里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他。 24、NO.4 04 徐之元盯着沙加和毗拉卢消失的地方,愣好半天,才倒退着在身后的大号单人床上坐了下来。这应该是沙加的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 徐之元摸了摸别在腰里的羊皮卷,那东西挺沉,硌着皮肤又凉又不舒服。他把它抽了出来,刚要打开书封钮扣,屋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谁?” 徐之元跳起来发问。 “是我是我!”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徐之元觉得耳熟,却又想不出是谁。他凑到门边,通过猫眼往外看。外面走廊里站着一个梳刘胡兰发型的女生。 她好像知道徐之元在看她,故意让他看清她的脸:“看见了吧?我有重要事儿跟你说,事关你生死,你开不开门?” 徐之元打开了门。 女生一下子挤了进去。是那个曾经想刺杀徐之元的女孩。 “怎么是你呀?还打算暗杀我怎么着?” “别胡说了!我告诉你,我得着信儿了,他们知道跟你一块儿的那几个挺强的神迹上希腊去了,就你一个人。他们又派了人,要趁这工夫杀你呢。我挨房间找,好容易找着你了。你自己当心吧,啊?我瞅这房间的保护层做得不错。回头谁叫门也别开了。我赶紧走了,省得他们怀疑我。” 女孩边急忙忙地说,边走了出去。 “啊?等会儿啊?你不跟他们以头儿的吗?告诉我这,什么意思啊?” 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好人有好报。谁让你当初救我一命呢?咱俩算扯平了啊?”她说着,就在走廊里隐入了隔界。 徐之元赶紧把门关上了。正纳闷的工夫,又是一阵急促并且具有威胁性的敲门声。 “这么快就来了,不会吧?”徐之元又趴上猫眼。 这次的拜访者他也认识,是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行动科特别行动组的一员,那位曾跟他交过手的八级神迹,埃斯·克瑞姆。 “徐,你在吗?”克瑞姆在外面问。 “我在!你有什么事儿啊?”徐之元隔着门回应。 “我有事想问你,请开门说?” “别介了吧?就这么说吧?” 克瑞姆犹豫了一会儿,问道:“羊皮卷现在在你手里吗?” “不在!正被送往希腊呢!” “我不相信,你打开门,让我做个魔法扫描。” “隔着门扫描不行吗?” “徐,你这样反而更让我怀疑你。况且这个房间周围笼罩着强大的魔法保护层,我没办法隔门扫描。” “你就为羊皮卷?” “是的,我只为羊皮卷。为了我署的荣誉,我必须执行里德尔先生的命令,抱歉了,徐。” “开门到可以。你别进来啊?后退,后退我才开门。” 克瑞姆后退了两步。 徐之元把羊皮卷别进后腰,打开了房门。他仍站在门里,对克瑞姆说:“站那儿别动!就站那儿扫描!” 克瑞姆没动弹,打开了魔法之眼,与徐之元相隔四步进行扫描。他绿色的魔法视线在徐之元的腰部反复逡巡,让徐之元紧张了起来。 “那、那、那什么,完事儿没有?” “可以了。”克瑞姆的眼睛恢复了以往的冰蓝色,“看来真的不在你这儿。真抱歉,我马上离开。” “那回见了啊。”徐之元刚要关门。 “等一下!” 伴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一只有力的手强行推开了即将关闭的房门。 “里德尔先生?!” 无论是走廊里的克瑞姆,还是房间里的徐之元,全都吃了一惊。 汤姆·里德尔笑眯眯走进了徐之元所在的这间客房他盯着徐之元的冰湖色眼睛闪闪发亮:“徐,你好像惧怕着什么?” “我?没有哇?”徐之元故意讪讪地笑笑,“我有什么好怕?” 克瑞姆也跟进了房间:“先生,我扫描过了,羊皮卷不在他身上。”房门在他身后自关上、上了锁。 里德尔保持着微笑,摇了摇头:“克瑞姆,你是个出色的魔法师。但有时候太过依赖魔法,也会犯错。”他冷不丁朝徐之元的身后伸出了右手,一下子拔出了徐之元藏在腰后的羊皮卷,“记住,普通人的方式,有时更奏效。” “徐,你怎么——” “还我!” 徐之元想从里德尔手里夺回羊皮卷,可是对方已经给克瑞姆下达了命令:“干掉他,克瑞姆。” “您说什么?”克瑞姆站在原地没有动。 徐之元惊愕地来回打量两位美国同僚。他依稀预感到了什么,但无法确定。 当里德尔看着克瑞姆、再次下达命令时,徐之元万全可以确定了——汤姆·里德尔,这位美国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行动科的科长,一个官方的高级神迹,就是这次来杀他的敌人。 “我说干掉他。” “可、可先生,徐是先知呀!” “那又怎样?”里德尔一符无所谓的样子,羊皮卷在他手里摇晃着,“这世上出现了一位更伟大的先知,完全可以取代他。他没用了。” “无论杀死神迹双绝中的哪一个,都是重罪!先生!” “你难道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克瑞姆朝着里德尔单膝跪了下来:“很抱歉,先生。我不想看到你走上错误的道路。” “很好,那么你闪一边去,我亲自来解决他。” 里德尔突然朝徐之元发起了攻击。克瑞姆迅速在徐之元面前展开一堵冰墙,把里德尔的一击挡了回去,可是冰墙也碎成了粉末。 “先生,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徐?难道您不只是为了羊皮卷?不是为了我署的强大才要提前看到羊皮卷吗?!” “这不明摆着吗?他是潘多拉魔盒那边儿的!他是叛徒!”徐之元大声指出。 “是真的吗?” 克瑞姆冰蓝的眼睛里瞬间溢满泪水,却没有流出。在真相显而易见的时候,他仍不愿让自己相信那一直以来勇敢、果断、智慧、充满魅力的上司是一个叛徒——背叛无处不在。 里德尔笑了:“二战时期,我曾是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某位高级神迹的贴身秘书。你们用来寻找羊皮卷的那张旧地图,就是这位神迹在临死前彻夜绘出的。他曾嘱托我,在他死后,务必把地图存入中心机密档案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能轻易放手?只要掌握羊皮卷上的魔法,我就是神迹界最厉害的人物。我秘密带着它,直至战后,被分派到这里。我一直潜心研究那张地图,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找到羊皮卷的下落,我曾经也到过中国的钓鱼岛,搜遍了那里的每一寸灌木,始终没能发现羊皮卷的下落。迫不得已,我只好他把交给了另外的人,一个能够帮我达成心愿的人。我们做了交易,他帮会我找到羊皮卷,我会帮他杀死新生的先知。现在,交易就快完成了……” “先生,那人是谁?和您做交易的那个人是谁?是否是来自潘多拉魔盒的恶灵?” 克瑞姆总算收起泪水,严厉地质问。 “在你们死前,我说得已经够多。克瑞姆,你执意违背我,别怪我不客气了!”里德尔张开右手,一片带着刃的光团朝克瑞姆旋转着扑去。他的手又张了一下,又一片相同的光团飞向了徐之元的咽喉。 “必须拿回羊皮卷!” 徐之元向克瑞姆大喊,朝着那片光团抛出了闪电。光团被闪电打飞,很快又扑回来。 里德尔站在窗边,看着为躲避他的魔法而手忙脚乱的两个后备,笑出了声:“就凭你们?一个不足三级的废物!一个八级的新生儿?别忘了我是高级神迹!高级神迹!” “那么我呢?” 门外又响起一个新的声音。徐之元马上辨认了出来。他飞速扑向房门,就在那带着刃的光团即将划上他喉咙的一刻,他扑开了房门。 此时的另一边,沙加和毗拉卢在影子界遭到了伏击。两人无意争斗,互相使了个眼色,双双穿进金界。伏击他们的家伙们也都跟了过来。这让他们确定,这些家伙的级别至少都在三级以上。 “在动手前,我想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毗拉卢说。 那些家伙没有一个愿意用语言回答。其中一个向他抛出了极具攻击性的魔法光球,这便是唯一的回答。 毗拉卢只用一只手就像那光球捻灭。他把那魔法的残片丢到了一边,问那些家伙:“那天的罪犯和你们是一伙,没错吧?谁派你们来的?” “我们不知道什么罪犯。” 终于有人说话了,“我们是官方神迹,从来都和罪犯划清界限。” “噢?那只是你们的想法。”沙加笑了,“我总算看懂了,你们奉了里德尔的命令,前来夺取羊皮卷,我说对了吧?”不等那些人再说什么,沙加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里德尔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也许你们不会相信,你们的头领汤姆·里德尔,几天前了一群罪犯来袭击我们,还在隔界对我们抓住的证人进行了灭口……” “别胡说!” “胡说?哦!你们承认了。就是里德尔派你们来的。” 那些家伙意识到上了沙加的当,面面相觑。 沙加笑了笑:“我没胡说。他是否让你们干掉我们?” “别再受他蛊惑!”一个家伙大声地喊,首先发动起进攻。其他人紧跟着施展开了各自的魔法。 25、NO.4 尾声 徐之元盯着沙加和毗拉卢消失的地方,愣好半天,才倒退着在身后的大号单人床上坐了下来。这应该是沙加的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 徐之元摸了摸别在腰里的羊皮卷,那东西挺沉,硌着皮肤又凉又不舒服。他把它抽了出来,刚要打开书封钮扣,屋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谁?” 徐之元跳起来发问。 “是我是我!”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徐之元觉得耳熟,却又想不出是谁。他凑到门边,通过猫眼往外看。外面走廊里站着一个梳刘胡兰发型的女生。 她好像知道徐之元在看她,故意让他看清她的脸:“看见了吧?我有重要事儿跟你说,事关你生死,你开不开门?” 徐之元打开了门。 女生一下子挤了进去。是那个曾经想刺杀徐之元的女孩。 “怎么是你呀?还打算暗杀我怎么着?” “别胡说了!我告诉你,我得着信儿了,他们知道跟你一块儿的那几个挺强的神迹上希腊去了,就你一个人。他们又派了人,要趁这工夫杀你呢。我挨房间找,好容易找着你了。你自己当心吧,啊?我瞅这房间的保护层做得不错。回头谁叫门也别开了。我赶紧走了,省得他们怀疑我。” 女孩边急忙忙地说,边走了出去,“哦,对了,”她忽然问徐之元,“胡步贤真不是你的受?” “啊?!” “我是说,你还不承认你们一对吗?” “承认什么呀大姐!”徐之元冒了冷汗,“要让我们组长跟科长听见,不坑死我吗!” “好吧,别解释了,我知道了。” “等、等会儿啊?你又知道什么了?你别是专门来问我蠢问题、故意整我的吧?” 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别扯。好人有好报。谁让你当初救我一命呢?咱俩算扯平了啊?”她说着,在走廊里隐入了隔界。 徐之元赶紧把门关上了。正纳闷的工夫,又是一阵急促并且具有威胁性的敲门声。 “这么快就来了,不会吧?”徐之元又趴上猫眼。 这次的拜访者他也认识,是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行动科特别行动组的一员,那位曾跟他交过手的八级神迹,埃斯·克瑞姆。 “徐,你在吗?”克瑞姆在外面问。 “我在!你有什么事儿啊?”徐之元隔着门回应。 “我有事想问你,请开门说?” “别介了吧?就这么说吧?” 克瑞姆犹豫了一会儿,问道:“羊皮卷现在在你手里吗?” “不在!正被送往希腊呢!” “我不相信,你打开门,让我做个魔法扫描。” “隔着门扫描不行吗?” “徐,你这样反而更让我怀疑你。况且这个房间周围笼罩着强大的魔法保护层,我没办法隔门扫描。” “你就为羊皮卷?” “是的,我只为羊皮卷。为了我署的荣誉,我必须执行里德尔先生的命令,抱歉了,徐。” “开门到可以。你别进来啊?后退,后退我才开门。” 克瑞姆后退了两步。 徐之元把羊皮卷别进后腰,打开了房门。他仍站在门里,对克瑞姆说:“站那儿别动!就站那儿扫描!” 克瑞姆没动弹,打开了魔法之眼,与徐之元相隔四步进行扫描。他绿色的魔法视线在徐之元的腰部反复逡巡,让徐之元紧张了起来。 “那、那、那什么,完事儿没有?” “可以了。”克瑞姆的眼睛恢复了以往的冰蓝色,“看来真的不在你这儿。真抱歉,我马上离开。” “那回见了啊。”徐之元刚要关门。 “等一下!” 伴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一只有力的手强行推开了即将关闭的房门。 “里德尔先生?!” 无论是走廊里的克瑞姆,还是房间里的徐之元,全都吃了一惊。 汤姆·里德尔笑眯眯走进了徐之元所在的这间客房他盯着徐之元的冰湖色眼睛闪闪发亮:“徐,你好像惧怕着什么?” “我?没有哇?”徐之元故意讪讪地笑笑,“我有什么好怕?” 克瑞姆也跟进了房间:“先生,我扫描过了,羊皮卷不在他身上。”房门在他身后自关上、上了锁。 里德尔保持着微笑,摇了摇头:“克瑞姆,你是个出色的魔法师。但有时候太过依赖魔法,也会犯错。”他冷不丁朝徐之元的身后伸出了右手,一下子拔出了徐之元藏在腰后的羊皮卷,“记住,普通人的方式,有时更奏效。” “徐,你怎么——” “还我!” 徐之元想从里德尔手里夺回羊皮卷,可是对方已经给克瑞姆下达了命令:“干掉他,克瑞姆。” “您说什么?”克瑞姆站在原地没有动。 徐之元惊愕地来回打量两位美国同僚。他依稀预感到了什么,但无法确定。 当里德尔看着克瑞姆、再次下达命令时,徐之元万全可以确定了——汤姆·里德尔,这位美国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行动科的科长,一个官方的高级神迹,就是这次来杀他的敌人。 “我说干掉他。” “可、可先生,徐是先知呀!” “那又怎样?”里德尔一符无所谓的样子,羊皮卷在他手里摇晃着,“这世上出现了一位更伟大的先知,完全可以取代他。他没用了。” “无论杀死神迹双绝中的哪一个,都是重罪!先生!” “你难道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克瑞姆朝着里德尔单膝跪了下来:“很抱歉,先生。我不想看到你走上错误的道路。” “很好,那么你闪一边去,我亲自来解决他。” 里德尔突然朝徐之元发起了攻击。克瑞姆迅速在徐之元面前展开一堵冰墙,把里德尔的一击挡了回去,可是冰墙也碎成了粉末。 “先生,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徐?难道您不只是为了羊皮卷?不是为了我署的强大才要提前看到羊皮卷吗?!” “这不明摆着吗?他是潘多拉魔盒那边儿的!他是叛徒!”徐之元大声指出。 “是真的吗?” 克瑞姆冰蓝的眼睛里瞬间溢满泪水,却没有流出。在真相显而易见的时候,他仍不愿让自己相信那一直以来勇敢、果断、智慧、充满魅力的上司是一个叛徒——背叛无处不在。 里德尔笑了:“二战时期,我曾是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某位高级神迹的贴身秘书。你们用来寻找羊皮卷的那张旧地图,就是这位神迹在临死前彻夜绘出的。他曾嘱托我,在他死后,务必把地图存入中心机密档案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能轻易放手?只要掌握羊皮卷上的魔法,我就是神迹界最厉害的人物。我秘密带着它,直至战后,被分派到这里。我一直潜心研究那张地图,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找到羊皮卷的下落,我曾经也到过中国的钓鱼岛,搜遍了那里的每一寸灌木,始终没能发现羊皮卷的下落。迫不得已,我只好他把交给了另外的人,一个能够帮我达成心愿的人。我们做了交易,他帮会我找到羊皮卷,我会帮他杀死新生的先知。现在,交易就快完成了……” “先生,那人是谁?和您做交易的那个人是谁?是否是来自潘多拉魔盒的恶灵?” 克瑞姆总算收起泪水,严厉地质问。 “在你们死前,我说得已经够多。克瑞姆,你执意违背我,别怪我不客气了!”里德尔张开右手,一片带着刃的光团朝克瑞姆旋转着扑去。他的手又张了一下,又一片相同的光团飞向了徐之元的咽喉。 “必须拿回羊皮卷!” 徐之元向克瑞姆大喊,朝着那片光团抛出了闪电。光团被闪电打飞,很快又扑回来。 里德尔站在窗边,看着为躲避他的魔法而手忙脚乱的两个后备,笑出了声:“就凭你们?一个不足三级的废物!一个八级的新生儿?别忘了我是高级神迹!高级神迹!” “那么我呢?” 门外又响起一个新的声音。徐之元马上辨认了出来。他飞速扑向房门,就在那带着刃的光团即将划上他喉咙的一刻,他扑开了房门。 此时的另一边,沙加和毗拉卢在影子界遭到了伏击。两人无意争斗,互相使了个眼色,双双穿进金界。伏击他们的家伙们也都跟了过来。这让他们确定,这些家伙的级别至少都在三级以上。 “在动手前,我想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毗拉卢说。 那些家伙没有一个愿意用语言回答。其中一个向他抛出了极具攻击性的魔法光球,这便是唯一的回答。 毗拉卢只用一只手就像那光球捻灭。他把那魔法的残片丢到了一边,问那些家伙:“那天的罪犯和你们是一伙,没错吧?谁派你们来的?” “我们不知道什么罪犯。” 终于有人说话了,“我们是官方神迹,从来都和罪犯划清界限。” “噢?那只是你们的想法。”沙加笑了,“我总算看懂了,你们奉了里德尔的命令,前来夺取羊皮卷,我说对了吧?”不等那些人再说什么,沙加继续说道,“我不知道里德尔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也许你们不会相信,你们的头领汤姆·里德尔,几天前了一群罪犯来袭击我们,还在隔界对我们抓住的证人进行了灭口……” “别胡说!” “胡说?哦!你们承认了。就是里德尔派你们来的。” 那些家伙意识到上了沙加的当,面面相觑。 沙加笑了笑:“我没胡说。他是否让你们干掉我们?” “别再受他蛊惑!”一个家伙大声地喊,首先发动起进攻。其他人紧跟着施展开了各自的魔法。 ——羊皮卷篇·完—— 二、教皇篇 26、NO.5 序 美国拉斯维加斯,晚上七点钟。 夜幕刚刚落下,透着清凉的青涩。华灯初上的街道,开始散发出白日没有的性感魅力。 美丽湖大酒店门口的大水池边,人山人海。来自世界各地、有着不同肤色、说着不同语言的人们汇集于此,只为目睹世上最壮丽的音乐喷泉。 上一场的表演才结束,下一场要在一刻钟后才开始。水池四周的灯光熄灭了,几名工作人员划着小船从黑暗中缓缓驶出,默默收拾起激情未定的水面。 穿着白色连衣群的希腊少女挤出人群,踩着做梦般的脚步,孤独地往海盗船的方向走去。 她太美了,而且气质怡人,让从她身边经过的路人们忍不住朝她侧目。而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朝着海盗船的方向走。几分钟后,那儿将有一场汇集了声光电和烟雾的盛大歌舞剧街头表演。 她并非一个游戏人间的人,只是想利用人间的各种娱乐手段让自己快乐起来。自从数日前离开了故土——被遣出故土,她就不再感到快乐。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因为她的负面情绪会渗透到空气里、影响身边的普通人,首先是情绪敏感的,紧接着就轮到情感粗犷的,然后是所有人。 不一会儿,一个刚刚朝她投去目光的年青男子抱头痛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男子的女伴问他。 他哭着摇摇头:“我不知道亲爱的!我突然觉得悲伤!” 希腊姑娘听到了,却没有回头关切地望上他一眼。 她很清楚那男人沾上了她的负面情绪——此时的她,无法改变更多;她为此感到抱歉。越是这般,她情绪就越低落,她周围的人就越遭殃——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天哪!难道号称人间至乐胜地的拉斯维加斯也无法使我恢复吗?!” 她问着自己,有点吃惊。 街角喧腾的乐声响起,伴随一阵彩色烟雾的落下,金银岛饭店前的海盗船表演开始了。一群扮演海妖、装容热辣的女性舞蹈演员,涌上了作为舞台的白色大船。她们边舞边跳、边朝着对面一条飘着海盗旗的黑色帆船唱歌,其中几个还用英语大声念着台词。 夸张打扮的海盗们也不甘示弱,一会儿发射喷火的炮弹,一会儿派人乘小舟偷偷潜上女妖们的大船。舞蹈演员们在甲板、帆杆、两艘船乃至水陆间来回舞蹈、歌唱,伴着初上的夜色、跳动的灯光和不时喷薄而出的彩色烟雾、场面宏大而壮美。 黑色海盗船在最后逼近白色帆船的时候,不幸中了炮弹,海盗投降,故事告终。 表演一气呵成,令人久久难忘。许多观众仍留在原地,或拍照,或回味之前的表演。 白色大帆船的一侧有条模仿甲板的小路,通向后面的餐厅。希腊姑娘忧郁地向它走了过去。很明显,几分钟前的精彩演出并没有打动她的心,更没能使她快乐起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低声对自己说,“如果连这也不起作用,我只能去死。” 餐厅一侧的窗邻着街景,姑娘就挑了这一侧的窗坐下,点了丰盛的一餐。 她没有太大胃口,只吃了些开胃菜就打算叫服务员别再上接下来的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形高挑、身材非常完美的男人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了。 餐厅里的光线有些昏暗,而她对面那张椅子的位置刚好被一片温柔的阴影笼罩。那男人的容貌便恰到好处地朦胧起来。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够感觉得出,这男人非常英俊。 “您好?”男人用一充满魅力的嗓音向她打招呼,“我从美丽湖那边看到了您——您是希腊人吗?” “是的。” 姑娘冷淡而礼貌地说道,“那么您也是?” 他们虽然彼此说着英文,她却从他的口音里听出了乡音,她的心随之微微颤抖了起来。 “对。”男子说着,露出一个迷人的笑。 他是神迹! 姑娘透过这笑容,一眼看穿了对方的把戏。她才被拨动的心一下子又沉淀下去,比之前更死闷。 “哦!不!”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对于神迹来说,他太年轻了!一百岁?也许还不到一百岁。而我呢,已经存在于这世界四百年!漫长的四百年!我们根本不合适。”她于是朝他笑笑,从座位上起了身,“我很抱歉,”她用希腊语说,“我必须走了。” “为什么这么急?”男人隔着桌子抓住了她的手,“能在异地遇到同乡实在太棒了,您不这么认为吗?” 她只笑着抽回了手,掉头就走。路过餐厅前台时,她匆忙忙付了帐,不时回头瞥一眼那个年轻英俊的同乡。她很怕他会追上。可是对方没有。那男人仍站在那片阴影里,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她便留给他一个微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就是我的命运。” 街道上的风吹在脸上,她低声喃喃,流下了泪水。 27、NO.5 01 汤姆·里德尔被带走的当天,徐之元把沙加三人留下羊皮卷的事告诉了杜鲁门和东郭他们。虽然四个人都表示对羊皮卷里写了些什么不感兴趣,但徐之元看得出,胡步贤对他撒了慌——少年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再明确不过地告诉徐之元,他很想看那手稿。 东郭和杜鲁门都让徐之元遵从沙加的意思,随身带着羊皮卷留守在汉普敦饭店。胡步贤和花轮会留下陪他,也许还有莱西斯,他们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他和羊皮卷。 当天晚上,莱西斯从医院回来了。他很高兴花轮能安然无恙,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伊利亚由于左眼失明、伤势一时无法痊愈,不得不退出任务;就在一个小时前,俄罗斯圣彼得堡神秘事件处理厅的几名同事赶来,把伊利亚带回国了。 “临走前,伊利亚让我代他向各位问好。”莱西斯有点郁闷地笑着说,“他还交待,如果花轮君平安回来,给他去个电话。” “我会亲自打给他的,baby。” 大家对伊利亚的突然离开倍感遗憾。花轮在吃晚饭的时候用手机给伊利亚打了电话。 圣彼得堡那边和盐湖城相差了大约十二个小时,不过伊利亚在倒时差,清晨七点钟对他来说正是精神十足的时候。他和每个人都讲了几句,表示一旦好转马上就回去。可是大家都知道,以他左眼的状况,他回不来了。 当晚,东郭在胡步贤的鼓动下没有回国。徐之元知趣地把自己的床位让出来,和莱西斯同屋去了。 当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东郭显然有点不知所措。胡步贤想为他解开衬衫纽扣,他躲开了。这激怒了胡步贤:“你丫什么意思?” “我们很久以前说好的。” “说好什么?不跟我做爱?即使我明天死了,你也不?” “你不会死。” “可我他妈的有预感!” 东郭笑了:“你不是小徐。” “那你为什么一直觉得你会死在我前面?” “我不想让你难过。” “太迟了,你这混蛋!”胡步贤突然扯过东郭的衣领,给了对方狠狠一个吻。他的眼中瞬间涌满了泪水,他含着泪,凝视着东郭的眼低声哀求:“亲亲我吧,求你了。” 东郭只是看着他。他于是又垫起脚吻对方,且喃喃着:“折磨我让你很快乐是不是?” “不……” “见你的鬼!那你为什么总折磨我?!” “不是你想得……” “别找理由了,你爱我对不对?就算把我当成荆卿的替身也无所谓。” 东郭躲开了胡步贤的一个吻:“我不想再把你当成她了,这你知道。请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适应,好吗?” “适应?”胡步贤冷笑,“你丫都适应快一百年了!你他妈的就不能……” 东郭突然捧住胡步贤的脸,吻住了他,令他猝不及防。 这个吻太长了,有那么一瞬间,胡步贤以为自己已经开始做梦。直至东郭慢慢把他拉开,轻轻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义务反故地走出房间,他才如梦乍醒:“干嘛去?!”可是东郭已经走出去,听不到了。 几分钟后,徐之元进来了:“那什么,组长,科长说您不乐意跟他一屋儿啊?为什么呀?那您干什么还拉着我上北京找他去呀?” 胡步贤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头载进自己的床,把被子拉过了头顶。 “组长,你怎么了组长?”徐之元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赶紧凑过去道歉,“那、那什么、还是说我又怎么了?” 胡步贤没吭声。 “您、您蒙着被货,不觉得憋得慌吗?我听说蒙被货睡觉不好,除了窒息,还容易吸进有毒气体呢。组长?组长?” 徐之元在床边坐下,试着拉开胡步贤的被子。 被子一下子就拉开了,简直让徐之元松口气。可就在这时候,胡步贤冷不丁窜起,抱住徐之元就是一阵飓风似的狂吻。 徐之元吓一跳,又不敢反抗,忍耐着让胡步贤吻了足有十分钟,才听胡步贤说:“你丫不会也他妈离开我吧?” “啊?!” “你喜欢我对吧?” “啊?!啊?!” 胡步贤笑了,勾住徐之元的脖子:“不回答就是默认喜欢我了。那么你愿意跟我一夜情了?” 徐之元完全不明白胡步贤的意思,吓傻了眼,不知如何作答。胡步贤就像看他的笑话,笑着说:“有些读者觉得咱俩是一对儿,我现在很乐意作一次你的受,你同意吧?” “那、那、那什么!”徐之元总算挤出声音,盯着胡步贤快哭了,“您可别吓我呀?!您不知道我对男的没兴趣吗?!”他忽然把双手护在胸前,后退了两步。 胡步贤看着他,又翻了一个白眼,栽倒在床:“没劲!你丫就像个娘们儿。” “可、可是为什么呀?您为什么要跟我呀?” “难道你要我跟莱西斯他们?”胡步贤恢复了以往的严历口吻,“我跟他们不熟!” “什么呀!我是说您又跟科长怎么了?好不容易相聚,何必呢?” “不是我‘何必’!是丫!是丫的!丫都说了爱我,还这么对我!弄得我根本不知道丫到底爱不爱我!要不给丫点儿颜色看看,丫真要把我吃死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 “你他妈知道我为什么老觉得我会在这次任务中会死翘翘?就因为丫!丫越说爱我,就越像往我心上插刀!他、他一直这样,害我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工作!再这么下去,我的预感就真得灵验了!” 徐之元只奇怪过胡步贤来美国后为什么变得更加烦躁,却从没考虑对方的心境发生了激烈的变化。可这种事情,徐之元也明白,他根本帮不上一点儿忙。他选择了沉默,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房间内外一片死寂。徐之元睡得正熟,一阵忽如其来的寒意让他张开了眼,只见一个人影偷偷摸进了他的被。他吓一跳,赶紧扭亮床头灯。那个偷偷摸摸的家伙反而大吃一惊:“你丫开灯干吗?!” “组、组长?!”徐之元惊得坐起,“深更半夜的,您想偷袭我?!” “别扯淡了!快把《神及诸多疑问》的手稿给我瞜瞜。” 羊皮卷揣在徐之元的怀里。徐之元摸了摸那金灿灿、冷冰冰的盒子,犹豫着:“那什么,我用性命发过誓……” “我又不私吞,难道你对它没兴趣?” 徐之元盯着胡步贤的脸好半天,才点点头:“有。” “那就拿出来呀?趁这会儿没人知道!” 徐之元摸出了盒子。 与此同时,房间内的空气激烈地波动起来。 “组长?!”徐之元又赶紧把盒子揣进了怀里,“有情况!” “嗯!” 正说着,毗拉卢从隔界一步跨进了房间:“你们还没睡,太好了!” “怎么这会儿从希腊回来?” 胡步贤和徐之元解除了戒备,却是满头大汗。 “只有我一个人回来。”毗拉卢说。 “难道……” “听我说完。”毗拉卢开始讲述,“我和沙加赶到希腊,与第五成功会合。我们三个在见到教皇阁下之前,碰到了摩根和罗西塔。他们正要离开希腊。叫人吃惊的是,他们并非为传达教皇的旨意才离开,而是被教皇逐出了圣域。他们还告诉我们,阿尔特尼斯祭司也被教皇驱逐了。” 在毗拉卢的话顿下的间隙,胡步贤和徐之元互看了一眼。 “还不明白吗?”毗拉卢接着说,“这位教皇阁下把阿尔特尼斯亲手养大、使她成为一名神迹,又让她做了身边的一名祭司;四百年间,他们二人从未分开过,比世上任何亲父女、亲兄妹都来得亲切——教皇没理由驱逐阿尔特尼斯。 “据摩根说,祭司似乎撞见了教皇阁下近来的一些小秘密,激怒了教皇;教皇本想置祭司于死地,但祭司在离开希腊前,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教皇这才留她一条性命,将她永远驱逐。摩根和罗西塔正是不小心撞见这一幕,也受到牵连,被驱逐了。现在,摩根两人正和沙加、第五在一起。他们派我回来通知你们——目前的这个教皇的确很可疑。我们会留在希腊秘密监视那边的动静,你们带着羊皮卷尽快赶往拉斯维加斯。罗西塔于昨日和阿尔特尼斯祭司取得了联系,确定祭司就在那里。 “祭祀的状况似乎不太好——据罗西塔说,祭司有一种能够影响凡人情绪的特殊能力,在她的负面情绪彻底爆发前,必须阻止她继续悲伤下去。最后,你们一定要把她带回希腊。虽然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但通过摩根他们的描述,我、沙加和第五都断定她一定是看见、听见了什么,只是她还没意识到。这关系到羊皮卷,以及在这次任务中被派往世界各地所有人的安危,所以……” “明白了,我们就通知其他人,明天一早就走。” “那太好了。我们在希腊等消息。”毗拉卢说着,隐入隔界离开了。 “这下好了,偷看不成羊皮卷,连觉也没法睡了。”胡步贤边抱怨边开始换衣服。徐之元也换了衣服。 徐之元以为东郭和他换回房间后会在莱西斯的房,可是那儿只有莱西斯一个人。趁着胡步贤去找花轮的工夫,徐之元赶紧问了一句:“那什么,我们科长呢?” “东郭啊?他在我这儿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应该是回国了吧,因为他说了他还有工作。” 不一会儿的工夫,睡眼朦胧的花轮和气势汹汹的胡步贤赶来了。 看到东郭不在,胡步贤并没有太惊讶,也没有生气。他格外平静地把毗拉卢带给他们的消息告诉了两人,然后说:“开始制定计划吧。天一亮,我们就走。” 28、NO.5 02 几个人本来在莱西斯的房间里商量计划,却在不知不觉间陆续打起瞌睡,最终弄了个全军覆没,都睡着了。 当第一个人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九点钟。 “哦!My God!我们在做什么?!这么重要的关头,我们居然还sleeping?!” 花轮的惊叫把其他三个人吵醒了。徐之元立刻摸摸怀里的盒子,它还在。他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莱西斯也懊恼地揉着脑袋。 胡步贤有点气急败坏:“我看他妈别搞什么破计划了,咱们立刻动身,见机行事。” 四人各自洗漱完毕,来不及吃早饭,直接从隔界到了拉斯维加斯。俩人一组,分头寻找女祭司阿尔特尼斯的下落。 午饭时间刚过,花轮和莱西斯那组就传来好消息。他们在一家名叫小丑小丑的酒店里找到了孤身一人的阿尔特尼斯。 四人于是在那里碰头。胡步贤用魔法催眠了前台,给大家搞到两个标准间,就在阿尔特尼斯房间的左右两边,便于观察。 这位女祭司看起来糟透了,一张青春貌美的脸上除了绝望再找不出其他感情。她的负面情绪很显然已经感染到周围一些敏感的普通人,有些人开始无缘无故哭鼻子。而她就像没看到这一切,坐在一楼赌场的一台老虎机前,专注地打着游戏——拉斯的每家酒店、宾馆都附带赌场、表演场和各种场所,能满足客人们的所有需求。 “我们现在过去吗,baby?” 四人躲在稍远处一个装修华丽的冰欺凌摊位偷看着。 “不行。”莱西斯说,“她在希腊见过我们每,现在过去会被认出来。除非是小徐和胡……” “少来,我对这类妞儿可不在行!”胡步贤断然拒绝,转去买双色球的冰欺凌甜桶了。徐之元耸耸肩,表示他也对这种事不在行。 花轮笑笑:“baby,认识又怎样?难道她见到熟人不会happy起来?” 莱西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么了baby?” 莱西斯无奈地回答:“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让她高兴起来,我们也不必在这儿烦恼了。” 正说着,那台老虎机稀里哗啦地吐出了很多游戏币。女祭司捧着游戏币到服务台兑换,工作人员给了她一沓子面额一百的美元现钞。她看了看那些钱,把它们统统还给了服务台,转身就走。 “哦!My God!那可是美元呀!” “就是啊!” 四个人乍着舌,隔着一段距离穿出赌场,尾随而去。 小丑小丑酒店在拉斯维加斯的土地上算不得奢华,却也能够满足一个游客的所有需求、叫初来乍到的人眼花缭乱。刚刚的小规模赌场已经让徐之元暗暗吃惊和佩服,而紧接下来的各种各样的齐全设施,几乎让他忘了自己的工作——在一排排精致店铺的后面有条过道,那儿居然排列着他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魔法师算命机和水晶球游戏机。 “组长,那是什么?” 他拉住胡步贤,指着通往A座住宿区门洞上的一个白色硕大的人面像。胡步贤瞥了那石膏像一眼:“别露怯,那是赌神面具,这儿随处可见。” “那个呢?”徐之元又指上前边一个非常闪亮的摊位,“那卖什么的?” “呀!他们过去了!” 胡步贤不再理会他的搭档,追赶着莱西斯他们跑掉。徐之元也只得追上,路过那个闪亮的摊位时,他留意看了一眼。那是个卖手机壳兼做彩指甲的小摊。 阿尔特尼斯走进一家服装小店,逛了一圈,试了几件,选定一条白色的希腊风格长裙,还配了一双罗马鞋。 她一点儿都没察觉到有四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尾随着她,又去美发店做了头发、去美甲店做了指甲、还给她的iphone手机配了一个华丽的外壳。可是这些都没让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她最终走出酒店,开始迎着微风逛街。她独自参观了一比十六比例的埃菲尔铁塔、凯旋门、模仿纽约市街景的有着缩小版自由女神像的纽约纽约酒店、大门口就是一座狮身人面像的黑金字塔大酒店,还有知名的BALLEY‘S大赌场和世界上最大的酒店,米高梅大酒店。 徐之元完全被街景迷住了,特别是那些行色各异的酒店。他简直不敢想象,怎么会有如此多有个性的建筑师设计建造了这些令人拍案叫绝的酒店——拉斯维加斯!他敢指着自己的脑袋打赌,这是他这辈子去过的最棒的地方! “组、组长,你瞧哇?有小火车从那摩天轮下边穿出来了!” 徐之元说的摩天轮,是纽约纽约酒店的一部分。 “那是城市轻轨。别顾着看景儿了!”胡步贤催促。 “哦哦!”徐之元答应着,还是只顾看风景。 太阳逐渐西斜,靠陪游客照相维生的角色扮演者陆续汇集到街头。《变形金刚》里的大黄蜂、《剪刀手爱德华》里的爱德华,还有海绵宝宝,形形色色。徐之元兴奋地看着他们,他们同他打招呼,他也热情地回应他们。他忽然发现,大黄蜂胸前的灯带还能发出蓝色的光。他想如果这会儿不是在工作,他一定早跟他们照了无数照片了。 不一会儿,他们跟着祭司进了凯撒大酒店。那儿有个室内后花园,被鲜花簇拥着的风车房子和旋转木马,还有那美轮美奂的彩灯,再次让徐之元吃了一惊。 当他们跟着祭司混入威尼斯人大酒店、踏上那儿的意大利风情街时,徐之元惊叫了出来:“哇靠!” 这条建在室内的街道如此逼真,以至让人有种真得穿越到意大利的错觉。拱桥下就是弯曲的河水,贡多拉载着一对对情侣在有限的水域内滑行。祭司走上一座小桥,眺望着假街景发起了呆。 莱西斯看看手表——六点半。“四百年来,她从没离开过希腊,”他说,“也许她觉得拉斯是个不错的地方,可咱们不能再陪她耗下去了,必须想办法。” “你有办法?”胡步贤问。 莱西斯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阿尔特尼斯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人呢?!” 四个人不得不分开行动。 二十分钟后,莱西斯给同伴们打了电话,说他在美丽湖边发现目标。几人重新聚集在一起时,美丽湖的音乐喷泉表演刚刚结束,夜幕彻底降临。 “天黑了,”胡步贤看一眼女祭司的背影,给莱西斯使了个眼色,“你去吧,尽量躲在阴影里,她不会看出来。” “我?”莱西斯不太明白,“你想让我干什么?” “当然是色诱她!” “baby!”花轮笑了。 徐之元吃了一惊。莱西斯也吃一惊:“胡!我从没干过这种勾当!” “只能靠你了!”胡步贤看看花轮和徐之元,“一个张嘴闭嘴’baby‘的日本人,一个白痴!”他又拍拍他自己,“还有个未成年!难道你觉得我们当中有谁比你更能胜任?” 花轮和徐之元谁也没说话。虽然他们不喜欢胡步贤的说话方式,但他们承认胡步贤说得有理。 莱西斯低下了头:“好、好吧,我试试。”他看看他的三个同伴,独自向阿尔特尼斯靠近。 他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陪她看完了整场的海盗船表演,在同伴的默默催促下,跟着她走进了那家餐馆。 他的同伴们在餐馆外面等待着他的好消息,由于担心会被阿尔特尼斯发现,他们谁也没敢用魔法视线和神眼偷窥。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阿尔特尼斯出来了,只有她一个人。 “莱西斯呢?” 三人互看了一眼。 又过了两三分钟,莱西斯走出了饭馆。和同伴们碰头后,他只说了一句:“失败了。” “你这么帅的家伙她一点儿都看不上?!” “是的,一点儿都看不上。”莱西斯有点沮丧。 他们不得不又跟上阿尔特尼斯。 祭司这回进了一家招牌绚烂的俱乐部。四人没有票,只能用魔法对工作人员进行催眠,然后混进去。 俱乐部里即将上演一场表演——拉斯维加斯除了酒店与赌博,各种各样的秀和表演就是它的特色。 他们在祭司后面相隔了六排的座位上挨着坐下,谁也没注意到周围的女性们正瞟着他们偷笑。直至有一个人笑出了声,引起徐之元的主意。徐之元环顾了一番,对旁边胡步贤耳语:“组长,怎么都是女的呀?” “什么女的?” “那什么!就是来看表演的呀?您没发现场子里只有咱四个老爷们儿?” 剧场里的灯光暗了下来,音乐响起,表扬即将拉开序幕。 胡步贤一皱眉:“你丫看错了吧?” 话音刚落,演员上场了——五名身材健美、容貌可以忽略的男人,在音乐的节奏下开始跳舞,边跳边脱衣服。 “哦!My God!是chippendales!” 花轮看着舞台上的男人哼笑起来。 “组长,什、什么是’奇彭代尔斯‘?” “脱衣舞男秀。” 胡步贤板着脸盯着舞台,抱起了双臂。徐之元看得出,他生气了。 看到台上那五个男人脱得只剩下内裤、领结和腕铐,莱西斯无奈地撑住了额头:“没想到祭司大人还有这种雅好?” “我受不了了。” 胡步贤起身就走。徐之元只能跟着他。莱西斯也起了身。 “等我留下小费!” 花轮在座位上放了一美元,跟了出来。 从那一排排女性观众身边走过时,徐之元看见有几个女人对他们四个人吹口哨。他赶紧低下了头。 “没别的办法!必须再让一个人靠近她!”胡步贤压抑着怒火。 他们出了俱乐部,在门口徘徊,不时扫一眼门口的动向。 “还能有谁呢?” 伴随着莱西斯的问话,胡步贤把目光转到了徐之元身上:“你去。” “啊?我、我呀?” 29、NO.5 03 “说什么只有我是小白脸,难道花轮脸色暗沉吗?你自己不也说过’只要我想,没人能拒绝我‘的狂妄语言吗?希腊人失败了,凭什么就轮到我呀?” 徐之元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返回正上演着“奇彭代尔斯”的俱乐部。他的搭档和战友们在后方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让他无从退缩——那三人一致认为徐之元作为小组头头儿,该在关键时刻出马。 他照旧用魔法作弊,混进了俱乐部。他低着头、用一只手遮住脸,一溜烟小跑到阿尔特尼斯左边的空座位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不敢窥一眼旁边的女祭司,也不敢想象对方是否已觉出他亦是一名神迹,拼命思考搭讪的措辞。忽然,他听到旁边穿来一阵隐隐的缀泣声,忍不住偷瞄,只见祭司在哭。 她看着舞台的方向,不停地流泪。 难道脱衣舞男秀那么让人感动?徐之元扫一眼舞台。五名肌肉男正跳得起劲儿,他们雪白整齐的牙齿在大大的微笑下闪闪发亮。 一点也不感人! 徐之元又把视线转回到祭司身上:“那、那什么,你为什么哭啊?”他从兜里扽出皱巴巴的手纸,递到祭司面前。 希腊姑娘惊诧地看着他,眼里泪花闪闪:“你、你是男的?” “啊?我是啊。怎么了?” “你——你对男人感兴趣?” “啊?!您干嘛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来看表演?”祭司用徐之元给她的手纸擦了擦鼻涕,“你没看到观众都是女性?” 徐之元想了想,答道:“那什么,其实我是来这儿找一个朋友的。他、他对男的有兴趣,可不知怎么,他没来……”心里却说:“对不住了组长,一切为了工作。” “那么你那位朋友喜欢男人了?” “他、他是喜欢。” “哦!爱情真伟大!” “嗯。您又为什么来看这个?这就那么让您感动?” 祭司擦干了眼泪,说: “我刚吃了顿不错的晚饭。之后,我本来打算去死,可偶然在皮包里发现了这里的票——票是我昨天预订的,我太难过了,以至忘了它。