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尘(穿越)下——紫色木屋
紫色木屋  发于:2014年03月04日

关灯
护眼

 第20章

 蔷薇花香和酒香混合在一起,弥漫着整个院子。花醉人,酒醉人,饶是理智和克制力再好的人,也怕是控制不住了。 月光洒下,那银华散在大地上,更为世人,披上了神秘的面纱。 格力惠觉得,他面前的此人,便是如此。如月光银华般高贵华丽。“朕第一次见你喝酒,是在你的喜宴上,那一次,你醉了。”回想那时,这人红着脸用几分媚态几分风流的眼神看着自己,叫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了。 好几次,格力惠都想将他紧紧的抱住。 “后来听母亲说了,是陛下为无尘解了围,无尘还没有跟陛下说一声谢谢呢。”两人都知道,酒会误事,所以这一声陛下,是为了提醒彼此。而这一次,格力惠没有纠正。 “呵……”格力惠轻笑,“这谢意,朕先收下了,待到要无尘还的时候,可不许拒绝。朕今天,下旨放了质子。” “哦?”无尘意外,他不是一向主战吗?又怎么会? “朕不会让他们这么痛快。如无尘所说,退一步,待到时机成熟,朕再将这些,全都拿回来,到那时,朕要的可不是区区几个质子。朕下令大赦天下,以此为幌子,用这个理由放了质子,既不会失了皇室的面子,也叫三王没有再肇事起兵的理由,无尘觉得,朕做的如何?” “陛下做的如何,叫百姓去评价,无尘只管看着听着,却不管说。”这个人睿智,他是早已领教的。用大赦为幌子,哪是一时之间想的,恐怕之前的主战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他想看的,应该是朝廷的态度。此人心机深沉,然用在国事上,却是百姓之福。 “无尘在怕吗?”格力惠知道,无尘并非同那些人一般,可以忽悠。自己这点小小心思,又岂会逃得过他的眼睛。 “不怕。”无尘看着格力惠,墨黑的眼底,有着不容忽视的认真,“我信陛下是仁君。”从这人救下自己的那一刻,无尘就一直这么坚信。 “仁君啊……好大的帽子。”格力惠给无尘倒了一杯酒,“其实不瞒你,朕鲜少喝酒,因为怕从此一醉不起。但是近日,又想看看无尘醉酒的样子,所以咱们来比比,如何?” 无尘脸一红,这人分明是欺负他不会喝酒。明知道他酒量不好的,还如此强求,不是叫他为难吗? “好。”但是,格力惠的那份好心情,无尘不想破坏。 两人不再说着天花乱坠的话,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了酒,这无声,胜过有声。六杯下腹,无尘的眼睛开始朦胧了,他忍不住嘀咕,“新婚那夜我喝的更多,也不至于醉的如此快啊?你说,是不是这酒动了手脚?”奇怪,眼前的人,怎么成了两个,“陛下乃真龙天子,怎么连这个也算计我?” “无尘想多了,婚宴的酒哪能比得上朕的佳酿。何况在无尘心中,朕是这么没有气量的人吗?”格力惠好笑的将无尘那杯的酒一饮而尽,“如此,无尘可是信了?” 明亮的双眼眨了眨,无尘笑容可掬的看着格力惠:“信……信了。” “无尘醉了。”放下酒杯,格力惠起身,“既然打了赌,那总要赌注的,是不是?” 赌注?无尘想了想:“嗯,没有赌注的赌博,一点也不好玩。你想赌什么?” “那这次的拼酒,可是朕赢了?”格力惠诱之。这种欺骗小孩子般的玩法,很刺激,格力惠也有生性孩子气的一面,只是他从小被定为皇位的继承人,把孩子期该有的生性,全都隐藏了。 “嗯,你赢了。”无尘趴在桌子上,抬着头,看着格力惠,朦胧的眼神闪着散散的光,像是初入尘世的孩子,看光芒,干净的令人悸动。“那……那你要什么赌注?” 格力笑的越发的深了,他像只狐狸似的把无尘扶起:“待朕想到了,再告诉无尘,不过口说无凭,还需要立字为证。”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无尘全身无力的靠着格力惠,他脚步飘渺,根本走不了半步。格力惠见状,只得把他抱起。 “陛下?”守在不远处的路公公见状,赶忙上前想帮忙,却被格力惠拒绝了,“去书房拿些纸笔过来。” “是。” 这个院子的一草一木,伴着格力惠的童年,对他来说,这里是非常珍贵的地方。可是最珍贵的地方,他想让最珍贵的人来住。 把无尘抱到床上,格力惠取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无尘……小尘……”轻轻的唤了几声,仍不见无尘回应,只听到那轻微的呼吸声。 格力惠的眼神慢慢的柔和了,这样毫无防备的无尘,跟谈笑风生的无尘不同。现在的他太纯粹了,纯粹的一点防备都没有。 帝皇匀称分明的手,抚上无尘的脸。或许是这人常年吃素的关系,他脸上的皮肤比起一般人,更加光滑。这种触觉,让格力惠想起了那天无尘沐浴的场景。这个人的背,也是这样光滑。别说是一道伤痕,就连一颗黑色的斑点,那也找不到。 指尖滑过无尘的鼻梁。那又高又挺的鼻梁,如同刀刻般,太漂亮了。再往上,是无尘的眼睛,就算此刻他闭着双眼,格力惠也能感觉到那眼皮底下,淡然安静的眼。就像这个人的气质,总能让人平静。 缓缓地,格力惠低下头,他沿着无尘的唇角,鼻梁,一路吻上去,最后停在,无尘的眉间。本是俊雅如玉般的公子,却因这颗朱砂,增添了几分风流和魅惑。格力惠张开嘴,把朱砂,含在双唇间。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门口传来砰的一声,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响。格力惠回头,深邃的眼睛射出冷厉的视线。 “奴……奴才……奴才打扰了陛下歇息,奴才该死。”门口,路公公颤抖着声音跪在地上,天啊,刚才……刚才他瞧见什么了?不不不,路公公努力让自己冷静,他什么都没有瞧见。他只是没拿稳东西而已,对,只是没拿稳定东西。“陛下,奴才方才被石子绊了一下,才将东西掉在地上了,奴才该死。” 格力惠没有开口,而那眼中,已经传递出了杀气。 “嗯,什……什么事情?”一声轻吟,刹那间融化了冰潭。 “没事,你睡吧。”此刻那柔情万千的声音,跟刚才泛起杀意的人,哪是同一人所为? “嗯。”又是一声轻吟,接着便是均匀的呼吸声。 门外。 格力惠将门轻轻的合上,他靠在门口,浓墨的剑眉上扬,威严十足的看着路公公。“连路都不会走的奴才,朕要来何用?”没有温度的声音,将路公公的三魂六魄都吓走了。 “奴才该死,奴才去学,奴才会用心去学。”路公公低着头不敢抬,他怕一抬头,就死在了帝皇的眼神中。 “学?”帝皇低沉浓浓的鼻音,拉着学字的尾音,似乎在琢磨,又似乎在嘲笑。 路公公屏息等着,他跟随帝皇多年,自问是有些了解帝皇的,可是今天,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也直到今天才知道,帝皇对世子的好,竟然存着……竟然存着这样肮脏的思想 不不不不,路公公摇头,什么肮脏的思想,这是自己这个奴才可以评价的吗?去去去去,赶忙把这个从自己的脑海里去掉。 “罢了,那你就去学吧,等你学会了,再来伺候朕。” 什么?路公公一时惊讶,竟然忘记胆怯抬起了头。他原本以为帝皇会杀他,却为何?对上格力惠冷漠的眼神,那眼底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路公公猛然回神,帝皇想要杀一个人,还不简单吗? “你从小跟着朕,不要愧对朕的信任。”格力惠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信任?路公公的心底又是震撼了,陛下不杀他,是因为信任他啊。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质子府。 夜深人静的质子府,和白天的平静,是截然相反的。至少在瑞王世子瑞寒的房间里不是如此。 “皇帝不是主战吗?为何才过了一天的功夫,他就主和了?”瑞寒眯起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人。 而那人……竟然季番。 