于是我想,反正快死了,干嘛不干脆看完人生最后一场演出?” “活得好好的,您为什么要死?” 徐之元看出这是个很好的开始,赶紧把话题继续下去。 祭司摇摇头:“你太年轻了,不会理解?” 徐之元吃一惊:“难道您知道……” “对,你刚一过来,我就觉出你是一名神迹了。拉斯是个好地方,到处都能感觉到同类的存在。” 徐之元实在没法告诉她,那都是他和同事们的杰作。 “难道碰见同类不能使您高兴吗?” “我希望那能,也努力过了,可惜不行。我也不愿这样,不过比起让无辜的凡人因我而受到连累,我情愿去死。你知道吗?死对神迹来说也需要很大决心。我到拉斯三天了,想在这儿找回快乐,却把悲伤抛洒得到处都是。我给这儿的人代来那么多麻烦,却还厚着脸皮到处找乐子、看表演?!几分钟前,我居然还在餐馆里和一位英俊的同乡调情?!一想到这些,我就更加难过!” 她哭得更凶、更大声了。 后面的女观众敲敲他们的椅背,示意他们小点声。徐之元于是起了身:“我们能出去说吗?” “我和你?!”祭司诧异地盯着徐之元的脸,坐着没动,“我们根本不认识呀?” “谈了那么多,不能说不认识了,走吧?选个好地方去死?” 这句话格外奏效,让祭司一下子笑了。她把右手伸给了徐之元:“你会帮我选?” “会、会吧。”徐之元把她拉了起来。 两人挽着胳膊走出俱乐部——是阿尔特尼斯主动挽着徐之元,这让徐之元产生了一股优越感。 他的三个伙伴就在街对面一家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闲坐。花轮喝着咖啡,莱西斯面前摆了一听啤酒,胡步贤顶着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抽烟。 他故意带着祭司从他们面前慢慢走过,意在告诉他们他成功在望。可他们回应他的表情却是:你小子得意什么! 他惊竦地扫过他们一眼,带着祭司灰溜溜绕开了。 他们开始逛街。 虽然徐之元白天尾随她逛了一遍,但他一点儿不介意晚上再逛一遍。令他惊讶的是,这城市的夜晚比白天更美。如果把它的白天比作一个华衣裹身、朱光宝气的贵妇,晚间它则摇身成了一名惯于穿梭夜店的时髦性感女星。 街上到处都是惊人的霓虹、艺人,和发放夜店名片的男女。当徐之元想接过他们递给他的一沓子名片时,祭司阻止了他。事后祭司告诉他,那些名片上全印着不穿衣服的美女,而在全美开设色情行业唯一合法的地方,只有拉斯维加斯。这又让徐之元大开一次眼界。 他们跑上天桥眺望夜景,徐之元看到天桥角落里坐着两个纤瘦的白人男子和一条狗。一个男子躺在那儿逗狗,另一个抱着吉他。他们的前面,立着一个厚纸板牌子。徐之元以为他们是街头艺人,拉上祭司朝他们跑过去,像恋人那样愉快地大声对她说:“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他想给她点一首披头士的歌,直至接近那两个男人,才看清纸板牌子上写得什么——他承认他英文挺烂,不过好歹在大学过了四级。他看到牌子上用英语写了这么几句:性服务,随意选择方式,一次23美金。 他当场愕然。 祭司突然爆笑,笑弯了腰:“天哪!” “别、别误会!我还以为点歌的呢!” 他在那两个男人恳求和迷惑的注视下,拉着祭司慌张张跑下天桥。他知道胡步贤他们在后面跟着他,他都可以想象出他们嘲笑他的脸。他羞愧极了。 “你太有趣了,年轻人!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们跑出了老远,祭司还哼笑不住。 “我?那什么,您叫我徐得了。” “那么徐,你耳朵里戴得什么?”祭司在指万能翻译器。 “这个呀?这是翻——助听器!”徐之元临时改口。 “助听器?!”祭司又露出惊喜的表情,“我觉得你非常年轻,也用这个?!” “那、那什么,为了听英语更清楚些!” 祭司笑个不停,脸都红润起来:“你知道吗?”她拍拍徐之元的脸颊,“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死了。认识一下吧?我叫阿尔特尼斯,来自希腊。” 他们握了手。 祭司笑着问他:“你愿意上我那儿坐会儿吗?” “哪儿呀?” “我住的酒店房间。” “啊?您、您什么意思?” “你也别误会,”祭司一直微笑,“只想谢谢你。你看出来了吧?我本是个开朗的人。” 徐之元点点头。他想,反正他们四个的房间在那儿,趁机回去也挺好。他于是假装答应了祭司的邀请。两人步行回了小丑小丑酒店。 他们手拉着手走进大堂,经过琳琅满目的商业区,穿进赌场,从一排排的老虎机中间穿过。 “告诉你一件事!”祭司蹦蹦跳跳地说,“我今早赢了一千美金!” “是、是吗?” 徐之元有点心虚。祭司没察觉出他的异样,仍说道:“真遗憾我那时没拿走它们!” 他们闲聊着,乘电梯到了楼层。 “请进吧,我住这个房间。” 祭司刚要用门卡开门,徐之元就不失时机地惊叫:“太巧了,我住您隔壁!”为使其信服,他故意敲响隔壁的门,同时祈祷着胡步贤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人已经从隔界回来。 还不到一分钟,胡步贤果然从里面开了门。少年看起来不太高兴:“回来啦?”他充满敌意似地瞥了祭司一眼,对徐之元说,“进来。” 他敞着门让两人进来。徐之元请祭司到里面做客,祭司笑着婉拒了,兴奋地对徐之元小声说:“这美少年也是神迹,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吧?他在为你吃醋呢。在拉斯好好把握机会,帅哥!”她极具深意地用胳膊肘捅了徐之元一下,还挤挤眼睛,“跟他解释清楚,我跟你是清白的。” “什么呀?不是您想得……” “好了好了!”祭司制止了企图小声反驳的徐之元,“别害羞了帅哥!这在我们当中算不了什么!我们明天见!”她忽然又和胡步贤打起招呼,“晚安,天使!”然后心满意足地走进自己的客房,锁上了门。 面对那扇已然关闭的大门,徐之元长出一口气,也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莱西斯和花轮也在房里,一个笑得满床打滚,一个笑得拼命抹眼泪。 胡步贤点起一支烟,哼笑着:“你丫挺有本事呀?”他轻轻给了徐之元一脚,“只给她一个刺激就让她笑成那样儿。” “是惊喜。”徐之元没底气地纠正道。 “baby,你讲的joke都好好笑!明天还靠你了!” “明、明天?” “当然!让她甩掉负面情绪只是第一步。明天你想办法向她摊牌,要婉转,别刺激到她。” “可是我……” “你在这方面挺有潜力,”胡步贤忽然把嘴唇凑上徐之元的耳朵,“我知道你丫把我拉下水了,为了完成任务,我就勉强跟你假扮情人。要是你丫中途退出,走着瞧!” 30、NO.5尾声 装羊皮卷的黄金盒子紧紧别在裤腰里,为掩盖住它,徐之元特意换了件厚点的衣服——胡步贤他们告诉他,暂时不要把羊皮卷的事对祭司讲起。 一大早,徐之元独自下楼吃早饭——这也是昨天计划好的步骤之一。他盛了满满一盘子的菜肴,占了个引人注目的位置,专等祭司到来。可是眼看着腕表的指针滑过八点半、早餐时间结束,祭司都没有露面。 “她不来,怎么办?” 徐之元咬着指甲想了想,决定上楼去找对方。刚到电梯门口,电梯开了门,阿尔特尼斯祭司光彩照人地走出来。 “徐!” 她主动跟他打招呼,反而让他无措。 “您、您挺早啊?吃了吗?” 祭司耸耸肩:“一觉睡到大天亮!你愿意陪我出去吃吧?” “愿意愿意!” 正中下怀!徐之元想。 祭司又犹豫起来:“你的朋友不要紧吗?他怎么没和你一起?不会真得误会了我跟你……” “没有没有!他还睡觉呢,不到中午起不来……” “啊!”祭司朝徐之元神秘地笑笑,挽起了他的胳膊,“不会你让他太累了吧?他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你可别……” “您别说了!真是!”徐之元通红了脸。 他们逛了一会儿街上的服装店,在熊猫快餐大吃起垃圾食品。 祭司大口嚼着汉堡,舔着手上的番茄酱对徐之元大声说:“每天吃汉堡、炸薯条、喝加冰的可乐就是我的愿望!不不!别想跟我说这些食物不健康,我不在乎!我在希腊吃够了沙拉蔬菜和营养海鲜!四百年!我吃了它们四百年!我现在只想这些垃圾食品!你呢?你喜欢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成为神迹的?有十年了吗?” “有两年多。”徐之元尽量压低声音。周围人都被祭司的大嗓门吸引了目光,让他很不自在。 “两年?!天哪!你还是个小宝宝呢?!” “算、算是吧。另外,我喜欢驴肉火烧和米饭炒菜。”他说了下去,“您不打算再回希腊了吗?我的意思是,外面挺有意思,但……” “得了!昨天白天我还为这烦恼,遇见你以后,想开了。世界那么大,干吗死守那块小地方?四百年间,我可从没离开过那儿呀!回头想想,何必呢?” “那么即使有人请您回去,您也不回去了?”这问题问得格外小心。 祭司笑笑:“对!我就是我,犯不着为别人活!” 徐之元无言以对。 他很想按胡步贤他们告诉他的,委婉地摊牌,可就眼下的状况看,他们制订的计划不得不改变了。他苦恼地揉揉头发:“那什么,有些事儿吧,到这份儿上了,我跟您说实话得了。” “你想说什么?” “其实吧,我是先知……” 祭司仰头大笑。 徐之元有点儿慌了:“您不信?我说真的啊!”他把脸凑到她近前,谨慎地更加放低声音,“您认为的我那相好的朋友,其实是灵魂终结者。我们知道您是来自希腊的阿尔特尼斯祭司,也知道您被教皇驱逐了……” 话还没说完,祭司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震惊地盯着徐之元。 徐之元感到不妙,还是赶紧说下去:“我、我们就想带您回希腊!跟您直说吧,我们怀疑驱逐您的那个教皇是假的,而您知道一些关于他的秘密,必须去指证他!” “我什么也不知道!”祭司把没吃完的汉堡朝徐之元丢过去,扭头就走,“原来你接近我的目的是骗我!” “我没骗您!”徐之元紧紧追上,“难道您不觉得自己有责任吗?大家都是通过希腊的选拔和培训才分配到世界各地的——虽然我没参加,可也在美国冒死受了训。大家都在冒着生命危险工作!” 祭司只顾往前走,什么也不说。 徐之元搞不懂她的想法,只能没头没脑地猜测:“您为什么突然不想回去?您觉得游戏人生比自己的职责更重要?还是说,您不敢去作证?” 他们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对面的街灯闪烁着红色的光,车辆从他们面前横贯而去。 祭司忽然停住,盯着徐之元,严厉地说道:“我不觉得教皇阁下有什么不妥,就算他驱逐了我,我也不恨他。” “您的意思是,您认为教皇是真的?” “对。” “那您为什么难过?”徐之元追问,“既然您不恨他,为什么我碰见您的时候您在哭?还想去寻死?” “我是不想我的负面情绪……” “您的负面情绪又打哪儿来的?!” “那和怀疑教皇无关!” “好吧,我给您看样东西!”徐之元突然从后腰抽出那支金盒子,盒子上还缠着沙加的佛珠,“羊皮卷就在里面。相信您也知道教皇让我们找它的事儿。如果您不跟我们回希腊,它没办法交到教皇手上。” “你?!” “羊皮卷只能交给真正的教皇,换句话说,我们怀疑在下达寻找它的命令时,教皇就是假的了。而我也曾看到神谕——两个教皇。怎么样,还不信?” 这装出来的气势,把徐之元自己都吓住了。 祭司只是笑笑。 红色街灯灭了,绿色的随之亮起。行人们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只有他们俩面对面站着,没动弹。 “您想通了?” 祭司没作答,一挥手,把徐之元带进了杜绝凡人界。 “徐,这盒子的保护魔法做得很好,还真把我给蒙蔽住了。好了,把它交给我吧。” “什么?”徐之元往后退了一步,“您——您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的是你。”祭司上前一步,“教皇阁下猜得没错,手稿果然在你们这儿。” 徐之元糊涂了,却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说不清,只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骗局。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祭司,没吭声。 祭司顺势说道:“既然你对我坦白,动手前我也向你坦白吧。绝望什么的都是假的。我不让自己那样,就无法引起你们的注意。说真的,作出那些表演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会去自杀,不过也正因如此,你才能上钩。” “您是说,您只为羊皮卷而来?” “说对了。我奉教皇阁下的密令,来亲自取得羊皮卷。” “可沙加他们……” 祭司冷笑:“你以为教皇阁下是傻瓜吗?他们一踏上希腊的土地,教皇就感觉到了,于是派摩根和罗西塔故意跟他们碰头。在探知了羊皮卷不在他们身上后,摩根他们按照教皇的指示,对你的朋友们撒谎说了被驱逐的事。事实上,教皇是想拖住他们,秘密派我来拿羊皮卷。” “您、您跟假教皇一头儿的?” “不许你再说他假!”祭司向徐之元抛出了魔法光球,“我很感激你让我那么快乐,但都过去了!你们企图背叛教皇,就要付出代价!” 徐之元赶紧把盒子插回后腰。他敏捷地躲过第一个袭击,大声质问:“您撞见教皇一些小秘密的事,还有摩根他们受牵连的事,都是假的了?!” “没错!教皇根本没有秘密!” 又是个更加凶猛的袭击。 徐之元以一记闪电相应。两股力量在空中炸成了粉屑。 “看来您并不明白!”徐之元大声说,“您也受骗了!教皇的确是假的!” 回应他的只有无数愤怒的光球。 这些光球全都凝聚着强大的力量,徐之元的区区手闪电根本无从应对。他招架了几次,觉得再这么下去肯定九死一生——比起之前那名女杀手,阿尔特尼斯的能力远远在她之上。徐之元决定,使用对付过埃斯·克瑞姆的那招。 他以奇快的速度让力量汇集到右手,在手掌中迅速形成一支形如箭矢的闪电光束。 “我从不对女同志下手!您、您别再逼我啦!” 他说着,向祭司抛出了这支巨大的闪电光束。 他瞄得准确无误,闪电的尖端笔直地指向祭司的鼻子,以奇快的速度朝她扑去。祭司大吃一惊,挥开双臂,突然在面前竖起一道圆盾似的金色屏壁。 “让人刮目相看嘛,小宝宝!” 祭司汇集力量,仅以这金色的盾就击碎了徐之元的必杀。紧接着,圆盾中央冲出无数金色、半透明的箭矢。这些由魔法形成的武器,俨然密密麻麻的雨珠,一起向徐之元席卷而来。 完蛋了! 徐之元正这么想着,只见一束白色的光瞬间笼罩下来。四扇高大的红色鸟居就在这束白光中从天而降,将徐之元团团围住。箭雨撞上鸟居,噼里啪啦地应声而落。 祭司不肯罢休,又从盾中放出更多箭矢。可这些箭一接近鸟居就失去作用,全掉在地上,化作了灰尘。 “谁?!” 祭司向着天空的方向叫喊。 徐之元也纳闷着,忽然听到花轮的声音: “跟我走,baby?” 他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住,在鸟居的保护下升上天空,逃离了杜绝凡人界。 祭司没有追赶上,让徐之元松了口气。 “Are you Ok,baby?” 徐之元拼命点点头,惊悸未定。 他们来到了小丑小丑酒店的停车场。花轮带着他往外走:“我们今天没打算尾随,可是胡不放心。几分钟前,我们听到你和祭司的谈话。胡跟莱西斯决定先往希腊,把真相告诉毗拉卢他们,由我支援你。祭司的级别非同一般,我们只能先撤,希腊会合后再作打算。” “她要追来怎么办?” “no no no,baby。她一定觉出我们的动向,会先于我们赶往希腊报信。不过以防万一,我带你走一次日本神迹专用的隔界——结界好了。”他向身体两边张开双手,马上有一道白光铺路、无数鸟居在他们面前高高耸起,“走吧,baby?” 徐之元惊叹着,跟着花轮穿进了这些红色的鸟居。 31、NO.6 序 与卫城遥遥相望的布拉卡区,坐落着褐色屋顶、雪白墙壁的希腊民居。几棵宽叶棕榈树点缀于狭窄悠长的街道上。卫城洁白的砖石也在这里的小广场上散落得到处都是,仿佛从女神项链上遗落的一粒粒珍珠。 布卡拉区的房屋以平房和三层以下的小楼为主,人们在房子里就能听到悬崖另一头的爱琴海的歌唱。 下午八点钟,也就是美国拉斯维加斯的上午十点,布拉卡区一家名为埃及法老的客栈,一男一女两名本地人推门走了进来。他们看上去非常年轻,而且漂亮,好像一对情侣。 “你们好!” 服务台的大肚子老板朝他们露出微笑,“需要一间临时的房间,对吗?”他像知道什么内幕似地朝一男一女眨了眨眼睛。 那男的不愉快地沉下了脸,女的困惑地看着她的伴儿。那男的便格外严历对胖子老板说:“我们来找人。” 老板有点尴尬:“好的,您找谁” “摩根。” 老板在电脑上迅速查找了一下,摇摇头:“没这个人。” “罗西塔。”女的又说。 老板依旧对着电脑查找了一遍:“抱歉,也没这个客人。”他用怀疑的目光把这一男一女飞快扫了一遍,忽然醒悟,“你们、你们来寻我开心?不不,我可忙着呢!” 男的不理他,又说了一名字:“沙加,一个有着金色长发、白皮肤的印度人。” 老板有点不情愿地查查入住登记,翻着白眼说:“倒是有这么个人,可我不能对陌生人透露客人的情况,除非客人主动提出。” 那男人也翻了一个白眼,显然已经失去耐性。他对老板说了句:“我们受到了邀请。”这是一句附着了魔法的暗示。 老板马上换了笑脸:“您的朋友在305房间。需要我提前给他们打个电话吗?” “不了,谢谢。”男人带着他的女伴上了服务台右边的楼梯。他忽然想到什么,又在楼梯上停住脚步,回看那胖老板,“嘿,”他对胖老板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只是一场狂欢派对,不要上楼打搅任何人。如果有人问起你,你也这样告诉他们—— 一场狂欢派对。他们就会听你的。” “我知道!一场狂欢派对!”老板高兴地对那男人拍拍肚子。 一男一女上了楼。 十分钟后,从三楼的某个房间里传出一声爆破的巨响。滚滚浓烟顿时充斥了整间客栈,几片碎瓦砸破屋顶,倒落到服务台上。 三四名外国游客冲出爆破的迷烟,从楼梯上跑下来,惊慌失措地围住了胖子老板:“报警!快!有恐怖分子!” 老板边捡着桌子上的碎瓦,边笑着安慰客人们:“不要紧!只是一场狂欢派对!” “一场派对?”客人们相互看看,也绽放出了快活的笑容,“对!是场派对!” 32、NO.6 01 房间不大,尤其是三个男人同住,空间更显得狭小。幸好沙加能够以打坐的姿态睡觉,不然床位真得不够。 另一间的摩根和罗西塔也住得很不舒服——他们入住登记时编造了假名字。他们即非夫妻又非情侣,共处一室非常不方便。 此时,两个房间的人聚集在一起,有三名神迹正焦虑地等待美国那边能有好消息传来。他们三人仍不知道,他们早已陷入另外两人布下的陷阱。 第五倚靠着窗框,忧心重重地凝视着阿克罗波利斯山的山背。 山峦上卫城的断壁残垣依稀可见。他们抵达希腊三天了,作为一个血族,他还没来得及饮上一口血,这让他稍稍有点疲倦。他躲到了窗帘后面,那儿晒不到太阳,对他来说很好。他闭上了眼睛,祈祷这次的工作快些结束。 虽然他的领导李元虎曾为李刚的事找他打了几次架,甚至还闹到了徐之元的小说网站上,但他们并没有对彼此大打出手。李元虎也没像威胁的那样将他开除,他更没主动提出辞职。因为他们谁都明白,他们俩还得为了生存而互相利用下去。 他的一个同伴坐在毯子上打坐冥想,另一个则看着钱包里一张女人的相片发呆。 “这是谁?好漂亮呀!” 罗西塔看到毗拉卢钱夹里的相片。摩根跟着她一起看,一言不发。 毗拉卢盯着相片里的女人回答道:“她是我妻子,已经去世快五十年了,我仍然爱她。” “她是个普通人?” “对。 “她看起来非常高贵。” “是的,她和我一样出生在贵族之家。同我结婚前,她曾是我国帕拉吞伯爵的正妻。那位伯爵为了一个出身花楼的小妾,和她离了婚。她后来成为特博侯爵夫人,不过很遗憾,侯爵因为政变客死异乡。是她的坚忍和忠贞吸引了我……” 毗拉卢讲述着他妻子的故事,就像在讲一个伟大人物的传奇,言语中充满了感情。这引起第五的兴趣,让他联想到东郭多闻。 又是一个博远!第五盯着毗拉卢的侧影,想,就算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他们这种人也忘不了他们那早就死了的妻子!他突然又联想到他自己:“这种爱情令人憎恨!”他在心里咒骂。 “您夫人真伟大!”罗西塔听得有些入迷,“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我很想记住她。” “当然。她叫拉媪。” 正说着,房门被叩响。摩根警觉地问道:“谁?” “是我,阿尔特尼斯。”女祭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屋里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 “胡他们成功了!” 罗西塔有点兴奋得不安。她的搭档摩根谨慎地打开了房门。 女祭司一身白色希腊长裙,满面春风地走进来。紧跟着他的男人,屋里所有人都不认识。 这男人有着一张希腊人特有的、麦金色皮肤的面孔。鬈曲的麦金色短发簇拥着他那线条坚毅的脸,使他看上去宛如一座希腊神像。他用他充满坚定神采的双眼冷静地扫过屋里所有人,对摩根和罗西塔开了口:“你等退下。” 两个人马上从声音认出了这男人,用惊悚的眼光互相看了一眼,低下头,退出了房间。 女祭司看了他的男伴一眼,也默默退了出去。 “五,毗拉卢,你们也出去。”沙加冷静地对同伴们说。两个人谁也没动弹,全都困惑地看着他。他于是说道:“这位是’教皇阁下‘……” “假教皇?!”毗拉卢和第五吃了一惊,“沙加,难道我们受骗了?!” “不错,看来祭司和摩根他们串通好了的。那么,’教皇阁下‘,您亲自到访,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您窃取羊皮卷的计划失败了呢?”沙加微微一笑。 那希腊男人也微微一笑:“你们谁也走不出这个房间。”他动也没动便让房门关上了,随之而来的是笼罩了整个儿房间的杜绝凡人界,作为血族的第五被隔绝了出去。 希腊男人的动作奇快,根本不给沙加和毗拉卢出手的机会,眨眼工夫就掀起一阵巨大的爆炸,这力量强大到了足以波及凡人界。 小客栈摇摇欲坠。 “毗拉卢!”沙加发话,“去帮五!外面还有三个对手!” “可是你?!” “不要紧!”沙加说着,合十双手。一圈神圣的金色佛光立即围绕在他和毗拉卢身周,把希腊男人的进攻反弹了回去。他趁这工夫撤回毗拉卢身周的佛光,说道:“我不能保护我们两个!”不容毗拉卢说不,他已经把同伴推出隔界。 另一边,第五和阿尔特尼斯三人正打成平手。 客栈这一层的墙壁和天花板,全都在魔法与力量的碰撞中碎成了粉沫。 “大家最好住手!” 毗拉卢跳出隔界,冲到他们当中,用魔法强行让他们停了手,“在这里激战会连累到无辜的普通人!”他来回看着他们,温柔却不失威严:“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你们不肯把羊皮卷上交教皇阁下,就是对阁下的背叛!”祭司固执地指出。 “我们早已声明,羊皮卷只能交给真正的教皇。”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阁下是假的?!”祭司反驳。站在她两边的摩根和罗西塔沉默着,来回看着两拨人,仿佛搞不明白自己该站哪边。 “不需要什么证据,”第五运用着血族迷惑人的力量说道,“你已知道答案,为什么还不肯让自己相信?” 祭司迟疑了两三秒,拼命甩甩头:“我有我的信仰!你们休想扰乱我!” “那你们俩呢?” 毗拉卢问摩根二人。两人全都摇头:“我们也糊涂了。跟你们在一起的这三天,我们一直观察你们,你们似乎不是教皇对我们描述的那样,可祭司一直相信教皇却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比阿尔特尼斯更了解教皇。你们……” “噢!别听他们的蛊惑!”阿尔特尼斯摆脱了第五的力量,冷不丁朝毗拉卢和第五抛出魔法光球,并且对摩根和罗西塔说,“教皇是真的!他们才是善于伪装的叛徒!今天,教皇亲自来处决这些叛徒,不容你们置疑!” 罗西塔和摩根露出了抱歉的神情,有那么点儿迫不得已,向着第五和毗拉卢发起了攻击。 此时,隔界里的战斗也还没有结束。 沙加以平日冥想的姿态坐在保护着他的那一圈佛光里,不停地用双手做出各种复杂而美丽的结印。 一朵硕大的莲花笼罩在“教皇”头顶,花朵完全绽放开了,爆发出强烈耀眼的神圣光芒,“教皇”被这光芒包裹其中。这极具杀伤力的光,不会让任何进入它的生物留有存在过的证据;而它又是慈悲的,让它的敌人在莲花绽放的过程中有反思和悔过的机会。 “天魔降伏!” 沙加用古梵文念出咒语。 神圣的光芒越最终缩成一粒耀眼的白点,然后骤然消散。 没人能在这有着十级力量的神迹的必杀技中存活,就连一些高级神迹也绝难幸免。可是光芒消散后,“教皇”毫发无损。这希腊男人甚至不用任何保护层就抵挡住了沙加的最强一击。 “漂亮的魔法!”希腊男人微笑着高声称赞,“但仅以这种小伎俩就想打败我,还差得太远!” 沙加沉默了短短片刻,说道“打败你并非我目的。拖住你才是我的真正打算。以实力来说,五对付摩根和罗西塔绰绰有余;阿尔特尼斯虽然厉害,但加上毗拉卢,绝对没有问题。既然’教皇阁下‘偷窃羊皮卷的计划失败了,那意味着我们的其他人很快就会到来。相信集齐我们所有人的实力,足以将你摧毁。” 希腊男人听罢,放声大笑:“做得好,沙加!是我小看了你!这一次,我不会再手软!”伴随话音的落下,他的右手已经蓄积一股魔法力量。 一道喷薄着岩浆的光束直刺向沙加的眉心。 隔界外,毗拉卢为客栈罩上了魔法保护层。他们就在保护层之外的狭小空间里争斗。 第五的血族火球冲散了摩根和罗西塔的双重力量。他看得出两个人并不是真得想跟他动手——他刚才的蛊惑起了作用。他便利用在交手时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小声对他们说:“你们真得开始怀疑教皇了,对吧?” “即便如此,我们也没得选择。”摩根小声回,“不动手的话,我们也会被指成叛徒。我们会为此送命!” “我们很抱歉。”罗西塔补充了一句。 “那么我们就来演一场戏。”第五给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马上会意地点一下头,故意被第五的火球击中腹部,狠狠摔在了地上。这一击奇痛无比,罗西塔真得昏死过去,摩根一时半会儿也爬不起来。 毗拉卢的茶色魔法光线和祭司的碰撞到一起,炸出彩虹似的光。在这片光芒里,他看到第五对他点了点头。他明白对方真正赢得了两个人的信任,他也必须尽快让祭司放弃固执。 可就在他打算说服祭司的时候,那名希腊男人冲出了隔界:“阿尔特尼斯,我们回去!”他又对毗拉卢和第五笑了笑,“看在那位印度朋友陪我玩得不错、为你们牺牲了的份儿上,且饶过你们两个。不过记住,事情还没完呢。” 他和杀气腾腾的祭司双双退入了影子界。 “沙加?!” 毗拉卢和第五惊慌地互相看一眼,毗拉卢把他自己笼罩进了杜绝凡人界。 第五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不时看一眼倒地不起的摩根二人。当摩根艰难地问他沙加怎么样了时,他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楼下一阵脚步声传来,让第五再度进入戒备状态。直至看清了来者,他才松一口气,差点就哭了出来。 毗拉卢此时回到了现实界。他看着第五和姗姗来迟的同伴们,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儿什么也没有了。”他说。 33、NO.6 02 胡步贤和莱西斯在埃及法老客栈找到第五他们时,“教皇”和祭司刚刚离开。大约五分钟后,徐之元和花轮也赶到了。四人完全被眼前废墟似的景象惊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怎么搞的,baby?” 花轮对着第五苦笑,其他人根本笑不出。第五什么也没说,拥抱住了花轮。他真高兴这时候有一个朋友回来了,在他很需要安慰的时候。 “五,只有你一个人?沙加他们呢?”莱西斯问。 还不等第五回答,毗拉卢独自跳出了隔界。他扫一眼迟到的四人,没有多做解释,只说:“那儿什么也没有了。” 第五看着毗拉卢,倒吸一口冷气,顿时面无血色。 摩根捂着肚子爬了起来,放声大哭:“怎么可能?!他可是十级神迹!” “别争论了,我们最好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说。”毗拉卢提议。 没人表态。大家陆续地下了楼。路过服务台时,大肚腩老板还指着头顶上一个贯穿了三层楼的大窟窿,朝他们笑嘻嘻:“看!一场派对!” 离开前,徐之元为老板解除了魔法暗示。胡步贤却小声对他说:“你不该这么干。”他正要问为什么,只听身后传来老伴的惊叫和痛哭。胡步贤瞥了瞥身后,小声告诉他:“自我麻痹有时未尝不是件好事。” 罗西塔已经醒来,茫然地看看扶着他的摩根,又看了一眼第五和毗拉卢,目光匆匆扫过新来的四人,虚弱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阿尔特尼斯想通了吗?” “嘘,我们一会儿说。”摩根小声提醒他的搭档。 此已过晚上九点,街道间霓虹闪烁、游客云集。几个神迹混于其中,一直向着阿克罗波利斯山的方向走。 白色的古希腊遗映衬在深蓝的夜幕中,迹沐浴着皎洁的月光,从半山腰一直蔓延到山顶,傲慢地俯视着温柔的爱琴海。几个人走到山丘西侧的古罗马时代众议院遗址前,驻了足。他们目送走一小批自由行的欧洲游客,在几块倒塌了的、零散的石柱上坐了下来。 第五和毗拉卢看起来非常疲惫,摩根仍时不时地小声哭泣,罗西塔半做梦似地看着他。显然,她还没从之前的疼痛中恢复。 大家沉默了几秒钟,毗拉终于卢开口。他简短把那场争告诉了徐之元四人,然后说:“以我们目前的实力看,击败假教皇几乎没有胜算,况且还有阿尔特尼斯女祭司帮他。” “如果阿尔特尼斯站在我们这边呢?”莱西斯问。 “不太……” “她的意识动摇了。”第五向毗拉卢投去了充满歉意的一瞥,向大家说道,“他们闯进房间时,我触摸到了她的意识。她对这个教皇的身份也抱有怀疑的态度,只是她的信仰阻挠了她站到我们这边。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有个陌生人突然跑出来对你说,养育了你几十年的父母亲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时,你们怎么想?” “可、可那什么!我挨拉斯维加斯给她举了n多证据呀?她不能再不信了!” “徐尽力了,baby。我们可以作证。” 第五摇摇头:“这种感情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背叛的。子卿,他们跟你和博远很相似,你怎么看?” “教皇不是她爸,东郭混蛋也不是我爸。”胡步贤模了支烟刁在嘴里,没有点燃,就那么咬在齿间,“我觉得那妞儿一准儿纳闷儿真教皇哪里去了。这也是我的疑问。如果能找到真正的教皇,就能证明在圣域里那个是假的。前提是,真教皇还活着。” “不错的办法!但真教皇在哪儿?” “你丫别问我!我不是最后见到他的人!” “难道我们是?”第五把除徐之元以外的几人环顾了一遍,“我们当中谁能说得清?阿尔特尼斯后来不是确定教皇在那次战斗中没事了吗?摩根和罗西塔也同他们生活了一段时间。我们几乎无法确定假教皇是在什么时候钻的空子!” “我很赞同。”摩根边回忆边慢慢说道,“罗西塔和我返回希腊后——就是我们把那张关于羊皮卷隐藏地点的二战地图带给你们的时候,教皇还同以前一样——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也很——该怎么说呢?如果不是五及时点醒我和罗西塔,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他本人、他说话的口气、他对待我们的态度,看起来同以前一样诚恳!可是仔细想想,他让我们来欺骗你们,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真正的利奥三世不会如此阴险!” “我们不能肯定教皇是在那次突如其来的战斗中被换掉的。”罗西塔补充道,“我和摩根一直被安排住在圣域外围,只有阿尔特尼斯和教皇一起。我们只有得到教皇的指令,才有机会见到他。不过说真的,我似乎在圣域看到过一些戴面具和穿铠甲的人,就是突袭我们最后一次在帕特农神庙聚会的家伙。” “别他妈琢磨了!”胡步贤有点不耐烦,“像《圣斗士》那样,上圣域亲自看看!咱们手里不是有羊皮卷吗?为什么怕一个假教皇?” “Good idear,baby!我赞同。” “羊皮卷不能进入圣域,至少暂时不能,那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毗拉卢说,“如果进入圣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我们只能由一个人去。”不等大家反对,他说了下去,“和假教皇硬碰硬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由一个人去摸清状况,对大家和羊皮卷来说都比较安全。摩根和罗西塔可以作为向导,把这个人带进去。” “可是由谁去?” “我去。”毗拉卢自告奋勇。 “不行。”第五说,“教皇见过我你,那会引起他的注意……” “别争了,我去。” 胡步贤把那只没点燃的烟丢到脚下,用力碾了碾,好像要将它粘灭,“真教皇和假教皇都没见过我,他身边那妞儿只见过我一次,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印象……” “可是组、组长?!你去了我怎么办呀?!” 胡步贤对徐之元笑笑,没说话。徐之元祈求地看着他,快哭出来了。 “羊皮卷还在你那儿吗?”毗拉卢突然问徐之元,“那张地图也在你那儿吗?” 徐之元从裤腰带里拔出了黄金盒子,沙加的佛珠捆在上面,已由原本的橡木色变成暗淡的死灰。 “地图在里德尔被带走的时候交给审判组的人了。”徐之元说。 “那么羊皮卷依旧由你保存,我们负责保护你。罗西塔,摩根。”毗拉卢定定地看着这两位同伴,“你们现在和我们是一边的了,对吧?” “当然。” “胡,很遗憾我们不能和你前往。” “没什么,我死不了。” “但愿!我们约定时间吧?三天。三天后,我们还在这里汇合。胡,你会来吧?” “会。” 胡步贤从他坐着的石头上起了身。摩根和罗西塔也跳下高高的石堆。紧接着,毗拉卢他们陆续从各自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他们向着胡步贤走过去,逐一同他拥抱,并且亲吻他的脸颊。当第五靠过来时,胡步贤把这位血族同伴推开了:“你别碰我。” 第五于是向后退了一步,凝视胡步贤的脸:“活着回来,子卿。” 胡步贤只是微微一笑。他和罗西塔、摩根离开了。徐之元追了几步,呼喊着胡步贤的名字,可是胡步贤头也没回。 月渐西去,夜色更加深沉,爱琴海的波涛声掩盖了山丘下街道间的喧闹。除了几名神迹,遗迹周围早已不见游客的身影,到处都是寂静,俨然神的领域。 而人世间,充斥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组、组长……” 看着胡步贤在远方变成一个小点儿,最终湮没于深深的夜色,徐之元哭了。 几个人围上来安慰徐之元,也拥抱了他,直至他感觉不再那么糟糕,他们一起返回了布拉卡区。 他们找另外一间旅馆过夜,用魔法租到两个相邻的标准间。第五依旧和花轮同屋,徐之元只能和毗拉卢。 徐之元不知道这些高级别神迹此时的想法,至少他从接受这任务直到今天,始终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切感。这些场景,像极了他曾看过的动画片和电影里的片断,充满戏剧性和不可预知性。他回想起他看第五、胡步贤他们的自传时,也有过相同的感受。他那时还偷偷嘲笑他们,而眼下,他觉得他该嘲笑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这就是神迹?这就是神迹的世界、神迹的生活?” 他躺在他的床铺上,默默问自己。 毗拉卢在看电视,电视节目里的人说着拗口的希腊语。徐之元摘了翻译器,那些家伙说得什么,他一点儿都听不懂。这时候,他也一点儿都不想听,只想静一静。他忽然很想念他老妈,还有那整天不着家、只知道工作的老爹——他想念他们,想念他的家、他的房间、他自己的被窝。忽然,他的思绪回到胡步贤身上,他又想起他和这位美少年神迹的过往,他的实习期、他们一起值过的夜班、他们一起完成的任务、他们在北京发生的一切一切…… “组长他会没事儿吧?科长要是能来就好了。” 他对自己咕哝了一句。 34、NO.6 尾声 凌晨一点整,第五悄悄扭开房门,走进了他和花轮的房间。他动作极轻,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他的室友还是翻了个身,醒了。 “嗨,baby?你刚才出去了吗?” “去找点儿吃的。” 花轮笑了:“到街上?” “不,楼下有个半地下的酒吧,那儿有许多喜欢夜生活的人。” “还算幸运吗?” “你不用担心,我没杀人,只从他们每人身上获取了一点点血液,他们不会有任何感觉,却足够我维持三天的能量。” 花轮坐起,想打开他床头的台灯。第五却忽然问他:“你打算看什么东西吗?” “What’s mean,baby ?” “如果你不看什么东西,能否请关着灯?你知道我喜欢黑暗。” “哦,好吧。”花轮又在他的被窝里舒服地躺好,对第五说,“你看过我国八几年出品的一部叫《圣斗士星矢》的动画片吗?似乎九几年时在贵国也播出过。” “没有。”第五回答着,在他自己的那张单人床躺下了。 “哦,太遗憾了。胡和徐似乎都看过。” 第五对此耸了耸肩,俨然一副“我从不和小孩子比”的态度。 花轮说:“你真该看看,那部动画里也有个叫沙加的印度人,是黄金十二宫里面的处女座。他和我们的那位同伴很像……” “可他始终是虚构的人物。” “这到没错。不过在动画片冥界篇里,那位沙加战士最终领悟涅盘的真谛,以活人的身份见到了冥王哈迪斯。我在想,也许原漫画作者车田正美也是一名神迹?这段故事并非空穴来风。” “你是说……” “Of course,baby !你一定知道过那个东方魔法,就是那个来源于印度的‘涅盘’之法!” “我、我听说过,没亲眼见过。那似乎是诞生于佛陀时代的古老魔法,现在几乎没有人会用了。” “也许沙加会呢,baby?” 这猜测让第五眼前一亮,可他仍故作镇定:“但愿如此!但愿!” “不是但愿,baby!我相信他一定会用那个魔法!一定!” 第五没再答话。 房间的窗帘敞开着,窗下的一小片地板沐浴着月光。第五喜欢温馨的黑暗,让他恍如活在以往的岁月里。他独自想了一会儿关于胡步贤的事,闭上眼睛,让自己彻底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大约十分钟后,花轮又开口:“对了baby ,你那位血族朋友——就是背叛了你的那个俄罗斯血族,他非常厉害。而且,他能够进入隔界——至少他进入了影子界……” “这我知道。” “你知道了?” “对,在你失踪的那几天里,他通过隔界找过我麻烦,的确令我大吃一惊。当然了,我也给了他一个惊喜,我用一个简单的驱逐咒逼退了他。” Great,baby !就该那样!“ 第五苦涩地一笑,说:“我到宁可永远不要那些超出生存本能之外的能力,也希望曾将交心的朋友用不离开我……” 35、NO.7 序 白色的建筑、纯木色的大号古典家具、蓝紫的天鹅绒围幔,墙上的装饰品除了镜子,整栋建筑中只有一个人的肖像画—— 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这男人有时披紫色长斗篷,有时穿一身华美的金色铠甲;大多数时候,他披斗篷,斗篷一直包裹到他的脚踝,使他那同是黄金打造成的纤丽靴子若隐若现。 阿尔特尼斯在这白色的建筑里住了近四百年,直到一天前,才亲眼见到画像中那张隐藏在面露后的脸。 她记得她很小时问过那男人:“阁下,您为什么戴面具?” “为了缅怀我逝去的岁月。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容忍总是看到自己的那张脸。” “难道不该像您说的,爱自己、为自己感到自豪吗?” “哦,当然。可我不行,除非有一天我能宽恕自己的罪孽。这也是对神的尊敬。” “我不太明白,阁下。如果有一天您摘下面具,我无法认出您,该怎么办?” “我没有让你认出我的理由,所以保持神秘吧,阿尔特尼斯。” “可是……” “姑娘!生活正因神秘和无法解释的疑惑,才美妙无比!这正是我能够活上千年的理由。有一天,你也会深深体味到这句话没错……” 思绪从四百年前飘回到今天。 空旷的大房间里,只有阿尔特尼斯一个人。 她站在那戴着面具的男人画像前,虔诚地仰望画像中人,思索着。 这一栋巨大的白色建筑,被历代高级魔法师的保护魔法笼罩,隐在卫城遗迹的最深处,既使经历千年岁月的锤炼、既使卫城和那些殿宇都化成了废墟与尘埃,它始终崭新如故。没有一个凡人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也没有谁能洞穿它的秘密。 此时,它的秘密还在深深地蔓延。 “是的,和以前的面具一模一样。” 阿尔特尼斯回忆着,喃喃自语,“不变的装束、不变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他突然摘下了面具?难道只是为了到布卡拉区亲手杀死那几个神迹?” 她想不透。她觉得这违背了那男人戴面具的初衷。 她想起在美国拉斯维加斯经历过的那些,再次摇头:“不 ,阁下怎么会只为了羊皮卷而置无数凡人的悲伤于不顾?可是,他让我去欺骗那些人,却是事实……” “难道,那年轻人说得都是真的吗?” 她好似醒悟,“那年轻人对我说的时候如此诚恳,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没有撒谎。但如果他说得都是真的,那么——那么真正的教皇阁下在哪里?” 她俨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泪花蹦出了眼眶。她拼命甩甩头,决意把那可怕的想法甩出头脑:“不可能!教皇阁下对我爱护依旧,怎么可能是假的?!那年轻人一定受到了谁的蒙蔽!” 外面响起子夜的钟鸣,宣告着又一天的结束。 这夜夜响起、响彻了千年的声音,第一次让她有了聆听的欲望。她诧异地听了一会儿,仿佛从中听到什么启示——飞速冲入她自己的卧房——这也是一间只有白色大理石的雪白房间,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空空如也。她快速换下睡衣,换上了她日常的希腊长裙。 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金色匕首藏在手里,溜了出去。 白色的罗马柱长廊一直向前延伸,看似漫漫无尽头。阿尔特尼斯在其间灵巧地穿梭,躲避着圣域中守夜人的视线——这些守夜人全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神迹,誓死效忠教皇。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几乎与教皇同岁;年级最小的,也有阿尔特尼斯这么大了。 夜色正浓,她站在长廊高高的石阶上,透过无形的魔法保护层把爱琴海尽收眼底。 穿过长廊,就是教皇的私人区域。浴室、寝殿,全在那边。她要赶往那里,亲自确认教皇的真伪。 突然—— “阿尔特尼斯!” 身后响起熟悉的呼唤,她大吃一惊。她慢慢回过身,尽量用身体隐藏住匕首的光芒。 “阁下?”她有点紧张,“这、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眼前的男人戴着黄金面具。他定定看着阿尔特尼斯的脸:“我也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你好像要去找我?为了什么事?” “我?我没有……” 男人笑了: “小姑娘!你从小就不会撒谎!说吧,有什么事?” “没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她微微笑了笑,说:“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说吧,孩子。” “您、您还记得您告诉我您戴面具的理由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我的意思是,我有点记不清了。看到您昨天突然摘下面具,让我很吃惊。” “没什么好吃惊的,小姑娘。”男人在面具后面发出沉闷的笑声,“那几个叛徒太会伪装,要是其他神迹受到他们的蛊惑可不太好。你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敌人分外强大,我们不能允许一点点失败。大家都为战役忙碌,能够亲力亲为的事,我们为什么麻烦其他人?至于我的面具,”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仿佛在触摸另一个人的皮肤,“你总不能让我戴着它走在凡人当中吧?”他笑出了声,“时代变了,你不觉得那太醒目吗?” “对。我明白。可我问您的是,您当初为选择什么戴面具?” “哦,你怀疑我,孩子。” 阿尔特尼斯几乎颤抖了。她看着他后退了一步:“请您告诉我。” “好吧。”他有点不耐烦,“我当时是这么说的:‘为了缅怀我逝去的岁月。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容忍总看到自己的那张脸 ’你于是又对我说:‘道不该像您说的,爱自己、为自己感到自豪吗?’我答道:‘我没有让你认出我的理由,所以保持神秘吧,阿尔特尼斯。’我怎么会忘记!” 他说得一字不错。阿尔特尼斯震惊了。 “好了姑娘,”他叹了口气,“这次就当你真得忘记了我们的一段往事。快回去睡觉。” “真对不起,阁下。我还有个请求?” “什么?” “我能拥抱您一下吗?” “当然。” 他向阿尔特尼斯张开双臂。女祭司蹑手蹑脚朝他靠近,藏在背后那攥着匕首的右手,早被冷汗浸满了手心。 她想:“如果他是真的,既使我用刀子威胁他,他也不会对我产生芥蒂。如果他是真的,一定能感受到我此时的悲伤。” 她一把抱住了他,眼睛顿时湿润了。同时,她把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阁下,这游戏真有意思,啊?” 她现在完全感觉不到不害怕了,因为她什么都豁了出去。虽然她对那来自中国的年轻先知说了她想离开希腊、永不回去之类的话,但她知道那都不是真的。她像所有爱国者那样爱自己的祖国,尽管它在某些方面不尽如人意,可她的家终归在这儿,还有她爱的人。她眼下的疯狂动,正是为了她爱的人。 她一直都清楚,她爱这戴面具的男人。她的爱与对方的不同,不掺杂一丁点儿亲情,是一个女性对一个男性的纯纯的爱情。 “啊,他并不是我的父亲,也非我的兄长。”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比我年长千年、将我养育成人、使我成为一名纯洁的祭司,即便他把我看作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儿,我依然那样爱他。” 她手中的刀没有一丝动摇。 他透过面具凝视她的脸,一双幽深的眸子闪闪发亮。他笑出了声,笑声有些干涩。他反问她:“你想跟我玩游戏?很好。说吧,怎么玩?” “我想要您的血……” “呵!你既非血族又非半兽人!” “那又怎样?只是个游戏。我小的时候、在我还是个普通人的小女孩儿时,您经常陪我玩游戏,您还记得么?” “我可没教过你如此血腥的游戏,孩子!” “那您为什么昨天让我和您一道去杀他们?!您从没对我下达过诸如此类的命令!” “你终于还是受到他们的迷惑了?看来让你去一趟拉斯维加斯是错误的!” “我没被任何人迷惑。阁下,游戏还没完,请给我您的血!” “你要的话,便拿去!”他把脖子挺上刀锋。一丝鲜血染上了金色的匕首。 “你满意了吗?”他略现冷酷地说,“别再难过了,阿尔特尼斯,也别再让我难过。” “我、我很抱歉!”她丢了匕首,拥抱住他,亲吻他冷冰冰的面具,“我向您道歉,阁下!” 他让她亲了一会儿,慢慢将她拉开:“都过去了姑娘。我们该彼此信任。回你的房间吧,我也要休息了。” “是的。”她含着泪花看他,一步一步、恋恋不舍地走上来时的路。最终,她转过身,背对了他。 “阿尔特尼斯!” 他突然高喊,引起她注意。 “是的阁下!” 她又回身,却看到他单膝跪在那儿、双手抱着头,非常痛苦的样子。 “阁下?!” “不!别过来!快逃!趁着他还没为刚才的事发怒!” “谁?!您说的‘他’是谁?!” “别问了孩子!趁我还能控制住他!快逃出圣域!去告诉我昨天想杀死的那些战士,一定要来杀死我!” “不!”阿尔特尼斯哭了,冲上去抱住他、摇撼他,“我不能丢下您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作答,奋力将她推开老远,任凭她重重摔在地上。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自己的寝宫:“记住!务必来杀死我!”他反锁住了沉重的大门。 接着,房内传出一阵疯狂的笑。 36、NO.7 01 胡步贤对自己甘愿冒险的行为,感到有点后悔。 作出这一决定的时候,他非常疲倦。朋友们同他拥抱、亲吻,他直觉得像做梦,毫无感觉。就连第五想要拥抱他的时候,他也只是本能地将对方推开。他发誓他没打算伤害第五的感情,到了这份儿上,以往的恩怨都没有必要了。 他满脑子都想着沙加死亡了的事——对方的级别比他高,同假教皇交手后却连一粒骨灰都没能幸存,他难免担心自己那不好的预感会成真。 跟着摩根他们离开时,他听到了徐之元的呼喊,这让他如梦方醒。他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他真想跑回去拉着徐之元逃跑:“我们回家吧!别再管这该死的工作了!”可是他没有。他不想让后辈小瞧了他,所以他头也不回,免得自己真得退缩。 他跟着摩根和罗西塔走,低着头,完全没留意到身边的风景。他想到去找东郭,至少让对方解除他力量的封印。那么一来,是否能有胜算?他问自己,随后便意识到东郭不可能为他解除封印。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胯,烙在那里的印记仿佛在发烫。 他们去了摩根的住所,旁边一座一模一样的小平房便是罗西塔在希腊的家。这是两间紧邻的平房,屋内设备有点简陋,卧室和客厅全挤在一起,不过幸好卫生间里有淋浴。 胡步贤去洗了个澡,让自己冷静了一下。他从卫浴间出来后,摩根和罗西塔已经在客厅商量好把他带进圣域的计划。他们简短地把计划对他讲述了一遍,他有心没心地听着,完全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问“他你怎么想”,他也只是回答:“没什么想法,你们让我怎么都行。” 摩根和罗西塔互相看了一眼,摩根挪到了胡步贤旁边:“听着胡,我们知道你很害怕。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我们会跟你在一起!” 胡步贤没说话,模出一支烟,用眼神询问罗西塔。女士表示不介意,他才把烟点燃。他猛吸了几口,总算出声了:“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明早。” “今晚不行?!你俩不觉得越快越好?” “为什么着急?” “只有三天时间!我迫切地想知道我是否能活下来!” “别说丧气话!” 胡步贤摇摇头:“我说得是事实。”他冲出了屋子。摩根和罗西塔只好跟上他。 凉风拂面。寂静的夜色中,嗅不到任何属于现代的气息。 摩根和罗西塔让胡步贤走在他们后边,三人全都打开了神眼的能力。那凡人用肉眼看不到的古老地域,在神明赐予的这双眼睛里逐渐显出它的形状。 那是一座与阿克罗波利斯山不相上下的山崖,山的一侧削成了平整的台阶,台阶一直通向山顶一座宏伟圣洁的神殿。在每一段台阶的转角平台上,都有一栋好像帕特农神庙的白色建筑。那些殿宇门前的广场上,全都立着一支高高的罗马柱石灯,青色的灯火好似来自地府的幽灵,不安动地映衬着夜色。 几个人在圣域的魔法层外围驻足。 “看到那些台阶上的小殿宇吗?” 罗西塔指着那些白色的建筑,对胡步贤说,“那儿一共有十二座殿宇,都是神殿卫士的住所,是唯一一条通往神殿的道路,一旦进入其中,你将无法使用隔界,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脚。殿宇越接近神殿,那个卫士的级别就越高,力量也就越强悍。住在那里的神迹,每天只有一位当日班,但是到了晚上,他们会全体戒备,所以他们又被圣域内外的神迹成为圣域守夜人。想见到教皇的话,除非有教皇本人的命令,或者祭司的命令,他们才会放行,否则格杀勿论。一旦发现情况,他们门前那盏灯的火焰会由青色转成红色,到时候,圣域内外的神迹都会赶来保护神殿。明白了吧?晚上太危险。我们最好等到白天。” 罗西塔安慰着胡步贤,把少年带了回去。 当晚,胡步贤和摩根住在一起。他占了摩根的床,摩根只好裹着被子蜷缩到沙发上。他听着摩根的呼噜,彻夜难眠,临近黎明,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白天九点钟,他被叫醒。他稀里糊涂地吃着罗西塔送来的早餐,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吃得什么。最终,一杯清水结束了他一早的混乱。他喝得太猛,一口呛了出来。 “好点了吗?” 罗西塔轻轻抚摸胡步贤的背、递给他一条毛巾擦嘴、“别担心,我们会带你进去。” “但你们不能让我活着走出那儿!” “胡……” “我不怕死,可他妈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生命!” “别说了,别多想。” 罗西塔抱住了他,让他把头靠在她肩上。她抚摸着他柔软的短发:“听着,在你起床前,我和摩根打探了情况。今天值日的是第一殿的主人,他的能力在十二个里最弱——据我所知,他不如你。只要你能从他那儿通过,你就会很安全。当然,其他殿宇里也并非空无一人,不过那些小喽罗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她像个母亲似地亲了亲少年的额头,“这算是个好消息么?” 胡步贤无声地点点头 半小时后,他们上路了。 摩根让胡步贤在魔法层外等一会儿,由罗西塔陪着他,独自进入了圣域。 十分钟后,摩根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捧衣服:“换上这个不引人注意。”他用魔法为胡步贤做了个简单的遮挡。当胡步贤换好衣服现在他和罗西塔面前,他和罗西塔全笑了。他赞叹地说:“胡!幸好你有西方血统,太完美了!” “的确,非常可爱!”罗西塔忍不住拥抱少年,“你简直就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希腊之神!” 胡步贤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种被摩根戏弄了的感觉,却没说话。 他们穿过魔法层,进入了圣域的领地。这里还保持着千年前的的风貌,没有汽车、没有柏油路,甚至没有发电设备;人们身上的服装也是千百年前的样式,白色连衣短裙、带子一直绑到膝盖的罗马鞋——胡步贤正是穿了这么一身。 “嗨!摩根!罗西塔!” 有个农副打扮的男人,扛着锄头朝他们跑过来,“这位是谁?新朋友吗?”他好奇地打量胡步贤。 “对!我们的朋友!你可以叫他——” “我是伊凡·沃德贝尔。” 胡步贤用了他很久以前用过的一个假名。他友善地同那农夫握了握手,猜测对方只有三级水平。这让他稍稍放了心。 “对!伊凡·沃德贝尔!”摩根摸摸胡步贤的头,对农夫说,“前不久我和罗西塔到罗马传达教皇阁下的命令,在那儿碰到这小家伙。他母亲曾是希腊人——三级神迹,不过被这次战役波及,去世了。他刚刚成为神迹,只好投靠我们。我们打算让他在圣域生活下去。虽然这里没有外界的现代化,没有电视、网络、电子游戏,可这里民风淳朴,是世间的唯一乐土,他在这里会很好。” “那恐怕必须经过教皇阁下的同意才行。”农夫有点抱歉地看看胡步贤。少年故作无故地朝他眨眼睛。 罗西塔笑了:“所以我们带他来。” “你们提前请示教皇阁下了?” “我们请示了阿尔特尼斯。” “噢!那你们赶快去吧!” 农夫绽开笑容,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他们和农夫道别,紧紧地手挽着手,暗自庆幸。 他们穿过一片开满紫色风铃草的草坪,来到那如梦如幻的座山崖前。 罗西塔和摩根停住了脚步:“胡,我们不能再靠近了。你知道的,我们没有‘请示阿尔特尼斯’。” “我知道。后面还需要你们,你们暂时不能暴露。” “你能理解就好。记住,那些殿宇的出口正对着入口。还有,日落前回来。” “记住了。”胡步贤说着,踏上了高高的石阶。 “但我们会看着你!” 罗西塔不放心地喊了一声。胡步贤头也不回地朝她摆了摆手,便消失在那殿宇的大门之内。 门里一片昏暗,与外面的晴朗对比鲜明。很短的时间内,胡步贤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渐渐地,他的视野清晰起来,他看到空荡荡的广阔石造大堂、地上遍布白色方砖、弧形的穹顶高高悬在头上,四面墙壁插着金属的火把,火把全都灭着。 大殿里仿佛没有人,仿佛很久没人居住过了。 少年警觉地四顾,踩着轻轻的脚步向前走。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东郭曾对他说的一句话:“一个人获得的越多,一旦失去,失去的也就越多。”他又想起他把这句话理解成了:“一个人出生、一个人死亡,如果和另一个人太过亲近,分离的时候就会更加痛苦;如果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也就永远不用体会到比死亡更可怕的寂寞,和孤独了。”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胡思乱想! 他捏紧了拳,告诉自己必须集中注意力。可是还不到一分钟,他又走神儿了。他想到东郭对他说的另外一句:“爱是一条长链,就像自然是一条生命之链。” 该死!为什么我的思想不受我自己控制?! 他站住了脚,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但更多的回忆如泉涌似地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一开始,他以为是他太紧张了。直至那些他不愿记起的往事也冒了头,他猛地意识到他被某种魔法控制了。 “噢!出来吧,浑蛋!” 他对着灰蒙蒙的虚空大叫了一声。 37、NO.7 02 大堂两侧各有一条幽深的走廊,站在大堂里根本望不见两侧的尽头。 没有人回应胡步贤的高呼,一股无形的魔法力量瞬间横穿了整个儿殿宇。胡步贤立刻展开保护层,那股力量被弹飞,爆发出一阵火花。 “胆小鬼!” 胡步贤向两侧走廊抛出了强劲的火球,魔法被尽头弥散出的黑暗吞噬殆尽。 还是不见谁露面。 胡步贤停止了攻击,往正前方的出口方向跑去。他不想浪费时间,他非常清楚这地方的日落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空荡的大堂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前方逐渐显出越来越强的天光,如此圣洁,那是出口的召唤。 会顺利吧? 他暗自祈祷。 出口近了,他一下子穿了出去。但一看但外面的风景,他就傻了眼——这出口,正是他走进来的入口。 “妈的!” 他返身跑进殿宇,明白又被涮了一次。他同时也意识到,仅以和平的方式,他无法走出这里。 他失去了耐性,在双手间集中力量,把一只比西瓜大了两倍的火球朝大堂穹顶扔了上去。 悬顶被炸得粉碎,坚固的殿顶却岿然不动。魔法的粒子飞溅得到处都是,在方转上燃起一簇簇的小火苗。 “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困在这儿?!” 胡步贤本想把这座殿宇炸为平地,看样子这计划行不通了。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他用手一指地上仍燃着的小火苗,让它们排成了一线,向着殿宇的四面八方蹿去。 “我就把你揪出来,混蛋!别小看我!别小看东方魔法!” 那些排列整齐的火苗很快化成无数凶猛的火龙,向着它们各自进发的方向不停地喷火。火焰渗入石头的每一条缝隙,把匿藏其中的魔法痕迹烧得渣也不剩。 “现身吧!”胡步贤大声说,“你设在这儿的魔法层就快顶不住了!” 逐渐地,从殿宇各个角落传出了噼啪的爆裂声,是设在殿宇内的保护魔法在一点点崩溃。虽然有一股力量企图修复这些障目的法术、企图对抗那些火龙,但胡步贤不给它机会。他提升了攻击的力量,让那些火龙咆哮得更加凶猛。他同时张开了神眼和魔法视线,飞快地对殿宇进行扫描。透过一丝破裂的魔法缝隙,他捕捉到了真正的出口。他不顾一切地朝它冲了过去。 “站住!” 身后响起一声喝斥,所有魔法层都碎了,胡步贤的火龙和它们同归于尽。一道扭曲着的、如肥皂泡般的透明空气墙从天而降,高耸在胡步贤面前、阻住了他的去路。 “小朋友!你真把我惹怒了!” 身后的一片硝烟与茫茫灰暗中,走出一个将领般的希腊男人。他穿着古时的战甲,肩上披着雪白的长斗篷,头盔上那一缕如马鬃的红色鬃毛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中若隐若现。他身材高大,一对棕红色的眸子怒视着胡步贤。他嘶哑着嗓音说:“我本打算让你自己回去、留你一条性命,可你执迷不悟、企图摧毁我的神殿,我不会再给你逃生的机会!” 他向着胡步贤张开了手掌,他的长斗篷逆风飘扬了起来。扭曲着的狂风像从手掌中喷薄而出的无数子弹,铺天盖地向胡步贤袭去。 少年在面前的空中画了个圈,迫使那阵恶风停下。希腊男人与之对峙着,集中了力量让他的风向前推进。 风的速度很慢,但胡步贤还是看得出,他的力量趋于了下风。 胡步贤忽然意识到罗西塔骗了他——也许她只是为了安慰他、不让他那么害怕——这第一殿的卫士的能力,在他之上,至少是十级。他咬紧了牙关,偷出左手,突然地放出强劲的水雾。水打着漩涡,把恶风吹散。可是风的残渣又卷土重来,变幻成了一条条犹如触角似的光丝,四面八方地企图将胡步贤围裹住。 “什么?!” 胡步贤吃了一惊。 希腊男人冷笑:“是刚才控制你思想的东西。你似乎让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片断!” 一切发生得太快,话音未落,那些光丝已把胡步贤卷成一只蚕蛹。 “结束了,小朋友。好好睡吧,一刻钟后,你将在温柔之蛹里化为灰烬。”希腊男人朝着他制造出的蛹走过去,用手抚摸了摸它柔软的外壳。蛹纹丝不动,里面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被包裹起来的霎那,胡步贤以为他会被闷死。让他意外的是,蛹内有足够让他蜷缩起身体和尽情呼吸的空间。那些魔法的丝线像女性温柔的手,轻轻触碰着他,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舒适。 啊!被母亲抱着,一定就是这种感觉!他想着,稀里糊涂地闭上了眼睛。回忆如潮涌,全都是美好快乐的记忆,像一条温暖的被,轻柔地包裹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正在逐渐失去意识,他的发丝、指甲正一点点地化成浓水,他却一点儿都没察觉,全身心地享受这蛹带给他的舒适。 突然,他的回忆中断了。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他,那么地焦急。 “子卿!子卿!” 他猛地张开了眼,意识到这不是梦——是东郭在呼唤他。原来那位高级神迹始终在远方注视他;心灵的触手冲破了重重阻碍、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只为将他唤醒。 “我相信你不会有事!”东郭温柔地说。他的声音很快被另一股突然闯入的力量掐断,消失得无踪无息。即便如此,这温柔还是战胜了蛹丝上的魔法,让胡步贤的眼睛湿润了。少年开始伸展他的身体,用一束火苗将蛹彻底烧毁。 此时,希腊男人已退回他来的地方。大堂内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和灰暗,其中的魔法保护层正一点点地自我修复。 胡步贤再度向着他认清的出口奔跑过去。 他就要跑出去了,而他的对手又追上,从背后给了他猛烈的一击。他扑倒在地,还没等爬起,又是一击来袭。他在地上翻滚,躲过密集的攻击,裸露的皮肤不时被魔法擦伤、流出鲜血。 “有人在帮你!” 希腊男人站在殿宇的深处,暴怒地咆哮,“我阻挠了他的声音!却让你趁了空子!说吧!除了你,还有谁混入圣域!” 胡步贤没答话。他正拼命在自己身上搜寻香烟。他记得在换衣服的时候,他把一支烟藏在了腰带里,可现在它不见了。 “该死的!哪儿去了?!”他觉得可能是在打斗中掉落了。他不顾一切地爬起,猫着腰在地上寻找。对手的袭击俨然暴风骤雨,不给他一丁点儿躲闪的机会。他只好在其间穿梭,像只渺小却灵巧的仓鼠。 终于,他在那蛹被烧成灰烬的地方找到了烟。烟被蛹丝的魔法融化得只剩三分之一。他迅速把它咬进嘴里,将它点燃。 这是最后一击!他浑身颤抖地想,东郭混蛋交给我的、他曾最得意的自创魔法之一! 他站起了身,右手作出一个防御,左手用烟头在空中快速画着一个东方的神秘符号。烟燃烧得很快,他非常担心咒符还没画完烟就会燃尽。 “噢!东郭!若你爱我,就请让我成功!” 东郭不是神,他的这一祈祷显然毫无作用。咒符只差一笔就能完成,烟却在这个时候燃尽了。咒符的形状正在变淡、消失,他的防御眼看也快抵挡不住。 “小朋友!你几乎和我打成平手!不过该结束了!” 致命的一击扑面而至,足以把胡步贤和他的防御击得粉碎。 “对!该结束的是你!” 胡步贤咬破自己的手指,用他的一滴血补全了那东方咒符。 “真武大帝临世!” 胡步贤念出咒语,心里喊着的却是东郭多闻的名字。 混身披着火焰的真武神骤然冲破咒符,向着那希腊男人藏身的方向高高举起了利剑。剑挂着熊熊烈焰,直刺入一侧长廊的最深处。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嚣,殿宇内所有魔法眨眼工夫消失殆尽,尚未重新构建起的魔法保护层也在一瞬间崩塌。 “别以为从这里走出去你就能活下来!”殿宇内回荡着希腊男人奄奄一息的嘲弄,“他们虽然白天不当值,但他们的手下足以将你摧毁!一旦月色升起,你就完蛋了!”他狂笑了几声,便没有了动静。 胡步贤大口喘息着,走出了这座殿宇。 经历了四十分钟的生死考验,等待着他的,又是悠长的石阶。 白色的石头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这一段石阶比之前的长,他拼命往上跑,花了足足一个钟头才抵达平台。 他站在第二座殿宇跟前,回想那希腊男人的话、瞪着那即将把它吞噬的大门,重重喘了口气,走了进去。 “无法回头了。他们都是杂碎。” 他对自己说,并且重复罗西塔对他说过的话。 这里依旧灰蒙蒙。他一进去就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无数闪亮的矛尖在两色的黑暗中蠢蠢欲动。 他边警惕两侧的情况,边向对面的出口走去。 当他走到大堂正中央时,长廊两侧的长矛全都向他飞来。矛尖无一不闪闪发亮,带着危险的魔法气息。 “我以为杀死你们我会被审判组审判!但现在看来,这里根本不受十三律束缚!” 胡步贤简直气急败坏,向长两侧走廊发出了一触即炸的火球。爆炸声如同多米诺骨牌,劈里啪啦地连串响起。那些尖矛也在这爆炸中灰飞烟灭。他就趁着这阵混乱的爆炸,一口气跑出了第二座殿宇。 石阶仍向山顶的方向延伸,看似更长了。仰望这些白色的石头,胡步贤突然明白过来,越往山顶,石阶的距离就越长,那意味着他将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路上。 “一旦月色升起,你就完蛋了!” 那希腊男人的声音在头脑中炸响,令他打了个冷颤。 38、NO.7 03 抵达第三个平台花费了胡步贤一小时二十分钟,太阳眼看划过中天,快到正午了。他不敢停留,直接闯进第三座殿宇。 那儿没有任何危险气息,只有一个人站在大门口等他。 那同样是个身材高挑的将领模样的家伙、同样身披圣洁的白色齐踝长斗篷。只是比起第一殿的卫士,他更清瘦,看起来也更年轻。 他站在阴影与阳光的交汇之所,半张脸隐在影子里。即便如此,他自身蕴藏着的一种女性魅力还是不可阻挡地向外散发。他那微蜷曲的金色长发瀑布似地披散在肩头,轻柔地垂过腰际;他那一双湖蓝的眼,俨然洞穿了时间的秘密,闪闪发亮。 他把头盔抱在右手,轻启红唇,用一种格外柔软的腔调对胡步贤说:“对我在白天出现感到意外?” 胡步贤瞪着他,往后退了一步,这的确让他意外。 “殿宇越接近神殿,那卫士的级别就越高,力量也就越强悍。”胡步贤回想着罗西塔的话,揣度眼前这个神迹的级别。 第一殿的家伙至少有十级,越往上走,只能意味着他们都是高级神迹。一想到这里,胡步贤就一阵头晕眼花——高级神迹,他在很久以前只认识东郭、王小明和李元虎;而在希腊的圣域之内,竟隐藏着如此多的高级神迹;这些神迹的级别根本不能用常识衡量,它只适用于高级神迹内部的标准,是其他级别神迹想都不曾想过的高深问题。 “想什么呢?” 抱头盔的家伙朝乎步贤走近一步,“你在猜测我的能力级别?”他笑了,温柔而典雅,“我也猜猜你的好了?”他擅自说道,“能通过奥古斯的守卫、和撒丁斯的殿宇——我猜,你至少有九级,孩子。” “你、你到底想干吗?”胡步贤总算发出声音,“让我过去,还是这就动手?” “你自认是我的对手?” “不!我非常害怕!但我没办法了!要不是那该死的潘多拉魔盒!我这会儿正在我的国家享受!他妈的!” 抱头盔的家伙笑得更开心了:“别紧张,我是打算让你过去的……” “噢!那就让我过去!” 胡步贤正要冲进殿宇,却被对方攥住胳膊。 “别急,”他的对手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放你走?” “噢!谢了!我没时间!” “但你必须先跟我来。” “去哪儿?” “走吧。”他几乎是枪拖着不情愿的胡步贤,把少年带进大堂左侧的长廊。胡步贤没料到对方的力气会那么大,让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他并不做声,唯有警惕。 长廊两侧遍布高大华丽的房门,每一扇都紧闭着。 “就是这儿了,进来吧。”殿宇的主人把胡步贤带进长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这是一个卧室套间,雪白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高大的古朴家具更加重了这里冷清的气氛。窗台上,花瓶里插着的一束红玫瑰,是整栋建筑中唯一的色彩。 “请坐。”主人让胡步贤在一进门的一把木质椅子上坐,但胡步贤选择了站着。他一点儿都不明白这家伙的企图,所以目不转睛地瞪着对方。 主人给他到了一杯温暖的麦茶:“喝吧?后面的路还很长。” “我说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胡步贤把麦茶甩到一边,金杯滚落,茶水泼洒了一地。主人并不介意,又给他到了一杯,递给他,对他说:“不是所有人都与你为敌。你必须坐那儿休息一会儿,喝一杯热茶,后面的路还很长、很艰难。” “那你就该让我抓紧时间!”胡步贤叫嚣着,接过麦茶一饮而尽,一屁股坐进椅子。他的确渴坏了、也非常疲惫。 “耐心听我说,我想帮助你,才把你带到这儿。” 主人把话停顿片刻,让胡步贤对他肆意嘲笑了一番,才说下去,“想必你已经知道,越往上走,你的对手就越强悍。没错,从我这里开始,其余九座殿宇的主人都是高级神迹,接近山顶神殿的阿瑞斯和格洛克,更是高级神迹中的高级神迹,他们两个几乎不相上下。但是阿尔特尼斯祭司不同,她只有七级水平——我不知道我的描述是否准确,因为在我、和这儿一部分同僚生活的年代里,神迹界还没把大家的能力按等级划分——我觉得她的级别只有七级。她不是你的对手、远远不是,如果你被她发现了,你也不必为自己的安危担心。教皇就不同了,他比我们所有人都强,即使我们几个加在一起,可能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所以千万别让他发现……” “等一下!”胡步贤突然打断,“你干吗跟我说这些?难道你不以保护神殿为职责?” 主人笑了:“那当然是我的职责!但作为一名古老的神迹,我也必须对如今的世界负责。你一定无法想象,出生至今,我从未离开过希腊,甚至千百年来,我和十二殿其他的守护者从未走出过圣域——这片凡人触碰不到的神圣之地,把世间最古老的神迹聚集于此,其中最年轻的,也有四百余岁了。 “无数个夜晚,我只能透过魔法层窥视凡人世界的变迁,我站在外面那片平台上,整整一千五年了,你能想象吗孩子?我越是看着外面世界的变化,就越不敢走出去,我感到世界和时代早已将我抛弃。直到十天前,我看到一个凡人,一个来自罗马的男子。他是那么青春、可爱、充满了时代的智慧,我爱上了他——我不怕你笑话,我就是爱上了他。这几天,我日日夜夜地窥视他,越来越想和他见面、想跟他面对面说上几句话、想让他也看上我一眼。我相信他会把我带进这个时代,让我重新融入世界。 “可是只要山端的神殿还在、圣域还在,我和其他守卫就没机会走出这里,即使教皇允许,我们的身份与职责也不会允许——我不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想的——就拿在第一殿被你杀死的奥古斯说吧——当然还有几人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他们从来都对外面的世界视而不见、避而不谈,根本不知时代的变化有多么巨大;他们只想着他们自己那卑微的‘神圣职责’;也许他们喜欢圣域、毕生都不想离开这儿,可我不愿意,至少我现在不愿意了。我有充沛的时间,虽然我把大部分都浪费在了这里,可我还是有充沛的时间,我找到了新的爱情、想追寻我自己的生活了。我希望你能摧毁神殿、摧毁这片被时代抛弃了的地方。” 胡步贤就像听一个童话故事。对方说完足有五分钟,他没说话。 他抬起眼睛,重新打量眼前的神迹。那面孔如此柔美——没错,那亘古不变的青春肤质里、那永不熄灭的烁烁眸火里,写满了不可模仿的神秘和古意。 一千五百年! 少年在心底重复,比较着他自己的八十几年岁月。仅仅的八十几年,就让他那样孤独寂寞、毫无指望。他又想到东郭和第五经历的百年长河,进而想起王小明——他曾叫他“老不死”。可是一千五百年!这岁月的数字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想,除了神迹本身,一切都将像以往一样变化下去,变化再变化…… 他酸涩地发出一声嘲笑,说道:“我以为你知道教皇发生了什么!” 古老的神迹摇摇头:“很久以前,我看着利奥三世戴着那张面具走进神殿,隐居于此。如果没有这次战役,他将和我们一样,永远不会走出这里。我不在意他。这么久了,我们只为教皇,我甚至无权自行了断。” “好吧,可你知道吗?就像你说的,时代变了,现代人不时髦歌颂美少年了!那罗马人会把你当成变态、怪物!” “我不在意!时代的好恶阻挠不住爱!” “那你想怎样?帮我把剩下的家伙全干掉?教皇也干掉?” “我不能。” 胡步贤嘲弄地笑了。 古老的神迹说:“除非圣域毁灭,我才能帮你杀害同僚。这儿的神迹不受你们那十三律束缚,可自有它的规矩,我一旦违抗,将面临你无法想象的惩罚,不只是死那么简单……” “那、那你让我怎么做?你能让我在以后的路上活下来吗?” “我不确定。不过我想把这给你。”古老的神迹放下头盔,打开了帷幕旁一只小柜子上的第二个抽屉。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根金色的橄榄枝,交给了胡步贤:“这东西比你们要找的《神迹诸多疑问》的初稿还古老,是我的神迹导师去世前留给我的遗物,附着了他毕生最得意的魔法——永久性驱逐魔法。不需要任何咒语,你只要把它对准你的敌人、高高举过头顶,你的敌人就会知难而退。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希望它能够帮助你。但是记住,它只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被使用一次。时间不多了,你走吧。” 主人把胡步贤领出了房间,一直把他送出长廊、送到了出口外面。 “我职责到此,再告诉你一件事,第四殿的普鲁塔克,非常相信他下面的三座殿宇,所以他那里没有值日守卫,一个手下都没有。你可以放心过去。” 他推了胡步贤一把,迫使对方迈开了前进的脚步。 胡步贤把那条金色橄榄枝缠绕在腰间,头也不回。可是他能感觉到那坠入了爱河的古老神迹正目送他。在踏上下一级台阶前,他停住了脚步,回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古老的神迹远远招一招手,说道:“阿弗罗迪特。”从他口中念出的古希腊语如此典雅、轻柔,直在听者心底缱绢不去。 “爱!” 胡步贤把那名字翻译成了中文,牢记在心。 他忽然又念起东郭,念起对方的脸、声音,浑身顿时燃起一股暖意。他知道对方正在很远处看着他,这让他疲惫的双腿再度注满力量。 “我不会死!” 他摸摸腰间的金色橄榄枝,坚定地对自己说。 一小时四十分钟后,他抵达了下一个目的地。正如阿弗罗迪特所言,这儿空无一人。他顺利地穿过去,向更高的目标进发。 此时,已是午后三点整。 39、NO.7 04 石阶变得蜿蜒,到达下一个目的地时,已是下午五点。 天光渐黯淡,值得庆幸的是时值夏季,天若彻底黑下来还有三个多钟头。如果以昼夜相交之际算,胡步贤认为他至少还有两个半小时去赌一把。 他向西天边那抹淡下去的夕阳望了一眼,走进第五座殿宇。 与之前的殿宇相比,一座意外地富丽堂皇。厚厚的羊毛毯从入口延展到望不见的尽头;那些苍白的石墙、石柱上,全饰满金灿灿的繁复雕刻;轻柔的围幔一重接着一重。 他警觉地向深处迈进,不时扫一眼那些美轮美奂的装饰品。 这里什么也没有,既没有门里等待他的古典神迹,也没有潜伏于黑暗中的危险目光,甚至没有一丝一毫魔法的气息。 胡步贤不禁开始怀疑此处是否有人。这里与其说是殿宇,似乎更像——坟墓,一座华美的坟墓,俨然金字塔的内部。 忽然,前方重重帘幕的深处传来沉重的叹息似的咆哮,把胡步贤吓了一跳。 “出来!”他回以低低的咆哮。 回应他的,仍是那叫人胆寒的低鸣。 他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索性一鼓作气往对面的尽头跑去,厚重的地毯让他的脚步无声无息。 一点亮光在正前方隐约闪现,让胡步贤的心头也像点起希望。 看样子会顺利! 他向出口接近,出口近在咫尺。当他就要踏出这殿宇的刹那,他被笼罩进了一片阴影里。刚才听到的兽吼近在耳底,吼叫声的主人在他面前突然现身,阻断他的去路。 那是一只有三个头的巨型黑狼,鬃毛全是长在身上的一条条小蛇构成。 胡步贤吃一惊,但马上镇定下来。他在右手积蓄一团火焰,向怪物抛出。这是凶猛的一击,却被怪物像吞糖块似地吃了个干净。接着,它身上那些鬃毛的双眼向胡步贤放出了红色的光。 他不知道这光芒意味着什么,当他搞清楚时,他已无法挪动脚步。他的双脚正在变成石头,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怪兽是高超的魔法制作出来的。 “丑八怪!我才不想变石头!”他左手一挥,一道闪电横扫怪物。 怪物扭动庞大的身躯,躲过要害,却被劈下几只蛇头。它发出了愤怒的吼声。胡步贤趁机往它嘴里又投去一枚闪电。爆裂声顿时在它腹内炸响。它惨叫、狂吼,不停地甩动身躯。它的鬃毛也跟着它上下甩动,再次张开了眼。 红色的光芒如剑如矢,令胡步贤在千军一发之际张开了水墙。红光不断变强,妄图突破水的阻挡。两股力量互相抗衡了一阵,红光终于要突破进来,胡步贤一鼓作气,瞬间把水幕变成冰幕。光滑的冰面把红光全都反射了回去。 怪物发出一声咆哮便没了动静。 爬上胡步贤双腿的石头停止了侵噬。胡步贤击碎冰幕,给了已经变成石头的怪兽最后一击。那魔法的产物立刻灰飞烟灭,他变成石头的腿脚也恢复了原状。 太阳又向西天边靠近了些,天光越来越暗。 胡步贤刚向前踏出一步,一支从背后飞来的金长矛霍地刺裂了他脚尖正踩着的方砖,透明的魔法屏壁立刻从长矛两侧展开。 身后响起怒气冲冲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女性的声音说道: “科尔波罗斯看守那道门近千年,还没一个神迹胆敢冒犯它!”脚步声豁然停止。 胡步贤回过身,只见一名埃及女战士气势汹汹地挡在他眼前。 她画着直入鬓发的蓝、金双色裸妆眼线;金线绑起的乌黑发辫整齐地垂在肩头;她的头盔是张开血盆口的乌色狼头,披过双肩的半月形黄金胸饰,既是装扮又是铠甲。 她用一种古老的埃及语言嘶嘶地对胡步贤说:“如果你悄悄从科尔波罗斯脚边溜出去,你已逃出一命,可你偏偏杀害了我最心爱、可爱的科尔波罗斯!虽然还没到当值时刻,但我也不会让你再走出这里一步!” 不等少年开口,她右手食指直指他的心脏,一道血红光发射了出去。 胡步贤大吃一惊,再次竖起冰幕,可是红光瞬间击穿了他的防御。 “小鬼,把你的心脏拿来!” 话音未落,她的左手上一支金色天平凸现出来,一边的秤盘上放着雪白的羽毛。 “阿努比斯?!” 胡步贤记得只有埃及神话中的阿努比斯神才会用天平和羽毛承重人心。 女战士微微一笑:“确切地说,我的名字是安普!” 第二波突袭迎面而至,胡步贤往旁边一跃,勉强躲开,冷汗凝结在了他的眉心。 只差一步就能离开,必须想办法!他在身后作出魔法保护层,开始集中攻击那支黄金长矛制造出的屏壁。 安普的魔法水平远远高于他,他的魔法层眼看就要被击破,而他眼前的那一道竟如铜墙铁壁。 “小鬼,支撑到此,你也算了不起了!” 安普的右手突然冲破他的魔法层,朝他伸了过来。 他猛地闪身,一把抓住了女战士的那只手,一道新的魔法层在二人之间竖起。 “你要做什么?!” 安普似乎预料到某种危机,想抽回她的手,可是胡步贤不会给她机会。他开启了作为灵魂终结者的力量。无数半透明的、幽蓝的灵魂触角,不情愿地从他碰触的地方溢出女战士的皮肤。他一把攥住其中之一,迫使它们所有的触角都贴合在了他的手上。他张开他炙热的毛孔,动用一切力量把它们吸收进自己的身体。 “你是灵魂终结者?!” 安普大吃一惊。等不及胡步贤回答,她的长矛已回到她手中。胡步贤的魔法保护层再度粉碎成片。 “我说过的,不会给你机会!”女战士右臂上的黄金蛇手钏活动起来,吐出红色的、带着火焰的信子,直扑被胡步贤碰触着的手腕。 胡步贤松了手,转身便跑。那道透明屏壁在长矛离开的一刻开始了扭曲。他向它猛抛出一串火球,炸开一个洞。此时,他身后也有一团凶猛的魔法火球向他袭来。他蜷紧身体,从那洞中一跃而出。袭向他的火球炸碎了剩下的屏壁,他在爆炸的作用下被远远弹飞。 “小鬼!别以为逃出我的地盘儿就能活命!” 安普的威胁越来越渺茫。 那苍白的石头在一瞬间看起来如此渺小,漫长的石阶看起来也短得像蚯蚓。 把我送到山顶才好啊!胡步贤想着,重重摔到了地上。他吃力地爬起,发现自己只在通往第六座殿宇的石阶中央。 “看来这些高级神迹也不怎么样嘛!还得靠我自己往上爬!” 刚才的争斗花费了他整整一小时,他来不及休息,争分夺秒往上跑。虽然爆炸没能把他直接送到山顶的神殿,但也省下他不少的时间。 他只用了半小时就到了第六层的平台。 头顶穹宇被深蓝色的夜幕彻底笼罩,西天边昼夜相交,只剩一线不明的酒红色晚霞。 没时间了! 胡步贤跑进殿宇。 “到那里为止。” 一支金色的长靴首先映入闯入者的视线。顺着那靴子,胡步贤慢慢抬起了视线。这座殿宇的主人就站在眼前。 他是个典型的有着爱奥尼亚血统的希腊人,身材高挑健美,眉目英气逼人、鼻梁端正挺直,利落的短发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他全身都被黄金铠甲包裹,连手指也不例外,胸前佩了一朵红玫瑰。他用他那金灿灿的手指为胡步贤指明了身后的威胁:“看!” 胡步贤被他的气魄震慑住了,无力反抗地回头望去。酒红色的晚霞消失殆尽,山下五座殿宇门口的高大石柱上嗖地亮起青蓝色的火焰,不到一秒钟的工夫,火焰点亮了整座山崖。紧接着,以第五座殿宇为分界,那些火焰向着山上和山下全变成了明亮的红色。 “你们没退路了。” 希腊人走出殿宇,走到了平台上。他的金色铠甲沐浴着初升的皎白月光,使他看起来神圣而高贵。他眉间凝聚着的沉稳与双眸里闪动出的坚毅,再一次震慑住了胡步贤。 他也是一名古典神迹! 胡步贤马上有了这意识,于是说道:“我、我必须到山顶的神殿去!” “你看到了,守夜人全部当值,并且已经知道你的闯入。如此,你还要前进?” 胡步贤没说话,警惕地瞪着他。 “我懂了。那么你过去吧。”他闪了身,让开一条通路。胡步贤并不犹豫,从他身边跑过。当跑进殿宇时,他高声喝住闯入者。 果然不会这么容易! 胡步贤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说让你站住!” 一阵闪光在前方交织成一张阻拦去路的网。胡步贤不得不停下来,回身瞪着那希腊人。对方慢慢走近,用他惯有的威严嗓音说道:“我说过的,让你站住。” 胡步贤仍不说话。他在衡量他竟有多少胜算。如果说他在第一座殿宇的争斗凭得是不相上下的实力,那么从第二座殿宇直到第四座,他凭得完全是运气;刚刚闯出第五座时,他侥幸地运用了些小聪明。可是面对这个人——他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了。 “我会让你过去的。” 仿佛为了安慰年幼的神迹,这古典神迹说道,“我注意到了你缠在腰间的金色橄榄枝,那是阿弗罗迪特给你的?” 胡步贤模上了腰间的橄榄枝。 古典神迹微微一笑:“看来是了。” “你、你到底想怎样?”胡步贤总算发出声音。 古典神迹有些吃惊:“你的希腊语说得不错!” “少他妈废话!” 古典神迹依旧一笑:“看在阿弗罗迪特的份儿上,我会让你过去。不过,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不容胡步贤开口,他说了下去,“你一定见过阿弗罗迪特房间里那束红玫瑰吧?那是四季不败玫瑰,任何魔法对它都起不了作用。我曾向他请求过一支。”他取下了他胸前的玫瑰花,“我要你把这支玫瑰带给第十二殿宇的主人——格洛克。” 40、NO.7 05 胡步贤糊涂了:“就、就这事?” “就这事。” “你干吗不自己给?” 古典神迹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格洛克拥有天神般的高贵气质和动人美貌,即使日月星辰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作为魔法师,他更是数一数二的利害。比他阶位低的众人,他不放在眼里是很自然的。从我认识他起,就亲见无数凡人和神迹追求过他,他拒绝了所有人。我可以毫不畏惧地战死沙场,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听到他拒绝我。我想他并不知道,我每一个夜晚都在仰望他的殿宇,已经整整一千年了。” “你可以叫你们这儿的谁给他捎上去,为什么让我这陌生人……” “我们这里的人他全认识。如果我拜托他们,他会认为我在戏弄他。” 胡步贤嘲讽地笑了:“好吧,要是我能活着到那儿……” “你能。”古典神迹十分坚决。 “你又不是先知。” “一颗帝星改变了运行轨迹,即将滑入主星与煞星之间。