第21章 季番喝着茶,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人如果你不认识他,绝对会被他温雅的外表所骗。 瑞寒见他没有说话,倒也冷静了下来。他和季番是认识的,或者说,季番来京都,本来就是瑞王一手安排的。 十八年前,瑞王就拟定了计划。要把皇室瓦解,倾家是第一步,否则他们起边造反的话,倾贤率领的门将这关,绝对难过。而要解决倾贤,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一般的法子无效,用心计最好。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威胁到江上的存在,帝皇都是不容的。 所以,才有了十八年钱,倾无尘的生死之危。 本来这个计划很完美,倾家势必对皇族怀有怨气。只是这个计划,只成功了一半,又或者说在一开始,他们就输了一半。 皇太子格力惠,就是那个计划之外的意外。 成功的一半就是,倾家从此退出了朝廷。而输的一半就是,倾家感恩,虽然恨帝皇,可是对皇太子,势必会忠心。 对倾家这种世代效忠帝皇的良将而言,要他背叛国家不可能,但是皇太子的救命之恩,会使他们感恩戴德。 以至于现在皇太子当了皇帝,倾家更加效忠他了。 更何况……瑞寒眯起眼,倾家是危险的存在,以前危险,而现在有了那个人之后,就更加危险了。倾无尘,瑞寒眼中闪过兴趣的光芒,那个人,的确很有趣。 季番喝好了茶,抬起头看着瑞寒,瑞寒此人和瑞王一样。瑞王是个老狐狸,而瑞寒不是狐狸,他是老虎,一旦这只老虎苏醒了,他的爪子十分锐利。他善于隐藏,在时机还没有成熟之前,他会把自己的爪子隐藏起来,这样的人,可怕的很。 但是,季番又笑了,瑞寒和瑞王不同。瑞王喜欢计划,讲究一切按着计划来,瑞寒却不是,他心急深沉,什么都照着自己的心思来。 “陛下的性格,你我都有些了解,我原本以为我若主和,他一定会主站,他不满文官都站在我这边,所以一定会和我唱反调,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我想,这样下去,事情一直拖着,对瑞王等三王的造反,大有好处,却没有想到才过了一天,帝皇就改变了主意。好一个大赦天下啊,这样以来,应付那些无知的百姓,这个借口,的确是够了,他们对皇帝,怕是感激的哭鼻子流眼泪了。” 大赦天下,的确是好主意。 百姓听到税收减少了,早就呼唤了,至于后面的放了质子什么的,他们才不会去介意。如此一来,瑞王等人想借用质子的事情让帝皇没有颜面的计划,就泡汤了。 “那依照季相的意思,接下来该如何?”瑞寒聪明的把问题丢给季番。 季番也是聪明人,怎么会把难题留给自己:“王爷怎么说?” “这大赦天下的圣旨晚上才到,父王那边估计这会儿还没有得到消息。”瑞寒盯着季番,那眼神带着似笑非笑的试探,在季番面前,瑞寒并不掩饰自己,因为他知道,以这个男人的聪明,掩饰也没用。 “哦?”季番眼神闪烁了几下,“有件事情,本相倒是好奇。” “相爷请说。” “本相爷得到消息,护国公府昨晚进了不速之客,这不速之客功夫了得,伤了护国公府的客人,小王爷对这事,如何看待?” 瑞安挑眉,笑的邪魅:“相爷觉得,又是何意?” 哈哈……季番大笑:“这种明推暗测的把戏,实在不合适本相和小王爷,本相和王爷有约定,小王爷的计划若不需要本相,本相也可省心,那请小王爷转告王爷,给本相带个话,也就了了。” “相爷德高望重,瑞寒不是怕省心吗。”果然,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在怀疑自己。“瑞寒夜闯护国公府,是想给我军后备之力。石连明德虽然被义王绊住了,可是以义王那猪脑袋,怎配给堂堂的石连大将军比?如果我所料不错,帝皇若是坚持主战,那么对付我父王的,必定是护国公倾贤。倾家兵法不外传,倾贤将才天下皆知,不管是倾家兵书还是兵力的布置图,只要能有一样到手,那么于我父王而言,这场杖,就有十层的把握了。”打仗只要能赢,不管是小人作法还是光明正大,在瑞寒的眼里,都是一样的。 “小王爷果然阴险。”季番评价。虎父无犬子。 “比起十八年前季相的计谋,小王才是惭愧呢。”瑞寒这番话,叫季番拿着杯子的手,施加看几分力道。 十八年前,陷害倾家,全是季番的建议。瑞王虽然有野心,可也是个人才,此等损人加害一个刚出生婴儿的事情,他倒是全完没有想过。 那时瑞寒还是个娃娃,关于季番此人,全是听瑞王提起。季番来找瑞王,是毛遂自荐,那时的季番还是个少年,岁是少年,却锋芒毕露,瑞王知道他有才华,也愈加用之,但是他有更大的计划,所以把还是少年的季番,送出了洪庭,让季番在帝皇的势力范围内扎根。 季番这颗棋,是瑞王在20多年前就放下的。而季番也果然争气。那时瑞寒曾好奇的问道,季番这个人,一定有故事。瑞王一笑而过:有故事的人,才有胆量去做大事。 果然,季番中了状元之后,仕途快的让人捉摸不透。 到底季番为什么要去洪庭投靠瑞王,这件事,瑞王一直查不出来。 “小王爷恭维本相了。”季番并不介意瑞寒的讽刺,“倒是以小王爷的武功,在伤了对方之后却又全身而退,实在令人意外。” 季番的话,也是打探。 说到这个,瑞寒的眼神深沉了些。 极光之殿,护国公府有极光之殿的人,绝对是瑞王野心的最大阻碍。但是极光之殿,整个瑞亚国都不敢忽视,纵使如瑞王等人,也不敢放肆。 极光之殿不出人则已,若是出动人,有万夫莫敌之本领。瑞寒本身……比任何人都了解。就凭他会极光之殿的功夫。 那个少年,叫清扬吧,武功和他能在伯仲之间,的确了不起。不,确切的说,清扬的修为,在他之上,因为清扬缺少实地打斗的经验,所以才叫他有机可乘。就算如此,对付清扬,瑞寒也不屑在意,让他在意的是出现在清扬之前的黑衣人。那个黑衣人的武功,才高的可怕。功夫如此高的人出现在倾家,又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瑞寒想不明白,可他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暗中的第三股势力,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季相吃的盐,可是比瑞寒吃的米饭还多,自然也比瑞寒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清扬醋自极光之殿的事情,瑞寒下意识的隐瞒了。连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缘由,他只是觉得,如果清扬出自极光之殿的事情让季番知道了,那么无尘出自极光之殿的事情,也会暴露,他……不想让…… 蹙眉,瑞寒的脸色有些严肃。这种下意识的在意,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轻无尘是护国公府的人,也就是站在皇室那边的人,这种人,应该是少一个更好,为何自己会想把他的危险降低。 季番不语。瑞寒不想说的话,他也不逼迫。 “想让瑞王有个起兵的理由,我倒是还有一计划。”季番想了想道。 “哦?”瑞寒回神,暂且不去理会自己的心思。 “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瑞寒眼底一凌,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意思是杀了忠王质子?” “小王爷已经杀了一个,多杀一个又何妨?” “荒谬,帝皇的圣旨已经下了,如今再……” “质子回去的途中。”季番截断瑞寒的话,“而今如果杀了,自然不会怀疑到皇室的身上,但是如果在质子返回的途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瑞寒双手环胸,饶有思议的看着季番。 季番回视他的眼神。 噗呲……瑞寒笑了:“季相你的心,怎么比我父王还急?” 什么?季番装作不懂,只是眼角的冷意,开始浓了。 瑞寒不说话,点到为止,按照季番的聪明,自然也明白了什么。只是季番,瑞寒谨慎了起来。