你注定此处死亡,但命运无绝对,你不会死。”他把红玫瑰交到了胡步贤手上, “告诉格洛克,这是我莱奥斯为他献上的玫瑰。” 胡步贤同样把玫瑰别在心口,掉头便走。 “等一下!” 胡步贤站住了:“还有什么话?” “如果是白天,你可以这么走出去。当值之时我让你堂而皇之,便是我的失职。虽然我很想招待你一晚,让你明早安全通过剩下的关卡,可那么一来,我的责任更大。” “难道你?!”胡步先吃一惊。 莱奥斯微微一笑:“请你离开前奋力打我三拳,那样至少算我尽过职责。” “你来真的?”胡步贤攥紧了拳,“我可从不放水。” “更好。”莱奥斯戴上了他金色的头盔,“用你全部的力量。” 胡步贤在两手上积蓄魔法,正如古典神迹所言,用上了他全部的力量。他的两只手很快被火焰包裹。第一拳像颗熊熊燃烧的流星,直袭莱奥斯腹部。 一阵电光火石后,莱奥斯岿然不动:“年轻人,用点力气吧!否则往上的路你会非常艰辛。” 胡步贤大吃一惊。若换作别人,即使是高级神迹,也绝无法在这一击后毫发无损。剩下的两拳像两个正午的太阳,连续爆发了出去。魔法的余威直接贯穿山下第五、四殿的顶与上空。可是烟雾重重背后,莱奥斯仍像座山似地站着:“噢,我稍微感觉到疼了。记住,再往上走,你必须发挥出比这更大的力量才行。” 胡步贤看了那古典神迹一眼,不等对方再现身,跑出了殿宇。 我真得不会死?他在心里揣摸莱奥斯的话,那家伙不会只想安慰我吧? “你不会死!” 背后突然传来莱奥斯威严的声音,胡步贤笑了。 第六座殿宇就在眼前,在初升的洁白圆月下弥散着冷蓝的光。那高大石柱上的血红火焰,魔眼般跃动着,冷冷俯视下面的一切。胡步贤在门口停顿片刻,走了进去。 这些殿宇比起白天更显肃杀,其中点燃的一束束火把直欲把人带回千年前的光景。 “该说下面的家伙太弱,还是你太幸运?我只能想象,是他们都背叛了圣域。” 随着一个傲慢的声音的炸响,一束魔法之光从前方深处直刺而来。 这是避之不及的一击,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就在这光将刺穿胡步贤眉心的前一秒钟,一只突然伸来的手掌挡下它、将它捻成了灰。 胡步贤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只手的主人,只听那人庄严地喝道一个名字: “乌拉罗!” 短暂的沉默后,殿宇深处传来刚刚那傲慢的主人的声音——这一次,它有点诚惶诚恐:“啊!您……” “不必说了,让我们过去。” “是。” 建筑中的危险气息立刻消失殆尽,只剩下那些白惨惨的石柱和墙壁上簌簌的火把。 “跟我走你会很安全。” 胡步贤怀疑地打量起眼前这家伙,这家伙浑身被一条紫色的长斗篷包裹,头和脸也不例外。不过听说话的声音,胡步贤可以知道他是个男人,个子很高的男人。 不久前被莱奥斯吓住的那种感觉又涌上来,甚至更甚。胡步贤什么都没说,也没动弹。 “走吧孩子。”蒙面的男人又说道,“你不是要去教皇那里吗?”他说着,首先迈开了步子。 胡步贤根本没意识到他已经跟随了对方,当他意识到时,他们已经走过三座殿宇。其间的过程,既像梦般平静又像梦般虚幻。 “等等?!”胡步贤在石阶上停住了脚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你、你对我的意识做了什么?” 那家伙走在前面,侧过身来盯着胡步贤:“我什么也没做。无论是他们让路,还是你跟着我走,都是你们自己的意志。走吧,你很快就能到达山顶的神殿。见到教皇的话,无论他对你如何,别受迷惑,务必杀死他。” “那是我的事了。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蒙面人摇摇头:“还不是时候。”他再度迈开脚步,胡步贤不得不跟上。 也许他就是莱奥斯所说的帝星?胡步贤只能让自己这么想,是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比莱奥斯更加有威慑力的气质控制住了他和所有人,并非魔法的力量。 和前面一样,无论是第十殿还是第十一殿的主人,在听到蒙面人的声音后,全都主动让开了通路,甚至亲自站在殿宇内迎送。 胡步贤特别留意了一番第十一座殿宇的主人——被阿弗罗迪特称之为高级神迹中的高手,阿瑞斯。他有着一头红色短发,火焰般向上生长着;他盯住闯入者的火色眼眸中,跳跃着好斗的火焰;他一边唇角若隐若现的一丝笑意,足以证明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胡步贤发现他没办法盯住阿瑞斯太久,否则他会被对方强大的战斗意识控制,从而失去理智。他几乎是小跑着,跟着蒙面人逃出了第十一座殿宇。踏上接下来的石阶时,他听到了阿瑞斯一声不屑的哼笑。 最后一个关卡临近了。胡步贤的心怦怦乱跳。他忍不住问蒙面人:“你会带我去教皇那里吧?” “如果顺利。” “什、什么意思?你会帮我杀了教皇?” “不,我不能。我的职责让我做不到。” “你的职责?难道你是……”胡步贤猜测蒙面人是十二守夜人之一,但从刚才的状况看,他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不要多想,你很快就会成功,走吧。” 临近午夜时,他们踏入最后的殿宇。 最后一位守夜人正单膝跪在高大的门内守候。 “格洛克,让开道路。”蒙面人下达着命令,带领胡步贤从他身边走过。 胡步贤想看看这号称最美神迹的家伙究竟长什么样子,可是对方低着头,使他只看到金灿灿的铠甲和那一头如瀑如幕的水蓝色长发,长发一直铺到地上,与铠甲的金色和方砖的白色形成非常醒亮丽的对比。 淡蓝色的头发?! 胡步贤正在诧异,一道锋利如刃的风超越了光速从背后削来。如果不是蒙面人及时捻灭那道魔法,胡步贤已身首异处。少年冒出一身冷汗,只见水蓝色头发的神迹站在身后的方向瞪着他们,威风凛凛的气魄令夜色也失去华彩。 “格洛克,你该服从我的命令。” “抱歉阁下,”这守夜人以一种温存却不失男性风采的优美嗓音说,“我只想确认您的身份,以免失责。” “那么你确认了?” “是的阁下,除了您,没人能挡下我这一击。” “很好。”蒙面人对胡步贤说,“放心走吧。” 胡步贤不发一言。就在他跟着蒙面人走到出口时,他突然想起莱奥斯的托付:“等等!”他摘下胸前的玫瑰,向着目送他们的格洛克返回,“给你……” 格洛克接过玫瑰,笑了:“很美的花儿,但你并不认识我。”他的口气里透着一种嘲弄。 胡步贤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容貌,他在一瞬间就被深深震撼住了——格洛克,无疑是他见过的所有凡人与神迹中最美的。无论五官还是身材,全都完美地贯彻了黄金比例;发丝下时隐时现的眉如烟如隽;一双有着紫蓝色眸子的眼闪耀着比星星还璀璨的光辉,精致的眼皮上点缀着纤长卷翘的睫毛,使这古老的神迹看起来充生命的光华;他的鼻子有点女性化,纤细而挺直;他鼻下的人中、嘴唇的形状也完美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微微丰起的下唇,就像他手中捻着的那朵四季玫瑰的花瓣——他的手也是美的,从骨节、指尖散发出优雅和高贵;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弥散出水仙花般的香气,使见到他的人完全沦陷在他的美貌之中。 胡步贤忽然想起阿弗罗迪特,这古典神迹无疑很美,可是与格洛克比起来,明显居于了劣势;接着他又想到东郭多闻——他的爱人绝对是美的化身,但和格洛克比较也相形见绌。 胡步贤还没从那美貌带给他的震撼中回过神,他身后响起了蒙面人的惨叫。这惨叫令他大梦初醒,他猛回了身。 “阁下?!” 格洛克向着蒙面人疾步而去。对方却挥开了他,一只手扶着头:“不!不!不要靠近我!”说着的工夫,蒙面人突然消失了。 格洛克完全不明白眼下的状况,胡步贤也一样。过了足有两分钟,胡步贤自言自语着“只能靠我自己了”从格洛克身边走了过去。 “站住。” 格洛克忽然说道:“那位阁下的提早离开,只能让我认为是他放弃了他的命令。那样的话,我就不能让你再踏进一步,即使你的这朵四季玫瑰让我有点意外。”他把玫瑰丢在了脚下。 41、NO.7 尾声 “等、等一下!” 在格洛克动手前,胡步贤说,“你口中的‘那位阁下’,他是谁?” “哦?”格洛克冷笑,“你不知道他是谁就跟他走了这么久?好吧,我告诉你,他是教皇本人。”他抬起了右手,魔法的金光在指端点燃。 胡步贤被格洛克的话惊愕住了。他想不通教皇为什么帮一个将对自己不利的人?为什么教皇叮嘱他务必杀死自己? 正当困惑着的时候,那点金光已成一束充满威胁的金色光束,直刺向胡步贤的心口。 胡步贤大吃一惊,快速张开一道保护层。他的力量在格洛克面前太渺小了,保护层在一瞬间被光束击穿。一滴冷汗从他的眉心间滑落,他迅速拽下腰间的橄榄枝,把它高高举过了头顶。光束顿时慢下前进的速度,但仍不屈不挠地往前跳。 “别以为你有阿弗罗迪特的金橄榄就能使我退却。作为叛徒,他也不会有好下场!”格洛克的指尖再度亮起金光。 就在这时,出口方向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停手!” “阿尔特尼斯女祭司!” 不等格洛克迎出去,阿尔特尼斯走了进来:“这孩子得跟我走,是教皇的命令。” 格洛克熄灭了魔法:“教皇阁下他……” “他让我带这男孩走。”祭司说着,抓住了胡步贤的右手。胡步贤甩开她,充满敌意地瞪着她说:“别他妈耍花招了!” “嘘!别出声!跟我走,否则你会有危险!”祭司又想挽住胡步贤。他躲开了,恍悟道:“教皇让我杀了他。说清楚吧,你们有什么阴谋?” “祭司阁下?!” 祭司扬手制止格洛克,对胡步贤说:“没错,教皇他、他有点不对劲。一开始,我以为像徐告诉我的那样,教皇被掉了包,后来我发现不是那样。他是真的,不过他的身体里似乎住进了另一个灵魂。就在刚刚,他差点杀了我,可是他又救了我。就像你说的,他让我去找你们,他想让你们杀死他。但我不能那么做!他是教皇呀!” “恕我冒昧,祭司阁下,”格洛克说“如果您所言非虚,我想我们必须执行教皇的命令,杀死他。” “格洛克?!” 守夜人看了胡步贤一眼,拾起脚边的玫瑰:“我们保护得是代表和平正义的教皇,不是一个被恶灵控制住了的傀儡。” “你、你胡说!” 祭司哭了。面对着她的美丽守夜人却微微一笑:“也许您并不知道利奥三世戴起面具的真正原因。我们看着他走进圣域和神殿,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嗅着玫瑰停顿了片刻,确信他的听众绝无打断他的意思,才说下去,“在您来到圣域前,祭司阁下,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争。为夺取圣域的领导权,教皇的孪生兄弟煽动了一群由他统领的灵魂战士叛变——就是那种能在活着的时候就让灵魂脱离躯体的古老神迹战士。叛乱很快被平息,那孪生兄弟被教皇亲手处决。你们一定知道潘多拉魔盒?按规矩,罪大恶极的灵魂将被投到那里,可是教皇态仁慈了。他仅仅用魔法把叛乱者的灵魂投入了地狱谷。为了不使他那兄弟的灵魂再对圣域有企图,他用附着了强大魔法的面具把他自己隐藏了起来。我想如果没有不久前帕特侬神庙那次骚乱,教皇兄弟的灵魂是没机会侵入教皇身体的。当然了,究竟是谁撕开了位于耶路撒冷欣嫩子谷的魔法封印,也是个迷。我很遗憾,祭司阁下,帕特侬神庙发生激战时,我们十二个人奉命不许离开圣域。如果当时我们当中有违命者,我想教皇不会被他兄弟的灵魂趁虚而入……” “不可能!”祭司打断道,“我亲眼看到你说的那孪生兄弟,还有那些戴着面具的神迹!他们不是灵魂,我知道灵魂是什么样子!” 格洛克仍笑笑:“您忘了他们是灵魂战士吗?教皇的兄弟是他们的领袖。换句话说,既使他们的身体灭亡,灵魂也会在保护魔法的作用下维持生前的样子。只要他们的魔法够强,生与死在他们眼里没有差别。”他转向了胡步贤,“既使是灵魂终结者,也对虽死尤生的灵魂毫无办法,除非你能分清他们是活人还是亡灵。如果教皇真得被他孪生兄弟的灵魂得逞,还有一点就非常令人担心了。” “什、什么?”祭司似乎知道格洛克要说什么,只是不敢相信。 “其他早已死亡的灵魂战士,跟着那孪生兄弟一起回来了。他们很可能潜入了圣域中其他神迹的身体。” 祭司被守夜人的话吓住了,用手捂住了嘴巴。趁这工夫,格洛克用一阵风把祭司和胡步贤吹出了殿宇,并对他们大声说:“我会和其他守夜人负责此事!” 这阵风强劲而温柔,一直把两人送到圣域的边缘。隐秘的魔法保护层外面就是普通人的世界,两个空间沐浴着相同的夜色。 “我不能走!他们会杀了教皇!” 祭司正要冲回去,被胡步贤一把丢出魔法与现实的交界。 摩根和罗西塔守在不远处等待着,见到胡步贤和祭司,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搞的?!”罗西塔有点责备胡步贤把祭司带了出来。 “一言难尽!”胡步贤毫不顾及地脱下已经破破烂烂的罗马裙装,从摩根那儿拿回他的牛仔裤和白衬衫换上。他把在圣域的所见所闻简单讲述了一遍,之后说:“我还得回去看看,你们盯住这女的,别让她去坏事。”说完,他又跳进了魔法层。 胡步贤匆匆望一眼坐落着神殿的山崖,向旁边的村落跑去。这片安详之地被魔法的火和光映得亮如白昼。他在一户人家门口找到了阿弗罗迪特。 古典神迹戴上了头盔,金色的长发在闪烁的夜幕下飞扬。 “你在这里做什么?教皇呢?” 风和火的声音充斥了耳朵,胡步贤只能让自己大喊。阿弗罗迪特注意到他,同样大声回道:“哦!在清剿叛徒!” “灵魂战士?” “是的!这次不管教皇愿不愿意,我们会彻底消灭他们!” “怎么消灭?潘多拉盒子毁了!” “看那儿!”古典神迹指向山顶的神殿上空。那儿正被一束神圣的光芒笼罩,光芒中依稀有一朵盛开的莲花。可是距离太远,使其看起来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那朵花从天而降,吸收了我们驱逐的所有恶灵!阿瑞斯检查过了,它是我们这边的力量!如果你想帮忙,到那里去吧!” “我会去的!但我想把这还你!”胡步贤把金橄榄交到了阿弗罗迪特手上,“它救了我一命,谢谢!”说完,他跑开了。跑到山脚下,他回头望去,只见古典神迹的白色战袍在深蓝的夜色里飞扬,上面沾染的鲜血就像绽放的红玫瑰。 走了没两步,他碰上了摩根和罗西塔。他们对他说:“阿尔特尼斯挣脱了我们,往山顶去了!” “我也正要去那儿!” 他们三人一齐往上跑。 十二座殿宇几乎都被毁了,遗迹似地矗立着,轻烟直入天空。整个儿圣域的魔法保护层眼看就要崩溃,使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到达了山颠。 神殿上空飘浮着的莲花顿时凸现出来,它无比巨大,弥散着神圣的光芒、旋转着,不断从四面八方吸收哀号的灵魂。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合上一片花瓣,预示着又有些来自远古的叛徒被消灭了。 白色的神殿摇摇欲坠,沙石不停地在焰火中崩碎滑落。 他们来晚了一步,戴着金面具的教皇腹部插了一只嵌满宝石的刀柄,倒在一片血泊中。女祭司跪在那儿,抱着他。两边站着格洛克、阿瑞斯和另外四名身穿铠甲的守夜人。 “是谁下的手?”摩根问。 “我们打伤了他,他清醒过来,自己给了自己一刀。”一名守夜人说,“他的灵魂终于战胜他邪恶的兄弟,带着那恶灵进入了那朵花。你是灵魂终结者?”这守夜人忽然转向胡步贤,“用你的力量让他们从此消失吧!” 说着的工夫,那朵莲花彻底闭合,收敛了所有的火和光。夜色恢复平静,空气里充斥着焦烟的味道。花苞从空中徐徐降落,飘进神殿。胡步贤走近它,朝它张开了手掌。那些有形和无形的灵魂在一瞬间化成无数幽蓝色的触手,被灵魂终结者吸入了血液。 阿尔特尼斯终于抬起头,看向胡步贤:“教皇离走前让我转告你和你的同伴,他兄弟一度控制住他,让他以神的名义蛊惑了你们的一名叫做麦丘里的同伴;和美国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行动科科长汤姆·里德尔作交易的幕后者,也是他——他的孪生兄弟。有了羊皮卷,他们就能彻底消灭教皇及其他人的灵魂,真正拥有圣域。另外,他可以肯定,撕毁欣嫩子谷封印魔法的人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 “那人是谁?”胡步贤问。 祭司摇摇头:“教皇没有说就……”她流下了泪水,“‘先知是最后的希望’。这是教皇阁下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抱紧了那尸体,亲吻着那冰冷的面具,“你们走吧,世上不会再有圣域。时代变了……” 伴随着她颤抖的声音,白色的神殿轰然崩毁,仿佛是无法再承受历史的重量。 “祭司阁下?!” “阿尔特尼斯!” 无论是守夜人还是摩根和罗洗塔,无一不呼喊她。可是她没有走出来,就那么抱着她深爱的人,被一片历史的遗骸掩埋。 尘埃落定,迷烟潇潇,山崖上徒留死寂。 所有人就那么站着,茫然望着眼前的废墟。不知过了多久,一抹霞光从东方的山脉冉冉映红。 黎明的清冷让胡步贤哆嗦了一下,他觉得他仿佛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慢慢转动眼睛,把视线投到了格洛克身上。这位神迹的胸前佩戴着那朵四季不败玫瑰,如此美丽动人,使他再度陷入一场迷醉。可是他只痴迷了短短的片刻,便迅速转了身,向山下走去,并且说道:“格洛克,花不是我送的。莱奥斯让我告诉你,这是他为你献上的玫瑰!” ——教皇篇·完—— 三、魔盒篇 42、NO.8 序 胡步贤和摩根他们走进圣域的第二天,徐之元他们聚在旅馆的一间客房里焦急地等待着。莱西斯想他们分开的那个地方看看情况,毗拉卢阻止了他:“不行,万一成为目标,反而对胡不利。” “那、那什么,那咱们就干等着?”徐之元也有点沉不住气了。第五同样朝毗拉卢投去询问的视线。 毗拉卢说:“徐,你是我们的组长,你应该更加冷静才是。” “别开玩笑了!那什么,任命我的汤姆·里德尔都给抓起来了!” “所以说别着急嘛,baby ?”花轮趴在床上玩着徐之元的ipad,平板电脑乱糟糟地播放着视频,“信号挺好,一起看《新网球王子》第二季吗?我超期待不二周助也领悟天衣无缝之极致啊?” 几个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对了!我给摩根打个电话!”莱西斯掏出手机,征求毗拉卢的意见,后者没有反对。大家于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莱西斯,连花轮都关了动画视频。 莱西斯刚要拨通电话,被房间里不知从何处射出的一道魔法光束刺中心脏,无声地倒了下去。 “莱、莱西斯?!” 希腊同伴没有了气息和生命迹象,几人大吃一惊。 “大家准备!” 毗拉卢下达着命令,首先张开防御。不到一分钟,剩下的人就和他背靠着背紧紧围成了一个圈。 “徐!保护好羊皮卷,要来了!” 正说着,房间内的魔法保护层被突破,一大群神迹凭空挤进了房间。他们的衣着打扮差着时代,地域也各不相同。 “是《百年重犯名单》上的家伙!”毗拉卢认出了其中几个,马上指出。 话音还没落,刑犯们的攻击全集中向了徐之元。几人相继在先知前面张开几道防御。第五飞出了无数血族的火球。 火球击中几个敌人,可是防御屏蔽也悉被击碎。 “Oh!My God!再这么火拼下去,大家都要game over 了!快想办法! 花轮设起的最后一道魔法鸟居眼看将化成泡影。 “看样子,他们的目标是先知!”第五说。 “Of course!And then?” “保护徐离开!”毗拉卢十分果断。 “啊?!为、为什么呀?! “徐之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我虽然只有三级水平,可我也不能让你们……“ “因为你是先知!”三人异口同声。毗拉卢接着说:“没错,你只有三级水平,但比起我们这些神迹,先知的发展空间是无穷的。五!带他离开!” “嗯!” 不等徐之元多说,他已经被第五拖出战斗圈。 一层金褐色的魔法膜瞬间把两股势力划分开来,徐之元和第五也被隔开了。是毗拉卢为保护他们顺利逃脱而张开的保护层。花轮就在这保护层的掩护下发起了反击。可是敌人的数量太多,级别又与两人不相上下。不一会儿,两人就只剩招架之力。 “等、等等!” 徐之元被拖出门口的一刻,突然大叫着翻起了白眼,“我看见一抹漆黑的影子,和一道金色的圣光!那是……” 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原本就硝烟弥漫的空气更加激荡起来。 “谁?!” 敌我双方同时惊呼。 一道被撕裂的空气裂缝代替了回答,还不及那些敌人看清来者面孔,他们就被那裂缝中射出的一片喷火的金光消灭殆尽。紧接着,一身黑色爱马仕猎装的东郭多闻从隔界走了出来。 “科、科长?!” “博远?!” “各位还好吧?”东郭优雅地开了口。 毗拉卢和花轮长出一口气:“千钧一发,baby!不过……” 他们望向了一动不动的莱西斯,希腊青年的表情如他生时般安详而英俊。毗拉卢用手帮他闭上了眼睛,花轮给希公职腊神迹机构打了电话。没几分钟工夫,当地派人把莱西斯的尸体抬走了。 气氛稍有缓和,第五问起东郭: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早放开了徐之元,因为已经没有带先知走的必要。 东郭扶了一下眼镜:“汤姆·里德尔的案子有结果了……” “这、这么快?” “负责案件的审判组,是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秘书部指派的,办事效率惊人之高……” “So?” “里德尔承认是他安排了那次监守自盗的犯罪活动。事后,他亲手把《百年重犯名单》交给了一名叫做阿方基的俄罗斯血族。”东郭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第五和花轮,两人若有所思。东郭于是说:“至于和他作羊皮卷交易、以及指使他刺杀先知的人,他并不认识。不过我遇到沙加……” “沙加?!”四人倍感意外,“他还……” “有什么不对吗?”东郭不知道沙加和教皇的事。 “没什么。”几个人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让东郭说下去。 “昨天,我作为汤姆·里德尔一案的证人之一,前往了美国联合国总部。乘飞机回国时,我听见隔界里有人对我说话。那便是沙加。他告诉我,子卿——小胡前往了圣域,请求我去帮助小胡,否则小胡会有生命危险;而他自己正陷在某种麻烦中,无法前往。说真的,我当时吓了一跳,差一点就从隔界赶去希腊了。可我的工作还没完成,丝毫的耽搁都会给参与中国方神迹战役的同僚带来巨大损失。我只好让我的意识代替我进入圣域。沙加说得不错,小胡正面临危险,幸好我及时唤醒了他。回国以后,我便不知道他的情况了。工作终于落下一个阶段,我非常不放心,所以直接从隔界赶来。就在几分钟前,沙加向我传达了他的声音。他说小胡他们平安无事,与里德尔作交易的人是教皇的孪生兄弟,其灵魂已和教皇的一起被他及时降下的降魔莲花封印。另外,他还带来一好消息,来自耶路撒冷的绝大部分恶灵在圣域被消灭了。” “真的吗?” 正说着,房门打开了。 大家相继投去视线,首先欢呼出声的是徐之元:“组长?!” 胡步贤在摩根和罗西塔的搀扶下走进房间,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正是沙加。 沙加告诉众人,上次与伪教皇对战中,如果不是他及时隐入水的隔界,他很可能性命不保;即便如此,他还是受了伤,不得不先回印度躲避治疗;但他的意识始终留在希腊;昨晚,他趁伤势有所好转,一鼓作气把他的魔法打入了圣域。 “那些家伙最后被我吃掉了。”胡步贤气喘吁吁地说。他受了些伤,看起来不太好。可是他一看到东郭,马上推开了摩根他们,朝东郭跑过去。东郭扶住了他:“啊!能再看见你真太好了!” 毗拉卢又对摩根和罗西塔说了莱西斯的事,两人匆匆告辞,火速赶去送同事最后一程。沙加和胡步贤也感到意外,表示了哀悼。 “我的空闲时间不多了,”东郭看看表,“我这次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带小胡回国。” “啊?!” 最为吃惊的是徐之元和胡步贤本人,“为什么呀?” “小胡受了伤……” “就算这样也不能……” “你在这里的工作完成了,子卿。”东郭紧紧抱住胡步贤的肩,“跟我走吧?还有别的事等着你。” “那、那我呢?” 徐之元慌了。东郭对他笑笑:“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东郭又看向第五,“天极兄,先知暂时交给你了。” “可那什么……” 徐之元的话还没说完,东郭已经带着胡步贤走入隔界。 43、NO.8 01 胡步贤很高兴东郭到希腊来找他,那至少证明对方还关心着他。他完全沉浸在东郭带给他的突如其来的喜悦中,稀里糊涂地跟对方走进了隔界。直至穿出来,他发现东郭把他带回了家。 他看看表,北京时间才凌晨四点。 “一会儿先上单位报到吗?”他问。 “不用。” 东郭脱了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这让胡步贤对他产生了一丝怀疑:“我怎么觉得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没什么。”东郭坐了下来,示意胡步贤在他旁边坐。胡步贤没有动,有点抗拒地瞪着他:“你、你丫想干嘛?” 东郭笑了:“好吧,我告诉你,其实署里没有下达让你回来的指示……” “啊?!那你是擅自……” “对,是我擅自做出的决定。”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次的工作。而且说实话,我不想让你再冒险了。看到你在那鬼地方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忽然醒悟我以前都错了。我不该总想着我们之中有一个死去之后另一个的生活,我们两个应该一起努力活下去。我们在一起的生活才是最美好的。” 胡步贤有点意外,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要是你丫早点儿这么说,我兴许能豁出去辞职,可是现在我他妈还得工作呀!” “你呆在家里,有我在,没人会知道你回来。” “那你顶替我上小徐那儿?” 东郭只笑了笑。 “不可能吧?那你就把他一个人晾那儿?” “还有天极兄陪着他。另外三人也绰绰有余。” “是吗?当时要不是你丫及时赶到,他们也没办法一下子把那些家伙消灭吧?如果我能在那儿,他们就轻松得多,说不定莱西斯还能活下来。” 东郭沉默了。胡步贤紧张地注视着他,一点儿都不清楚他是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屋里安静了大概五分钟,东郭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更爱我。” “那是当然的呀!” “那你为什么不能为我留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胡步贤的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就连你那个兄弟第五都投入了热情,我再不负责任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他在东郭旁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亲吻对方。 东郭始终不作声,突然把胡步贤推倒在沙发上。胡步贤吃了一惊:“不行!” “我以为你想呢。”东郭根本不停手。 “我、我受伤了。”胡步贤说得有气无力。东郭笑了:“我会非常小心。” 面对东郭的吻,胡步贤根本无力招架。他任由东郭解开了他的衣扣,又看着东郭脱了自己的衬衣。他承认他非常想要东郭拥抱他,可是—— “不行!”趁着还有一丝理智,胡步贤逃脱了东郭的怀抱。他边整理衣服边气喘嘘嘘说,“别他妈想用这招蒙混过去!我、我最多呆到明早,要是你再耍花样,我现在就走……” “哦,别!” “那我们,嗯——我们看会儿电视吧?我记得我走以前买了套动画没来得及看。”胡步贤在电视上放录像,东郭和他一起看。没一会儿,东郭就靠着沙发睡着了。 黑夜渐尽,黎明投进一丝曙光。胡步贤关了电视,把熟睡中的东郭摇醒:“我饿了。” “嗯?”东郭迷迷糊糊地伸手往茶几上摸他的眼镜。胡步贤帮他塞到手里,吻了吻他的嘴唇:“你能为我做水晶饺子吗?” “那我得先去买菜。” “冰箱里没有了?” “你不在家我也没心情做饭。等我一下好吗?”东郭去洗了脸,穿上外套出门了。 胡步贤躺在沙发上休息,睡到迷迷糊糊时,突然听见东郭的手机响。他不理会,可是手机铃响个不停。他烦躁地拿起东郭的手机看看,上头显示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号码,他果断地挂断。不一会儿,那个号码又打来。 “够烦的!早叫丫换个铃声了,没创意!” 东郭的手机铃仅仅是普通的“英国音”。 胡步贤接通了电话。不等他开口,话机里便传出一个女声——这女人用标准的伦敦腔急切地说:“混入敌方的线人暴露了!他最后传来消息,被毁了魔法的潘多拉魔盒在夏威夷檀香山最后一次出现。带着它的人应该就是策划一切的真凶,那是……” 话没说完,声音中断。就在这时,东郭回来了:“困的话先睡会儿吧?早饭好了我叫你。” “那个,”胡步贤忽然说,“你让人混进敌方了?怎么干的?” 东郭有点意外,但他还是回答道:“是英国伦敦署派的人。我负责的国际小组与英国神迹官方有合作关系。” “你负责的国际小组主要干什么?” “和你们一样,剿灭来自魔盒与名单的犯罪神迹。”东郭把菜放到厨房的料理台上,“怎么了?你那质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胡步贤犹豫着说:“其实刚才有个女的给你打电话,她说混入敌方的线人暴露了,被毁了魔法的潘多拉魔盒最后在夏威夷檀香山出现……” “她这么告诉你?”不等胡步贤再开口,东郭拿起他的电话直接拨了回去。等了好久,谁也没出声。东郭挂断了电话,对胡步贤说:“我得出去一趟。” “你要走?那我的水晶饺子怎么办?” “叫外卖好吗?晚上我给你做。” “什么?要是那样的话,我也走了。”胡步贤说着,起了身。 “你去哪儿?” “当然回去工作了。我就说不是时候了,你非让我留下!” 东郭有点困扰:“这不关你什么事,由我处理就好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去一趟檀香山吗?还是让别人去?” “那得由上头说了算,好吗?”东郭匆忙吻了胡步贤的额头,“务必等我回来。”不及胡步贤说什么,他已然出了门。 胡步贤根本不能放心,掏出自己的手机盯着通讯录看了又看,不知道该马上打给东郭,还是先联系一下徐之元。他又重新看起动画录像,心思完全不在上面。快到中午时,他叫了麦当劳外卖。草率地吃了一顿,他再也忍受不了,拨通了徐之元的手机:“你丫干吗呢?”对方接通后,他劈头就说。 话机另一头停顿了一下,传来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嗨,baby?我在看《新网球王子》第二季啊,你那边还好吗?” 胡步贤一愣:“小徐呢?这不是他的号码吗?” “Of course!”另一头的花轮说,“不过他在洗澡,要叫他听吗?” “那、那先不用了。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还在希腊呢吗?还在那旅馆?” “Yes,baby. How?” “谁都没联系过你们吗?” “谁联系?” “没谁。对了,其他人都在干什么?都还好吧?” “噢,五出去觅食了。另外两个说去看看圣域的废墟,还没回来。By the way,我是为了用徐的ipad看动画才在他房里。贵署可真慷慨呀?出公差还给配备ipad3……” “那之后没有情况了吗?”胡步贤及时打断花轮,“我是说,没有敌人再出现吗?” “没有baby。当地的神迹厅、署后来得知情况,加派了巡逻人员,我似乎还看了审判组的人呢。”花轮的话突然停了一下,动画的嘈杂声也变小了。两三秒钟后,花轮说,“噢,等一下baby,有人敲门。” “来人的话,我先挂了。” “等会儿让徐给你回个电话吗?” “不,不用。” 胡步贤挂断了电话,松一口气。 下午四点钟,东郭回来了。他在门口换鞋,脱了外衣、卷起袖子。胡步贤一直看着他,他只是吻了一下胡步贤的额头以示问候,便走进厨房开始择菜和洗菜。 “你为什么不说话?” 胡步贤忍受不下去了,“果然出事了吧?” 东郭摘了眼镜,情绪有点郁闷:“阿加沙去世了。” “谁是阿加沙?” “就是早晨打来电话的那位女同事。她在英国打电话时遭到敌方突袭,已经确认死亡,还被挖去了双眼。” “线人呢?” “也死了,就像之前在梵蒂冈城国发现的那具男尸,被削去了头颅。” “那、那上头是什么意思?王小明和李元虎怎么说?” 东郭叹了口气:“他们亲自联系了英国那边,上报中心了,还在等待指示。” “可是我给小徐他们打电话,他们那边似乎挺好。”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东郭勉强笑笑,“算了,我们准备水晶饺子吧?” 正说着,胡步贤的手机唱响了《多拉A梦》的主题曲。胡步贤刚要接通,只听东郭对他说: “能不接电话吗?” “是、是花轮打来的。” “至少吃了饺子再回他不行么?”东郭切着菜。 胡步贤看看响个不停的手机,把它丢近了沙发:“行!行啊!你可得快点儿,中午我就吃的快餐,恶心死我了!” 趁着东郭做饭的工夫,胡步贤偷偷看了一眼他的手机。不出他所料,花轮在电话之后给他发来一条短信:baby,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派人通知我们转战檀香山,似乎寻到凶手之下落。 胡步贤赶紧把手机揣进裤兜,抬头看了一眼东郭:“我说……” “你去吧,”东郭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怎么你……” “我是不想让你去,”东郭走出厨房,停在胡步贤面前看着着他,“可就像你说的,‘第五都投入了热情,再不负责任的话,也太说不过去’。” 胡步贤顿时红了眼圈:“反正、反正你得把饺子留到我回来……” 东郭笑了,低头吻住了他的唇:“你是个大人了,我很高兴。” 44、NO.8 02 胡步贤走后,东郭也没有再做饭的心思,草草收拾了厨房,坐在客厅里发呆。面前茶几的烟灰缸里还留着胡步贤丢掉的烟头和烟灰,他就盯着它们发呆。几分钟后,王小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才穿上外套出去了。 此时世界的另一边,徐之元洗澡时听见屋里吵吵闹闹。他赶紧冲净身上的泡沫,从卫生间里出来,只见花轮正和几个他从没见过的外国人谈话。他赶紧点头向他们示意,戴上了万能翻译器。 “哦,他就是先知?看起来挺年轻,能靠谱儿吗?”一个红色短发的外国人用美式英语和他的同伴们说。 花轮直接给徐之元作了介绍:“他们是联合国指挥中心的特派人员,baby 。” 中心的几个人和花轮说了几句,瞥了徐之元一眼,根本不理他就告辞了。 花轮拍拍徐之元的肩:“别在意baby?不管怎么说,你是先知。” “啊?” “所以中心才每次都把重要工作指派给咱们组。你联系五他们,让他们快点回来吧?我赶紧和胡通个话。” “可那什么,什么事儿啊?” “等大家都到齐你就知道了。”花轮又抱怨了句连动画都不能好好看,拨通了手机。 等待的时候,两人无聊地看着会儿电视。 希腊新闻正直播着当地人的最新大发现——在雅典卫城的后面,他们发现了另一座圣山和古遗迹群。依山而上的十二座殿宇和教皇厅尚保留着它们的基址,一些殿宇前的高大灯柱也还巍峨挺立着。摄像机的灯光把夜幕打得通亮,女主播对着镜头惊呼:“宙斯在上!为什么这么多年大家都没有看到这片神秘的遗迹?”然后她把话筒对准一个考古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子。他便跟着惊叹:“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虽然夜半,周围仍有一大群围观者,人群不时发出更大的躁动。 徐之元和花轮在电视外无奈地互看了一眼——只有神迹明白其中缘由。 这曾与凡人世界隔绝了几千年的、事件唯一一片独属于神迹的祥和土地,终于经受不住时代的洪流,与凡人界溶成一体,从此以后,世间再没有“圣域”。 神迹一向善后彻底,尤其凡事追求完美的古典神迹,他们没有让发现圣域遗骸的普通人找到一片铠甲或一支锄头,那一夜争斗中的尸体当然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半小时后,第五第一个回来。不一会儿,沙加和毗拉卢也回来了。他们全都从外面知道了圣域被发现的事。 花轮关了电视,告诉大家:“必须赶往hawaii,babies,联合国指挥中心的人说,那儿惊现了被毁掉封印魔法的潘多拉魔盒和凶手。” “什么?!”几人同时惊呼。毗拉卢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先知知道。这是他们的原话。” “啊?我、我呀?”徐之元不知所措,“那什么,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哇?再说也不是我干的呀?” 几个人看着他,花轮笑了:“我想联合国的人想说先知能预见,baby。” “既然这样,”第五说,“我们先赶过去吧,如果先知预见到什么,我们就行动。” “也只能先这样了。” 五人从隔界直接跨到夏威夷火努鲁鲁机场。当地与希腊差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正是一天当中艳阳高照的好时候。 花轮看看腕表:“当地旅馆下午两点才开始办理入住,咱们最好趁这工夫先换下身上的长衣长裤,快热死了baby !” 几人于是到街上一通大购物,第五和毗拉卢只从就近的abc连锁超市各买了件运动短裤和极具夏威夷风的T恤换上。花轮很想逛一下免税店,带着三人前往国王大道。徐之元趁机给老妈买了coach包,花轮则买了一大堆大家一致认为没用处的奢侈品。差一刻钟两点时,他们走进一栋形似大菠萝的宾馆。第五用魔法作弊,帮大家租到两间连着的舒适客房。 安顿下来以后,毗拉卢提议先由他去找当地公职神迹联系一下,四人同意了。他刚要动身,走廊里传来敲门声,接着外面有人用英语说:“夏威夷群岛驻火奴鲁鲁神迹管理总署日巡人员,请开一下门,配合办理公务?” 毗拉卢打开了房门,外头一个穿夏威夷之花大背心的家伙出示一下证件,闯进房间:“我注意到你们没有按照狄安娜十三律规定的那样,乘飞机抵达航港,而是从影子界直接闯到岛上,所以我一路跟踪你们到此。请出示一下证件,说明一下来历吧?”这家伙把五个人挨个儿打量一遍,口气干脆果断。 五人无声地给他看了证件。看罢,他笑了:“你们是联合国?为什么来自不同国度?” “我们是临时国际神迹小组。”毗拉卢代大家说,“接受了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的命令,到此公干。我想贵署应该早把此次圣战的事告诉各位了,想必您也知道……” “是的。”棕皮肤的当地神迹打断道,“潘多拉魔盒、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圣台、拉斯普廷的大预言、《百年重犯名单》什么的!”他不耐烦地列举,然后看着毗拉卢的眼睛,“很可惜我没有接到上头的任何命令。白天巡逻、逮捕不法神迹就是我的职责。如果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建议你们谁给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去个电话,让他们的人跟我说。或者你们跟我到署里走一趟,让我们的人帮各位联系?当然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能逮捕你们。这是美国的人权。” 几人互看一眼,同意和他走,他暂时扣下他们的证件。 夏威夷群岛神迹管理总署坐落于政府大楼的地下室,空间很大,用魔法加了密,除了神迹,普通人根本看不出这里与其他地下室的区别。 “请吧。”巡逻员打开玻璃门让五人走在他前面。 办公区也很大,各个区域全都用棕色原木和细长的人造椰子树作装饰,充满一种夏威夷特有的自由风情。电脑、打印机、电话的响声应接不暇,公职神迹们忙碌地往来,相互撞见,不忘道一声你好,或点头微笑致意。徐之元观察着,与他去过的盐湖署作比较。后者给人一种高级职场的感觉,这里虽没有盐湖署那么豪华,却明显让人舒服多了。 靠!他妈不愧是美国!徐之元在心里感慨。 “嘿!你!跟着我,别乱走。”巡逻员及时叫住差点走错路的徐之元。他把他们带到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让他们在那儿的长椅上坐一会儿,独自走进对面一间办公室。 这办公室的门窗玻璃很大,无论从里面还是外面,一眼就能相互望见。徐之元看到里面办公桌后头坐着个半秃顶、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巡逻员指着他们对那男人说了什么,对方马上朝他们投来视线。他一看清他们,一下子跳起,拍着巡逻员的肩边说什么边大步走出办公室。 “泰瑞,把证件还给各位。”秃顶笑看着五人,对巡逻员说。巡逻员把证件还给了他们,打了声招呼走了。秃顶最终把视线落到徐之元身上:“你是先知吧?” “啊?” “别紧张,年轻人。我是这里的行动科科长,你们可以叫我金。跟我来。”他走在前面,往一条过道里走。两侧的墙壁也都用棕色木条作了装饰。 五个人狐疑地跟着他,听他说:“我为泰瑞的失礼道歉,那家伙对工作一丝不苟,就是有点死心眼儿。我打发他继续巡逻去了,你们可以放心。当然,我跟他说了你们的事——我也是刚接到上头电话,几分钟前才知道有五个国际小组的人要到这里完成工作,还没来得及告诉巡逻人员。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怎么只有五个人?据我得到的消息,除了一位先知,还有一位灵魂终结者?你们当中谁是灵魂终结者?” 五人全都摇头,沙加冷笑了一声。他似乎早明白东郭骗了他们,不过什么都没说。 金把他们带进一间资料室,对里面的两个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两人出去了。他让五人进来,用一台电脑翻出一份英文资料:“这是我们几分钟前收到的关于魔盒线索的消息,上面有目击证人的证词,瞧这儿?”他指着一行英文念道, “‘我看见一个男孩腋下夹着个布包,那布包散发出的不祥气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用魔法视线对他进行扫描,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孩。我于是跟踪上他,看到他走进一家中餐馆,把布包放到一个空位字上,然后走了。我利用这机会对布包进行扫描,却意外地发现布包上附着了很强的保护魔法。正当我想走进餐馆看个究竟,有人突然坐到那空位上,打开了布包。我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只黑色的盒子——错不了,它散发出来的不祥气息使我确信它是潘多拉魔盒。我记下取走布包的人的脸,急匆匆走了,然后报了案’。” 金说道:“这证人是当地神迹审判组的一员,我不认为他会撒谎。你们再看这里。”他把文件调到最后一页,那儿有两个素描人像的扫描件,“这是根据目击证人描述绘制的男孩及取走盒子人的肖像。” 五个人看到这两张画像,全都大吃一惊。花轮惊呼:“baby,你确定证人的描述没有错?!” “当然,为确保准确无误,文件里证实绘制肖像时工作人员提取了证人的部分记忆。” “可、可那什么,这不是组长吗?”徐之元看着那男孩的肖像,半天没回过神。第五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震惊,因为另一张肖像画的,无疑是他那早已灰飞烟灭的爱人——第五商。 45、NO.8 03 金应第五的要求为他打印了文件和两张肖像,毗拉卢和沙加也要求了一份。徐之元觉得自己不太能看懂这些英文,不过金还是帮他打印了一份。 打印机哔啵工作着时,一个很像科长秘书的年轻人敲门走进来:“金,有点儿情况。”他看一眼五人,谨慎地说,“你能来一下吗?” 金示意一下,对五人说了句“稍等”,跟着秘书出去了。五分钟后,他回来问五人:“你们那位灵魂终结者同伴是个男孩儿?” “啊!那、那什么!怎么了?!”徐之元非常紧张。 “他来了,就在外面。他和案件中的关系人太像了——你们也看见。我们不得不先问他几个问题。如果有更高级的魔法师对他下了隐藏咒,一般神迹是扫描不出来的。这也为谨慎起见。你们可以去观察室旁听。” 几人没意见,被带进了一间一面墙上有大玻璃的房间。透过那面大玻璃,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另一个房间里的情况。另一个房间俨然审讯室,除了一张长桌、一盏台灯、两把椅子,什么都没有。徐之元只在电影和美剧里看过这种场面,非常震惊。他们刚被安排在大玻璃下的一排仪器前坐下,另一个房间的门就打开了。胡步贤首先走进来,紧跟着他的是那位秘书和巡逻员泰瑞。 金扭开仪器上一个开关,立刻从另一个房间传来了声音。 “请坐?”秘书让胡步贤在长桌一侧的椅子上坐。胡步贤坐了,秘书做坐他对面,泰瑞站在门口。秘书从衣兜里掏出一支录音笔:“请允许我录音。” “录吧。”胡步贤朝大玻璃这边投来视线,“单面镜吗?那边有人监视?” 秘书只扬了一下眉,说:“我们开始了。”他抬起眼皮,盯住了胡步贤的脸,“前天檀香山时间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哪里?” “希腊,雅典圣域。” “在做什么?” 胡步贤笑了:“他妈玩儿命。” 秘书摇摇头,以示对胡步贤态度不满。他接着问:“谁可以作证?” “还活着的老不死的古典神迹,和这次世界神迹大混战中该死的战犯!哦!我想起来了,你们能找到的证人有摩根和罗西塔。他们一个来自索马里神秘事件处理厅,一个是意大利署的人。教皇死后,他们没接到回去的命令,临时替希腊两个官方单位卖命。” “好的,我们会去核实。”秘书说,“离开圣域后,你去了哪里?” “回家。” “回——家?” “嗯。中国北京的家。我爱人来接我——也许你们听说过他,他叫东郭多闻。” “噢。”秘书的表情变了,显然他知道东郭。事实上,没有几个现、当代神迹不知道东郭的名字。可他还是问:“他为什么接你回家?” “他想我。”胡步贤毫不羞涩,“他想跟我干那事儿。当然了,我也想他。他根本不打算让我回来,想让我一直在床上陪他。我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一接到同伴的消息就回来了,结果撞上你们的日巡队员。” 秘书红了脸:“你说得到同伴的消息?” “嗯。” “这同伴是谁?” “花轮和彦。来自日本的七级神迹。” 秘书听罢,也往大玻璃这边瞟了一眼:“我没什么好问的了。感谢你的配合。”他给泰瑞使个眼色,跟胡步贤握了手,“很巧,你的同伴们也在署里,一会儿让泰瑞带你过去。” 胡步贤被带出审讯室时,徐之元他们已经离开观察室,在一间小会议室等待了。询问期间,金亲自联系到摩根、罗西塔和东郭。他告诉徐之元他们,那男孩和胡步贤相似只是个巧合。不多久,胡步贤与五人见了面。金把情况简单对他说了一遍,还道了歉。胡步贤表示吃惊,并说他可以理解。金于是亲自把他们送到大门口。 六人回到宾馆休息了一会儿,聚集到徐之元和胡步贤的房间,研究起那份英文资料。金后来给胡步贤也印了一份。看完文件,大家一致认为该到那家中餐馆看看,好在证人指出了它的位置。 “这位证人,有必要见见他。”沙加补充道,“也许本地官方已经着手这么做,但我认为我们应该和他本人谈谈。” 几人表示赞同。商量一番,他们决定分组行动。胡步贤、第五、毗拉卢返回夏威夷署联络证人,徐之元、花轮、沙加前往那家餐馆。 餐馆子在檀香山市中心的一个十字路口上,经过花埠文化广场的孙中山铜像就能看到它——据说孙中山在檀香山成立兴中会曾与会员在此秘密宣誓。虽然街景是十足的美国风,徐之元还是对这条街产生一种另类的亲切感。他又想到他的家、他的房间、他的老爸老妈。鼻子一酸,他在孙中山铜像前站住了脚。都说只有离开家才能体会到家的可贵,现在他体味到了。 “How,baby?” 听到同伴催促,他赶紧追上去。 沙加在最前面,推开门第一个走进去。他早已换下他的印度长袍,此时穿了一身时髦的沙滩服,艳丽的色彩与他的金发和天蓝色眼眸十分相称。 馆子不是很大,却也铺了五六张可围十人的大圆桌,进门地方还设了四人的小方桌。由于过了饭点,餐馆里稍显冷清。 “吃饭呀?几个人?”一个广东大嫂用英语招呼他们。沙加并不说话,直接打开神眼和魔法视线对餐馆进行双重扫描,连桌腿下的细节也不放过。花轮催眠了广东大婶,偷窥了她的部分记忆,得知事发时是别的服务员在当班,他让大婶把那位服务员叫来,继续偷窥记忆。 徐之元负责扫描路况和门口留下的痕迹。他趁机又跑去瞻仰了一番孙中山铜像。 三人忙活了足有一个钟头才悄悄离开。 “你们有什么发现?” 一回到街上,沙加就严肃地问。 “intreating,baby.我发现两位犯人目击者的记忆都没有被篡改,好像故意留给我们看。” “那什么!我到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人从马路对面窥视过这边儿,估计是审判组那证人留下的痕迹。哦,对了,”徐之元从后腰抽出放着羊皮卷的金盒,递给沙加,“既然教皇死了,中心那儿又没信儿,我也不知道该给谁,还是给您保管得了。” 沙加微微一笑:“为什么给我?” “这上头有您的佛珠哇?” 那些死灰色的珠子随着沙加的回归逐渐恢复了以前的色泽。 搭档以来,徐之元还从没和沙加单独说过话,而他对这位同僚的印象多少受到《圣斗士星矢》中的同名者的影响,既畏惧又敬仰。这次,他是鼓足了勇气主动开口。 沙加默默接过金盒,取下缠绕在上面的佛珠,把盒子还给了徐之元:“你是先知,最好由你保管。”沙加说,“即使你偷看上面的内容,因问你是先知,谁也不会降罪于你。” “是呀,baby.你就留着它吧?工作结束后再交给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也不为过呀?” 徐之元只好把金匣别回腰里。 “我说一下我的发现。”沙加把话题转回,“正如花轮怀疑的那样,我也觉得事实好像是谁故意让我们看到——我发现魔法痕迹完全没被抹去。试想看,幕后凶手打开魔盒、撕毁恶魔谷封印、窃走名单,掀起一系列恐怖事件,把当今神迹界搅得一片混乱,每件事都是精心策划后的结果,怎么会唯独漏掉这个线索?” “So,baby?” “不用问了,他是希望我们看到这些。因此我怀疑那位审判组的同僚毫不知情地被敌人利用了。他好心报案,却是一个伪案。他的证词,我深表怀疑。” “那什么,用我给组长他们打个电话吗?”徐之元掏出手机,“看他们有什么进展?” “打吧。”沙加说。 徐之元拨通了电话。好半天,胡步贤那头才接通。还不等徐之元开口,胡步贤就在电话里说:“妈的!证人死了,你们快过来!王子大道!” 一小时前,胡步贤三人返回夏威夷署,请金联络一下匿名证人。金告诉他们他已经派手下去和证人见面,但他们要求同去。金迫于联合国神迹指挥中心的势力,被迫答应了他们,给他派去的手下通了电话。三人这才得以和夏威夷署的人一同会见证人。 夏威夷署的人刚和证人取得联系,两方约定在热闹的王子大道北路口碰面。可是他们在路口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谁来。 “他不会在那个路口等着吧?” 夏威夷署的一个人说着“我到那边看看”,跑开了。剩下的人继续等待。 第五有点受不了夏威夷白天的高温,越来越没精神。胡步贤也渐渐失去耐性。就在这时,另一名夏威夷署的人突然指着人群中央说:“来了!” 几人全都投去视线。 只见一个肤色通红的当地中年人朝他们小跑过来。他隔着老远就不停地用口型告诉他们:“我被跟踪了。” 几人读懂了,立刻朝他迎过去。就在他们相距不到三步时,一阵带着咸味的海风吹来,掩盖了一股无形而迅速的危险力量。不及众人嗅出危机,风已吹过,那当地人在他们面前倒了下去。 周围路人吓一跳,有人忙着叫救护车,有人大声呼喊着“你没事吧”,还有人只顾捂着嘴惊叫。只有神迹明白,这家伙没救了。 夏威夷署的人驱散人群,救护车赶到后,他们按凡人的规矩把那家伙送上了车。毗拉卢、第五和胡步贤在人去里四处搜寻凶手的踪迹,一无所获。就在这时,徐之元打来了电话。 46、NO.8 04 徐之元三人来到王子大街与胡步贤他们会合时,那儿只剩下在人群中秘密消除行人恐怖记忆的夏威夷署员工了。 善后工作很快做完,六个人在街头做了简单了笔录,一起返回宾馆。他们聚集在徐之元的房间,相互讲述了各自的经历和发现,然后全都沉默了。 “我一点都搞不明白。” 两分钟后,花轮首先打破死静的气氛。他有点烦躁:“他们究竟想干什么,baby?让我们看到线索却杀死证人?” “我想是阴谋。”沙加捻着佛珠,“杀害证人大概是怕我们从他那里知道被骗的真相。” “被骗的真相?” “嗯。一开使,我怀疑凶手故意让我们看到那些魔法痕迹,是要把我们往另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引导,也就是让我们怀疑证人的证词。现在证人的死亡,反而让我的思路更清晰了,我相信这是佛祖的指引……” “怎么会?!证人不都死了吗?” 沙加微微一笑:“错不了。证人的证词都是真的。这正是凶手想竭力隐藏的真相。我认为下一步我们可以找那两个相关人谈谈。去夏威夷署对比一下登记在册的本地及外来神迹的魔法特质,应该能找到些线索。如果那男孩是普通人,我认为他会更容易找到……” “不行!” 一直沉默的第五突然打断,“我不同意!” 几人全都诧异地看向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面色苍白地环顾一番同伴,眸子在眼眶里颤抖,额头冒出了血色的汗水。任谁都看得出他在害怕着什么。胡步贤问他:“你他妈怎么搞的?” “我很抱歉!”他抬起手背抹抹额头,一个人出去了。他不敢把另一个相关人是商的事告诉大家。他想也许他们会说是个巧合,但他不冒那个险。虽然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的本能驱使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商。 为了防止同伴追他出房间,他脚不停歇地离开了宾馆。他的同伴们留在房里面面相觑:“Oh,My God!他是怎么了?” “先别管丫了,眼下咱们怎么着?” “就按沙加说的。再去一趟夏威夷署。眼下在这里,我们还是请他们一起行动比较好,毕竟当地情况他们更清楚。先知呢?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到名字,徐之元吓一跳。他刚才在走神儿,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而第五的离开加重了他回家的念头。此时他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寻思了寻思,说:“那什么,我尊重大多数儿的意见。” “好吧,那大家一起去夏威夷署。” “baby,”花轮举起了右手,“我想告假。老实说,我有点担心五,还是去找他比较好。” “也好,到时我们在宾馆会合。” “但愿成功!”几人相互鼓励,相互击了掌,一起出了房间。 花轮独自到街上寻找第五,运用神眼很容易就找到了对方。 第五正坐在维基基海滩外的一棵硕大合欢树的阴影里,面对大海发呆。前方不远处有几个人跟着健身教练学瑜伽,树枝间垂下的粗壮藤条像个帘子似地隐藏着第五,使海滩上的人很难看见他。花轮在他身边坐下,他一言不发。 “我看出你有烦恼,baby?” 第五依旧没有理会,花轮接着说:“baby,you know,在希腊初见你时,我觉得你有点冷漠。当时我还想,千万别把我跟这家伙分在一组,结果我们果然是一组。”花轮回想往事露出微笑,“直至一起工作,我才发现其实你比你看起来热情、成熟得多。你就像我小学的樱桃子同学,越接触越想跟你接触。之前,我看出胡有点厌烦这工作;徐就像个小婴儿,总是在想他妈妈;而你,baby,即使遭到昔日友人的背叛,仍泰然处之,真的,我非常佩服……” “我的确遇到烦恼。”第五冷不丁说。他觉得如果他再不说出心事,花轮一定会唠叨个没完。他于是说;“我不知该怎么办。” “What?” 第五长吸一口气:“案子的第二个关联人,和我很久以前的爱人很像。他化成灰有几百年了,我不懂他是怎么复活的。”花轮刚要开口,他制止道,“不不,那绝非相像的人。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那就是他。我很想完成这次的工作,可我也不想伤害他,所以我正在考虑退出。而且说真的,我现在根本不想见他。” “But you love him,really?” “是的。” “So,你怎么能让自己不去见他?怎么能让自己不去听听他的解释?” “那会影响到工作!这次的工作关系到全世界神迹的生死,和凡人界能否继续存在!我怎么能不重视?我欠了他太多,即使再给我千年万年的时间,我都偿还不完。如果我见到他,即使他真得沦入邪道,我想我也不会怪罪他。我很怕!” 第五把脸埋进了双手的掌心。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镇定了一会儿,说下去:“过去的往事,就像绳索似地束缚着我,我是躲不开的。” 花轮有点诧异地抱住了同伴的肩膀,轻轻地拍打着,就像哄一个小孩。第五顺势靠在他身上,希望得到安慰。他们在隐秘的树荫下拥抱在了一起。 海滩上传来一队旅游者的笑声,听上去却像从另一个隔界传来,那么悠远。仿佛是怕打搅到那笑声,花轮轻轻地说:“Baby,那根本用不着退出。我们会帮你搞定,好吗?相信我们。” 第五没作声。花轮笑了:“大家都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坦白心事谁也不会笑话谁,就像胡那样。我们之间不会有背叛,我发誓。” 第五点了点头。 “感觉好点吗,baby?” 第五又点点头,花轮把他拉起来。两人在海滩吹着海风散步,不时停下来看着白色的帆船影子越变越小。 另一边,再度前往夏威夷署的四个人没有这么幸运了。金帮他们对比了所有在册登记的神迹,没有找到一个与之相似的人。从署里出来以后,脸色难看的毗拉卢终于说:“我觉得他们在耍花招!” “谁?”一个同伴问。 毗拉卢压抑着怒火:“夏威夷署的人。虽然他们看上去和我们十分配合,但并没有竭尽全力地协助我们。他们无非是害怕功劳被抢走、业绩下滑!都到这种时候了,这些美国人还在为这争风吃醋?!” “算了,这未尝不是好事。”沙加说,“想想在盐湖城神迹管理总署的时候,他们简直把我们当敌人看,正因为如此,我们不是才逮住了汤姆里德尔那个叛徒吗?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证明了那些证词的可信度,那些魔法痕迹还没有消失,我们不如追踪它们试试看?” 几个人又辗转到那家中餐馆附近。徐之元一边回忆他发现的线索,一边带领同伴走过华埠广场。 “我当时看到痕迹一直向这边延伸,再远点儿就看不清了。”徐之元往前面指了指,“要是那会儿我能再追过去些,没准儿能看见更多,不过这会儿什么都没有了。” 另外四人草草扫描一遍,纷纷摇头。徐之元说得不错,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下手真快!” 胡步贤正感慨,站在他旁边的徐之元突然翻起白眼。 “靠!你丫不会要犯病吧?”胡步贤赶紧把徐之元扶到就近的公共长椅上,让他坐下来。他们知道徐之元要做出预言了,全都紧张地看着他。 徐之元仰着头翻白眼,翻了足有一分钟,发出了声音:“黑色的盒子!”他停顿一下,艰涩地说了下去,“名——单!名单!名单!”他重复几遍这个词,像窒息似地突然卡住了嗓子。他的眼珠不再翻动,瞪着前方,瞪得大大地。他的双手在脖子拼命抓挠,好像要摆脱令他窒息的另一双手,可是那儿除了他自己的手什么都没有。 大家以前从来没见过徐之元发生这种状况,全都大吃一惊。他们赶紧呼唤他,胡步贤甚至摇晃他。可他倒在了长椅上,试图呼吸,扭动着身体与看不见的对手争斗。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沙加火速把佛珠缠绕到手掌上,蓄积力量,对准太阳穴给了他一拳。金色的魔法之光穿透他的头颅,他从长椅上滚落在地。 几个人惊愕着把他扶起,他却像死人一样毫无反应,只有浑身森森的汗水在发抖。他们重新让他坐在长椅上,他瘫在那儿默不作声。几个人惊慌地看着他,也都不出声。 过了大约十分钟,他粗重地喘了口气,抬起手揉眼皮。观察着他的三人几乎同时虚脱,胡步贤一下子跌坐在地:“我还以为你丫挂了呢!” 徐之元摇摇头,发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声音:“有人试图阻止我做出预言。要不是您及时给我一拳,把我打醒,我指定死了!”他感激地看了纱加一眼,继续揉眼皮,“我没看清那家伙,只是一股很强很强的力量突然掐住神谕幻想中的我。不过,我还是努力看见了一些。” “是什么?” “《百年重犯名单》在一个黑色盒子里。一个男孩,也好像是一个成年男人,拿着这盒子,试图向我们靠近——这两个人的影子一闪一变,所以我不能肯定他们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总之,那、那什么,他们跟那两个关系人一模一样——我想就是他们。” 47、NO.8 05 介于徐之元经历了一场危机,毗拉卢提议先回宾馆跟第五和花轮会合。他们回了宾馆,可是第五和花轮还没回来。 “丫够可以的!”胡步贤直接给第五拨通电话,对方却没有接听。徐之元也给花轮打了手机,花轮同样没有接听。 “那什么,别碰上什么事儿了吧?” “你丫嘴真欠!” “我去找找看好了。”沙加说,“你们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的话,就给我一个消息。” 正如徐之元的猜测,第五和花轮的确遇到了麻烦。 他们刚离开维基基海滩,就被一股充满敌意的神迹力量强拖进了金界,就连无法进入隔界的血族第五中宫也被拖了进来。 第五和花轮警觉地互相使了个眼色。 花轮从没以一般性神迹的眼光小看过身为血族的第五——他知道有些一般性神迹是瞧不起血族与半兽人的,这些神迹觉得他们只是“人类的低档品”。虽然以他的常识,他一直觉得血族不可能进入隔界、不可能使用魔法和咒语,即使经历阿方基那次重创,他仍相信这些事不是多数血族做得来的。 第五也对自己被迫进入隔界的事备感意外。他马上就冷静地意识到,这次的对手级别不可小觑。 “难道要我们say hello,你才肯现身吗,baby?” 面对花轮的挑衅,仍没有人现身,只有一连串爆走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咆哮而来。 花轮迅速竖起防御的鸟居,保护他和第五不受攻击,同时从指尖喷出无数汹涌的花瓣与火焰对抗。 “是阿方基!” 第五认出敌方的招式,果断地以他血族的火球回击,一下子命中突袭的源头。 隔界里的空气震荡出金属的回音,阿方基落入了金界。 “做得好,baby!”花轮把攻击对准了阿方基。阿方基有五名半兽人手下及时出现,抵挡住了花轮的魔法。 “他有同伙儿baby!” “不要紧,我们是两个人!你对付那些半兽人,我的‘朋友’交给我!”第五说着,跳出了花轮的鸟居。他任手中的火焰肆意咆哮,朝阿方基冲了过去。 “我不会再让你的小小驱逐咒吓跑了,‘老朋友’!”阿方基咆哮着,回以第五相同的血族火焰。两股火焰相抵相交,互不相让;两个血族神迹瞪着彼此,以最大的力量控制着各自的火焰,谁也不肯放松一步。 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活。 阿方基许多年前的教导尤在耳边心际回荡。第五会想着与阿方基的往事,他曾是那么崇拜对方、曾虔诚地跪在地上亲吻对方的鞋子,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刀兵相见。他并不想最后发展成这样,之前的几次交手,他还幻想过这位俄罗斯老友能迷途知返,今次他觉悟到,那是不可能的了。 “神迹,尤其是血族,若想长久地在人类主宰的世界里活下去,就必须要融入他们,先是学习,然后模仿、选择,最终自己会重新拥有一段只属于自己的人生,只有经历了这些,生活才会妙不可言!” 回想着阿方基曾经语重心长的言语,第五终于给出了他自己的答案:“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么?你所谓的理想?”他仅以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询问。 阿方基完全沉浸在战斗中,即使身为最高级别的血族,他也没能听到第五的声音。 “那么,我也给出你我的答案好了。”第五突然提高了音量,“我不会输的,阿方基!”他的双眸顿时点起火焰,他的气势比之前更强。他想起了上一次他成功使用咒语逼退阿方基的事。就算那是巧合,也足够证明他身体里蕴藏着的实力。他非常坚信。他让力量遍布全身,从每一个汗毛孔里都喷薄出火焰。这些汹涌的力量最终在他的双手上集中起来,他把它们向着老友毫不留情地抛了过去。 第一次,他的火焰擦伤了阿方基的近身。这俄罗斯的八百岁血族顿时燃成一个火团。 “老朋友,再见了。” 第五这么说着,准备发动最后一击。就在这时,火里的阿方基诡异地笑了:“第五,我死了,他也会死。”阿方基用燃着火的手把隔界撕裂一道缝隙,凡人界的一角顿时倒影进来。 透过那一角,第五分明看到了商。即使发型和服饰随着时代改变了,但第五不会认错,那张脸,与金给他的资料上的相片一模一样。 商正在一间很像宾馆客房的房间里睡觉,当隔界里的阿方基烈焰上身的一刻,他猛地起了身、张开了眼,柔和的脸立刻痛苦起来,他身上明明没有火焰,却好像被火焰舔噬,从床上翻滚到了地板上。 第五惊惧地看着,又惊惧地看向阿方基。他明白他不是在做梦,他从不幻想自己会产生那样的幻觉。他搞不懂这两人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 “怎么样?” 明明被火焰烧得很痛苦,阿方基还是微笑着问,“你想看着你爱的人死吗?” 第五的唇发了抖,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他转开了视线,迅速从阿方基身上撤回了火焰。与此同时,他被阿方基仍旧强悍的力量拖出了隔界。他听到花轮喊了他一声,但他已经掉到维基基海滩软绵绵的沙地上。沙子被阳光烤得滚烫,几乎烫伤他脆弱的手掌。他爬了起来,与站在他对面的阿方基怒目相视。他的情况不太好,衣衫被火烧得褴褛不堪,有几处皮肤也擦伤了。可他瞧得出来,阿方基比他的情况要糟糕得多。 这昔日容光焕发的俄罗斯血族,此时的套装外套已被烧得衣不蔽体,脸和身体的皮肤烧得不轻;他的半张脸毁了,只剩下血淋淋的、残缺不全的肌肉纤维,和眼眶里即将脱落的眼球。一些游人看到这样的他,惊叫着跑开。他却若无其事,依旧那副玩世不恭态度。他对第五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我说过的,我的大家庭会给你爱。怎样,我没有骗你吧?” 第五摇摇头,眼眶里有一圈血泪在打转。他不忍看到他美丽的朋友被他毁成如此惨状,更不忍预言对方的结果;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惊悚、震惊、难过、悲愤,不过都是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形容词。一切的言语,都无法描述他这时复杂而矛盾的心情。 “他是怎么活过来的?”第五只提了这一个问题。 “是潘多拉的力量。”阿方基回答道,“就像我身上拥有的这些超越了血族的力量一样,只是他被赐予了重生。哦,第五,你该感激我,是我为你在潘多拉面前说了情,他才同意让你灰飞烟灭的爱人复生。记得你留下了他的半个头盖骨吗?就在几天前,我亲自到中国把它取了过来,潘多拉正是用仅存的这一点遗骸复原了他。” “头盖骨?商的头盖骨?不,不可能!没人能找到它!”第五一向把那骨头看得比他的性命更重,他一直把它隐藏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前往美国盐湖城前,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把它转移到了另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他拼命回想是哪一个细节出了漏洞,却一无所获。他深信,他不会对商犯这种过错。 阿方基洞穿第五的想法,笑道:“难道你忘记在盐湖城那家吸血鬼酒吧械斗的事了?那一次,我几乎吸干你的血,你的所有故事都与我同在,包括你的思想、你的秘密。” 第五听着,攥紧了拳。不错,那一次极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被阿方基窃取了线索。他只怪自己当时技不如人,并不悔恨。 阿方基说:“你的爱人一度接受了我的血,所以看上才会那么健康,所以你刚才打算杀死我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我的感受。是我把痛苦传导给他,因为我早料到我们会有这样一场交战。我不怕你知道,他是我手中的王牌。如何,第五?只要你改变想法,加入我们,我随时欢迎,我还会把他还给你……” “No,baby!” 花轮这时跳出隔界,代替第五回答,“他的立场决不改变!”他转向了第五,“按照约定,我解决了那些半兽人,baby。So,你也不要受他的蛊惑,快动手!” 第五始终盯着阿方基,没有动。他很清楚,他给阿方基制造出的烧伤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恢复的,那必须牺牲无数人的血液。他胜券在握。 “baby?” 见第五没反应,花轮在手上蓄积起力量。可是还不等他出手,他就中了阿方基突然的意念一击,被掀翻在地。与五名五、六级的半兽人战斗已让他负了伤,虽然他看起来很好,可是内在的情况与阿方基不相上下。他爬起,准备再次进攻。第五抬手制止了他。 第五对阿方基说:“我能见见他吗?” “No,baby!” 阿方基哼笑:“当然,只要你改变主意,随时随地。” 第五看了花轮一眼,后者哀求地对他连连摇头,眼睛里也写满:别干傻事、不要去。第五只对他点了一下头,说了声:“对不起朋友,我并不想背叛。”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阿方基那边。 48、NO.8 尾声 花轮知道自己无法阻止第五做出决定,所以并不打算追赶——追了也没用。就在第五将被阿方基带进隔界的一刻,他忽然问了一句:“你、你就没有什么话让我传给大家吗,baby?”他希望第五不是真地想抛弃他们。 可是第五只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心灵的传话都没有。 目送走第五之后,花轮哭了。之前看着莱西斯过世时,他都没觉得自己有这么难过。他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回忆着接受这份工作以来与第五的种种,终于独自往宾馆走。 他一回来,就把受阿方基突袭的事告诉了大家。 几个人只是听着,默默不语。徐之元很想说他不相信第五能做了叛徒,不过看到没有人吭声,他只好也闷下头。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心里说:“我不相信能那样儿!”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胡步贤第一个开了口。他吸着烟,若有所思:“丫跟那吸血鬼走了是吧?”四人全把视线集中到了他身上,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大家只顾为第五的事震惊和惋惜了,谁也没有来得及考虑接下来的事。 只听胡步贤说了下去:“那个叫阿方基的,应该是实名在册的血族吧?我以前看第五那混蛋的自传里提到过他。第五认识他,他的名字也就不可能作假吧?” “那、那能怎么着哇?”徐之元跟着问。他很想知道组长此时怎么想第五中宫这件事,于是用视线紧紧地观察胡步贤。胡步贤却只是冷着脸,根本看不出一点内心的情绪。 胡步贤把同伴们扫了一眼:“可以从阿方基入手。如果花轮的报告没有错,阿方基就是敌方一员大将的话,我到乐意相信他能帮我们顺藤摸瓜。” “怎么入手,baby?”花轮比其他三个人要悲痛,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还要上夏威夷署吗?” 毗拉卢和沙加互相看了一眼。胡步贤看着他们俩:“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唯一能提供出阿方基重要信息的,只有官方登记了吧?知道他的事越多,咱们就越能摸清他的状况。” “也只能这样了。”毗拉卢觉得夏威夷署并不可靠,有点不太情愿,但他此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沙加这时候捻着佛珠笑了,对毗拉卢说:“我们一定到再夏威夷署去,但这次只有我们自己动手,才能万无一失……” “你有什么计划?” 几个人眼中一亮。 沙加挥一挥手臂,在几人身周瞬间张开一张魔法强悍的保护网,以免有神迹从别处窃听。他放低了声音,对同伴们说:“我们分成三组行动……” 49、NO.9 序 从他张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自己没有记忆。 他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一位“密友”告诉他,他病了很久,是时间一点一滴地偷走了他的记忆,他才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身体有点虚弱,让他相信了“密友”的解释。而“密友”又把他照顾得很好,更令他倚赖了对方。 他知道“密友”曾用自己的血救了他的命,在他张开了眼睛连续的几天里,他也只能依靠对方的血生存。这些血在他身体里逐渐起了变化,让他拥有了“密友”的一些神奇本事,比如变形。他可以凭借他的意志,轻而易举地变换成各种人,现实里存在的、想象出来的;男人、女人、老者、儿童,甚至一缕血色的烟。 “密友”告诉他,这不是魔法,只是他们必不可少的生存技能之一。他一面感到不可思议,一面听从“密友”的教导,练习自己的生存技巧。直到他凭此成功捕获到猎物,“密友”才宣布他毕业了。 他从此不再依赖“密友”的血,成了一个能够独立的生物。他感激“密友”,对“密友”言听计从。可是“密友”似乎并没有要求他什么回报。直至有一天,“密友”忽然来请求他,请他把一个黑色的盒子拿去一家指定的中餐馆;“密友”还给他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只有一个漂亮的男孩;“密友”让他变成这男孩的样子。 他不知“密友”想干什么,也不想问——问及朋友的内心想法,在他看来是对朋友的怀疑,是不礼貌的。不管怎么样,他只想报答“密友”,于是变成了像片中的那个男孩,带着盒子去了那家中餐馆。 他以为那里会有谁接应他,却没有。他等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密友”心灵的碰触。他赶紧打开了心门——这个技巧也是“密友”交给他的。他听到了“密友”的声音,对方在他心里对他说:“把盒子放在椅子上,然后马上离开。” “不会被人拿走吗?”他同样以心声问。 “不!不!不会!” “密友”听起来有点不耐烦,他只好照做。 回到他和“密友”的临时住所,他看到“密友”变成了他的样子,并且捧着他刚刚送走的那只黑色的盒。 既然想要它,为什么还让我送去别处?他不能理解。 “密友”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他的想法,以他的模样对他笑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朋友。” “游戏?” 看着“密友”的样子,他直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是的,用不多久,我就能为你引荐你的另一个朋友了。也许你早就忘了他,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忘了你,绝对。”话语停下的间隙,“密友”忽然变化了一种嘲弄般的语调,继续说道,“我们刚刚的小游戏,就是为了把他吸引过来。” 是这样吗? 他总觉得“密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怀疑朋友,实在太不应该了。纵然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基于“密友”对他的恩情,他还是听从了对方的话。 然后到了今天,看着眼前的与他同样有着东方面孔的少年,他才知“密友”没有骗他。 这少年看到他的一刻——他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得出,对方认出了他。他于是抢在少年开口前询问:“你认识我?”脱口的却是流利的美式英语,这是拜他“密友”所赐。 少年用怔枉的眼神盯着他的脸,用他懵懵懂懂的中国语言,柔情万种地说道:“噢,是的,我认得你。”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了?” 少年仿佛要把他洞穿,又想要永远地记住他的容貌,忽然抚摸上了他的脸,依旧以中国语言说道:“怎么,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你的‘小朋友’,而你是我的主人啊,商......” 50、NO.9 01 下午五点钟,是夏威夷神迹管理总署下班的时间。徐之元他们在宾馆房间里守候着,直到床头柜上的电子小闹钟显示出四点半的数字,他们才一起赶往夏威夷署。 天色将将擦黑,街上行人比白天多了许多。街头唱歌卖艺的男孩已经弹响电子琴,吸引了一大群游客驻足。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徐之元也想停下看看,可是同伴们步履匆匆,让他只有回头留恋的机会。 快到政府大楼门口,毗拉卢忽然一转弯,从楼后面隐秘的阴影迈入了影子界。沙加、花轮、胡步贤和徐之元四人,径直走进大楼地下室,夏威夷神迹管理总署的所在。他们找到行动科科长金,对方正忙着收拾办公桌准备下班。 金一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皱起了眉。他抬头看看对面门上的钟表,毫不掩饰对来客的不耐烦:“再有五分钟不到就下班了,各位!” “在那之前,”沙加上前一步说,“请您再到资料室帮我们查点东西吧?要是您和您的同时赶时间回家,请允许我们自己来。” 金叹了口气:“啊啊,好吧,不过你们可得快点儿。”他拨通了资料室的电话,让那边的人等一会儿,然后问四人:“这回想查谁?” “星矢。” 沙加微笑着回答。三个同伴看了他一眼,差点笑出了声。之前沙加听花轮说起一部有人物和他重名的动画,被假教皇打伤后、回印度疗伤期间,他抽空看了几集,没想到此时能派上点用场。 金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那是谁。 几人刚到资料室门口,徐之元就说他想上厕所。金给他指了路线,他谢过,匆忙跑开了。 夏威夷署的资料里不可能有星矢的档案,事实上,世界任何一处的神迹管理总署都不可能有这家伙的资料。金和资料室的同事向沙加几人表示了遗憾,正要把他们送走,沙加忽然说:“还有一个人。”大家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和同伴本来事先说好,为防止夏威夷署邀功心切、暗中对他们形成阻挠,他们决定不说出阿方基的名字。 怎么搞的? 胡步贤和花轮全用眼神询问沙加,对方却看着电脑屏幕上一条条的资料标题说:“还有一个叫阿方基的俄罗斯血族。他目前在夏威夷,我想他应该在你们这儿做了入境临时登记。” “好吧,阿方基。” 金给资料室的同事递了眼色。这位同事马上搜索档案,结果查无所获。 “唔!又白跑一趟呢!真对不住了!”金笑着沙加三人握了手,送他们到门口,“对了,你们同来的还有个小兄弟吧?” “丫没准儿闹肚子耽误了。”胡步贤掏出手机给徐之元打过去,“喂?你丫在哪儿?我们要走了哦?”短暂的停顿,“对对,没找到。”胡步贤故意说,“阿方基也没有。”这番话是定好的暗号,示意徐之元做好行动准备。很快,他挂断了,告诉金,“我们那小兄弟说他刚看见我们跟你往门口走,所以他先到外头等了。” “噢,那好哇?就不用等他了。我也能下班了。”金轻松似地长吐口气,目送国际小组的人离开,他也回了办公室。 半小时以后,政府大楼广阔的地下室统一灭了灯。几个最后离开的神迹职员也相互道了“明天见”。又十分钟不到,这充满异乡情调的地方一下子安静下来。 厕所里,灯也是灭着的。不过门边有另一套发电系统的开关,以备值班人员使用。徐之元蹲在独间里的马桶盖上,插着独间的门又耐心等了五分钟,确定外面的确没了动静,才蹑手蹑脚溜出厕所。 徐之元在往厕所去的途中,观察了署里的状况,知道这儿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他于是放大了胆子,快步冲向目的地。一片灰蒙蒙的区域里,果然不见一个人。可是资料室的门锁住了。 不出所料哇! 徐之元从裤兜里掏出早准备好的细改锥,开始撬锁。 来此前,沙加提醒他,世界上大多数神迹官方机构里,都没有凡人喜欢用的监控探头,不过他们有更厉害的东西——魔法警报线,启动以后,专门对付意图不轨的神迹;要是不小心碰到那些连魔法视线和神眼都扫描不到的魔法线,不仅是“报警”,很可能会被烧得尸骨无存;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在密布了已经启动的魔法报警线情况下使用魔法。这是沙加的一再警告。 还真是的,徐之元想,亏得我及时上便利店买了家伙! 他不会撬锁,鼓捣几下把门锁卸坏了。他也不管这些,开了门闯进去,打开备用电源的开关,用电脑搜索起阿方基的资料。输入必须用英文,这些胡步贤都提前帮他写在一张纸上了。他就按照那张纸上写的做,不一会儿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是阿方基的临时注册信息,点进信息条就能看到这血族以往的详细资料。 徐之元忽然想起他以前看过的美国谍战电影,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那些片子里的主人公。那些家伙当时也特紧张来着吧?我总算知道了!他边胡思乱想用数据线连接上手机,把资料全都拷进了他的手机。 拷贝完,他学着那些电影里主人公的样子,尽量让这办公室里的一切都保持原状。只有门锁没办法,他只好将它放到门角。他想,要是能用一下下魔法,他就能做得天衣无缝了。 他抹了把冷汗,正要返回厕所、从那里逃进隔界,只听背后想起一个声音: “嘿!你!” 不妙!他拔腿就跑。对方却被他快一步,瞬间拦到他面前。是在机场“逮捕”过他们的巡逻员泰瑞。 “我们早就下班了,你还在这儿干吗?”泰瑞质问。 徐之元挠挠鼻子,撒起谎:“那什么,我跟我们的人来办点儿事儿。后来我闹肚子来着,出来一瞅,灯都关了……” “你可以喊人嘛,跑什么?” “我、我、我没跑!就是听见你叫我,本能反应。话说回来,您怎么没回家呀?” “今天我值班。”泰瑞打量徐之元,“别想岔开话题。你们到这儿来办什么事?” “那什么,您就别问了,工作上的机密。再说您也知道,我们是国际小组的人。” 泰瑞看着徐之元笑了:“别拿大帽子压人,这里是美国!除了律法,什么都吓不倒人。既然是机密,你们就不会到这里来寻求帮助了。如果你不想说,只好跟我走一趟。” “啊?我都在署里了,还能跟您上哪儿啊?” “你说你闹肚子上厕所来着,对吧?厕所明明在那边,我却看见你从这边跑过来。怎样,有没有胆量带我上这边瞧瞧?” 徐之元明白泰瑞在怀疑他,也明白要是这会儿他露出一丁点心虚的迹象,他就功亏一篑了。他扯大了嗓门:“谁怕谁呀?瞧就瞧呗?”他先往资料室那边走,心里祈祷着巡逻员可别发现坏了的门锁。泰瑞跟在他身后,仔细扫着走廊两侧紧闭的办公室门。 “那什么!我刚才从厕所里出来,就是走错路来着。真的真的!” 从资料室门口经过时,徐之元故意说话,企图引开泰瑞的注意力,却没能奏效。泰瑞一眼看见资料室门上那坏了的铜锁。他马上检查了被破坏的地方,命令徐之元站在原地别动。他打算搜徐之元的身。 不行呀!万一搜着改锥,我不就露馅儿了吗?徐之元有点发慌。他看着泰瑞,忍不住举起了双手,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又把双手放下了。干吗呢这是!我们才是正义的一方!他对自己说,反正都得露馅儿,他妈豁出去了!他忽然往身后迈了一脚,踏入影子界。不想这一下正碰到魔法警报线。 夏威夷署内顿时警铃响彻,不仅如此,那条魔法线立刻烧穿了徐之元的鞋。他感到右脚一阵烧灼的疼痛,赶紧跳了一下,侥幸跳过那条魔法线,膝盖却碰到另一条,牛仔裤顿时被烧开一道裂口,擦破了皮。 毗拉卢正在隔界里等待接应,看见徐之元倒退着跌进来,火速迎了扶住他:“好了吗?” “嗯!” 两人掉头就跑。徐之元对毗拉卢说了刚才的经历,庆幸泰瑞没追来。毗拉卢冷着脸告诉他,那跟魔法警报线有关。 “不过,”毗拉卢说,“他现在不来,不代表他就此放弃。” 正说着,隔界一阵颤抖,泰瑞果然追来了。 “你闯进了我们的资料室?!”泰瑞一上来就对徐之元拳脚相向,“老实说,你盗走了什么?!” 毗拉卢张开保护层,替徐之元挡住泰瑞凶猛的一击。 “你先走!”毗拉卢对徐之元说。徐之元点了一下头,抓着他的手机跳出隔界,正好落在宾馆的电梯里。幸亏电梯里没有一个人。他按下楼层,顺利跟沙加三人在房间里会合。不多久,毗拉卢也回来了。他告诉大家,泰瑞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收手离开了。 几人把徐之元的手机连接到Ipad的上,导出阿方基的资料。这位八百多岁的血族,生平事迹非常简单,在此次圣战前,他没有污点,甚至还于五十年前受到俄罗斯圣彼得堡神迹官方颁发的“最爱和平荣誉奖”。 “多么纯洁的人哪,居然作了那些罪犯的走狗!”毗拉卢感慨。花轮只是一符忧郁的神情看着。胡步贤也看着,眼睛却在一行行的说明上扫得飞快。 这些资料有一部分是俄语,让徐之元无法看懂。他只好观察几位同伴的表情,希望从中了解到什么。 终于,几个人看完了。沙加说:“资料让我们更了解他。不过,”他有意把话顿一下,环顾伙伴,“行动前我们最好周全计划一下。刚才听到毗拉卢和徐的不快经历,我有种预感,夏威夷署并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查资料时,我有意试探,说出了阿方基的名字,他们却告诉我们查无此人。幸好有徐秘密地去查找,得到这些资料。可见他们有意不让我们接近目标。