季番在十八年前投靠父王,现在又如此为父王出谋策略,这比正主儿还急的心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第22章 翌日 无尘是在头痛中醒来的,印象中,除了新婚的第二天,他的头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揉了揉太阳穴,该死的,是昨天的贪酒害的。酒这东西,确实不错。上辈子沾不得,这辈子抓到了机会,他什么都想尝试。 仰起上半身靠在床边,无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环视四周,四周的布置素雅却透着贵气,是陌生的房间。 昨日来的时候,无尘在客房里歇息过片刻,但并不是这间房,细想之下,无尘便知道这是谁的房间了。 “来人。” “世子您醒了?”很快,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侍卫,侍卫看上去和清扬一般大的年纪,虽对着无尘恭敬的称呼,可脸上的表情却也淡静。无尘挑了挑眉,这个侍卫,不像一般的侍卫。 “麻烦小哥帮我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我不太方便。”无尘笑了笑温润道。 侍卫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去一边拿来衣服。却不知他刚才楞的是无尘的吩咐,还是那一声亲切的叫声。“世子,可要属下帮您换?” 无尘轻笑出声:“不麻烦?”虽然侍卫装出一副很沉稳的样子,可是无尘看得出,他心底是有几分紧张的,且听他与几分抖动的声音就知道。无尘很是意外,格力惠怎么会找这样的一个人守在门口。 “不麻烦,陛下吩咐过,要好好照顾世子。”不麻烦,因为这是皇命。 “那就有……” “朕来。”无尘的话爱没讲完,门口传来格力惠低沉的嗓音,说话间,他的步伐已经跨了进来。只见他脸色严肃,眼底闪着几分锐利的光芒,那眼神瞧着无尘,似乎有怒气在压抑。无尘微微惊讶,在一晚上,怎么这人翻脸像翻书一样。 “是。”侍卫马上退下。 “把门关上。”格力惠又吩咐。 “是。” 待门轻声合上之后,格力惠大步走到床边,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无尘。无尘更是疑惑不解:“是谁又烦了陛下的心?” “是你。”格力惠坐到床边,依旧盯着无尘。 “我?”无尘觉得自己有天大的冤枉,“我昨晚醉酒做了什么?” “朕还盼着你醉酒能做些什么。”格力惠嘀咕了一声,“醉酒后的你,可乖了。” 无尘耳根子一红,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以这个男人厚颜无耻的态度,到时候吃亏的总是自己。“是四王造反的事情?” “大赦天下的圣旨已下,季番领着质子们于今早已经出发,相信暂时可以压得住三王。至于义王,三王都不闹了,他还敢闹什么?”格力惠冷声,“别想移开话题,既然无尘不说,朕便说了,方才早朝之后,你父亲告诉朕,说前晚护国公府有不速之客,而且那个伤了你的师弟。” 原来如此,这件事格力惠比提起,无尘倒是暂时忘记了,要知道对面格力惠此人,对无尘来说,压力和精神更加集中。 “确有此事。”无尘不想隐瞒他,而且那人闯进护国公府,为的应该也是公事,若是私事,倾家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百姓,绝对是不可能的。“根据我师弟的说法,此人的武功和我师弟在伯仲之间。” “你师弟的武功如何?”格力惠见无尘愿意主动说了,且看也不像有心隐瞒的样子,这气也消的快了。 “那日在山洞门口,师弟误伤了您,陛下觉得师弟的武功如何?”无尘淡淡反问。 格力惠这才想起这件事。无尘的师弟武功自然是好的,这么说来:“小尘,你暂时住在宫中,朕……朕不准备让你会护国公府,朕和你父亲商量过,你父亲也同意,所以暂时,你在宫里住的时间可能不会短,你,愿意吗?”愿意吗,那三个字,帝皇说的如此小心翼翼。深怕无尘有了误会,叫他们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关系,又闹的僵硬了。深怕他再来一个身体不适,不上朝,从此,再隔上三个月的时候。 哦?无尘不意外:“陛下和父亲都已经决定了,又何必来问我的意见?” 格力惠心一紧,再仔细瞧着无尘的表情,那平静的语气不似在生气。因此,心也松了。这个时候帝皇分明忘记了,方才,他才是生气的那个。而现在,不过是转眼间的时候,竟然本末倒置了。 “不管朕决定如何,关系到你的事情,朕就算有了决定,也一定会知会你,如果……如果你不认同朕的决定,那么……那么让朕来认同你的决定。” 一字一字的声音,磁性而沉稳,无尘知道,自从他发现这个人对自己有感情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自己的面前,这个人一直小心翼翼,深怕自己不开心,深怕自己生气。这份过于的小心翼翼,有时候让无尘见了,心会隐隐作痛。可是偏偏,他不能说心疼。“只要是陛下为无尘做的决定,无尘不会反悔。因为……”无尘温柔的看着格力惠,温润的声音,似乎在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因为无尘知道,陛下为无尘做的,永远是在保护无尘之上的决定。” 永远,无尘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格力惠心一动,眼中的神情,冲动的涌了上来。不过,对上无尘柔情的视线时,他又慢慢的用理智平息了下去。只要他懂,那就够了。 “朕知道无尘骄傲,可无尘不能否认,在护国公府,大家最担心的,永远是你,朕将无尘留在这里,万一护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情,你父亲也好全力以赴,你说是吗?”解释,不再是小心翼翼了,而是格力惠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无尘。在无尘面前,他想没有秘密。 无尘点头:“无尘明白,所以我才将小师弟留在府中,否则我的生活起居没了小师弟,还当真有些不方便。”无尘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首先他的腿不方便,别人见了,就算心中没有异样的想法,可是怕自己误会,总会格外的拘谨,这样一来,自己倒无所谓,可对方就不自在了。 其次,无尘不说自负,可是对于自己的长相,无尘知道,相比于一般大的男人,他是张的过分俊俏了些,也因此,平常人见了他,对上他的视线,总会脸红。如果换成小师弟,就算是脸红了,也是大大咧咧的,无尘习惯了。 冲着以上两点,无尘当然希望清扬来了。 “你放心,朕已经派暗卫在暗中保护护国公府了。” “不用。”无尘摇头,“对方不会再硬闯护国公府了,无尘留着小师弟是以防万一,以备其他之需,但是那人,绝对不会再闯了。” “哦?此话怎进?”无尘的言外之意,格力惠听出来了。 “至今为止,知道我十八年来一直在极光之殿的,除了我的家人之外,唯有陛下和先皇。”无尘分析,“但是现在,怕是不只了。对方和师弟交手时,使用的,也是极光之殿的功夫。” 格力惠一震,天下间能震住他的事情少之又少,今日之事,就是一个例外。“你师弟既然知道了对方使的极光之殿的功夫,那么对方自己也知道你师弟的来历,如此一来……” “嗯。”无尘也不愿对格力惠有秘密,可是这件事,无尘还是隐瞒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比如对方和极光之殿,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所以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无尘不想说,更何况这件事是极光之殿的事情。 无尘就算没有说,但凭格力惠的聪明,也知道他保留了一部分。这部分,是格力惠能够接受的。不过有件事,让他的心情大好:“无尘为何愿意把你是极光之殿弟子的这件事,告诉我?” 无尘看了格力惠一眼,将毯子往自己的身上扯了扯,他躺在毯底下,有些热了。这么一扯,那敞开着衣服的胸膛,也就露了出来。