而那个叫泰瑞的,又突然突然中止了他本该进行到底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虽然咱们计划得挺好,还是给他们阴了?”胡步贤打断。 “没错。” “那该怎么办,baby?” 沙加捻着佛珠笑笑:“阿方基的资料告诉我们,他的级别非同小可。况且他还有无数手下,其中不乏《百年重犯名单》上的厉害角色。仅以我们五个的力量,乐观地说也许能抗衡平手,悲观地说只有失败。所以我想,我们对夏威夷署,可以将计就计……” 51、NO.9 02 第五从没想过背叛花轮和胡步贤他们。他跟阿方基走,只想确认商的真实性。现在他知道了,因为商就站在他眼前。阿方基让商告诉了他关于那中餐馆和黑色魔盒的事。他顿时醒悟:那个来自审判组的证人和花轮他们没有扫描到魔法痕迹,因为血族运用的是生存技巧,不是魔法;至于假子卿,是因为阿方基从“潘多拉”那儿获得了临时魔法的缘故吧! “哦,朋友,你们两个好好聊?我必须得去恢复一下,先失陪了。” 对于第五的投靠,阿方基其实不太信任,但他眼下最要紧的是“复原”他自己,也就不得不暂时让第五和商单独呆上一小会儿了。 阿方基没有走入隔界,像凡人那样从房门离开。第五看得出,他的伤势让他无法再控制那本不属于他的魔法。第五于是对商说:“你能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吗?” 正如阿方基给第五看到的,商和阿方基在夏威夷临时住在这小宾馆的双人标准间里。 “你刚来就要走?”商用流利的美式英语反问第五。 “我就回来。”第五用汉语回答,“只是一小会儿!一小会儿!”他吻了吻商的右手,说,“然后我会把你丢失的记忆全都告诉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不等商再开口,他踱出了房间。 阿方基已经重伤,这是难得的机会。第五非常明白,所以不打算给对方机会复原。 阿方基没有走远,才抓住一个被他吓坏了的凡人,就在这层的走廊深处开怀畅饮。他才不在乎他的暴力行为被凡人们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他知道没有大事发生的情况下,那些凡人才懒得抬头看一眼面前的小屏幕,更何况事后他会给这儿所有见过他“丑态”的凡人催眠,使他们忘记他的这副样子。 一个人不够!要十个!至少十个才能复原! 他正这么想,第五追上了他。 “阿方基!” 第五喊了他一声,让他大吃一惊。他刚抬起头,就中了第五一记血族火球。 “啊!我一再给你机会!”阿方基嘶嘶地说着,从地上爬起。被他吸了血的凡人半死不活地昏迷在他脚边。 第五瞪着他,又接连发出火球,每一记都尽量避开周围的凡人世界,精准地打在阿方基身上。 “哦,你想趁机杀死我!”阿方基被激怒了,对第五回以血族的火球。可是由于受伤,他的火球速度比第五的慢了许多。没几分钟,他浑身又被点着。他在火里扭曲着,对第五吼了一声“我不会那么容易死”,义无反顾地扑出了身侧的大窗。 街上此起彼伏地传来路人的惊叫,宾馆走廊里也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 第五把一个催眠的眼神抛向走廊里几个摄像探头,使这里的人不必惊慌,也追着阿方基跳出了窗。 阿方基只向窗下坠了短短片刻,便用力往上一跃,冲入空中。第五对他紧追不放,在半空陆续抛出火球。火焰穿透云层,在刚刚拉下深蓝暮色的天空中爆炸开来,残余的焰火纷纷落下,犹如绽放的满天彩花,闪耀了一阵便自动消散。阿方基见自己躲不掉,猛吹响一个唿哨。 一秒钟不到,一些早早藏在各处待命的血族和半兽人,从四面八方朝第五包围过来,对他展开了攻击。 阿方基不指望这些低级别的手下能阻止第五,他只是用他们拖住对方,以给自己多争取些逃跑的时间。 第五清楚阿方基的打算,用双手和眼睛同时点起火,猛炸开一条前路。他以闪电般的速度从中穿过,在云端一路向着阿方基逃跑的方向放出炎火。 “我不会让你走!不会!”第五低低念着。他想:啊!昔日的朋友,至少让你死在我手里,你和我都会好受一点儿吧? 阿方基见那些低能的手下毫无用处,又连续打向两个唿哨。 凡人界的空气顿时震荡起来。还不等第五有所反应,从隔界里突然冲出无数道魔法光束。这密如雨林的光束攻击夹攻着第五,使他在空中上下穿梭、左右躲闪。虽然他速度奇快,反应也异常敏捷,还是被连续的两击擦伤。他咬了咬牙,忍住疼痛,奋力把他的血族火焰打进隔界。可是不管用。这些突袭他的家伙,明显比之前那几个杂碎厉害多了。 不行!这么下去,会被阿方基逃掉!我恐怕也会性命不保! 第五一个俯冲跳到地面上,仰头用血族的视线紧盯住阿方基在云中的影子,在地面上追赶。有那么短短霎那,藏在隔界里的家伙们停了手。然而不一会儿,他们就追上了第五,依旧隐藏在隔界里对他进攻。 华灯初上的街道上,只见无数色彩各异的光束相交相绕,从这头一直快速移动到那头。行人们只见它们一会儿摧毁路边花坛、一会儿炸开休息的长椅,全都退得远远的,惊恐地看着;而它们中间,始终有一个东方模样的少年在飞速奔跑。 突然,第五发现来自隔界的攻击缓下来了。没几分钟,这些攻击就变得七零八落。 怎么回事?隔界里发生了什么? 第五越发警惕起来,却不料看见花轮从隔界探出了脑袋:“嗨,baby?”听见有路人尖叫,花轮赶紧把头缩了回去,用心声对第五说:“我就知道你不是叛徒!因为你痛恨背叛!好了,baby,我们帮你拦住这些家伙。去追你的‘朋友’吧!顺道代我向他问好?bye!” 是国际小组的同伴们来帮忙了。 第五心上说着感谢,再一次跃上天空,加快了追击的速度。 阿方基无法跑远了,第五想,他的伤会拖累他、让他慢下来。不出第五所料,前方刚才还像飞弹般一往直前的老友,这会儿慢得就像个风筝,摇摇晃晃地要往下坠。 他到极限了,就是现在! 第五击出火球,一下子将阿方基从云端打落。阿方基咆哮着,像一颗穿入大气层、坠向地表的陨石,带着未燃尽的火与烟,划破夜空,笔直地砸向地表,把柏油路砸出一个深深的坑,把他自己灰头土脸地砸进了这黑色的深坑。 第五也从天上跳下来,用催眠术安抚过周围受惊的凡人们,走向了那个大坑。他用意念力把伤痕累累的阿方基拽了出来。 “你赢了,朋友!” 阿方基用那张被毁了的脸对第五笑笑。这本该是一个像孩子般顽皮又有点玩世不恭的笑、是阿方基招牌的笑,却因被毁了的脸变得丑陋非常。第五看着这样的笑容,流下了血色的泪水: “朋友!” 第五对阿房基说,又像是对他自己,“我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那么一来,我会用更多的时间听你诉说心事,会比以往更耐心地了解你。那么一来,你我今日就不会有这一幕了。” 阿房基仰面躺在地上,依旧笑笑:“没有用的,朋友。我们俄国人意外地固执,一旦下定了决心,谁也改变不了。” “告诉我为什么。” “你早知道了,我全都告诉了你……” “不!”第五叫了一声,无视路人惊悚的侧目,拼命摇着头尖叫,“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在那该死的酒吧对我鬼讲的那些!我只知道你热爱生活、对未来充满希望,你快乐、你向上、你睿智、你友善、你幽默、你、你……你向往一个普通人的生命与生活……”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改变我们的地位呀。”阿方基虚弱地说,“动手吧,朋友。别等我恢复体力,否则我还会坚持下去。” 第五不再多言,看着此时血肉淋淋的老友、回想着对方当年意气风发、美丽威风的样子,慢慢抬起了右手。 “等一下,”阿方基这时忽然制止道,“作为朋友,我想我最后应该对你尽一下义务。” “什么?” 泪水早已模糊第五的双眼。他眼前的景物全都成了血色而黑暗的影子。 阿方基尽量清晰地说:“潘多拉魔盒,我交给了商。那只盒子上的封印魔法,并没有完全消失,所以‘潘多拉’的那些家伙才把它交由我保管,因为他们害怕再次被封印。可是他们还想利用它——这次战争结束后,他们预备用它封印对于他们来说的敌人——哦,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朋友,我没有撒谎。魔盒一直都在我那里。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我死以后,‘潘多拉’的主人会去找商,并且控制他,就像他们对我做的一样——对了,‘潘多拉’的主人?是的,我见过他。我的一部分魔法,和商的生命,都是他赐予的。他力量超群,恐怕比希腊圣域的十二守夜人加起来都厉害、比那双双去世的教皇兄弟更可怕。我不妨告诉你,他是……” 他的话正说到此,他突然被一道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无形力量掐住了脖子。 “阿方基?!朋友!”第五扑上去抱住他、摸着他双手抓挠着的脖子,想要帮他,可是第五什么都没摸到。 这是谁人从远方传输过来的强劲魔法!第五立刻明白过来。他张皇地四顾,希望他的那些神迹朋友能听到他、看到他,可是偏偏此时,没有人来帮助他。他也明白,几分钟前阿方基叫来的那些神迹,绝非善类。 哦!不!难道他们也陷入了苦战?! 第五无助极了,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身为血族的局限性。也正是在这一刻,他有点儿理解阿方基的想法了。 “……五!” 阿方基看着第五,拼命挤出一个声音,“……他、他是先知!” 话语戛然而止,阿方基像被抽走了力气,垂下了双手。 “不!不要!” 第五失声哭了出来,紧紧抱着阿方基丑陋的的尸体——那曾经是那么充满活力而俊美的血族一员,最喜欢穿蓝色布鲁克兄弟双排扣套装,第五都还记得。 朋友!朋友! 昔日阿方基一直这么称呼第五,第五也记忆犹新。 “朋友……” 第五看着怀抱中面目全非的尸体,喃喃这两个字。他血色的泪水一下下滴落到阿方基的脸上,他就看着他的血泪溶进对方的血肉、骨髓里,然后看着曾经的挚友在他的臂弯中化作一缕红色的烟。他张开了双手,虔诚地看着这缕烟在他身周留恋缱隽、升腾上天际,最终消散湮灭。 这便是血族最终的宿命,没有谁可以例外。 52、NO.9 03 国际小组仅剩的五个人制定好计划后,去吃了晚饭。晚上七点钟,他们开始行动。花轮在海边很快就追踪到阿方基的残余魔法痕迹。跟着这仅存的一点线索,几个人紧跟着花轮追进隔界。 就在这时候,他们撞上了一群奇装异服的家伙。这些家伙正对现实界里的什么人进行攻击。花轮顺着往现实界里偷窥一眼,正看见飞速奔跑的第五。看第五的样子,天上似乎有什么。当他们隐约望见云端阿方基的影子时,他们一下子明白过来:第五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不是叛徒! 他们彼此使了眼色,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些阻挠第五的家伙们出了手。直到毗拉卢首先制服一个,他忽然认出,这些家伙无一不是《百年重犯名单》上的罪犯。 “他们是国际重级罪犯!”毗拉卢马上大声指出。 “难道是名单上的?”胡步贤追问。 “不错。” “那样的话,按照计划,就地解决他们!”沙加说着,将佛珠在手中一扯,念了句“魑魅魍魉”。灰蒙蒙的影子界顿时被一大片色彩鲜艳、壁画似的佛教图案铺满。这些图案大大小小,全呈正方形地上下交叠、前后浮动,忽闪忽闪,其间还涌出低低的、众僧诵经的声音。 “什、什么玩意儿?!” 罪犯们一时被吓住了。有几个立刻被佛像图案中弥散出的圣洁佛光和诵经声的无形声波击中,灰飞烟灭。可是还不到一分钟,他们当中就有人识破了沙加这个魔法的秘密,大叫起来:“不要怕!这都是幻影!”然后发出一个爆破的光球,将沙加的“魑魅魍魉”炸得零碎如星。 爆炸余波的威力把沙加、毗拉卢、花轮、胡步贤和徐之元震出老远,掀翻在地。就在顶着敌人进攻、艰难地爬起来时,徐之元的头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他知道这是天启即将显现的前兆。他于是平躺下来,尽量让自己在头脑中那片白蒙蒙的雾里看出什么。他看见了,是第五中宫!他看见第五冲上了夜空,仍在追逐阿方基。 徐之元的视线一转,天启带他穿进云层、让他的视线最终落进隔界的金界当中。这冷冰冰的、硬邦邦世界里,有三个外国人正在偷偷地跟踪、监视他们五人。徐之元一眼认出了他们,是金、金的秘书和巡逻员泰瑞。此时徐之元已经不需要看下去。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沙加和毗拉卢猜得不错,夏威夷署另有诡计—— 他们是在利用国际小组找到的线索,为自己谋福利。 徐之元躺在那儿翻起了白眼,以一种不像他的、极庄严的声音说:“夏威夷诸岛神迹管理总署行动科三人,发现了阿方基这条线索!”胡步贤扇了他一巴掌:“你丫说真的?” 徐之元被打得清醒过来,猛点点头:“真的真的,组长!” 另外三人也都听到,大家互相点头示意,除沙加之外的四人全都直接退入了金界。 “你们也来吧?” 沙加对罪犯们说着,挥动起佛珠,一道强烈圣光顿时笼罩了整个儿影子界。还不等那些罪犯反应过来,圣光已然在影子界与金界之间打开一条通路。金界沿着这条通路贪婪地吞噬过来,不一会儿就将影子界彻底打造成了连影子、风、树叶都闪着灰寒冷光的金属世界。 打通两个隔界,这是只有高级神迹才能掌握的魔法。连毗拉卢和胡步贤这样的高级别魔法师都看傻了眼,他们不禁怀疑起沙加的级别可能又提升了一层。 圣光敛去后,罪犯们和夏威夷署的三人相互撞了面,全都目瞪口呆。 “虽然一对一,我们这边还差了两人,不过我和金先生就勉为其难,一对二好了。” 沙加的话让两方人马如梦初醒。 看来是没办法了。金给两个同事使了眼色,只能站到沙加他们这边。 不知是哪一方先动的手,争战在金界里再度展开。 徐之元已经参加过几场惨烈的战斗,这一次虽然不时也需要胡步贤和花轮施以援手,不过还算游刃有余。毗拉卢第一个解决了对手,马上转去帮助沙加。胡步贤不久也消灭了作为他对手的敌人,与徐之元联手,很快就又干掉了第三个。 “你们倒挺空闲啊?别忘了我们才是援军!” 金的不满让胡步贤和徐之元笑了。胡步贤去帮助他,徐之元转去支援花轮。 金界里各种魔法竞相绽放、相互较量,一会儿击穿金属的柏油马路,一会儿反弹到金属的建筑物上。厮杀一直持续了四十多分钟,仅剩的四名罪犯终于被众人剿灭。除了金的秘书、泰瑞和徐之元受了些伤,其他人没有大碍。 两方人草草问候过,沙加笑着问金:“科长先生,您和两位同僚还没回家?几小时前,我们去查信息时,您似乎很着急回家呀?” 被沙加的话点到痛处,金只是笑笑。他的两个手下全低着头不说话。沙加几人也无意戳穿他们,只说“多谢各位的帮忙,我们接下来还有事”,便起一出了隔界。 此时,第五刚刚送走他的老友阿方基。他还是坚强的,立刻收了泪,对迟到的同伴们说:“我还要去一个地方,等会儿回去找你们。”说完,他以飞一般的速度返回了商等待着他的宾馆。 “baby?等我!”花轮从隔界里追赶,还是比第五慢了一步。 “baby,你在找什么人吗?” 第五没有回答,只是环顾着空荡荡了的房间,茫然不知所措。本该在这儿等他的商,不见了。那黑色的潘多拉魔盒也没了行踪。 “来晚一步。” 第五只冷淡地说了这一句,便对花轮说,“我们走吧。” “可是baby,”花轮有点不明白,“你的事妥了吗?”他顿了一下,颇犹豫,“你要找的,就是阿方基给你看的那个人吧?你爱的人?” 第五点点头,没说话。花轮继续对他说:“别担心,我们会帮你找回他。” 两人返回落脚的宾馆,与其他几人会合。第五把魔盒、商带着魔盒的事全告诉了大家。他说:“这些都是阿方基临死前告诉我的。”他环顾着大家,“阿方基另外告诉了我一件更重要的事,那个幕后黑手——那个捣毁梵蒂冈大教堂圣坛、打开潘多拉魔盒放走恶灵、在世界各地掀起恐怖事件的主谋者,是先知……” “啊?!”徐之元叫了一声。他惊诧地盯着第五,“不能吧?我、我呀?”除第五之外的四人全看着他。胡步贤摸出一支烟,不点燃地咬在嘴里,冷哼着笑了一声。第五也笑了:“不,我不认为是你,而且我也不相信是你。极有可能,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先知活着……” “啊!那、那、那什么!我想起来了!”徐之元看向胡步贤,“组长!还记得有一回我上当受骗,以为是您给我发的短信,就上后海去了的那回吗?结果一个女孩儿要杀我……” “嗯,那事儿怎么了?” “后来那女孩儿跟我说,世上只有一个先知就够了。那她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目前世上除了我,还有先知吗?” 胡步贤歪头想了想:“这虽然几率不大,不过连潘多拉魔盒都被打开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他又用目光询问其他人的意见。几个人沉思着点了点头。 徐之元于是红着脸说:“所以我想,只要知道世上除了我之外的先知是谁,不就能抓住凶手了吗?” “对!就这么干!”毗拉卢第一个赞同,“不过不能指望夏威夷署了,希腊和盐湖城的官方神迹也不行。我提议我们暂时回各自的工作单位,亲自查询,那样万无一失。两天后的这个时候,我们再在这里碰头,怎么样?” “这样最保险。”沙加首先说。 胡步贤和徐之元互相看了一眼,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没意见,baby。” “你怎么样?”胡步贤问沉默着的第五。第五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们。” “baby?” “我会让我单位里信任得过的同事去查的,就算是我尽力了。抱歉。”看到大家露出不解的表情,第五才无奈地解释,“我想我必须,而且有义务注意这边的情况。如果他,我是说商,主动联系到我,我会……” “知道了,那就这样吧,你留下来。”胡步贤打断道。他把那根没抽一口的烟丢进了垃圾桶。 他和徐之元都读过第五的自传,知道商的事。他想,那个商要是真的重生了回来,他就不必再担心他的东郭和第五纠缠不清了。另一方面,相处了这么久,他是真的希望第五能获得一份幸福。 当晚九点钟,几个人陆续从隔界返回了各自的国家。 宾馆客房里只剩下第五。他首先给北京S.M.事务处理厅的李刚打了个电话,让对方查一下先知的事。对方想趁机跟他闲扯,让他及时挂断、关了手机。 53、NO.9 尾声 第五一整晚都在他的大号单人床上躺着发呆,聆听这房里的寂静,继而把意识投到窗外的街上。夏威夷的夜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闹,十点半还不到,街上已经行人寂寥。国王大道上的名牌店、免税店都下班了,只有招牌的灯亮着。 第五用他血族的听觉能力监听了一会儿街上的声音,没有发现不妥,又让意识回来。 夜晚对于他来说,就像白昼之于凡人。他根本睡不着,只好溜到街上逛无人的夜景,欣赏那些凄迷的夜灯。他不知不觉地往阿方基和商住过的宾馆走,当他自己意识到时,他已经站在了宾馆门口。他用血族的力量溜进宾馆里那个房间,仔细地环顾,似乎要找到什么线索,又像是在回忆。 终于,他躺在曾经是商的那张床上,继续盯着这里的天花板发呆。 他无所事事,又看了好几个小时的深夜电视节目,直到凌晨三点多,一个忽如其来的声音让他振奋起来。 “商?!” 他决不会听错,那曾经对他说永远不要来找我的声音,是商无疑。 “商啊,你在哪儿?” 他四顾着空荡荡的房间,问。 这声音不知从何处直接传进了他的耳里、心底,亦如好几百年前那么典雅温柔,却是说得英语:“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商说,“因为我的朋友阿方基以前秘嘱过我,一旦嗅到危险,马上带着那只黑色盒子离开……” “怎么,你遇到危险?!” “不不!只是见阿方基和你都没有回来。”商的话颇有犹豫,他还是说道,“很抱歉我这样说。虽然我有些愚钝,但还是多少能够想明白些的。你是追杀阿方基去了。我不晓得你们有何恩怨,既然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从中插手总是不好,所以我只能带着盒子离开。我不知道这盒子对于阿方基来说意义何在,既然他珍视它,我就会替他好好保管。现在,我是来和你道别……” “等等!等等,商!你要去哪儿?你现在又在哪儿?” 短暂的沉默后,商说:“我不能告诉你,即使我非常想让你告诉我关于我的那些往事。” “噢,别!我就告诉你!求你说吧,你在哪儿?!”几百年前的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第五一阵哽咽。 “不。”商依旧固执,“你和阿方基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即使你们当中有一个离开了我。因此我必须离开……” “不!”第五哀求着,对着只有他自己的房间叫喊,“你已经离开过我一次!求你了,别再让我离开你!别……” “对……” 第五听得出,商本来是要跟他说“对不起”,可是这三个字还未说完,商的声音就突然消失殆尽。这立刻让地五紧张了起来:“商?商!”他用嗓音和心声共同呼唤他的爱人,而对方始终没有再回应。 “噢,不!商!”第五毫不犹豫地飞出了这个房间。 ——魔盒篇·完—— 四、先知篇 54、NO.10 序 印度,上午十点钟。 德里神迹管理总署里,刚刚收到来自瓦拉纳西圣地的内部消息,有巡逻的官方神迹在恒河边的市场上,看见了昔日那名假扮成亡故妇女的可疑家伙。这家伙仍以那亡故妇女的面貌出现,吓坏了不少认识死者的凡人。 此时,沙加正坐在浩如烟海的昏暗资料库里,查找他需要的档案。有人来报告他时,一向冷静的他也吃了一惊。 “抓到人吗?”他问。 “没赶急。那家伙一眨眼就不见了。好像只是为吓唬凡人而制造出现的幻影。” “确定是幻影?” “不,并不确定。” “那就是依然毫无线索了?” 通报的人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看来是了。沙加无奈地叹了口气,让通报的同事离开了资料库,继续寻找他到的东西。 对他来说,眼前所有的案子都不如这事来得重要。因为只要找到可疑的先知,他们就能提前结束这场波及了全世界神迹的战役。 用电脑查询登记目录,用不了几个小时就知道了他到的档案被放在哪儿。可是当他按照提示去那柜子上拿卷宗时却发现,那卷文字资料不知被谁移动了位置。 沙加为此有点烦躁起来,用门铃叫来了这里的负责人。 “关于先知的那卷资料没有了。” “不可能。”负责人亲自去找,确认过真的没有,一脸不解,“昨天下班时,我还例行检查过,它们都在它们该呆的位置上呢,这我可以保证。” “那么就是今早丢的了?” “不不,不一定丢,也许给谁放错了位置也说不定,经常有这种事发生。”负责人在一排排挤满各种卷宗、卷轴的铁架子上翻找。没用多久,他就在最下面的一排里找到了:“看,在这儿呢。”他也松了口气。 沙加亲自打开来,按照第一页的目录一页页核对,一直翻到最后,又翻了一遍,摇摇头,对负责人说:“这中间少了一页。” 东京时间下午四点钟、泰国曼谷下午两点、中国北京下午一点,这三个地方的同事们,同时发现他们寻找的关于先知的档案里,被人减去了一页。 “他妈的!这他妈谁干的?!保安喝醉了吗?” “冷静组长!那什么,我不觉得有人进来了,真的。您想啊?同时突破老鹰兄弟、看门儿大叔,还有科长跟王小名署长的轮流坐镇,太、太不现实了!” “嗯?你丫变聪明了呀?那你觉得该怎么着?” 徐之元想了想,说,“至少跟大家汇合以后,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吧?”他们俩并不知道,其他同事那里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55、NO.10 01 两天以后,国际小组的五人在夏威夷落脚的宾馆里碰了头。在房间里,他们迫不及待地相互讲述过各自的经历,才知遇上了相同的难题。 “How,babies?对方也是先知,应该早料到我们的行动了吧?以后我们要干什么,也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几人沉默着,各自都没有头绪。 “对了,第五呢?” 不知谁提醒了一句,大家这才发现本该留守的血族同伴没在他们当中。 “丫这时候就会添乱!”胡步贤刚要给第五去个电话,客房的门就打开了。血族第五中宫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大家向他围了上去:“怎么了,baby?” 第五没料到他们回来得这么快,有点惊讶,随后便恢复了那沮丧的神情。他把他两天来的经历说了一遍,说道:“刚才李刚给我回了电话,说北京神秘事务处理厅没有关于先知的文字资料,很遗憾。”他又叹了口气,自责道,“我真无能,本想追踪商的行踪,可是追到一半就嗅不出味道了。商、还有潘多拉魔盒,全丢了。” 短暂的沉默后,毗拉卢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敌人比我们更快下手,线索断了。” “不,还有一线希望可以赌一赌。”第五低垂着头说,“虽然我不想利用商,但这也是唯一值得试试的方法了。” “是什么?” 第五下了决心:“由我来呼唤商,如果他能听到我的声音、给我回应,我们就能重新获得线索……” “你别傻了,”胡步贤打断,“现在的第五商早不是你故事里那个书生吸血鬼了,丫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凭什么指望丫搭理你?” “你说的对,子卿,我并不指望他。可这也是唯一的出路,难道不是么?比起坐以待毙,我们总要做点儿什么。难道我们必须指望我的先知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吗?” 这话说得徐之元面红耳赤,他难堪得低下了头。他何尝不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同事那么威风凛凛、技艺超群?可他只有二十四岁,成为神迹的年龄也只有两年;他没有胡步贤那样与生俱来的破坏性天赋,也不像以前的周超那样被激发时就有三级水平,他只是挂了一个先知的“职称”而已。在神迹的世界,以神迹的眼光来看,这样的他就像个婴儿,虽然充满无限潜力,但眼下总是无用无能的。 我努力了呀!他不甘心地想,无论课堂课程还是实习实操,不管工作还是闲暇,我可一直都跟组长和科长虚心学习来着;他们交给我的绝招,我也每次都派上用场了呀?再说羊皮卷的线索还是我预言出来的呢,还有那牡蛎半兽人,也是我预言后提供的线索,我怎么就无能了呢?汤姆里德尔奉教皇口谕任命我是你们的临时组长,他一坏事被抓、教皇一死,你们就拿我当废柴了呀?靠! 他越想越生气,说道:“这么着吧,我做个预言,看能不能找到点儿线索。” 不等有人说话,他已经躺在就近一张单人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尽量让自己进入一种无人无我的静谧境界,放任自己的意识肆意游走。不一会儿,他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雾。这正是预言开始的序幕。他让他内心的视线跟着他的意识穿透这片白雾,可是这一次,白雾比以往来得都要浓郁、厚重,让他什么都看不到。难道这次会失败?!意识到这一点,他赶紧警告自己:“往前走!别回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冷不丁听见了胡步贤喝斥他的声音:“停!够了!你丫别他妈搞预言了!”他以为是天启的声音,接着嘴巴子一疼,他醒了过来。那不是天启的声音,的确是胡步贤在吼他,还扇了他两个耳光。 “组、组长?!”他不明白。 胡步贤又扇了他一巴掌,令他的脸更加火辣辣地疼:“你丫翻白眼儿翻得就差吐白沫儿了!” “可那什么,我是在做预言呀!” “扯淡吧!他妈眼珠子都掉了还预言个屁呀!” 体会到胡步贤是在关心自己,徐之元一阵感动。他想,甭管别人怎么着,反正组长没嫌弃我就得了,那我得更争口气才行!他于是笑笑:“那什么,没事儿!我再试一次就行,真的真的!我一天至多做两个预言,要这回再不行就真的完了。” 几个人担忧地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再多话。 徐之元又躺下,使自己进入状态。那片白雾很快在眼前出现。这次十分顺利,一团不甚清晰的色彩逐渐显现。他心上一阵狂喜,刚要定睛看清,却被一股突然而来的、极其有力的力量推了一把。那力量好像是某人的一双手?他瞥到一眼,没能看清,不太确定。他清醒了过来,喘着粗气做起。 同伴们全都张大眼睛看着他,等他平复下来,毗拉卢才第一个问话:“看见什么了?” 徐之元揉着眼皮:“看见一大团的颜色,还没等看清楚呢,就给谁推了一把,又什么都没看见。” “给谁推了一把?你看见是谁推你了吗?” “那、那什么,丫太快了!让我猝不及防。我没看清。但我知道是一双手!好像是、是……”徐之元陷入了思索。 “是什么?” 听到胡步贤和第五同时追问,徐之元才歪着头说:“好像是上回在那中餐馆儿附近做预言时,想在预言里掐死我的那股力量。我觉得挺像,可是也不能确定就是它啊?” “嗯,那一定就是了。先知的感知能力不会错。”沙加代替徐之元肯定,然后对第五说,“五,你呼唤那个人试试?” “嗯。” 第五坐下来,打开心的声音,呼唤起商的声音。他运用血族的力量,把他的心声抛向四面八方、传至天涯海角。他静静地等待,他的同伴们也焦急地等待着。 足有半个小时过去了,第五遗憾地摇摇头:“没有……不!”他又示意大家噤声,重新竖起耳朵。一分钟之后,他看着他的同伴说:“商回应了我。” “他说什么,baby?” “危险。他只说了这一个词就被一股未知的力量阻挠了。我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听见我的呼唤后想及时警告我们。” “明天,”毗拉卢对第五说,“你跟徐再试一次,说不定就能有什么结果了……” “我们可能等不到明天了。”沙加插话道,捻动佛珠的手停止了动作,“我感觉到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正在向我们接近。” “会吗,baby?” 几人观察了一番周遭的情况,什么都没发觉。沙加却十分肯定:“错不了。敌人在阻碍了我们刚才的行动后,想彻底除去我们。”沙加再次捻动佛珠,闭上了双眼。他眉心当中的那一点朱砂痣隐隐放出了佛的光彩,好像是师婆神的眼即将张开。他说了下去:“唔,人数不少,看来他们这回是下了决心。” “怎么,沙加,难道你也是先知?!”毗拉卢非常诧异。 沙加闭目一笑:“我只是善于倾听佛祖的声音。”他接着说道,“他们速度很快……来了!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早已设下的魔法保护层便剧烈震动起来。 “不能让他们突破!”毗拉卢大声说着,张开茶色的魔法之光,把原有的保护层进行了加固。花轮、胡步贤也相继张开一层层保护网。沙加、第五和徐之元站在保护层当中,做好了随时给对手当头一击的准备。 两股力量相互较量,各不放松。魔法层才被突破一道裂缝,立刻就被修补上。最外面的保护层已被击溃,第五发射出去了连串的、子弹似的火球,以便给同伴争取修复的时机。敌人也竖起保护的屏障,眨眼工夫就把火球捻成了灰泥。 敌人全都躲在隔界里不现身,让国际小组的人根本没办法确切得知他们的具体数量。只是他们的攻击一波猛似一波,好像总有数无人手加入进来。 “他们人数庞大!”毗拉卢环顾几个伙伴,“必须另想办法,否则用不多久就会被他们攻进来!” “你有什么办法,baby?” “我在想!” 双方仍在较量,胡步贤在这时突然收了手,说:“我们得放弃抵抗。” “什么?!”毗拉卢吃了一惊。除沙加之外的几人似乎也太明白。沙加笑道:“胡说得不错。” “咱们不是没线索吗?”胡步贤飞快地解释,“他们都找来了,干嘛不利用一把?” “但太危险了。” “别无他计!就像第五说的,总比坐以待毙强。就算我们当中有人死了,也总会有活下来的!” “组、组长?!” “没事儿,你丫肯定死不了!” 听到胡步贤这么说,大家相互使了眼色,一起收了手。与此同时,花轮对第五说:“baby,你曾被迫进入隔界,说明你有那个潜质。试试看吧?别落下了!”说着的工夫,除了第五,所有人都进入了隔界。 沙加和毗拉卢猜得不错,这次来杀他们的人数量比以往都多,足有五十来个。双方谁也不说话,敌方先动了手,又是一场惨烈的较量在隔界中展开。 不多久,从未以自己力量涉足过隔界的第五中宫,终于突破血族与一般神迹的界限,闯进了自古便拒绝着血族的影子界。这宣告他此时的能力比过世的老友阿方基更上一层楼。 “我就知道你行,baby!” 面对同伴的赞赏,第五只是笑笑。 敌人的水平参差不齐,这让胡步贤失去了耐性。他咆哮起来:“噢!这帮该死的乌合之众!” 沙加就在他身后,笑道:“既汤姆里德尔、教皇、阿方基之后,看来咱们的对手已没有可用之人了。这是个好兆头!别忘记留一个活口!” 几个人正在计划,只见那些敌人的大多数突然收了手,将攻击目标集中对准了徐之元。徐之元正和一个能变身成鳄鱼的半兽人搏斗,一点儿没觉察到周围的变化。那些人集中的一击,首先让胡步贤大吃一惊。他们调转的锋头根本不急防备,胡步贤惊呼一声“小心”,朝徐之元飞身扑了上去。 56、NO.10 02 徐之元听见胡步贤朝他大叫,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扑倒了。只见一道极其强烈的光束像从炮筒里喷发出来的炮火,滚着危险的火苗直冲过来。与此同时,其他同伴全都在震惊之余集中起力量对抗那强烈的一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胡步贤身受重伤,顿时没了知觉,背部已被烧得找不出一处完好的皮肤。 “子卿?!醒醒?!” “Oh,My God!baby!你别吓我!” 面对大家的急声呼唤,胡步贤也是无动于衷,好像死了。 徐之元跌坐在地上,抱着胡步贤,完全傻了眼,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只是感觉到,胡步贤的血染到了他的手上。 “组、组长?” 他摇晃起胡步贤,好容易发出声音,却被第五制止:“别动他。他恐怕不行了。我马上去通知博远,让他带他走。” “不、不行了?”徐之元颤抖着声音,“您什么意思?” 徐之元猛想起胡步贤在接这工作的初期,说起的那些话:我预感到我会死。当时徐之元还安慰他,说那是没影儿的事儿。是啊,就连在希腊圣域那么危险的地方,胡步贤都逢凶化吉了,以后怎么还会死呢?徐之元万万不能料到,这个谶语竟然应在此时。 他哭了,抱紧了一动也不动的胡步贤:“别、别介呀!组长!”第五看了他一眼,跳出了隔界。 其他同伴还在奋战,徐之元晕晕乎乎听到毗拉卢的声音:“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先知!” 几个人发现这一点后,立刻将徐之元围在了当中。徐之元只是无助无望地抱着身体逐渐冷却的胡步贤。 组长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呀! 他一古脑儿地想起了和胡步贤的种种:他的面试、他的实习期、他们互换灵魂的那一次、胡步贤骂他时的样子、胡步贤扇他嘴巴时的样子、胡步贤为了东郭而哭泣时的样子,胡步贤一切的一切…… “怎么办呀?”徐之元问着自己,“组、组长好容易才跟科长和好了,怎么能……” “沙加!他们当中有高级神迹!”毗拉卢忽然说。接着沙加的声音在一片迷茫的硝烟中响起:“嗯!剩下来的这二十几个难对付的家伙,我想级别至少都在九级以上,不排除有高级神迹的可能性!” “怎么办baby?”花轮在大家身周竖起的四面鸟居防御,已经被粉碎了一面,另外三面也岌岌可危。再加上他一直想着胡步贤的事,有点慌了神,“以我们三人的power,恐怕支撑不住了!他们无论人数还是级别,全都在我们之上!要是这时候胡还……”他没有说下去。他和毗拉卢、沙加一起,沉默了。 “无论怎样,”沙加忽然又说,一贯神秘的腔调沉重了,“都必须确保先知的安全。” 话音刚落,影子界从外面被猛地撕开一道裂口,一股不可阻挡的、充满了悲愤情绪的力量,汹涌澎湃地突破进来,只见无限耀眼的金光一闪一灭,敌人中有一半的高级别神迹立时灰飞烟灭。紧跟着,一道浓烈的黑影闯进了隔界,是一袭黑衣的东郭多闻。他身后跟着第五中宫,再后面是李元虎和王小明。 东郭什么也没有说,在敌人密如暴雨的攻击下冲向徐之元和胡步贤。在场所有人还没有一个真正见识过东郭真正的实力,这一次,他们总算亲眼目睹了。那刚刚令国际小组众人疲于应付的魔法攻击,打在东郭这高级神迹身上,竟毫无作用。 “我们也动手吧,王老头子!”李元虎朝死头王小明吼了一声,两人毫不犹豫地联起手来。 双方形势逐渐发生逆转。不一会儿,那仅剩的十来个难缠的“杀手”当中,就有人企图逃跑了。李元虎及时抛出透明的魔法球,将几个要逃跑的家伙困在当中。 另一边,东郭从徐之元手中接过了他的爱人。他仔细端详着胡步贤,反复抚摸胡步贤的脸,面无表情。也许是来得匆忙,他这一次竟没有戴眼镜。徐之元因此注意到了他的眼,他的眼里没有泪水,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的悲伤。他扫过胡步贤的目光,好像是在试探,在试探胡步贤究竟是否还活着。没有人来安慰他。带他前来的第五来不及跟他说上一句话,就又投入了这该死的、惨烈的战斗。 徐之元明白,他也必须振作,不能辜负胡步贤为他作出的牺牲。他于是爬了起来,将双手上聚集全身的力量,制造出两道锋利而威仪的蓝色闪电。这是胡步贤曾交给他的一招,他以前对付盐湖署的埃斯克瑞姆时用过一次。这回,他再次抛出了这个绝技。两道大闪电带着他和所有人无尽的悲痛,犹如众神的怒吼,在敌方当中爆炸开来。立刻有五六个敌人倒了下去。 徐之元在这爆炸声中,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组长!你看见了吗,组长!”可当他回过头去的时候,东郭早已把胡步贤带走,那儿什么也没能剩下。 这场战斗足足持续了近五个小时,敌方死伤惨重,只有七八个活了下来。国际小组这边,除了沙加和后来支援的李元虎与王小明,所有人都受了伤,甚至失去一位作为灵魂终结者的同伴。好在敌方活下来的几个家伙全被李元虎的透明魔法球困住,没有一个逃脱。 他们质问这些活口,但活口们谁也不肯说话。还有一两个因此而自杀了。第五提议割掉活口们的鼻子和耳朵,顺便给胡步贤报仇。徐之元瞪着这帮家伙,暗暗赞同第五的提议。活口们听罢,有几个已经露出害怕的神情。可是李元虎在给王小明使了一个眼色后,决定放活口们走。 “放、放他们走?!丫的们可是害死组长的凶手哇!署长!” 徐之元想求得王小明支持,老头子却说:“小徐,战争必定有人死去。” “可是……” “小徐,你还年轻,这种时候不该意气用事,顾全大局才是最重要的。相信如果小胡在这儿,也会这么想。” 徐之元并不甘心,但别无他法。作为一个属下,他只能顺从领导的安排。 几分钟后,仅剩的六名活口统统放走了。确定他们全都离开了隔界,李元虎对国际小组的众人说:“我秘密地在他们身上下了追踪咒,希望能派上用场。” 大家为胡步贤的事表示了遗憾,然后李元虎和王小明一起离开了。 几人结伴回到宾馆,各自坐在那儿,显然还没从悲痛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徐之元已经哭过,这会儿再也流不出眼泪,第五也一样。 “那!那、那、那、那、那什么!我想请个假!” 闷了好半天,徐之元第一个说话了。大家看着他,第五冷冰冰地回道:“你哪儿也不能去。” “啊?为什么呀?总得让我组长最后一眼吧?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总之眼下你必须跟我们呆在一起!”第五吼着。他尽量平复下情绪,继续说:“我认识子卿的时间比你长多了,要说难过,我比你更难过。到了这份儿上,我不怕你不爱听,你没看出来吗?那帮人是冲你来的,他们想杀死先知!子卿为保护你去了,你要是再出点儿什么事儿,他不就是白、白……白了么!”他跳过了那个大家都不愿再听到的字。 徐之元被说得冷静下来。他旁边的花轮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大家又各自沉默了两分钟,沙加忽然说:“他们把我们逼迫到这个阶段,显然他们已是穷途末路。我们只有趁势追击上去,才是万全之策。五的那位领导帮我们下了追踪咒,在敌方尚未发觉前,我们必须先动手。这也是为了防止敌方先知预言到我们行动结果的唯一方法。今晚,由我先出动,你们暂时休息……” “沙加!” 沙加制止了打断他的毗拉卢,微笑着说:“如果我今晚获得重要线索,大家就不必担心了。如果不能,明天换五来替我。五是血族,身体自我愈合的能力是最快的。就这样吧,大家等我的消息。”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沙加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们一阵惶然,想要阻止沙加,对方却已然隐入隔界。 虽然接手这工作以来,沙加再也没接受过能力级别测试,但他自己感觉得出,他应该是有高级神迹的级别了。也许比起希腊圣域里的那些,比起东郭、王小明和李元虎之类,他这个高级神迹并不值得一提,可他无疑是早已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眼下,他十分明白,小组里还能有体力继续工作的人,只有他了。 让第五明天接替我,只是一个托词。他想,我必须独自完成这个任务,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有恢复体力和治愈伤势的时间;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们当中有人走到最后、完成最后的任务! 我在这场战争中提升的力量,恐怕早就注定系数奉献在这场战争中了吧?也只有如此,我的这些力量才对得起佛祖的赐予,意义重大。 57、NO.10 03 沙加打开了魔法视线,立刻就看到隔界里漂浮着几条交错的、细如蚕丝的橘色光丝,这些都是追踪咒留下的痕迹。光丝有一条分别曲折地往南和北两方延伸,大多向着西面,还有两根往东。沙加看出来了,这是一个故意迷惑他的小把戏,至少他是不会上当的。他果断地向着光丝零星的东边追去。 两条光丝时慢时快,曲折者、笔直着,好像路途格外艰辛。这两个罪犯神迹不可能在现世界穿梭——只要懂得了隔界的好处,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利用它,他们没在影子界,因为沙加在这里。而且大多数神迹喜欢用的影子界,及可能把他们暴露给其他未知的神迹。他们一定也不在金界,那儿也被一些神迹利用得太普遍了。沙加猜测,他们可能分散在木界、土界、水界,或者杜绝凡人界及其他一切可能的隔界里。但不管他们在哪里,只要追踪咒还在起作用,他们就逃不掉。 前面的一条光丝突然调转了方向,沙加刚要追过去,马上意识到这也是一个迷惑他的小把戏。他便头也不回地继续追赶仍向东延伸着的唯一一条光丝。 不一会儿,沙加在影子界里跨过了太平洋、澳洲、印度尼西亚,和日本岛。这大费周章的一圈让沙加更确信这是一条正确的线索,可是当他一直追过大西洋,回到美国夏威夷群岛上,他才知自己在一开始就上了当。 精巧的陷阱!他想,看似可能,却偏偏让人误以为那是不可能,结果最简单的就是最正确的答案吗? 沙加并不放弃,同时打开了神眼,进行双重的扫描与追踪。本来总共有六条光丝,而现在莫名地少了一根。沙加断定,这家伙一定是察觉到附在身上的追踪咒,并且摆脱了咒语。 这咒是高级神迹李元虎设下的,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发现和摆脱得了。这样的结果令沙加有些意外。果然不能小看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了,不然等他们全都摆脱了追踪咒,我们就会彻底失去线索。 