这一露,叫格力惠的眼珠子差点就掉了下来,他赶忙移开视线,然移开之后又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做贼心虚,所以又把视线移了回来。 不过他的脸,有些红了。 帝皇英俊的脸泛着红晕,这恐怕是瑞亚国最难见的一道风景线,只是无尘有幸,他看见了。 眼底有些笑意,无尘却没有说出,就格力惠刚才的问题,他坦诚:“因为陛下在十八年前救了我。” “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无尘便对我推心置腹?”人是会变的。 “这是其一,能够在十八年前这样救下我的孩童,我相信就算过了十八年,他依旧值得人信任。” “那……其二呢?”这份信任,竟然让格力惠觉得如此美好,美好到只要听着,心也能扑通扑通的跳。 相爱容易,相互信任却难。原来,在他们还没有相爱的时候,他们之间,便已经相互信任了。这种相惜的感觉,太好太好了。 “其二是因为……因为你是三姐的丈夫。我,不想在将来的有一天,因为这件事,而让你和三姐的关系变坏。”因为无尘知道,在倾家人的心中,自己何等重要。所以自己在极光之殿的事情,就算三姐和格力惠是夫妻,照着三姐的性子,也肯定不会说出这件事的。与其等有一天格力惠问起,而让三姐支支吾吾,倒不如他自己先把实情说出来。 倾家在他的心中,也是同样的重要。 格力惠沉默了一下,接着他站起:“无尘的心思,我懂。”懂他对亲人的在乎,懂他和无双的姐弟情深,更懂他在这个时候提起无双的用意。格力惠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明明只是喜欢,为何一次又一次的不想让他为难。“朕今生,不会负了无双,朕曾经说过,等朕有了后宫的三千佳丽……这句话,无尘也忘了吧,朕的后宫,只会有无双一人。” “陛下?”皇帝三千佳丽,千古如此。他虽然想姐姐快乐开心,可是不想如此强求这个男人。但是……为何听到他如此承诺的时候,他心跳的速度,快要沉溺了他。 窃喜,隐隐有窃喜的感觉缠绕上心头。 格力惠微笑,坦荡深情的笑。那么直接,那么自然。和他们有伟伦常的爱恋,竟然一点也不冲突。 跟着,无尘也笑了,“无尘虽年少,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姐夫爱戴姐姐,无尘很是感动,往后姐夫有需要无尘的地方,无尘万死……” 嘴巴,突然被宽厚的手掌捂住了,他所有的气息,就这样吐在对方的掌心里。 格力惠觉得掌心很痒,像是有小动物的爪子在玩弄一样,可是更痒的,是自己的心,仿若有小鹿在撞。收回手,格力惠负手而立:“只要朕心烦意乱的时候,无尘更对朕弹弹琴,出出主意,朕便心满意足了。” 藏在背后的手,在颤动。 第23章 护国公府 净暇一身素雅却不失高贵的着装,在倾母的门口徘徊。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往回走,一会儿叹气。 “净儿。”倾母这会儿午睡刚醒来,听下人来报,少夫人在门口候着,赶忙出来见她。“外面炎热,净儿不进屋里坐坐?” “婆婆。”净儿上前扶住她。 倾母的身子其实很瘦,十八年前,夜夜折磨着她的心事,如今终于放下了,而今这依旧偏瘦的身子,慢慢胖了起来。或许是人老了,还是姑娘的时候,大家总觉得女人瘦点才唯美,可是上了年纪,总觉得女人胖点才是富态。就连倾贤也觉得这唯一的伴啊,是越来越好看了。 不是吗?不但儿子回来了,而且还如此优秀出色,更是娶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妻子。合家欢乐,享受天伦,这就是如此啊。 倾母拍拍净暇的手,公主是金枝玉叶,开始,她还担心相处不来,哪知净暇如此孝顺明理,倾母也是当真把她当女儿一般看待。“净儿是不是有心事?” 方才在门口,她其实有站了一会儿,将净暇的神情收进了眼底。倾母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否则早在十八年前,这个女人就垮了。她能活到现在,能活到儿子回来,意志力精神力,绝对是重要的。 “婆婆。”净暇脸微红,“夫君……无尘他进宫有几天了,我是从宫中出来的人,知道外亲住在宫中,总是有诸多不便的。我……” 噗呲……倾母轻笑,打趣的看着净暇。 “婆婆。”净暇撒娇,“我……我想他了。”她虽温婉,却不是个柔弱女子,她有她的个性,喜欢了,她敢表达,这也是无尘欣赏她的地方。 倾母这会儿倒是没笑她:“何止你想他,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想了呢。来,净儿,我们去那边做做。尘儿啊……从小没在我的身边,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至今都不敢相信。” 听倾母主动提起无尘的事,净暇期待极了。关于护国公府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但毕竟不是好事,她也不好意思追问究竟。而今难得倾母开口,她自然是想听了。“当时先皇有和父皇联姻的意思时,父皇便派人打听过夫君,关于十八年前的事情,我也略知些。自古以来,因为功高震主而引来杀身之祸的,不在少数。” 倾母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可知斩草除根的道理?” 什么?净暇一惊。一向慈祥的倾母,竟然用这么锐利的话,净暇怎能不意外。“婆婆?” “净儿,我看得出,我们全家人都看得出,你是个好女孩,你真心喜欢着尘儿,婆婆我三生有幸,能得你这个儿媳妇,倾家的事情,婆婆慢慢的告诉你。” “嗯。” “净儿生于皇家,长于皇家,应该知道,功高震主的话,陷害的怎么会刚出生害足月的婴儿?”说到这个,倾母的语气有些生硬。即便现在无双嫁进了宫中,对于先皇,倾母是气的,很是恨的,这是一个母亲的气量和度量,谁也不能说她的不是。 “功高震主,皇室该对付的,应该是倾家之主,当时的公公。”净暇此话一出,心一抖。十八年前的事情,不只是功高震主。表面上是功高震主,可仔细分析,却不是如此。“那先皇找诸多理由要杀刚出生的夫君,又是为何?” “这个我和公公还不清楚,觉得应该是天大的阴谋。一个详细周全的阴谋,不过幸在这个阴谋没有顺着敌人的计划来,因为陛下的出现。” “陛下?当今陛下?” “对,当今陛下,当时的陛下还是太子,才八岁,他以一己之力说服了先皇,救了尘儿。” 当时的太子救了无尘,而今的陛下和而今的无尘……不知为何,净暇的心口,有一股奇怪的不安。太子和无尘是君臣,也是姐夫和舅子,按理来说,他们相处的话,是件好事,可是净暇不这么觉得。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其实严格来说,在那个时候的山洞里,太子抱着无尘离开的时候,她就有这种念头了。一种危险,说不出来的危险,不是生命之危,可是这种危险想起来,会让她打从心底觉得颤抖。 “净儿……净儿……” “婆婆。”净暇回神,她觉得好笑,是自己想远了。“那后来呢?” “后来倾家退出朝廷了。”淡淡的叹气声,不忧伤,只是有些惋惜。倾家世代忠良,最后也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 净暇心中的感触也是多。倾家的威名,她身在南湘国都能耳闻,倾家世代是将领之才。各国之间曾有言,要拿下瑞亚国,需先拿下倾家军。 倾家军,是指以倾贤为首的将士。倾贤退出朝廷之后,那些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将士并没有离开朝廷,可见倾家对朝廷,还是有忠心在,否则……没有否则,因为年幼的皇太子力挽狂澜。 被倾母这么一谈,净暇相见无尘的心思谈了。不是不想见,而是因为她知道,在无尘的心中,这个家何等重要,而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净暇也知道,自己需要做的,是好好的守护这个家,在她的夫君回来之后,给他一个了解和温柔的笑。 