沙加又捕捉到一条他认为可疑的光丝,火速追了上去。那家伙恐怕已经发现沙加,不时与另外几条光丝交错交织,故意扰乱沙加的视线。不一会儿,沙加就看得眼花了。他闭上了双眼,捻动佛珠,眉心的朱砂痣绽放出幽幽的佛光。这朱砂痣就像他的另一只神眼,绽放出的光束立刻对准了混乱中的一条光丝。 是它了! 沙加张开眼睛,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宾馆里,沙加离开以后 ,剩下的四个人根本不能放心。花轮想去支援沙加,但他伤得太重,被毗拉卢制止了。他的两条胳膊全都打上了石膏,即使加上魔法治疗,一时也很难痊愈。 毗拉卢明知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还是对花轮说:“我暂时只能相信沙加。” 四个人全都沉默了下来,气氛前所未有地凝重,压抑得每个人都产生了窒息般的错觉。 窗外,此时正值黑夜当中。床头柜上的电子表显示着深夜三点半的钟点。悲伤使这房里的四人无眠。终于,花轮打开了电视:“我受不了了,babies!我们——让我们想想快乐的事?战争结束后想回去做点什么?我想好好看动画,然后去东京告诉我以前的小学同学樱桃子我是个hero!”见三人依旧不语,他首先点了毗拉卢的名字。泰国的同伴不得不说:“为我唯一爱的妻子拉奥献上花环,并且上一炷香。”轮到第五了,他想和李刚好好谈一次话。徐之元说,他必须参加胡步贤的追悼会。 气氛再次变得糟糕。 花轮勉强着笑了笑,说:“Oh!Well!接下来,我们讲joke吧?我先开始喽?”他讲了一个笑话,可是没有人笑,他自己也没笑。五分钟后,第五开了口:“好吧,该我了。”他也讲了一个,仍是无人喝彩,他也没笑。毗拉卢和徐之元不得已,先后分别讲了一个,结果是一样的。 悲伤的情绪一发不可控制。他们无一不回想起了不久前麦丘里、莱西斯、胡步贤尚在、大家齐聚一趟时的情形。那明明还不到一个月,却好像隔了许久许久。 “沙加,他、他是想去死吧?” 徐之元不解时机地问了一句。他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想要是组长此时在这儿,一定会骂他嘴欠,可是没有人骂他了。他的同伴们仅仅朝他投来愕然的目光,没有一个予以回答。 即使徐之元说得都是真的,他们也全都不愿承认。他们这时候唯有等待,否则他们的伤势会拖累沙加,让对方更早地陷入危机。 第五用李元虎带给他的袋装血液恢复了些体力,但是身上的严重伤口至少还需要四五个小时才能自动愈合——他的前胸几乎被敌人劈成两半。他想如果他不是生命力顽强的犹大系血族,他这会儿一定早就死了。 突然,他听见了什么声音。他警觉地环顾同伴,他们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他立刻意识到,这只是来自血族之间的心灵感应。他于是让自己进入倾听的状态。听清了的一刻,他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怎么了,五?” 毗拉卢问。 第五却置若罔闻,盯着白惨惨的天花板,敛息听着。过了一刻钟,他才对大家说:“我听见了商的声音,他在召唤我。我必须马上去找他,这也是他的意思!” “什么?现在!马上吗?!” “对,现在!马上!” “可是先知怎么办?沙加也还没有回来,况且你受的伤还没有痊愈!” 第五看了一会儿望着他的徐之元,最终把视线落到毗拉卢和花轮身上。他说:“商想告诉我关于这一切幕后凶手的事,用心灵感应太危险了,很有可能被敌人窃听去,我必须见他,让他当面告诉我。我相信沙加,我也会马上平安归来的,我保证。”他说着,打开窗户飞进了黎明前的夜空。商的声音还没有断,指引着他,可是不一会儿就被莫名的力量切断了,好在他已经记下了方位。 沙加一旦追踪到线索,立刻突破隔界,踏上了现实世界的土地。看清周围景物,他大吃一惊。这里原来仍在夏威夷,是珍珠港遗址博物馆。 凄凉的夜色下,路灯闪耀,只见海湾对岸的美国海军军舰寂静地停靠在那儿,周围没有一个人。追踪咒还在发挥作用,他嗅着残余的魔法一路追至二站沉船的残骸上。那儿搭着木板,通往海域中间的残船船尾,和一座后世建立起来的白色纪念堂。 沙加进入了纪念堂,四周围白的墙壁上刻满在珍珠港战役中死亡的战士名字。冷风从相对的两个出入口互地吹进来,使这圣洁的灵堂在夜幕下格外阴森凄凉。 错不了! 沙加在此感受到了隐藏着的强大魔法力量。他警惕地环顾这圆形建筑,高声呼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儿!我追踪着你的人而来,你跑不了的!”静待了许久,不见任何活物露面。 瑟瑟风声,仿佛是亡灵的哀鸣。 沙加挥起了他的佛珠,口中念着“魑魅魍魉”,一些佛的影像与诵经的声音立刻在这灵堂里浮动起来。继而,那几个被下了追踪咒的活口在佛光与诵经声中被迫现了身。他们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此时面对沙加的攻击,只有捂住耳朵、闭紧眼睛,不让自己陷入这幻觉的魔法。 可是佛光与诵经的声音仍然会渗透他们的皮肤,从而置他们于死地。有几个发现了这一点,立即张开保护网抵抗。沙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量突破了他以往的极限,不费吹灰之力就击穿了他们所有人的防御。有几个被他的魔法之光震慑得七窍流血,跌进了两侧的海里。 仅仅剩下三个活口,仍在顽强地对抗。他们想必也是高级神迹,至少能力不会在九级以下,与沙加抗衡了很久。 “唔!我们快成到极限了!求你快现身救我们!” 其中一个,终于拼着力气叫嚣了一声。 果然!沙加想,这里还隐藏着一个更强的对手! 一分钟不到,灵堂里朔风阵阵,这是魔法制造出来的风,一瞬间吹散了沙加设下的幻觉。仅剩的三个活口全都气喘吁吁地瘫倒在那里,却还都活着。他们当中有一道灰色的人影浮动。沙加及时抛去一颗魔法球,迫使那影子彻底现了身,竟是一个女人。 看到她,沙加再度惊愕住。他不会认错的,他从他工作的德里神迹管理总署里看过她的相片,是在全印度神迹界都遭到通缉的那个女人——那曾在瓦拉纳西圣地,恒河中复活的女人——不,是冒充了死者容貌的罪犯神迹。 沙加笑了:“很好。”他慢慢捻动佛珠,对她说,“你很厉害,可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凶。” 58、NO.10 尾声 第五一路追过去,进入了夏威夷的珍珠港遗址博物馆。他刚走到礼品商店旁,就望见更深处灵堂那边有魔法光亮爆出。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知道是沙加,便果断地往商留给了他线索的那边跑了过去。 沙加足够高级神迹的水平了,一定应付得了!他想。 小路上,两边都是漂亮的椰子树。一侧的灌木里,尽是红色、黄色、蓝色的夏威夷特有花卉。这些植物在月光、海湾的波光和路灯光芒的照耀下,弥散着神秘的色彩。四野无人,只有灵堂那边不时闪出一两点光亮。 第五在这小路上站住了脚。 “商?” 他询问夜色。 没有声音回应,只有商的心语——短短两个字:“快跑!” “商!你在哪里?!”第五叫出了声。 夜色在海风中颤抖,商突然在第五面前显了身。他是从隔界里出来的,这令第五大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也能……” “快走!”不等第五说完,商就飞快地说,“我被一些人抓住,他们控制了我的想法,想骗你……” 话还没说完,商被从他身后冷不丁出现的两个神迹一击击倒:“低级生物!没有我们,你至今还是路边一具白骨!”说着的工夫,又向第五展开了攻击。 第五正要扑向商那边,被一道凛冽的魔法光束阻挠住了前路。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第五愤怒了,瞬间点燃血族的火焰,火焰像无数条火的蛇,向两个敌人爆发出去。这两个神迹突然张开了保护网,却不还手。其中一个把商从地上提起,睁开了神眼盯着商浑浊了的双眸,说道:“去杀了这个血族!快去!”之后,他一松手,与同伴双双退入了隔界。 第五看出他们对商的思想动了手脚。他眼看着商对他点起熊熊烈火,却毫不反击。他看着商,悲伤地说:“醒过来吧,醒过来!” 商的表情也非常痛苦,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但他停不下手。他只是对第五大叫,声音也是不停地颤抖着:“快离开这儿吧,求你了!” “不!”第五也叫了一声,穿进隔界。他要去解决掉那两个控制了商的家伙,唯有这样,商的意识才能回归自我。 大概是为了控制商,那两个家伙并没有离开。他们显然没料到身为血族的第五中宫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走进隔界,全都吓了一跳。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短短瞬间,第五迎面给了他们各自一击。这是充斥了他悲愤的一击,火苗一下子舔噬上来,让这两个神迹不及惨叫就化成了灰。 第五满意地返回现世界,商果然恢复正常,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第五慢慢抱起他的上半身,摸着他的脸呼唤他。他醒了过来,不再攻击第五,却仍惊恐未定。他像触电似地跳了起来,看着第五倒退了两步,说:“别再管我了,快走吧!” “不要紧,那两个家伙已经给我解决了。” 商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他们不是真正控制住我的人,只是两个和我一样的替身。” “真正控制你的又是谁?” “他和阿方基给了我生命,我只能说他在我睁开眼睛的一刻给我下了咒语——这还是阿方基告诉我的。我不能说出他的事,如果我说出来,咒语会立时发作,让我死。” 第五听着,又是一阵悲怆。他说:“那么,你跟我走吧?我们会帮你,然后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一起回中国,我会告诉你我们以前的事。” 商想了想,终是摇头:“不,那会害了你们。况且阿方基交给我的盒子让那个人拿走了,我必须想办法拿回来……”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商刚要说什么,突然抱住了脑袋。他痛苦地叫喊起来:“我求你了!快走吧!他又侵入了我的思想!我会杀了你!” 此时,相距不远处,沙加也陷入苦战。 他的对手,那个印度女人,即使面对沙加拆穿她的言语,她也无动于衷。她始终不发一言,只向着沙加抛出力量算不上强大的魔法光束。 怎么搞得?这可不像高级别神迹的手段。沙加有点意外,观察起这女人。 她看起来好像一具人偶,目光呆板、面无表情。 这难道是控制魔法吗?沙加试探地向她抛出了佛珠。佛珠在脱手的一瞬粘上了他的力量,充斥着光彩。这佛珠一近她的身,立刻被她身周一遭看不见的薄网弹开了。 不是魔法保护层! 沙加明白了,这女人的确是受外力控制着的一具傀儡。 是什么人?居然能如此控制一个人? 沙加不再犹豫,挥起佛珠,念了一声“天魔降服”,硕大的莲花便笼罩上了印度女人头顶。这女人仍顶着呆滞的神情,集聚了力量反抗。沙加不会给她机会,接着又念了一声“魑魅魍魉”。交叠的佛的图案、诵经声,与硕大的莲花、佛光相映相错。这是沙加从未使用过的双重魔法攻击。 不多久,那印度女人逐渐抵抗不住。保护着她的那层薄网开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沙加见状,立即在手上做起各种结印,并且用古梵语念起了只有他才懂得的咒文。从他身体里释放出更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攻击之中。他可以感觉到从印度女人那边也传来了更强大的抵御力量,但他知道他真正的对手其实还没有使出全力。 沙加搞不懂,为什么对方只与他僵持。如果真动手的话,他想,我恐怕早就丧命了!他又回想起几分钟前他刚与对方交手时的情形,对方的力量简直与此时天壤之别——难道这家伙在某一处突然分散了力量? 意识到这一点,沙加趁势奋起一击,将印度女人身周的薄网彻底击碎。这女人就像不堪一击的玻璃,竟与薄网一起碎成了灰。 “啊,这就是她复活的真面目了,只是高级魔法制造出的幻影。” 那三个仅存的活口,也在印度女人幻影消亡的一刻,被一股看不见的外力杀害。 夜恢复了寂静,而沙加马上就觉察到不远处还有神迹活动的迹象。他先往隔界里巡视了一圈,不见异常,便在现实世界中寻着迹象追了过去。他一眼就看见第五和另外一个血族交手,第五几乎只有防御,并不反击。 沙加从没见过商,并不认识对方,还以为第五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丢出了一记光球,正中商的腹部。 第五大吃了一惊,回头对沙加说:“别对他动手!他是商!” “但他想杀死你!” “他受到了控制,身不由己!” 商被打得昏死。第五把他抱起时,沙加看见他脸上全都是血色的泪水,表情苦难至极。 第五说:“他一定是在路上被我们的敌人劫走,才变成这样,连潘多拉魔盒都给抢走了。我必须把他带回去。” “带去哪里?” “我们那里。” “你疯了吗?他受到了控制,可能会给大家带来危险!” “这我知道,但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我们会想办法的,对吧?况且他知道关于那个真凶的事。” 看在朋友的份上,沙加无法再反对,而且第五说的有道理。他现在只庆幸他自己活了下来,而第五也平安无事。 59、NO.11 序 商被第五和沙加带回宾馆,一直昏迷到了天见光亮才清醒过来。徐之元虽然心情不好,但已抵挡不住困意,不知倒在谁的床上胡乱睡着了,花轮也一样。毗拉卢和沙加熬了一宿,全顶着一对紫黑的眼圈。特别是沙加,经过昨夜的激战,他的气色特别难看。 商一睁开眼睛,第五就把他储存的一包袋装血液给商喝了。商从没见过这样的血液,对此备感惊奇。看来阿方基一直是饮用活体血液的,甚至不屑交给复活后的商世上还有医用袋装血这么个小常识。 商恢复以后,第五的几个同伴分别用魔法给他做了身体检查,他们全都对商中的控制咒束手无策。 “这是高级神迹中的超级神迹下的咒,没用的,只有下咒者本人才可以解开。”毗拉卢代大家表示了遗憾。 “那、那什么,既然不能靠嘴说,用手写不行啊?”徐之元刚睡醒,稀里糊涂地问。一觉醒来,他直觉得前一天发生的不幸只是一场恶梦。 商摇摇头:“结果是一样。不过我想我可以带你们去。”几个人立即来了精神,商却接着说,“只是他从没有真正让我去过他的老巢。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和阿方基就在我旁边。他从我手里抢走盒子时,我也刚好在漫无目的的路上。入股哦我把你们带去我和他接触过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一点用处?” “啊?这不是白说嘛!痕迹肯定早就没了。就没办法了呀?” “嘘,baby,大家正在想嘛!” “嗯,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沙加慢慢捻动佛珠,“等下一次他再控制你的思想,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也潜进去,从中得到关于凶手的更多线索。”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几个人耐心地等待,可是商始终没有发作,这令他自己也非常不解。他说:“对他来说,现在难道不是利用我杀害你们最好的时机吗?” “对方既然是先知,有可能已经料到今日。谁知他还有什么打算?”第五说,“与其干等着,也不是个法子。我想我们只能先下一个诱饵试试看。” “什么诱饵?” “他三番四次地对我们的先知下手,一定是害怕我们的先知……” “啊?怕、怕我呀?”徐之元一愣,“我撑死了就一三级水平,丫的他们都那么牛逼,怕我干什么呀?”他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胡步贤,也许是和对方相处久了的关系,但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第五不理会他的抱怨,对他说:“你马上尝试做一个预言。” “啊?预言什么呀?” “就预言这凶手的样子,快点儿!” 徐之元不说话,在床上重新躺下来,让自己进入状态。一刻钟以后,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他的预言视野中悄悄冒了头。他立刻明白了第五的用意——他们是把他当作了冒险的诱饵。可他并不怪他们,他尝试着更多地逗留在他预言的视野里,好让那股力量显身地更多。 他的眼睛不停地翻动,已经疼得很厉害了,他却一点儿都不希望他的同伴在这时把他唤醒,好在他的同伴没有。他们全都明白,此时是唯一的机会。 突然,他在视野里感觉到逼近他的那股力量急速退了回去。 难道这家伙比我更快地预言到什么了吗? 徐之元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想要反过来跟踪那股力量。而对方消失得异常迅猛,在他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时机里,他突然听见了房间里商的呼唤:“来、来了!他侵入了我的头脑!” 极短暂的停顿,商又悲伤地喊道:“噢!不!他要我杀了先知!” 诱饵计划成功了吗?徐之元正想着,猛地感觉到有人摇晃他,他清醒了过来。 “baby!成了!” 徐之元揉揉眼,只见商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商在抗拒自己受控中的意识。第五想帮助他,他却不让第五靠近。沙加和毗拉卢手拉起了手,联合起力量,试图让他们的意识也在此时进入商的思想之中。商努力地让他们两个顺利进入自己的思想,但他无力抗拒比他能力更强的神迹。 沙加和毗拉卢联合着对抗了一会儿,突然地被从商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双双弹开了。 “不行!”沙加爬起,“我和毗拉卢做不到。” 毗拉卢接着说:“这只有在意识能力方面极强的神迹才能做到。” “啊?那得他妈什么级别呀?”徐之元问。 几个人全都看向了他。毗拉卢说:“先知! 先知有这个能力!快!” “啊?又、那什么,怎么又是我呀?” “别浪费时间了!”沙加催促,“凶手随时都可能发现我们的计划、随时会溜走!我和毗拉卢现在尽可能地把他困在这血族的体内,但也只能是暂时!这血族虽然对抗着,不对你动手,但也对抗不了多久。快点动手吧,徐!快!” 60、NO.11 01 这可怎么办? 徐之元听说要他帮忙,有点儿发慌。他不是怕,是在担心自己有没有胜算。成了还行,要成不了,不是又被说是废柴了吗?他想,可我只有三级水平呀!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胡步贤。要是组长还在就好了,他一准儿的有办法!就算没办法,他还能鼓励我两句。这会儿我他妈靠谁去呀? 他正在犹豫,只听沙加又催促:“快呀,徐!我跟毗拉卢就快挡不住了!这个血族也一样!”话音还没落下,商就像变了个人,突然暴跳而起,露出一对獠牙朝徐之元猛扑了上来:“我要杀死你,先知!” “商!”第五扑上去抱住他的爱人,给对方大力挥开了。花轮及时扶住了第五:“不要紧吧,baby?” 商又冲开了想要继续阻止他的沙加和毗拉卢,一个纵身的跳跃,猛从半空中把徐之元扑倒在地。 “靠!你干吗呀?!”徐之元吓一跳,“我对男的可、可没兴趣啊?组长都不行,你就更不行了!”商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只把牙凑上去要咬他。他抵抗、搏斗着,一会儿把一拳打在商的脸上,一会儿在商的肚子上猛踹一脚。可对方就是不肯松懈,一直抓着他不放。 他们在地毯上扭打翻滚,血族的力气太大了,徐之元根本不是对手。商抓住了他的双肩,冷不丁凑上嘴唇,扎破了徐之元的脖子。徐之元一疼,缩回了正在抵抗的双手。 “徐!别犹豫了!让你的意识进入他的思维!不然我们都得死!你死得比我们更快!” “啊?那、那要怎么做啊?!”徐之元可不想死。 “就像你用催眠术那样,”沙加教导他,“只是注入更多的力量!快!” 徐之元按照沙加说的,顺利进入了商的意识:“别再攻击我!”他用自己的意识对商说。商停了一下,好像在犹豫,立即又开始企图吸食徐之元的血。 “靠!不管用啊?!”脖子的上的伤口丝丝地作痛,血液不断冒出来。眼看商将再度把嘴唇凑上去,四个同伴一起从商的背后拖住了他:“别放弃,再试一次!” 商挣扎着要摆脱四个人,花轮第一个被他甩了出去。徐之元只好再次进入商的意识:“停止对我的攻击!”他比之前更集中了他的意识,就像他做预言时那样。虽然他紧张又害怕,但他这回成功了。商的意识也有意地让他进入。 另一股力量仍强悍地充斥在商的思维当中,既抵抗着商的自我意识,又阻挠着徐之元的进入。 对了,就是做预言时的感觉!徐之元总算领悟到方法的窍门,更加集中了做预言时才会用上的那种特殊感觉的力量。这是一个预言!这只是一个预言!他对自己,以便让自己忘记疼痛,不再那么紧张。 不多久,他果然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充满敌意的力量。 就是它! 他让自己的意识迅速追上去,并尝试张开他在预言中才会用到的那种奇特的视野。他从没这么做过——在别人身体里张开预言中的视野,这让他觉得新奇又不可思议。 魔法实在太奇妙了!有各种各样想象不到的可能性。徐之元忽然觉得有趣,觉得他早已经感到乏味了的工作又充满了趣味。以前一直都在平淡无味的生活中寻求各种刺激的体验,原来这体验始终都伴随着自己。他想起了当初应聘这工作时的心情,当他看到胡步贤以一只魔法怀表逆转了时间时、当他第一次接触到打电话,声音却在电话之外的奇特状况时、当他被S.M.厅的大叔用魔法视线扫描时,当他与鲍姐交手时,凭借自己力量逃进水界,并且使用了手闪电时、当他保护了那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萝卜,把他交到兔阿姨手里时、当他在东岳庙的“金砖”下发现了北京神迹管理署的后门时、他刚刚拿到公职神迹工作证时……对了!就是在这些时刻的心情!那种惊呼世界不可思议、生活无法想象时的激动心情!这便是工作的乐趣、生活的乐趣! 对!我不是一直羡慕这种英雄的生活方式吗?我现在也是其中一员了!我是一名神迹了,而且是神迹双绝中千年难遇的先知! 徐之元鼓足了力量,他的预言视野猛地张开了。这视野从未像这般地看得清晰而遥远,既没有白雾,他也没翻白眼。 此时,商已受控于徐之元,不再攻击他。商就像被打了麻醉剂,垂下双手,昏倒在了徐之元的旁边。徐之元的意识完全进入了他的身体。这不同于灵魂转换,徐之元没有变成商,商也仍是他自己的模样。徐之元只是好像失神般地躺在那儿,眼睛睁得老大,一动不动,脖子上的血止住了,留下了两个血淋淋的小伤,可他还活着。 此时,真正的他完全溶进了商的意识世界里。而商本人的意识已经在与那企图控制他行凶的力量搏斗中疲倦地潜藏了下去,各种形象与色彩全都急速退去,只剩下了预言即将开启时那白茫茫的迷雾。这迷雾又在徐之元的意识下一层层退去,最后只剩下了无空无地,、无实无影、无你无我的干净空间,和徐之元作为先知那无形的视线。 太清楚了!他自己都诧异。显然,与他始终抗衡的那股敌人的量也流露出了吃惊的情感。他本来是在阻止徐之元进入商的意识,在商抗拒他的想法被打压下去之后,徐之元居然闯了进来。他的阻挠稍稍停顿了片刻,便开始一边隐藏自己一边向徐之元发起了攻击。 这攻击仍是无形,好像一只手,又好像一股有着杀伤力的魔法光束,让徐之元的视野再度模糊起来。 不!一定要看到他!徐之元又加了一把劲儿,强迫着自己的视野再度变得清晰。 他现在已经差不多能自由控制这窍门,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正经本科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还考过了英语四级、取得了相应学位。那股力量似乎预料到了徐之元的决心,不再对他攻击,反而是全力想撤出商的意识。 徐之元的视野紧追不放,他加了把力气,加快了速度。但是对方比他还快,而且像他一样保持着无形的状态。 “即使是这样,我也能看见你!我知道方法了!” 徐之元在商的意识里说。他指的方法仍是他做预言时的方法。 “让我看见你。是你想让我看见你的!是你让我看见你的!是你让我看见你的!” 他同时在意识里运用了催眠术。这叠加的方法没有人教他,是他自己在迫在这眉睫中领悟到的。他觉得这不一定好用,但至少要试一试。他早就明白和一次的对手非同小可,这对手就是分散到世界各地的国际小组以及其他仍驻守的公职神迹、非公职神迹的头号敌人,是这场神迹圣战的第一元凶。他也明白今天的对决虽无华丽绚烂的魔法光芒与技巧,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平静的。他比之前的哪一次争斗都要危险,而且潜伏着浓浓的血腥味。但他必须让自己做到,不只为了几位同伴对他的期待,更是对那些已经为这场战役献出生命的同事的敬意。 极有可能,他想,世上所有神迹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是你要我看到你!” 他在一瞬间灌注了他全部的力量。比之前在与埃斯克瑞姆对决时用到的力量更为强悍,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那一次在瞬间达到了顶峰的八级水平,这一次有没有十级?有没有更高?但还不够! “是你让我看见你!” 终于,他看到了。 虽然对方竭力抗拒他的催眠术,也退去得果断而急速,不过还是隐隐呈现出了一个一闪即逝的模糊影像。 “哦!组长你看见了吗?我看见了!我他妈看见丫的了!清清楚楚!” 徐之元在商的意识里叫了起来。紧跟着,他的意识被他的身体吸引着迅速撤回。他本人也叫了起来:“我他妈看见丫的了!” 随着他的叫喊,他猛坐起了身。他的眼睛酸涩得流了泪,他揉揉眼睛,急不可待地环视他的同伴。没有看到胡步贤,他又想起了对方已然不在了的事。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不过他说:“我看见了。” 他的同伴全围着他,关切地看着他。商昏迷着,不过比刚才平静多了,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Who‘s he,baby?” “他应该是个男的吧?”第五抱着商,轻轻擦拭对方脸上的血色汗水。 一向冷静的毗拉卢也十分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 “快告诉我们,徐!” 徐之元这时有点迟钝起来,慢慢地,好似回忆地说:“还记得圣彼得广场上被削去头颅的那个神迹吗?” “那是昔日大教堂里潘多拉魔盒的看守者,怎么了?” “那什么!我不但看见了,还稍微碰到了丫的意识,虽然就那么一下下。我知道了那是丫亲自下的毒手。他没抹去痕迹,还故意让普通人发现尸体,目的就是为了嘲笑普通人。丫的、丫的想让神迹世界彻底吞噬掉普通人的现实界!” 61、NO.11 02 针对徐之元的话,沙加笑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身为神迹的同时,也是普通人。至少很久以前,我们都是凡人。所以神迹只能跟凡能共存,而且这并不冲突。” 徐之元摇头:“他不这么想。好像他觉得神迹比普通人要高等。他把这叫做生物进化……” “为了进化,必须首先消灭低一等的生物吗,baby?” “差不多就这意思。可是世界各地的官方神迹都在阻挠他,让他不能不把第一个矛头从消灭凡人的方向上,转移到了神迹内部的斗争上来。” 几个人听着徐之元的讲述。徐之元说了下去:“后来地中海的海滩边不是发现了一具尸体吗?就是那被挖了双眼的女尸。这就不仅是用来嘲笑普通人的的手段了——那什么,没错儿,他是个先知。先知做预言时不都翻白眼儿吗?他一定做了不少预言,似乎需要定期地用魔法更换眼球。我也不明白当中原因,到这儿,他的意识就跑掉了。可我觉得吧,丫极可能是老得没边儿的先知了,身体机能都退化了,所以才……” “这不可能。”毗拉卢纠正道,“神迹有自身魔法的保护,在力量被激发出来的一刻,身体就会逐渐停止成长和衰老的脚步。这过程对于能力成长最慢的神迹,有三五年也显现出来了。如果一个八十几岁的老者被激发,只要不出事故,他就会以八十岁的模样永远活下去。只要是神迹,大家都一样。除非他是一具复活的尸体——啊,不!”毗拉卢随即否定了他的这个说法,“怎么可能!在没有灵魂终结者的情况,怎么可能复活?这跟血族根本是两码事。” “别说这个了。”沙加转移了话题,“徐,告诉我们那家伙长得什么样?” 徐之元回忆着,开了口:“他——那什么,该怎么说呢?” “你没看清吗,baby?” “看清是看清了,可我觉得不可能。” “How,baby?” “他不可能存在!” 见几个同伴不甚明白地面面相觑,徐之元又说,“他根本是个虚构的人物!” “你说得是谁?” 第五追问,仿佛已经觉察出什么。徐之元把目光投向了他,盯着他的脸说:“我在晋江网上发的《S.W.档案第二部》,您看过吗?” “是的,从头到尾我都看了。怎么?” “这些故事,除了头一个是我用您给我的磁带改写的,剩下的几个都是他们自己写的,还盗用了我的号儿擅自发的,这您都知道吧?” “对,我知道,我看见你在章节里头注明了。” “最后一个,关于我的故事,您也知道是别人故意糟践我的吧?” 第五笑了:“关于你和小可爱的那个什么《人生很无奈》?我知道。你在最后不都写明了吗?你不是基佬。” 徐之元点点头:“嗯,那您也一定记得那故事里头有个能变身成狼的半兽人男孩了吧?” “当然了,有着一对蓝黄两色的异色眼睛、长得像子卿的男孩。” 徐之元点点头:“没错,我看见的形象就是他……” “不可能!”第五叫道,“他是现实中不存在的人物!” “是啊,我也挺纳闷儿的。” 其他的几个同伴还不明白,第五于是把关于徐之元写的小说,还有小说里一个虚构人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三个同伴听着,陷入了沉思。沙加首先开口:“有几点我有异议。”大家示意他说下去,他便说, “首先,这家伙的级别不是一般的高,阿方基不是在给第五的遗言里说了吗?他比我们目前交手过的所有高级神迹都厉害,甚至比希腊圣域里的十二守夜人和教皇还厉害。如果像徐说的,他是个半兽人,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级别?而且还是一个千年难逢的先知。第二,他怎么知道徐的那些故事?难道他看过徐的小说?第三,他为什么偏偏和关于徐的那个故事里的人物一模一样?第四,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物?这是一个巧合吗?第五,变型只是血族的专利,作为一般性神迹,就算他的级别高过了天,我也不认为他能够擅自改变容貌,既使用了高超的伪装术,也是很容易就能识别出来,这跟血族的严谨变形不一样。难道他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的吗?” 几个人一起思考着沙加提出的问题,结果只想出一个答案:这家伙一定看过徐之元的小说。 “那什么,我觉得吧?”徐之元说,“丫的把自己弄成那样儿,肯定是想嘲笑我,就跟他弄出那些恐怖事件嘲笑大众普通人似的。这就能解释丫为什么是这个形象了。怎么样?” 花轮和毗拉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第五和沙加没有说话,仍在思考。 “那剩下的你怎么解释?”第五提出质疑。 徐之元又闷了几分钟,说:“操!丫没准儿还是血族和一般神迹的杂种呢!不是有那种能通过正常生殖产生后代的血族吗?” “那些都是能力相对较低的血族。”第五补充,“那种混血的外貌大都很漂亮,继承了父母双方能力的几率也很高,但能力因为血统的限制,大都不完善,神迹的级别永远无法太高。况且他们生来和普通人是一样的,也需要激发。所以我不觉得他是混血。这事的确很蹊跷……” “唯一的解释,”沙加打断了第五,“那毕竟是他的意识。他很可能伪装了自己的意识,让徐看见一个虚假的形象。” “啊?那我不等于刚才白忙活了吗?” “不,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是这样。” “可也不一定不是啊?”徐之元沮丧地摸摸脖子,伤口早就不疼了。 毗拉卢说:“现在,我们只能按照徐提供的形象追查,其中必定会留下什么线索。如果这个形象如沙加所说,我们也不用再怕了。” “嗯,只能这样了,babies。” 商量妥当,几个人不再焦虑,决定暂时休息几天,先把伤势养好。 花轮在毗拉卢的陪同下去医院更换夹板,徐之元为了给自己的脖子消毒包扎一下,跟他们一起去了。第五陪着商,沙加在他们的房里静静地坐禅。 仿佛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当这一天的阳光漫过窗棂,时间悄然行至午时,连一向最耐疲劳的血族第五也睡着了。商却在此时悄悄地醒了过来。他默默坐起身,茫然地看看躺在身边的第五,又看了看坐在房间角落阴影里的沙加。沙加盘腿坐在那里,好似睡着了。 商悄然下了床,往房门的方向走。第五没有觉察到,沙加却忽然开了口:“你去哪里?” 商闻声吓了一跳,回头瞥了沙加一眼,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屋子里太闷了,出去走走。” 看似睡着的沙加猛张开了眼睛,把目光盯在商的身上。他没有说话,就那么盯着对方。他仿佛在探索,目光像一颗无形的巨型钉子,令商一动也不能动。他停止捻动佛珠的手再次慢慢动了起来,佛珠一颗一颗地在他的指尖滑动。他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用他一贯的好似冷嘲热讽的腔调说:“你不是五的爱人。你骗得了所有人,却偏不过我。” “嗯?你在说什么呀?”商慢慢调转脚步,面向了沙加。 沙加仍坐在那里:“趁着五还没醒,你我直说吧,你是谁?” “我就是商。从我张开眼睛的那一刻起,阿方基和那个人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对。但是现在、此时,你的意识、你的思想中的,又是哪一个?”沙加把话顿了一下,“你是那个先知吗?为什么利用这血族的身体?” 商没有回答。沙加依旧笑道:“有胆量的话,就从这血族的身体中退出来,和我一对一较量!” “你?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沙加站起身,一挥手中的佛珠,把商连同他自己笼罩进了杜绝凡人界。他说:“只凭这血族自身的力量,是进入不了隔界的,你控制了他的身体,他才能够进来。我想,当初的阿方基也应该是这样吧?阿方基的魔法,是受控于你的结果吧?” “不,我的确在他身上附了很强的临时性魔法,不过是临时的,他必须依赖着我,才能长久地使用这些魔法。” “哦?这么说你承认了?你就是那凶手。”沙加笑了。 商并没有为自己受骗而生气或吃惊,他也笑:“既然被你看出来,好吧,就是我。” “你趁着这血族刚才昏迷的中途,再度控制了他?” “是的。我同意阿方基让他复活的条件就是,让他受控于我。他就是我的容器……” “容器?难道你只是个灵魂?”沙加猜测,“你没有被关在潘多拉魔盒中?” 对面的商——控制着商的家伙,只是笑,什么都没说。 沙加隐隐有了一种预感,警觉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家伙以商的面貌笑了,反问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62、NO.11 03 “你是……” “不必说出来。” 在沙加开口之前,这家伙以商的模样说,“知道就好,如果你有更多同事知道我的真面目,相信你猜得到他们的结局。” 沙加并不畏惧,笑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已手刃你。” 说着的工夫,沙加挥动佛珠,布下了他那令人称炫的魔法阵。 “别白费工夫了。”那家伙居然站着没动,任凭沙加攻击,“我知道你在与受我控制的教皇利奥三世对决时用的就是这招,的确很精彩,可惜对我来说,它毫无作用。”他没有说谎,沙加的天魔降伏,曾一招使几十名敌人同时毙命的绝技,对他没有任何杀伤力。 那朵笼罩在头顶的硕大莲花,不管沙加注入多少力量,就是不肯张开花瓣。它本该绽放出的神圣的佛光也内敛着,死灰一片。 之前与利奥三世对决时,这招救了沙加一命,但此,它只能成为他不知所措的累赘。他不打算收回这法术,又一挥佛珠,念了声“魑魅魍魉”。 叠加的招数助他消灭了在故乡印度兴风作浪的“复生者”。他是有经验的。这招立刻奏效,硕大的莲花渐渐吐出佛光,在商的头顶慢慢旋转了起来。 只要让花彻底开放,他必死无疑! 沙加注入了更强的力量。他的对手仍一动不动,可是隔界里忽然咆哮起了狂风。沙加知道这是他的对手所为——对方就要反击了。他只听对方说:“真不能小瞧你啊,新生的高级神迹!你的能力比在希腊时提高了不少。” 这不用说,沙加自己知道。他死盯着商,开始做手上的结印,这会释放他更多的魔法力量。因他而产生的莲花正在绽放,可五分钟还不到,那朵花就与重重叠叠的佛像图案在狂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 隔界里除了风,只剩下一道微弱的佛光,和星星点点的诵经声。 这样下去不行!沙加想,我的级别提升了,可仍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我一个人的话,只会徒劳!他果断地向正在医院里的毗拉卢送出他的声音:“到杜绝凡人界里来!那家伙现身了!”他立刻得到毗拉卢的回应,又说:“暂时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先知。否则他们会有危险!” “噢?你搬了救兵?” 沙加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商。商微微一笑:“没用的,就算你把圣域里的十二守夜人全部招来,集结你们所有人的力量,也不是我的对手。” 正说着,毗拉卢进入了隔界:“怎么,他骗我们?!”他以为他们的敌人是商。 “他占据了这血族的身体,”沙加说,“他只是一个没有’容器‘的灵魂!他是……” 不及说完,控制着商的家伙高举起双臂,在隔界中刮起更凶猛的风暴。风把仅剩的佛光与诵经声击散,把沙加掀翻在地。 毗拉卢及时在掌中放出茶色的光芒。这光芒呈椭圆形,向着敌人飞旋而去。沙加重新站起,顺着同伴的攻击再度布下魔法阵。两人都用了叠加的法术,相当于四个高级别的神迹与商较量。四股力量汇为一股,全都向着相同的目标猛冲过去。 商仍不为所动。他的两个对手全明白,他的实力连十分之一都还没发挥出来。 “只有我们两个恐怕顶不住!”毗拉卢设下的四层保护网只在瞬间就被商击穿。商的攻击速度太快了,不等沙加和毗拉卢看清,一道猛烈的光束就穿透最后一道保护层直接击到他们身上。沙加及时把佛珠挡在身前,侥幸躲开,毗拉卢却当场吐了血。 “没事吧?”沙加刚要扶起同伴,不料商又是一击袭来。 这一击把沙加和毗拉卢炸得远远分开。 “不、不能这么下去!”毗拉卢捂着遭了重创的胸口大喊,“必须回去,另想办法!”他们的对手想带着商的身体趁机逃走,沙加追了上去,头也不回:“不能回去!这是唯一的机会!”话还没落,他已追着商直接穿入另一个隔界。 “沙加!”毗拉卢支撑着站起,也跌跌撞撞追上去。 那家伙速度奇快,且说:“我暂时放你一命,别再来送死!” “怎么,你是怕了?”沙加故意刺激对方。对方却没有上当。 必须追上去!沙加想,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他就会对我们有所防备,以后我们就不会顺利了。而且说不定这一次,能追到他的老巢! 不多久,就见那家伙突然踏上一片热带雨林间的公路。 这是哪里?沙加慢下步子,警觉起来。紧跟着他的毗拉卢追上了他:“小心!” “我知道。” 沙加在指端点燃一点火苗,以此照亮阴森森的林子。这条路很奇怪,好似在上坡,其实是在下坡。走了不一会儿,身右侧的林子成了山。 商这时不见了踪迹。 “我们最好停下。”毗拉卢挡在了沙加身前,“我感觉到他就在附近。他一定另有预谋。” “嗯。”沙加立刻在两人身周竖起防御。两人正要再次迈步,右侧山壁缝隙里突然冒出一股红烟,商又出现了,手中抱着一只黑色盒子:“我本打算暂留你们一命,可你们偏来送死。好吧,我成全你们!”他说着打开了那只盒子。 “是潘多拉魔盒?!” 沙加和毗拉卢一眼认出。 商笑了:“没错,是潘多拉魔盒。怎样?你们以为它不再起效了吗?不。我修复了它,而且让它的封印力量比之前更强,不仅是关闭灵魂那么简单了。现在,被它关住的灵魂,会死在里面……” “我们不会听你蛊惑!”毗拉卢说,“除了灵魂终结者,没有人能消灭灵魂。” “说得对。但如果修复魔盒的力量来自灵魂终结者呢?” “什么?!” 商又诡异一笑:“你以为我之前派去那么多半吊子,只为杀一个先知傻小子?当然了,有这方面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收集你们所有人的力量——包括让那’复活‘的印度女人参战,都是为了收集到更多更强的力量。哦,对了,我让一个死者复活,只是想尝试肉体重生的魔法,让这血族复活也是一样……” “这么说,那女人不是幻象?”沙加质问。 “对,她真的重生了。”商继续说,“我索性让你们死得明白吧。我收集到的力量里,包括了那华裔灵魂终结者的力量。我把它用在修复魔盒上,你们的力量加上我自己的,我都用来修复了这个盒子。”他边说边高举起魔盒,喃喃念起咒语。 空空如也的盒子里顿时喷薄出一片炫目的幽蓝之光。这也是灵魂的颜色。 “不好!毗拉卢你快走!我拖住他!”沙加用一个球状魔法保护网把受伤的同伴推了出去。他自己却横扯了佛珠,释放出抵御的力量。 “不行,沙加,我不能让你一个……” “你必须回去通知大家!” 听沙加这么说,毗拉卢才决然离去。 “你们谁也走不了!”商空出一只手,向毗拉卢投出魔法光线。球状保护网眨眼就碎成粉末,就连沙加给自己设下的防御也被这道魔法光线的余光击得粉碎。 这家伙好厉害!沙加竭力对抗魔盒释放出的力量,想,我和毗拉卢连抗衡都做不到,只怕难逃牺牲的宿命。这怎么能让我甘心?至少要给先知他们留下线索! 想到此,沙加喊了一声毗拉卢的名字,说:“掩护我!”他撤回了用来抵抗的佛珠,把它快速缠上指间,迭加而坐,腾空而起,把全部力量都转到了佛珠上,他额心的第三只神眼也张开了。 毗拉卢知道,沙加是要把他们俩人在此次战斗中的全部记忆都注入到佛珠里。他于是也更加释放了力量,就像月前在中国钓鱼岛上取出羊皮卷时那样。他身体中的全部血液都随着他力量的释放充入了每一个毛孔。他释放得太猛烈,以致有的毛孔渗出了血。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想,必须有更多的力量才行,否则送命只是迟早! “沙加?!”他想问问同伴还需要多久,他快支撑不住了。可是沙加什么都没有说。 沙加根本没听到,他的所有精神力都集中在了佛珠上。还需要十分钟,这只有沙加自己知道。 而毗拉卢也知道,他的拖延最多只能再撑五分钟。 就在这个时候,商突然动摇了,自言自语道:“不!别来烦我!”他的身体一阵摇晃,口中的咒语断了。他抽回了攻击毗拉卢的右手,猛撑住脑袋,“滚!”手中的魔盒也掉落在地,但蓝光没有熄灭。 