这,就是家。 皇宫 格力惠的书房的确了不得。这几天,无尘陪着无双的时辰其实很少,大部分的时间,无尘是在格力惠的书房里。从律法到兵法,凡是上面的书,无尘一本一本看着。他感叹那时的造纸艺术没有现代发达,一个个的字也偏大,而且一本书也只有百来页,否则按照现代人的要求,300页以上的书,决定会要了他的命。 “世子,你都看了三天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需要歇一歇。”还是那个年轻的侍卫,这个侍卫名叫安理。 无尘笑着放下书:“古语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还是在书中寻找乐趣。安理可识字?”突然想到了什么,无尘转而一问。 安理不解无尘的意思,倒也如实回答:“小时候上过私塾,所以识的几个字。” “哦?那后来怎么不上了?” 安理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回答,不过也仅仅是犹豫了一会儿:“家中弟弟妹妹多,我又是学习最差的那个,为了让弟弟妹妹把书读好,我就给买进宫里来了。” 买进宫里?无尘身在现代的时候,家中下人也有上百个,这个买的意思,他当然明白。 再次看着安理时,无尘的眼中多了几分温情:“可是心甘情愿买进宫里的?” “自然是心甘情愿的。我家虽穷,可是父母慈爱。世子不知外面世道的凄苦,如今天下都在打战,我国算是好的了。”安理说这句话的时候,理直气壮。 “我不知外面世道的凄苦?”无尘挑眉,这个少年有些意思。看样子,他在对方的眼里,倒是成了不解世事的富家公子了。 啊?安理这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不是有心的,请世子恕罪。” “我不生气,你起来吧。”无尘抬手,“你也莫怕,我家有个跟你一般大的弟弟,整天调皮的很,改天有机会,介绍安理认识。” “嗯?”安理意外。 是的,在他眼里,无尘就是个不解世事的公子。陛下疼爱,他看在眼里,最初心他对无尘是有些不屑的。可是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世子的性格极好。通常时候,都在看书,偶尔飘出几丝笑声,那笑声清润,让人听着好喜欢。 偶尔看书看的累了,就吩咐他推到古筝边,世子弹琴更是好听。 所以不知不觉,安理也放下了戒心。不料今天,祸从口出了。 “我家的弟弟从小没有礼教,不如安理你来的谨慎,过上几天待我出宫……我向陛下讨个请,安理可要去护国公府?”无尘有自己的想法,护国公府和清扬一般大的少年没有,就算是文左文右,和清扬也有差距,而且平日里文左和文右在训练营里,也鲜少和清扬一起。如果有安理陪着,身教重于言教,无尘觉得,对清扬而言,是极好的。 “世子?” “安理可以想一下。宫里给多少俸禄,护国公府分文不少。平时,安理也可经常回家看看弟弟妹妹。”在宫里,出宫都是有规定也有时间限定的,哪有宫外来的方便。光是这一点,无尘知道,就足够吸引安理了。 “世子……世子不好了。”路公公紧张的跑进书房,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世子,出大事了,陛下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火。”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路公公不会来打扰无尘。 “安理给路公公倒茶,路公公莫急,歇会儿再说。”看路公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而且脸色苍白,无尘知道,这事情,恐怕不只是大那么简单。 “世子爷,奴才……奴才哪有喝茶的心情。”路公公急的只差没有给无尘跪下,“前几天季相领着圣旨送各诸侯的质子回封地,现在……现在传来消息,质子出事了。” 第24章 朝廷的事情,无尘不想参合。他喜欢平淡安静的日子,但是无尘明白,如果不是那个人真的生了气,路公公不会跑来这里。何况,无尘眯起眼,温和的眼底射出几分锐利的光。先生义王长子死于非命,现在质子又离奇出事,这其中的关联,谁都明白。 途中,路公公告诉无尘,质子出事非同寻常,因为唯一回了封地的两位质子,一位忠王的长子如今昏迷不醒,一位瑞王长子瑞寒,虽然没有生命之危,却受伤严重。而最重要的是,相爷季番下落不明。 “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季番给朕找出来。”御书房内,帝皇冷峻的脸上,怒气不小。低沉的声音冷冽如冰,那瞧着众人的眼神,分明有把他们大卸三块的意思。 “陛下,相爷一定是出了意外,请陛下宽心。”某位大臣安慰。 “宽心?”格力惠咬着那两个字,突然,唇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邪中带魅,令人忍不住胆颤。“张大人,你知道什么人最宽心吗?”如今四王和皇室的纠葛越来越深,这个该死的昏臣竟然叫他宽心。 “微……微臣不知。”冷汗,沿着额头直流,不顾的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总之,他是怕了。 “那朕来告诉你。”格力惠冷哼,“是死人。” 扑通……那位大臣吓倒在地上:“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啊。” 格力惠瞥了他一眼。 “陛下,相爷下落不明,三王那边还没有派出使者,依微臣之见,而今最重要的是去事发之地查个究竟。”梁逸适时的出声。 “待三王派出使者的时候,朕就处于被动的地位了。”格力惠冷声道。“不过梁逸也有的道理,那么派谁去事发之地?” 这个? 众人面面相视,这趟浑水,谁也不愿意溅上。 “林大人,朕知晓你平日和季番要好,而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担子就交给你吧。” “微臣不才。”林大人跪倒在地上,“微臣近来身体不适,怕是会误了大事。” “哦?”格力惠挑眉,似笑非笑,“那杨大人呢?你和季番是同窗,怕是也担心着他呢?” “回陛下的话,微臣和相爷的确是同窗,但也不过是同僚之情,相爷贵为文臣之首,他出了事情,微臣的确担心,但是微臣要为史部准备好饷银,以备不时之需,怕是也抽不出时间。” “那礼部尚书呢?” “微臣惭愧。” “那工部呢?” “微臣……” “放肆。”帝皇拍案而起,“平日一个个围着季番转,现在倒好,季番出了事情,一个个披上盔甲躲进乌龟壳里面了?” 几位被点名的大臣面面相视,算计的光芒在他们的眼中闪过,其中一个大臣道:“陛下,微臣觉得这件事,有一个比微臣等人更合适的人选。” 格力惠眯起眼,沉默不语。 那位大人也不介意,继续道:“梁大人的才能,众所皆知,微臣觉得,这个责任交给梁大人,最合适不过。” “嗯。”格力惠点头,看向梁逸。 梁逸此人,若说心机,绝对领先。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人在算计他,但是梁逸是谁?若是这么容易中招,那就不是梁逸了,更别论让格力惠如此器重了。 “梁逸和相爷不熟,就算到了事发地,也找不出什么,万一错过了相爷留下的暗号,那就更加不利了。梁逸觉得,比起这个,几位大人谁到比梁逸适合。”一句话堵死了一干人的嘴巴,梁逸就算梁逸。 门口,路公公领着无尘其实已经到了,不过无尘是阻止了侍卫的通报声。“路公公,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会儿,我还是回院子好了。”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而这多余的担心,分明是对那个男人的不信任。 无尘微笑的转着轮椅转身。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信任他…… 关于谁去事发之地,一直没有答案。格力惠听着看着他们的辩护和为自己找理由,觉得很是好笑。目光移向一边,一直安静的大学士李副修。“李爱卿,你有何高见?” 李副修没有其他人那么担忧,反而很是镇定。他开口:“微臣愿意前去。” 什么? 不仅仅和季番关系好的那些大臣意外,就连梁逸也觉得意外。 帝皇琢磨着李副修的话,并没有马上回答。帝皇安静了,众人自然不敢出声,就这么过了一杯茶的时间,帝皇下旨:“朕派遣三十御林军守护你前去,一旦有什么消息,即刻飞鸽传书告诉朕。” “微臣遵旨。” “你们都退下吧,梁逸留下。” “是,臣等告退。” 待众人离开之后,御书房里只剩下格力惠和梁逸,气氛到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格力惠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梁逸欲言又止的神情。慵懒道:“你想什么便说,现在只剩下朕和你两个,没什么不能说的。” 梁逸沉思了一下:“微臣若问的大不敬,还请陛下恕罪。” “无罪。” “微臣想问,这件事,陛下可是事先预料到了?” 格力惠的眼神缓和了几分,慵懒中透着一股子的高傲。“不是你提醒的朕,怕中途会出意外,叫朕多派些人暗中……监视。” “那陛下派去的人,可有说辞?”梁逸问的有些迫不及待。 这会儿,轮到格力惠沉默了。英俊的脸上神情很是严肃,全然没有方才那松懈的气氛。久久,他吐出一句:“朕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许是……全军覆没了。” 什么? 梁逸睁大了眼睛。帝皇会派出去的,肯定是高手,全军覆没的意思,可见有多么可怕。“那卓雅他……” “朕此番没有派卓雅前去。” “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是应该派卓雅更适合吗? “为何?”帝皇重复着他的声音。 梁逸心一惊,他竟然不知不觉忘了分寸。“微臣该死。” “朕和你,没有什么死不死的。梁先生一片忠心,朕明白。”是的,此人不但一片忠心,而且和自己一样,有远大的抱负,他苦于一身所学无用武之地,后来遇到了自己,便把自己当伯乐,真心实意的帮自己。 梁逸比格力惠大上十来岁,格力惠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青年了,这十多年来,梁逸和格力惠是良师益友,他不但帮格力惠,同时教了格力惠很多东西,教他如果收敛,如何控制自己。不知不觉,而今的帝皇长大了,那气势,早已不是当年能比。 “谢陛下。” 格力惠知道梁逸说的对,就这件事而言,他应该派卓雅前去,可是相比于这件事,他更加担心倾家。倾家出现了不速之客,格力惠虽然听无尘的话,但是心里还是着急的,他也不是不相信倾家人的能力,只是他不放心而已,所以,他在暗中派了卓雅去。 卓雅,他的暗部之首。 他十三岁认识的梁逸,梁逸为了巩固他的实力,提建议立暗部。所以暗部和卓雅的事情,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关于这次的事情,你有何看法?”卓雅的事情格力惠不想谈。“ 梁逸蹙眉:“微臣觉得,这次的人,和上次让义王长子死于非命的人,应该是同一批人。” “质子府四面都有人把守,义王长子的死和里面的脱不了干系,但是里面有人有彼此作证,这件事就成了无头公案。”格力惠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桌面,那样子,分明是不在乎这次的质子之事,到底,帝皇在想什么? 在梁逸游神的时候,格力惠突然又道:“先生,朕叫你留下来,是有要事要你帮忙。” “请陛下吩咐。” “朕要你……在季番回来之前,坐上丞相的位置。” “陛下?” “只有文臣武将皆在朕的这边,这个国家,才会强大。”格力惠站起身,傲然之势,眸睨天下。 “微臣领命。”看着这样的帝皇,梁逸的心中热血沸腾。 第25章 路公公很不明白,明明世子就到了御书房的门前,为什么不进去。但是看着世子那样淡雅的笑容,路公公心里的着急也平静了下来。 心里才平静,又突然想起了那晚,帝皇坐在床边,俯下身,温柔的亲吻着无尘。他从小跟着帝皇,神情这样似水的帝皇,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时候,他被这惊世骇俗的事情刺激到了,根本无法顾及帝皇的神色,待帝皇让他去平静心情的时候,有关帝皇和世子的事情,他才慢慢的回想了一遍。 原来帝皇的喜欢和特别对待,竟是参合着这样的感情。 路公公没想过恶心什么的问题,或者什么,他什么都没有想过,他的心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可是今日,心底又起了另一种想法。当帝皇发怒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无尘,所以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跑去找无尘了。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似乎冥冥之中,他觉得只有无尘,才能令帝皇恢复平静。 而当无尘走到门口,却又回去的时候,那一抹回首的笑,让路公公觉得,即便是这满园的蔷薇话,也失了色。 白色无暇,谁能像那个,笑的如此丰神俊秀。 所以,一向理智的路公公,生平第一次觉得,也许,陛下和世子,本就是该站在一起的人。 “路公公,站在这里愁眉苦脸的是做什么?”梁逸和格力惠相识了几年,那么他和路公公也相识了几年。私下,两人的交情不错。 路公公跟着格力惠,从小学的东西很多。他不像一般的太监,就算不识字也没哟关系。他作为太子的贴身太监,如果没有意外,将来会是帝皇的贴身太监,会是这个皇宫的总管,所以,他该学的,格力惠都让他学。 “梁先生。”路公公回神,“奴才愁的,自然是主子的事情了,不过看您的样子,似乎事儿都不要紧了。”路公公习惯了叫梁逸先生,而比起大人,梁逸也更喜欢这个称呼。 梁逸对于路公公的话,笑了笑没答。不过那精明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怀疑路公公的话。 待梁逸走了之后,格力惠出了房门,他瞧了路公公一眼:“无尘方才来了?”这不是问话,是肯定。格力惠学武,而且武功颇高,门口出现了自己熟悉且依恋的气息,他怎能感觉不到? “是的,不过世子又走了。”路公公如实道。 “哦?”格力惠挑眉,不再说话。看他款步向前走的身影,路公公犹豫了一下,又跟上道,“世子回去的时候笑的很开心。” 开心? 格力惠的唇角勾起了笑。脚下的步伐却是加快了。 皇宫的茶名贵,的确是珍品。可是对喝惯了山林清水的无尘而言,就觉得不是滋味了。山林清水,有种甘甜的感觉,而这所谓的珍品,全都是用钱财堆彻出来的华丽。不过今日却不同。 格力惠走到门口,他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这味道他熟悉,是蔷薇花的香味,可是又觉得和蔷薇花的香味不同。 “陛下来的真早。”无尘坐在亭子里,正在泡茶。 安理行了行礼恭敬的退下。 “这茶香味好特别。”格力惠坐下,也没问无尘刚才御书房的事情,而是研究起来无尘泡茶的动作。 细长的手指,骨架漂亮又匀称。指尖修长,像是玉雕似的。格力惠看着,不由的着迷了。 无尘把泡好的茶倒进杯子里,然后推到格力惠的前面:“陛下尝尝。” 格力惠闻着茶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好奇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好茶。” 无尘噗呲的一笑:“陛下演的太过了。” 格力惠也不脸红,茶的确是好茶,他这好茶也的确有些讨好的意思。“这茶中有蔷薇花的香味。” “嗯,我前几天摘了花瓣晒着,这几天见干的差不多了,就拿来泡茶了,只是工序有些粗糙,这茶的味道还不算好。”花茶对无尘的上一辈子而言,是最熟悉不过了。 “蔷薇花瓣可以拿来泡茶?”格力惠意外。