怎么搞的?难道那个血族的意识清醒过来了?毗拉卢警惕地观察着,回头看了一眼沙加。他想告诉同伴有突发情况,但沙加仍双眼紧闭,注入魔法也没有停止。 商自我抗争得更激烈:“不!别!” “从这血族的身体中滚出去吧!”毗拉卢的进攻减弱了,转而去逼迫那邪恶的灵魂。这么一来,或许有可能彻底消灭它! “不!至少我要让你们两个首先血祭重生的潘多拉魔盒!” 控制着商的家伙愤然振作了一下,虽然仍摇摇晃晃,但他捡起了魔盒,重新把它举过头顶,再次念起咒语。 从盒子里放出的灵魂色彩的光芒更为强烈,这光吸收着隔界里的一切,灰色的影子、无形的风,和被它对准了的两名神迹。 沙加的金色长发与白袍子在风中倒竖、翻飞,毗拉卢的短发也被风吹乱。 “好了!”沙加猛张开眼,把他的佛珠抛向了空中。 63、NO.11 尾声 毗拉卢借口说泰国单位有点急事,匆匆离开了医院。花轮和徐之元不知他是去帮助沙加,依旧留在医院里。 徐之元去急诊科做了个包扎,还打了狂犬预苗——他对医生说他是不小心被狗咬了。这会儿,他正在往骨科往骨科找花轮的途中,突然被迫进入了杜绝凡人界。 靠!怎么搞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沙加的佛珠就绽放着光芒,好像一个诡秘的灵魂,悄无声息地落进了他的手里。 “这、这不是沙加的吗?!” 他正在惊讶,又被一股熟悉的力量送回了现世界的医院里。是沙加的力量,徐之元感觉得出。 沙加的佛珠此时敛去了光芒,一颗颗檀木的珠子只是弥散着自然色的润泽光亮。其间,有一点微不可见的金色光点,在每一颗珠子间逐一穿走,最终消失于徐之元攥着的一颗珠子里。 徐之元站在那儿,攥着这串珠子,足有半个小时没有动。 半小时后,他无声无息地哭了。 “嗨,baby?” 听见花轮从后面叫他,他默默转过身,看着花轮泪流满面。 花轮吓了一跳:“Are you OK,baby?” 徐之元点点头,又摇摇头,哽咽道:“毗、毗拉卢和沙加,他们俩死——不对!沙加说,他们俩是涅盘了!” “那不就是die……” “不一样!涅、涅磐是死后还能复生!” 花轮惊住了,瞪大眼睛不知看向哪里,也不再说话。虽然说了是涅磐,但花轮明白那就是死。 徐之元又开始流眼泪。两人站在走廊当中好久,直至有其他过路的病人叫他们让一让,他们才急忙忙离开了医院。 一回到宾馆,他们就把还熟睡着的第五叫了起来。由于临近中午,第五睡得特别死。 “嗯?你们回来了?” 第五没睡醒地揉揉眼,发现商不见了的一刻,他一下子惊醒。徐之元还以他是知道了沙加和毗拉卢的死讯,边哭边又把沙加和毗拉卢的事讲了一遍。讲完他说:“这、这些都是沙加用尽最后的力量注入在佛珠里,交给我的。” 三人沉默了片刻,第五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们俩太傻了,明知不是对手,为什么还死拚到底呢?难道回来跟大家商量,不是更好吗?” “沙、沙加担心那混蛋暴露了身份和老巢以后,会提防咱们、跟咱们玩儿阴的,到时候儿咱们的机会更渺茫了。所以他俩拼命也得把丫的真实身份和一些新情况告诉咱们。现在咱们知道丫是谁了,还知道丫藏身何处了,事情就没悬念了吧?”徐之元暗自发誓要为同伴们复仇。 “可他们是被潘多拉魔盒封印了灵魂呀!”第五眼圈一红,“说什么涅磐,被修复了的魔盒关住,灵魂会灭绝的吧?那、那不就是比死更惨?继子卿之后,连他们也……” 三人又陷入了黑茫茫的沉寂。他们全都在心中细数先后离开了的同伴:麦丘里、伊利亚、莱西斯、胡步贤,今日又加上了沙加和毗拉卢。这令仅剩的三人陷入了绝望。 “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做,baby?” 花轮紧挨着徐之元坐下了,徐之元的旁边是第五。三人坐得很近,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生怕再有一个人离去。 徐之元摇了摇头,毫无办法。第五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我去找商……” “What,baby?no!no!” “是啊,绝对不行!” 花轮和徐之元异口同声:“他已经被那家伙控制住,不认识你了,你会有生命危险!” 第五起了身,来回看看两个同伴:“我一定要去。沙加留下的记忆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他和毗拉卢临死前,商一度恢复了意识,想要保护他们。虽然最后失败了,但至少说明我们在他身上还有一线希望。和那家伙硬碰硬的话,我们不可能是对手,如果商能清醒过来,帮我们把它驱赶出自己的躯体,仅仅是一个灵魂的话,我们就有了一半的胜算。” “baby,我和徐跟你一起去吧?” “不,”第五绝然拒绝,“徐之元作为先知,是我们所有人未来的希望。花轮君,请你务必保护好他。” 花轮只是盯着第五苦笑。他的两条胳膊全都戴着夹板,他非常清楚这样的他是无法兑现这承诺的。 第五又对徐之元说:“在紧迫的关头,给博远打个电话,他一定会设法救你们。” 徐之元再度泪流满面,看着第五,已是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就是他们所有人注定的结局吗?徐之元想,必须以一死来换取唯一的胜利?这胜利的希望还是如此渺茫得不可预见;这一切,大家所做的这一切,全都值得吗?如果神迹界彻底吞噬了凡人界,对大家来说,好像没有多大影响吧?难道仅仅为了一个无情的凡人界、仅仅是为了拯救一大群只会互相欺压的愚蠢的凡人,就要牺牲这么一大批的神迹吗? 徐之元想起他初找工作时,撞见的那些后门黑幕,还有他上小学、家里赶上平房拆迁时撞见的种种暴力与暴利的黑幕,忽然对他们目前这正竭力保护着的凡人世界失望极了。不值得!全都不值得!他因此而哭了。 “记得,必要时和博远取得联系。” 第五最后嘱咐着,飞出了窗户。 64、NO.12 序 夏威夷大风口古战场,是沙加和毗拉卢发现的凶手的最后一个藏身之地。 这里的确适合恶灵栖息,四季四时风冷阴森;四面被密葱葱的野生热带林包裹;通往岩口平台的盘旋公路的一侧,就是悬崖峭壁;在夏威夷其他地方艳阳高照的时候,大风口甚至能够飘起细碎的雪花。从古时吹至今日的亡魂的哀鸣,不间断地在神迹的耳中回响。当凡人们心潮澎湃地来此游览参观时,没人看得到漂浮在他们身周的那些可怖的亡灵面孔。 恶灵在此栖息,也是看中了这里阴冷的气氛吧?尤其是对于一个一直渴望着重生的罪恶灵魂,这里的亡灵会成为它最佳的食物与力量源泉。 今天,大风口上依旧冷风呼啸,冷雨淅沥。寥寥的几个游人早已忍受不住这里恶劣多变的气候,下山去了,只剩下迎风而来的第五一人。 要直接呼唤那家伙的真实名字吗?第五想,不!要让商尽快清醒过来才是上策! “商!”第五高声呼喊他爱人的名字。 几分钟以后,商以一股红色的烟雾的形态汇聚在了第五面前:“啊,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怎么,你是来让我回去你们那里的吗?” 第五看着商,没有回答。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有着商的面孔,内在却是另外一个人。 “怎么搞的,你怎么不说话?”伪装成商的家伙好像觉察到了第五的怀疑。 第五总算盯着他开了口:“商,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快点儿清醒过来吧?沙加和毗拉卢全都牺牲了……” “闭嘴!” 这家伙吼了一声,“不许!我不许你把他叫醒!否则的话,你的下场跟你那两个同伴是一样的。”说着,他从背后突然拿出了潘多拉魔盒。 65、NO.12 01 虽然第五告诉徐之元必要时再给东郭打电话,可是第五刚一走,他就忍不住摸出了手机。花轮知道他想干什么,因为心里没底,反倒希望他尽快这么做,还小声提醒:“最好让东郭多派些人手,baby。” 徐之元拨通了东郭的电话,东郭没有接。直至电话重拨到第三遍,另一头才响起东郭那优雅而充满磁性的嗓音:“你好,我是东郭多闻。” 东郭听起来格外疲倦,还透着浓浓的哀伤。 “科、科长吗?” 徐之元紧张起来。不知为什么,他一听到东郭的声音,头脑里浮现出的竟是胡步贤的面容。一股汹涌的创痛一下子撞上他的心头,他忍不住揪紧了心口的衣服。 “嗯?是小徐?” “啊!那、那什么!是我!” 双方一阵沉默。徐之元只能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却在颤抖:“组长他……” “啊,他走得很平静。”东郭的音色里没有哭意,万分地苍白,仿若没有感情。徐之元懂得,他的感情早已追随忘者而去。 “那追悼会呢?”徐之元又问。 “开过了,在单位,署长亲自主持的……” “科长!”徐之元抢白——他不想知道胡步贤追悼会的过程,那只能令他和东郭更加难过。他说:“我、我还没参加呢!”他终于哭了。花轮赶紧安慰他,并小声提醒他:“增援,baby!” “啊,对了,那什么!”徐之元这才说,“科长,我们需要增援!”他把他们当前的惨状简单说了一遍。 东郭听到沙加和毗拉卢双双去世的消息时,长叹了一声。直到徐之元说完,他才叹息着说:“小徐,即使把世界上所有的神迹都派过去,也已经太迟了。” “啊?!” “通过你刚才的描述,和你昨晚发给我的报告,我只能说,这场战役,我们输了。” “别、别介呀科长!”徐之元差点就说出“不能因为组长牺牲了您就这么悲观”,好在他没说。 东郭大概猜出后辈的想法,给他解释:“真凶的灵魂经历了死亡重生的过程,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大幅度提升级别的方法了,何况他还利用灵魂倾注保住了自己原本的九级能力,在之后的岁月中,他又利用灵魂的便利占据其他神迹的身体,以此窃取旁人的技巧,级别已是登峰造极。 “就算天极兄成功把商唤醒、把真凶的灵魂赶出躯体,想要彻底消灭它,也只有抓住它退出躯体的那一瞬间,且力量至少不低于九级——何况,除了灵魂终结者,其他神迹想仅凭力量就消灭它是根本不可能的。 “天极兄唯一的胜算,是用潘多拉魔盒在那一瞬间把它重新封印。但是魔盒,真凶是不会轻易对它放手的。即使你们集合力去抢夺,胜算也不大,他太强了,你们连靠近他都是个问题。 “还有一点,就是商能否再醒来。如果他多次被那个灵魂控制,恐怕已不再能抵抗对方的力量,这在沙加和毗拉卢最后的战役中已显露端倪。真正的商很可能将永远地沉睡下去,除非这灵魂主动离开他的身躯。换句话说,不仅是他的躯体,就连他作为血族的技能,也都是那个灵魂的了。你懂了吧?胜算微乎其微,我们输了。” 徐之元听着,吓呆了,没说话。他的电话按了免提,花轮也听得清清楚楚。花轮也惊呆了。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东郭又说:“小徐,很抱歉,我不能再让我们的同事冒险。毕竟这是一场针对凡人的战役,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冒然涉足,否则子卿也不会……总之,你尽快把天极兄找回来,然后一起回国,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命令。对了,花轮和彦,跟他说一声,他最好也会国……” “可是科长!” “还有件事。”东郭音色一沉,“我想和你说声再见……” 徐之元听得心头一紧,但是没有吃惊。他想起胡步贤的自传,那里东郭明确地说了:“子卿,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的。”果然,东郭说道:“我在他的追悼会后交了辞呈,不管批不批,我都会离开,去找他。我答应过他……” “别说了科长!”徐之元听不下去,猛挂断了电话。 到底是为什么呀?!费了这么大劲儿就弄一失败的结果?!那大家不都白死了吗? “我真不甘心哪!真不甘心!”徐之元用拳头锤着床铺,哭着叫喊。 “baby,”花轮迟疑地开了口,“我们真要各自回去吗?” “不!”徐之元大叫,“那、那么一来,咱们为什么还要坚持到这一步?!大家又都是为了什么?理想、梦想什么的,和平、拯救世界什么的,都他妈玩儿蛋去吧!我就为了给组长、给沙加和毗拉卢报仇!即使只有万万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他妈的试试!” 花轮看着徐之元苦笑:“那样的话,我只好留下陪你了。”他让徐之元拥抱了他,两人相互鼓励。 他们都是怕死的,死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和痛快——没有人不怕死,神迹也不例外。 “噢,baby,我有一个idear。你看我们联合夏威夷署和盐湖署怎么样?另外,我也可以联系日本那边。” “只有这么办了。” 他们于是各自打电话。徐之元联络了美国的同僚,花轮给他的单位去了电。 “好消息!”徐之元一挂断电话就说,“盐湖那边答应帮忙了!夏威夷署的金先生也说会派人来!半小时后他们到这儿跟我们会和!日本那儿怎么说?” 花轮遗憾地摇头:“sorry,baby。那边和东郭说得一样。日本派出的参加国际小组的人,现在加上我,只有三人幸存。他们已退出战役,不想再冒险了。而且他们还命令我也回去,但我站在你这边。” 这对徐之元又是一个打击:“那、那只能等美国的人过来了,然后咱们就去帮第五先生。” 半小时后,他们的增援到了,只有盐湖署的哈利·波特一人。 波特告诉徐之元和花轮,汤姆·里德尔被捕后,盐湖署神迹管理总署的行动科被新调任的科长搞了一次大清洗,以往与里德尔关系密切的同事都被调查了一遍,埃斯·克瑞姆在最后关头对里德尔倒戈,免于被肃清,最后只剩下哈利·波特证据不足,一直受怀疑。因此徐之元一打电话过去,他们就把波特派来了。 “他们这是明摆着的!”波特说,“要么让我战死,要么在战斗中证明自己的清白。噢,还有件事,夏威夷署的金,联系了我们那儿的新科长,说他们署放假了,派不出人。” “靠!丫成心的吧?!” 波特点点头:“嗯。虽然世界各地相继传来扑灭了恐怖势力的好消息,但战役的重角戏在这儿。大家陆续收到关于真凶的报告后,百分之九十的同事认定我们之前的努力白费了、认定我们败北已是定局,所以相继撤出了战役。大部分国际小组的人提前被召回,你们原先在希腊的摩根和罗西塔,都被自己的单位叫了回去……” “啊?还坚持着的可别就咱哥儿几个了吧?” “你猜对了,baby。”花轮一符欲哭无泪的表情。波特也很无奈:“是这样。” 徐之元有点动摇。只剩我们几个了?那不明白着等死了吗?! “baby?” 听到花轮的声音,徐之元才咬咬牙,暗暗对自己说:“操!豁出去了!”他从坐着的椅子里跳起:“靠!都到这份儿上了,丫他们都他妈成龟孙子啦?甭管他们怎么着,反正咱门只能拼了!走吧,找第五先生去!”他第一个冲出了房门。 花轮和波特互看一眼,只能跟上。 大风口古战场那边,第五差点就被潘多拉魔盒吸走灵魂。幸好他是血族,敏锐程度超乎寻常。他觉察到对方动作的霎那,飞快抛出一个火球,成功地迫使对方合上了盒子。 “商!快清醒过来!你忘了阿方基吗?阿方基交给你的盒子,你不是要拿回来吗?他就在你手里!只要你醒过来、把那家伙赶走,你就拿回了盒子!守住了和阿方基的约定!” “没用的。”那家伙顶着商的容貌说。可是接下来的一秒钟,他的脚步就踉跄起来。他拼命甩甩头,似要把头脑中的什么甩出去。第五看出了端倪,继续呼唤:“商!你听见我吗?不知道阿方基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姓是你给的。你还记得这些吗?把那家伙赶出你的身体!” “不!太、太困难了!”商摇摇晃晃地后退,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这是真正的商! 第五向他扑过去,紧抱住了他:“不困难!你看哪?就快成功了!”第五拼命亲吻商冷汗森森的额头,商的汗水也是血色的,“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不、不!”商从第五的怀抱中慢慢抬起头,“都是因为我,沙加和毗拉卢才……” “别说这个!你只要保护好你和我就足够了,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你知道吗,我曾经去找你,找的好辛苦……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商抖得更厉害,他的脸被血色的汗水划得条条道道,就像被人破了相,有几分恐怖。突然,商猛把魔盒塞给了第五:“他、他又来了!我不是他的对手,趁着现在我还清醒,用这盒子把它的灵魂封印!” “那样的话,你也会死!” “你说了我是你们最后的希望吧?”商朝第五露出一个笑容,却充满苦涩的意味。 第五摇着头,哭了,抱着盒子没有动。要我亲手杀死商,怎么可能?他脑子里嗡嗡地。难道要我再次失去你?你知道吗,没有你的几百年里,我是怎么熬过那些寂寞的日日夜夜的?我无数次在别人身上寻找你的影子,只为再拥有一次你曾给我的爱的感觉,可无数次地,属于我的结果永远是孤独。今天你就站在我面前,活生生的、真实的你,即使你不记得我,我也依然最爱你,那让我怎么能—— “让我怎么能下得去手啊,商!” 商凝视第五,也哭了。他和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争斗得太激烈,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独自隐忍着莫大的痛苦,只能用眼神示意第五块动手。 “动、动手!”商喊出一声,向后栽倒了下去。第五大吃一惊,丢下魔盒抱住了他。而商自己又站了起来:“噢,不要紧。”他晕晕乎乎地说,“现在,我好了。” 66、NO.12 02 徐之元三人赶到大风口山腰的平台上时,细雨还没有停,朦朦胧胧的像一片大雾。他们只看见第五跪在地上哭,商站在第五对面,捧着潘多拉魔盒说:“爱情难道比所有凡人的性命、你自己的性命,以及整个儿世界还重要吗?” “五!” 花轮向着第五靠近,“别给他迷惑了,baby。” 第五没有说话。 “啊!那个难道是潘多拉魔盒?!”波特说着,想也不多想地朝商冲了上去,同时在双手的掌心升出无数支好似长矛的光束。他说:“他就是那家伙了吧?我们早该想到的!当初里德尔跟你们初次见面时,在办公室里,他的一句没有说完的话,我们那时就该想到的。当时,里德尔说:’没人知道拉斯普廷当时的想法,毕竟除了一个九级神迹外,他还是……‘没错!我们早该想到的,他还是一个先知!” 话音未落,波特的长矛光束全都向着商投了出去,但随即就在商的鼻尖底下飞成了毫无杀伤力的星屑。 商笑了:“你们的觉悟太迟钝了,年轻人。对,凡人们,甚至神迹界都说我是在一九一六年被尤苏波夫亲王谋杀的。好吧,我当年是故意卖给他一个破绽,否则的话,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杀死一个神迹?还是一个九级神迹……” “那、那、那、那你为什么让自己死?” 徐之元觉得当时的拉斯普廷应该还没有吞噬整个儿凡人界的打算。 “问得好!年少的先知!”商的目光从波特身上扫过,扫过了第五、花轮,最终落在徐之元身上,“我生来便是一个先知,在一九一九年时,我已活了整整五百岁。进入俄皇宫前,我一直孤独地生活,为了免于世间一些无聊神迹的打扰,我甚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酒鬼牧师,除了赚取必需的生活费时使用一点点小法术外,我完全让自己成了一个普通人。 “直到有一天,一个神启告诉我,我在不久的将来会爱上一个凡人男子,那个人却不会爱上我,反而会憎恨我。我并不相信,千方百计地想要逃开这个预言,可是失败了。 “神迹终究是神的作品,不可能抵抗神赐予的命运。我被皇后招入宫中为小王子看病,在那里撞上了神启中的人——他就是尤苏波苏亲王。哦!他那时是那么年轻俊美、生气勃勃,预言应验了,我不可救药地被他吸引。本来,我想那次救活小王子之后就离开,因为爱上他、想再次见到他,我故意没有根治小王子的病。我留在了皇宫,并且用尽手段让他注意到我、对我产生好感,可惜都没有用。他不但没爱上我,反而和其他一些愚蠢的凡人们一样,将我视为祸国的小人。我对国王说的每一个语言都是真的,曾救过国王一命就是证据。可他们仍不愿相信我。 “我深爱的人几次计划将我置于死地,他当然不可能成功。我也几次地用行动暗示了他。他是个固执的人,不肯罢手,就在一九一六年的那一天,他甚至不惜用他美貌的妻子引我落入陷阱——他并不知道,我曾赞美他妻子的话,其实是对他说的。我明白我不死他不会甘心,而我也早就预言到了我将在这一天死去。好吧,谁让我爱他到了发狂的地步呢?连魔法也不能使他爱上我,这个人的意志有多么坚强啊! “我于是成全了他。我饮下他给我的毒酒,又让他亲手在我身上补了几枪。那一刻,我伤心透了,可我仍然在想:啊!决不能让他看到我死后可怖的样子! “我于是忍耐着,冲出他的府邸,一直到桥上,让自己落入了冰冷的河水。水的寒意让我冷静下来。虽然我对我的爱伤心绝望,可我还不打算放弃。就在那一瞬间,一个灵感,或可说是一个预言从我头脑中闪过:舍弃你这丑陋的、备受束缚的躯壳,以灵魂的方式重生吧!去寻找另一具更完美的躯体,然后让他爱上你。 “我这么做了,用毕生力量把所有记忆都灌注到灵魂当中。我占据过无数美女、美童的身体,去诱惑他,他却仍对我看也不看一眼。我眼见他年华老去,无可奈何——哦,只要他爱上我,我就会让他和我一样永葆青春,他始终那么固执,至死对我不闻不问,我醒悟到他的冷酷。亲眼看到他死亡的一刻,我作为一个人应有的爱的感觉,彻底跟着他死了。 “我恨透了这些愚蠢的凡人,他也是愚蠢的!我也开始恨他。于是,计划开始在我头脑里成形。 “我利用我侵占的某个凡人的躯体,四处搜集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并且寻找所有可以为我所用的人。同时,我还侵占了一些级别比我低的神迹的躯体,盗走他们的技能武装自己。我的计划很完美,只有两点让我始料未及。 “第一,那些凡人的躯体太脆弱了,让我作为一个先知不得不定期更换眼球,以至到后来我只能不断更换身体。第二,虽然我早想到会有一部分神迹反对我的做法,我也为此作了准备——从地狱谷召来的那些古时的戴面具的灵魂战士,就是我为反对者准备的礼物。可我没想全世界的神迹、当今整个儿神迹界都来反对我,我只好改变计划,以我自己的名义,首先肃清当今的神迹界。 “羊皮卷,我本来要用他在提升自己力量的,没想到在这一步上失手了,没用的里德尔。还有奉我命令前去各地执行肃清任务,并往圣域监视教皇的灵魂战士们,他们全都失败了,全是废物!不过好在还剩下我自己!我是坚不可摧的! “我不明白,难道有我们神迹统治这个世界不好吗?” 几个人听着,谁也没说话。徐之元没想这场战役的根源也是因为爱,他的心情极其复杂而沉重,莫名其妙地有点同情起这邪恶的灵魂了。 “你——根本不懂爱。”第五忽然说。 徐之元吃了一惊。他熟悉这句话,是第五在自传中,东郭曾对第五说过的。 商大笑:“噢!我不懂得?难道你们懂吗?你们还不是和我一样,全都是爱情的牺牲品?被愚蠢的凡人抛弃、被愚蠢的凡人戏弄,甚至被同僚瞧不起!就连到了眼下,也没有人来拯救你们,不是吗?你们这群炮灰!” “别想岔开话题!”花轮愤怒了,“我不打算知道你和亲王之间的love,我只想知道,世界各地关于先知的档案,是否是你亲自动手销毁的?!” “没错!你们的那些防御伎俩,对我来说根本毫无作用。我甚至不必离开夏威夷,就能毁掉你们所有的一切。好了,该回到正题了。”商——拉斯普廷,又把四人逐一看了一遍,“你们是想一起死在我手下,还是乖乖地让你们的灵魂走进这盒子?” “koso!”花轮用牙齿扯掉胳膊上的夹板,冷不丁发动了攻击。 “花轮?!” “babies!顾不上惊讶了!先毁掉他手中的魔盒!” 白色的绷带在花轮两个手臂上翻飞,他的骨折还没好,他只能用意念的魔法控制双臂。他忍受着伤势的疼痛,把全部攻击都集中在了商手中的潘多拉魔盒上。 “这办法也许能奏效!” 波特的力量很快和花轮的合在一起。接着第五和徐之元也加入进来。可是他们四人的全力攻击在距商两三毫米的地方就自动消散了。 “你们差不多也玩够了吧?” 拉斯普廷以商的声音说:“在你们死前,我再告诉那边的血族一件事好了。”他在指第五,“在你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叫商的血族,他只是阿方基和我那些废物手下从路边挖出来的一具朽烂的白骨!是我!是我用复生之法给了这具白骨生命,让他拥有现在的容貌;是阿方基,你的朋友为了吸引你加入我们,才给了他血族的生命与技能。听懂了吗?他不是爱的那个人……” “不!我不信!”第五咆哮,他点燃的火焰更加凶猛了,却对商毫无办法。 怎么能说这个人不是商?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商了!他就是商!是阿方基偷走了我密藏起来的头盖骨才使他复生的,这都是阿方基告诉我的呀! “嗯?你的朋友阿方基背叛了你、被你杀死,你还相信他的话?” 第五又吃一惊,他的三个同伴也吃了一惊。他们全都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能够洞穿他们保护周密的心思。 这就是这家伙的实力吗?还只是冰山一角吧?我们对他来说又是什么?恐怕与他所谓的那些愚蠢的凡人是一样的吧? “你们吃惊什么?我早说过了,你们的小把戏对我不起作用!”商只轻轻动一下手指,就把他们的攻击全都反弹了回去,“你们的都很强啊?”他嘲笑个不停。 几个人被自己尽全力发出的招数击倒,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商玩味地看着他们,并不走近,也不急于动手:“那边的血族!”他依旧指名第五,“阿方基根本没有偷走你藏起来的头盖骨!那都是使你上当的谎言!还那边的白痴先知!”他又点名徐之元,“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你的那个基佬的造谣故事,其实是我指示人写的!我不过想试试你的水深,得知你是个废物后,我放了心。可后来你屡次妨碍我,让我不得不三番四次派人杀你,最后,我不得不亲自动手!你也够走运的,但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说着的工夫,他又打开盒子,对准四名神迹念起咒语。 67、NO.12 03 随着商——拉斯普廷,口中不断咏诵出的喃喃咒语,徐之元只觉得身体当中有什么东西从某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处被拽了出来。这和他跟胡步贤交换灵魂时的感觉不同,好像血液在沸腾地往外涌动,皮肤就像被刀划擦着,十分痛苦 。而他知道,这不是血,是灵魂,是灵魂在往他的身体外面涌动 。 他们唯一的对手,在无人的大风口平台上卷起了狂风,使他们连站起来都非常困难。徐之元趴在地上,艰难地望了望两边的同伴。 不好了!他看见有丝绒般的、幽蓝的光丝从波特胳膊、脸颊的毛孔中探了出来。那是灵魂的触手! 不行啊!再不想办法,大家都得死! 突然,风中传来波特的叫喊:“我来掩护,你们继续摧毁魔盒!”话音未落,迎面的狂风稍稍减了速。趁这工夫,花轮与第五顶风起身,蓄积力量,猛向着魔盒发出了致命的进攻。 魔法之光、魔法的花瓣、火球、火龙,搅在一起,盘旋突进,一股脑儿地冲开了邪恶的风。这股力量仿若有着它自己的生命力,向着敌人直袭过去。 “商!我爱你!”第五大喊着,留下一行血泪。不管你是不是那个真正的商,我也爱你,就像爱着他。 这一击奏效了,却也仅仅只是擦破商的衣角。 咒语略顿了一顿,看准间隙,花轮和第五又掀起一波进攻,徐之元也加入了进来。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太天真了!” 商的黑眼睛爆发出红色的光芒,古战场上才慢下来的飓风又彪了起来。三人的进攻勉强可以吹散迎面的风,对商却够不成任何威胁。 商又念起了咒语。波特那刚刚落回毛孔的灵魂触角再度浮出表面。不一会儿,另外三人的灵魂也从他们各自的的皮肤下探出了细弱的触角。 “baby!我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花轮对徐之元大声说,“你是先知,所以走吧!我会尽量拖延一阵子!” “我们也是!”第五和波特异口同声。 他们全都哀求地看着徐之元,让他走。 徐之元顶着一符吓呆的神情,摇了摇头。 他非常害怕,不想死,也考虑过要逃跑;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他老妈和老爸的脸,还有他以前的平庸生活。是啊,我他妈就一普通青年,再普通不过了,我要是死了,将来谁给我妈我爸送终啊?再说我奶奶还活着呢,她要知道她孙子壮烈了,不得哭死啊?但这些想法此时不能告诉同伴,绝不能!因为大家此时是一样的。 对呀!他对自己说,我得跟大伙儿一块儿坚持下去!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得试试,这不我自己说的吗?要让丫得逞了,神迹界真颠覆了凡人界,我全家除了我不都得死啊? “不!”他同样大声回应,“我不离开!” “噢,你们简直比那印度人和泰国人还顽固啊!”这家伙在说沙加和毗拉卢,“不过该结束了!不论你们,还是仍企图反对我的蠢货——不!你们才是最后反对的人,只要除掉你们,世界就是我的了!什么高级神迹、神迹双绝,全都不是我的对手!” 商念诵咒语的速度加快了。魔盒中绽放出的幽蓝光芒也更为强烈,磁石般地吸引着被这光芒笼罩的神迹。无论他们逃去何处,只要被这光芒笼罩,他们注定死亡。 终于,波特第一个倒了下去。他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灵魂突然爆出他的身体,义无返顾地投入了魔盒。 花轮和第五艰难地手拉起了手,挡在徐之元面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个了。可是对手太过强悍,那盒子的吸引力也太过强悍,光芒贯穿了他们。但他们还存着一口气,拼了命地向徐之元爬过去:“baby,快逃!快!” 徐之元被彪悍的风掀翻,他看到他的灵魂正在离开他的身体,而另一边刚才还对他说话的花轮已然没了动静,又一个战士的灵魂陨灭了。 又是一阵狂风。 这是我在人世感受到的最后的风了吗?真讽刺呀!竟然是魔法制造出的虚假的风!徐之元想爬起来,却再次被掀翻。他在地上滚了几滚,突然感到后腰被什么硌了一下 。他一疼,伸手一摸,从腰带里拽出了盛放羊皮卷的黄金盒子,盒子上还缠绕了沙加那早已变成死灰色的佛珠。 羊皮卷?! 徐之元眼前一亮,边飞快扯下佛珠边呼喊第五,“您听见吗?听见我说话吗?” 第五的意识还支撑着,他朝徐之元趴过来,紧紧握住了徐之元的手。 徐之元说:“羊皮卷!我们只能试试它了!您帮我拖延时间!” 第五明白他们不该轻易打开这盒子,更不该偷窥里面的内容,但——别无他法。他点点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挡在了徐之元身前,用他所有的、所有的力量发出不间断的火球与火龙。他的力量提升得太猛烈,血液与灵魂一起蹦出了他的毛孔。 徐之元还趴在那儿,拽开盒子、扯掉捆绑手卷的绳索,抖开了这古老的手稿。 “妈的!写的都什么呀!”面对看不懂的古代希腊语,徐之元顿时傻了眼。第五听到他的声音,说:“神眼!你是先知!” 徐之元于是开启了神眼,可仍有很难多词汇不甚明白。对了,先知!他让自己快速进入了预言的状态。这一次虽然是闭着眼睛,但他看懂了:“不,不对!这是灵魂倾注的技巧!这也不行!这是一般性神迹永久改变外貌的魔咒!妈的!哪一个才管用?!” 羊皮卷太长了,其中密密麻麻记录了许多关于神迹的历史,和无数条魔法技巧、咒语,不可能短时间内看完。无论是第五,还是徐之元,已经撑到极限。 “死吧!”随着商一声怒吼,第五的灵魂跃出了躯体。 “商,我爱你。”这是第五最后留下的遗言。他的躯体就像阿方基和诸多血族那样,一但没了生命的迹象,便化成一股红烟,被风吹得什么都不剩。 最后一名同伴消失了。 商的咒语仍密密地在继续。徐之元差点痛哭出来,可他顾不上悲伤。他十分清楚,没有有了大家的保护,他用不了一分钟就完了。 没时间了! 他不再逐条浏览,他的目光猛盯住手卷上一段密咒,在激烈的狂风中、在魔盒光芒的吸引下,对着商——拉斯普廷,大声念出了这段咒文。这咒语太古老了,即使他用了先知的能力,仍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他只是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了它的上面。他一边念一边在心里祈祷:“啊!如果神真得能在,请听见我的声音吧!我也是一名先知,忠实地接受神的启迪!神呀!请拯救我们!” 他多么希望他念的这段咒文能是一个超级的毁灭咒! 这咒文太长了,他开始后悔选了这么一段。求你!成功吧!好不容易念完一遍,居然没起作用。他只好又念一遍。教课书告诉过他,一个咒语念一遍不起作用,是因为使用者的级别能力不够,只有反复念诵才能使力量叠加、起效。 他开始念第三遍。 快没时间了吧?他瞄一眼自己的手,灵魂还在渗出皮表。可是真他妈奇怪?就我这二把刀水平,不应该是头一个挂了的吗?就算大家保护了我,我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完蛋了,可我为什么还活着呀?真不可思议! 他想着,只见羊皮卷像一条长长的绷带,环绕着他、在风中翩翩翻展,弥散出柔和的、微弱的金色光芒。这光芒抵消了一部分照射过来的魔盒的蓝光。 难道是羊皮卷一直在保护我?! 意识到这一点,徐之元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商。这就对了!这家伙也不止念了一遍咒语吧?如果丫现在停下来跟我争夺羊皮卷,我的灵魂就不会被吸走,他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他宁可牺牲羊皮卷也要先让我死!那样的话,只能看谁的咒语先奏效了吧?不果我有羊皮卷的保护,就算死是迟早的,他也不会轻易得逞! 徐之元再度提升自己的力量,使自己达到一个极限的巅峰,血也从他的毛孔中迸发了出来。他集中了意识,第四遍、五遍、六遍地念诵这咒语,直至他自己都能够背下来,魔法终于奏效! 天空、平台、平台下的密林、人家、海、平台两侧的山崖,还有面前的商、商手中的潘多拉魔盒、魔盒绽放出的光芒,这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急速沙化、急速地被风吹散。商掀起的狂风停住了,这一次的风是徐之元念出的咒语的效力。 “成、成了吗?!” 徐之元一阵惊喜,却猛然发现他手中皮卷和他自己也在沙化:“靠!怎么连我自己也……” 他没来得及说完最后的话,只想到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眼对面商的表情。也许对方能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想。他惊恐地抬眼望去,没能看到商,看到的竟是波特和花轮沙化中的尸体。 难道我把我自己也给灭了?! 他总算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他看到他的手、手腕、胳膊飞快地在风中消失,他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疼痛。 当他看到自己的双腿和腹部也消失时,他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我靠!”却在风里猛听到商——拉斯普廷暴怒的咆哮: “混蛋!你念的是什么咒语?!” 我自己也想知道哇! 徐之元的头化成一片沙,与所有人、物一起吹散在风里。他只能用心声这么回答了一句,但随即他的心声也随着这个世界消散殆尽。 68、NO.12 尾声 “嘿!哥们儿,叫唤什么呢?” 听到张柯的声音,徐之元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尖叫。他又感觉出有人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停止叫喊,猛张开了眼睛。一滴冷汗凝在他的眉心,他喘息未定,惊恐地往两边望了望。 我死了吗?死后终于跟大家团聚了吧?看到单位熟悉的办公区,他泄了气。不对呀?沙加在佛珠里留下的线索,不是说新生的潘多拉魔盒可以消灭灵魂吗?那不就意味着大家没法儿跟我团聚了? 他瞪着张柯,让张柯尴尬地把手从他的肩上拿了下去。 “对不住啊,哥们儿。看你突然站这儿叫唤得挺吓人。”张柯讪讪地笑着,“哦,对了,科里开会,赶紧过去啊!” 他稀里糊涂地跟张柯打了声招呼,眼看着对方往会议室那边小跑过去。 嗯?就算是团聚,也不该在他妈单位呀?不是该上天堂之类的吗?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丫没事儿吧?” 这不可能?! 徐之元惊慌地寻着声音回了头:“不、不、不可能!”他在自己脸上狠狠拧了一把。疼死了! 不是梦! “啊?什么不可能?你丫叫得挺爽啊?”那声音的主人冷哼着笑,“怎么了?再不开会就迟到了啊?” “可、可、可、可、可那什么!组长!组长?!你没死啊?!” 不是做梦,也没有看错!胡步贤真真实实、活生生地就站在眼前。 此时,胡步贤那双茶色的大眼睛正怒冲冲地瞪着徐之元:“你丫喝高了吧?”说着,上来就给了徐之元一脚,“滚会议室去!” “可那什么,组长!咱们不是在夏威夷分别了吗?你在圣战中战死……” “你丫是作死吧?”胡步贤气哼哼瞪一眼搭档,径自往会议室去了。 怎么搞的?组长还活着,可为什么会失忆?难道我念的那个咒语能改变现实?那凶手拉斯普廷怎么样了?死了吗?第五、沙加他们也活过来了吗? 裤兜里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他赶紧掏出来,顺便往后腰摸了一把。羊皮卷连同黄金盒子都不在了。 短信是胡步贤发的,催促他快来开会。他无意间瞥见了手机上的日期:2011年5月15日。 “不可能!”他好像有点儿明白过来了。圣战不是今年才开始的吗?时光倒流了? 他赶紧冲进会议室,找到胡步贤,在对方旁边坐下:“组长,今儿几号?” “五月十五。”胡步贤挺不耐烦。 “哪一年?” 胡步贤瞥了他一眼:“你撒泡尿回来没吃药吧?” “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说呀,组长!” “二零一一年!” “啊!” 果然时光倒流了!这么说这个咒语是使时光倒流的咒语?! 徐之元留心了这次的会议内容,没错!跟去年某一天的一模一样。 会议一结束,徐之元就追着问胡步贤:“组长,您还记得咱俩头回见面的事儿吗?” “不记着了。”胡步贤不假思索。 “就、就是我面试那会儿,您让我去我没去,后来在成都小吃,您破窗进入,还用一块怀表时光倒流……” “哦!我想起来了!” “那什么,您那怀表能时光倒流?!” 胡步贤哼笑:“第一,那不是我的怀表,是为执行任务从厅那边儿借来的。第二,至今还活着的神迹当中,没人能让时光倒流。” “可当时那怀表不是……” “就是因为魔法师本人不行,所以才借了那个表啊!再说它最多也只能让时间倒流五分钟,那么短的时间哪算时光倒流啊!” “如果有《神迹的诸多疑问》,是不是就能让时光倒流整整一年,甚至更久?” “嗯?”胡步贤仔细想了想,“很他妈有可能。怎么了,你问这干嘛?” 徐之元彻底信服了。那个咒语,他在关键时刻念出的那个咒语,就是时光倒流咒。虽然他不懂得如何控制它、让它倒流到他想要的时间段,但不管怎么说,他成功了。 他赶紧跑到自己座位前,打开电脑查询日本、印度、泰国、俄罗斯和希腊的官方电话,分别打了过去:“喂喂,请找莱西斯和麦丘里?”他此时没戴万能翻译器,却还是能从对方的声音里辨别出曾经的同伴,“啊?麻烦找一下伊利亚?” 听到这三人的声音后,他简直不敢相信。大家还活着?他的心激动得嘭嘭跳个不停:“毗拉卢吧我听出来了!别忘了给你老婆——不对!夫人拉奥!坟上烧柱香、别忘给她献花环!” “谢谢。但您是哪位?”毗拉卢用泰语问。徐之元根本听不懂,挂断了,又拨打下一个号码:“喂?太好了,花轮和彦是吧?” “是我baby,Who are you?” “请问是沙加吗?” 沙加在电话里另一头诡秘地一笑——徐之元也能听清他捻动佛珠的声音。沙加以他那充满神秘色彩的嗓音说:“我说过的吧,先知?我们只是涅磐。” 是涅磐! 一阵喜悦冲破胸口,徐之元差点哭了出来。他分明听见胡步贤没好气地在他旁边抱怨:“你丫给人妖打电话啊?” 他笑了,最后拨通了第五的手机。他们一起工作过,所以他有对方的号码。接电话的是李刚,这让他有点意外:“那、那什么……” “找第五中宫是吧?” 李刚似乎没听出他的声音,让他莫名松了口气。李刚说着“等会儿啊,他在洗澡呢”,便放下电话。不一会儿,第五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你好?” “您还活着呢?”话一出口,徐之元才意识到这声问候不太对劲。 好在第五没有生气:“咦?你是徐之元吧?” “是、是、是、是我!” “有什么事?” “啊!那什么!我就想问一句,您藏着的那块头骨,还好吧?” 一阵沉默,第五挂断了电话。 徐之元知道第五是生气了,因为商的事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提起的。 总之,不管大家还记不记得我,只要大家还活着、这世界还平安,就比什么都强啊! 徐之元终于落下了喜悦的泪水。 “你丫今儿怎么那么不寻常啊?没事儿吧?”胡步贤一直观察着徐之元,看到他落泪,吓了一跳。 徐之元赶紧抹抹眼睛:“没事儿!真的真的!对了组长,科长还在办公室吗?” “丫的事儿你问我干嘛?” “我有点事儿,必须得赶紧汇报。” 徐之元清楚地意识到,虽然大家都好,但是光倒流仍意味着那场战役迟早会爆发。必须赶在《给素贞姐的信》到来之前,阻止一切…… 徐之元离开座位,走向了东郭的办公室。 “嘿?你找那混蛋什么事儿?他妈等会儿我!”胡步贤追上去。 听着胡步贤的声音,徐之元只是笑笑。他在心里感激地说:“组长,能再见到你、再听到你粗暴的声音,可真好!” ——先知篇·完—— 真正的尾声 69、尾 这就好比中医里讲的:治未病。即在疾病未发之前把即将发病的根源找到,然后把它掐死在婴儿床里。我念的那段超级大魔咒,就起了这么一个作用。 现在好了,在可恶的真凶还没来得及利用大家之前,做好一切防范,使丫没有再下手的机会。这么看的话,还是我这个先知比较厉害呀,哼哼。到头来,世界神迹的一场圣战仅以一个如同响声巨大的屁,有名无实。好在我还记得所有经历——对,我就是徐之元,好歹把整个儿经历都记录了下来。我向我们科长东郭当面说的报告,得到了重视,我现在是超级英雄啦! 从有记忆起,我就一直梦想上国外旅游一趟,虽然不久前那些早成了“如梦泡影”的记忆中的外国经历算不上十分愉快,反而让我有些感伤,可怎么都算是我人生当中唯一一次国际旅游,所以我把这段经历取名叫作《旅途及后遗症》。 我到现在仍不敢相信那段真实的经历如今竟都成了“假象”,每次看见组长生龙活虎地骂我,一种幸福感就会在我心中油然而生。这就是我就下的后遗症了。 最后,我徐之元才没有CP呢!我是个身心都健康成长起来的正常男生。而我之所以是主角,当然是因为这几部S.W.都是我写的了。再说我身为神迹双绝之一的先知,难道还没有当主角的资格吗? 希望以后还能和组长一起制造出更多的故事,只要别世界大战就好。和平万岁! 还有,我就知道有一部分人肯定是受不了这一部故事字数太他妈多,懒得看中间的过程,直接跳到结尾。这就是真正的结局了。怎么样,偷懒的你看到这一章后有没有很郁闷?哼,反正我是很爽的。 组长正在叫我,我要走了,回见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