的确,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先进到开始用花瓣泡茶的地步。所以无尘的举动,在格力惠的眼中,就像毒药一样,诱的他越来越深。 “不止如此,花瓣还可以拿来炼制香薰、精油,还可以拿来赚……”说到这里,无尘眼睛一亮,那明亮的眼神夹着太多太多的兴奋,又一次令格力惠移不开眼了,他不免骄傲的想,他的无尘,笑起来,当真是国色天香啊。 “陛下。”无尘未察觉格力惠心中所想,他忍不住想告诉格力惠自己想到的那个主意,“陛下,之前不能和四王开战,一直困扰着你的问题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无尘的意思,格力惠还是道,“小尘不是知道的吗?在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粮食军饷是很重要的因素。”说到这里,格力惠调侃,“还是小尘你有了解决的办法?” 格力惠本意只是闲聊,却不料无尘点头:“我正是有了妙计。陛下,对我国而言,蔷薇花的量如何?”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小尘会不会觉得朕夸大其词?” “那么……”无尘的笑容越发的深了,那弯起的双眼,柔情似水的看着格力惠,“我许陛下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军饷,如何?” 格力惠心一动,双手忍不住的握拳:“此话怎进?” “这事情三言两语,我即便说明了,怕是陛下也无法理解其中的过程,我简单的介绍一下,我要用蔷薇花的花瓣,为瑞亚国,打造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国库。”无尘的话狂傲而自信。风吹动着他的发,发飞扬,眉间的朱砂因为他的激动而变得血红,格力惠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这种感觉,真好。 “但是……”无尘收敛了笑意,“我要陛下给我一个不闻不问,可好?”他知道,用现在的知识去解释那些话,对古代人而言,这是不同的思维。所以无尘先下了套,而且,他知道格力惠会同意的,因为……耳根子有些红了,因为什么,他比谁都明白,不是吧? “好。”一声好,是满满的信任,是他对他,真情和神情的见证。“那小尘需要什么?” “我想知道,蔷薇花最多的院子,在哪里?” “皇家园林。” “那陛下可愿意在皇家园林,为我建筑一栋房子?我有言在先,在这件事还没有成功之前,陛下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消息。甚至……陛下因为建筑房子的事情,会引来百官的反对,陛下可要思考清楚了,舆论的压力,可以堪比民心。”民心可等重要,舆论就何等重要,这种道理,格力惠比谁都懂。 “朕不怕。”就算天下人都不认同他对无尘的感情,他都不会怕。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在这种面前,止了脚步,他如何统一江山?如何治理国家? 无尘看着格力惠,男人成熟低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那句朕不怕,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可是看着格力惠坚定的眼神,无尘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寸一寸的被爬进他的心脏。 两人对望着彼此,谁都没有开口。路公公站在不远处守着,只要帝皇和无尘在一起的时候,他每次都会命人退开。也许是因为知晓了帝皇的感情,所以他有了顾忌,不过对格力惠而言,这却是好事情了,只是苦了心里在接受和不接受中挣扎的路公公。 而此时,路公公觉得,天下最美丽的风景,也莫过于此。 安静的院子里,白色的蔷薇花迎风盛开着,旁边,英俊的男人和清俊的青年,情意绵绵的望着彼此,就算都是男人,路公公也觉得,他们的画面,是那么的唯美和谐。 “方才听路公公说起了质子的事情,陛下可是解决了?” “还不曾。”见无尘主动提起,格力惠凝眉,是为这件事烦心。“现在忠王长子昏迷不醒,瑞寒又受了重伤,忠王和瑞王的造反是改变不了的事情,而作为这次的大使,季番又下落不明,这件事是个圈套,在朕下旨的时候,圈套就开始了。” 第26章 “那陛下可有了应对的法子?”格力惠的神情虽然不是很轻松,可是无尘觉得,他的心底,似乎不像他的眼神那么沉重。 格力惠听闻,轻笑了一声,“无尘觉得朕有法子?”温柔低沉的嗓音拂过,留下余音。 无尘挑眉:“是无尘在请教陛下呢。”这个男人…… 格力惠也不卖关子:“义王长子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吧?” “自然。” “那件事朕一直若于找不到线索,没想到现在对方故伎重演,无尘觉得,这不是对方给了朕机会吗?”一国之君,需要过人的智慧和胆识。懂得把握分分秒秒的机会,无尘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拥有这样的天分。明明是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却懂得如何为自己所用。 “那陛下的安排是?” “朕已经派了李副修去案发现场查看究竟。” “李副修?”无尘没有印象。 “你不认识是正常的,李副修和你父亲的关系倒是不错。无尘可想知道起因?”作为一个暗恋无尘的男人,格力惠无时无刻都在勾引无尘的好奇心。无尘不是孩子,虽然知道他的意思,却也顺着他的意。 因为,一个没有童年乐趣的男人,是应该被顺着和宠着的,所以,无尘觉得,是自己在宠着格力惠。若是格力惠知道无尘把他当成一个孩童,定会怄气死。 “十八年前,季番极力怂恿先皇欲杀无尘,理由不过是妖言惑众,而当时的李副修身处季番的位置,他是反对声最强烈的那个人。查是季番说动了先皇,而且朝廷官员都习惯了看帝皇脸色,自然是顺着先皇的意思了。后来李副修被罢相,幸得季番求情,先皇才封了了大学士。这件事对李副修而言,是天大的耻辱。” “倒是无尘牵连了李大人。”无尘当下对李副修心存感激。 格力惠看着他,也知晓了他的心思,他接着道:“按理来说,他们该是水火不容,的确,朝堂上,他们一向作对,可是……” 可是?无尘挑眉,帝皇话中的悬念,将他拉到另一个想法之中:“陛下的意思是?” “不错,朕原本对李副修信的过,可先皇驾崩后,四王送丧回京都,朝中有人和四王暗中联系,朕是知道的,却不知那个人是谁。所以朕派人监视了朝中的每一个官员,结果,朕知晓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无尘的眼中闪过惊吓,帝皇口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季番和李副修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对立,甚至,他们私下的关系不错。” “无尘果然聪明,一点即通。”格力惠带着几分赞赏的眼神看着无尘,眼中的笑意很浓,但柔情更浓。 院子的门口,一身华贵的女子挺着隆起的肚子站着。她无意偷听格力惠和无尘的话,只是听着院子里时不时传出的笑声,和帝皇爽朗温柔的声音,她就是提不起脚步进去。这样的帝皇,她第一次见到。 原本,她只是来找无尘聊天,因为念着弟弟行动不便,所以她就大腹便便的过来了。却没有想到,往日鲜少见到的帝皇,竟在这里。 无双是高兴的,夫君和自己的弟弟关系好,她当然是高兴的。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心里的感觉很微妙,失落和满足,一同进行着。以至于她笑了,笑容却十分僵硬。 “娘娘?”止霖轻声唤道,“您大着肚子,身子不如从前,不易站的太久,可是要进去?” 无双摇头:“男人们的国事,哪有我们女人插足的份。”她转身离开。 无尘和格力惠许是谈的入神,没有发现无双的到来。若是换了平常,早就感觉到了。又或者,他们面对的是彼此,所以心中的警觉放下了。 被帝皇夸奖,无尘可一点也不觉得是好事,这个男人的夸奖,在反面,无尘觉得那是哄他在玩。“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要派李副修去?” “朕倒是想看看,他们暗中的把戏。”格力惠冷哼,阴霾的神情,一瞬间露了出来,不过很快,他的神情又缓和了。 “打草惊蛇的故事,他们岂会不知道?就算他们不知道陛下起了疑心,但还是会小心翼翼。如果季番找不到,质子的事情就无法解决,藩王的造反,又如何平息?”无尘理智的分析。 “当然,朕让李副修明着去调查,是为了引开藩王,争取时间。同是,也叫对方松懈。所以朕还需要暗中再找一个人去调查。”格力惠喜欢下棋,他觉得下棋的胜败,不是谁的棋子占的地盘多,而是谁可以控制黑子和白子。 所以他说,创造这个棋盘的人,才是高手。 “陛下可有人选?”这的确是个办法,但是,如果暗中的人也查不到证据,那又能如何?这个疑惑,无尘没有问。他不问,是因为他明白,格力惠既然决定反击,势必会想到这个,也势必把这个算在了计划内。 当皇帝的男人,心思果然复杂。 “朕能够信任的文官,唯有九卿和梁逸。” “颜大人倒是个有趣的人,而梁大人无尘听父亲提起过,说他才高八斗,是个忠心爱国之人。”前面的评价是真,后面的评价是无尘改了。倾贤评价的梁逸是,才高八斗没错,却也精明深沉。“不过,不管是颜大人还是梁大人,均不能去,他们是陛下的人,大家都知道,只要他们一动身,怕是对方马上就得到了消息。” “不错,所以这个人先,朕今日就要做决定。”其实新进的文官之中,也不是没有可以培养的人才,只是事有轻重,现在不是培养人才的时候。 噗嗤……无尘笑了一声:“陛下觉得,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如何?” 格力惠盯着无尘。良久,他点头:“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的确是个人选,可护国公世子相貌无双,眉间朱砂艳丽,恐怕走到哪里都是个焦点,这岂不是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吗?” 无尘瞥了格力惠一眼,这一眼,让格力惠觉得自己被看轻了。该死的,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被喜欢的人看轻,对男人而言,这的确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就算成熟如格力惠,也是如此。顿时,他抗议了:“敢问世子,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摆着一张英俊刚毅的脸,却又泛起气鼓鼓的神色,这怎么说,就是怎么不和谐。无尘只得忍住笑解释:“陛下不知,这世上,还有易容术吗?” 极光之殿人才兼备,武功冠绝天下,可是能拿得出手的,又岂只是武功? 极光之殿殿主周游天下,若是凭真相貌,这百来年都不曾老去的脸,又岂不是吓死了人?所以易容术,只是雕虫小技。 格力惠抱着双臂沉思,他眯着眼,打量着无尘。 无尘心一动:“敢问陛下,陛下这眼神,又是什么意思?”现在,似乎本末倒置了。 格力惠也坦诚:“朕怎么觉得,无尘是在想法子离开皇宫?” 无尘也不撒谎:“我只是想去外面看看。”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时机,看看如何……才能保倾家人一世平安。 是的,保倾家人这一世平安,是无尘唯一的梦想。可是现在,无双嫁给了帝皇,那么无尘更加知道,他要保的,不再是倾家人那么简单了,还有这个皇室,这个国家。还有无双腹中,那还未出世的婴儿。 他本是个淡情淡性的人,可是如果有人能让这样的人牵挂,那么,便是此人一生的幸福。 无尘出宫,就像无尘进宫一样,不曾引起朝中任何人的注意。当然,一个在调理身子的世子,既没有实权又身不在朝廷,充其量只是家底厚了点,谁也不会觉得这人危险。 护国公府 “什么,你要暗中为陛下办事?”书房里,倾贤的声音不自觉的重了些。 无尘本来可以不说的,当是要出去见见世面,倾家人也不会反对。但如此,净暇定会跟在一起。所以,他还是开口了。其中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倾家人为他担心,要倾家人不担心,无尘觉得实话实说,才是最好的。 “父亲,我不是为陛下办事。”无尘淡淡道,“我是为国家求和平,是为倾家求安宁。”为国家,反之为的不也是那个人吗? 第27章 “可是那是李大人已经去调查了,尘儿你又……在为父心中,尘儿你是让为父值得骄傲的。为父不明白,为何陛下偏偏派你去?作为一个父亲,我此刻想阻止自己的孩子,可是站在理性的角度,我自然明白尘儿有着不得已的理由。”倾贤认真的看着无尘,这他孩子,他从未教过,却聪明的叫他惭愧和满足。有子如此,百年之后下了九泉,也有脸见廉祖宗了。 “父亲,父亲放心,尘儿绝对不会再叫家人担心。”无尘握住倾贤的手。父亲的手很大,有些粗糙,那粗糙代表着他的荣誉。“父亲的担心,孩儿明白,孩儿想说,孩儿要的,不是什么理由,只有父亲能够相信孩儿,那就够了。”人生在世,要得至亲至爱的人的信任,其实不易。 倾贤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微笑却认真的神情,心慢慢地放松了。他知道,知道这个儿子不会简单,也是,作为一个父亲,就算不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就算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少本事,但是信任自己的孩子,这不是最应该的吗? 见倾贤不再坚持,反而冷静了下来,无尘才说出目的:“其实这次的事情,是无尘自动请缨的,陛下说,李大人在明,行动会有所不便,如果有人在暗,这才方便行事。父亲,这件事万万不可告诉任何人。”无尘没有说出李副修和季番的关系,一则是不想倾贤担心,二则是倾贤嫉恶如仇,他日如果李副修回来的话,倾贤掩饰不好,一眼便会被对方看穿。 但他又愿意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倾贤,这样一来,就算有人问起他,倾贤的心中也有数。 “为父明白,这件事如此重要,尘儿此去也是危机重重,记得把清扬带上,还有文左文……” “父亲。”无尘轻笑道,“照着父亲的意思下去,孩儿便是去郊游了。而今的京都危机重重,咱们府上的不速之客还没查出,清扬是要留下来的。不过,文左和文右倒是可以带去。……父亲,若是旁人问起,便说孩儿去寻医了。您瞧着孩儿的样子,去寻医的可能性,高不高?” 倾贤知道无尘在开玩笑了,不由的叹气:“你这孩子决定的事情,为父哪阻止的了。”这个孩子虽然平日说话温文尔雅,声音也是极其温柔的,可是倾贤能感觉的到那表面下的强势。这个孩子,让他这个当父亲都不由自主的想臣服。 倾贤想到这个,觉得好笑。儿子和父亲,哪能是这种关系。 离开了倾贤的书房,无尘自个儿推着轮椅回了自己的院子。途中有下人见了,只是对无尘笑笑,并没有上前帮忙,到不是他们看不起这个坐轮椅的世子,而是因为这五个月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世子。世子的笑犹如白色的蔷薇,优雅而美丽。世子的眼睛,像是月光一样,被他看着,会叫人情不自禁,却又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无尘回到自己的院子,瞧见净暇正在给花儿浇水,他看着这一幕,本是多么温馨的事,只是……“净儿。”轻唤了一声。 净暇浇水出了神,没察觉无尘回来,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夫君叫自己的名字,蓦然回首,见那白衣翩翩的青年,正看着她微笑。那笑容,炫目了睁暇的眼。她赶忙跑过去,眼中是掩不住的欢喜:“无尘,你回来了?”她其实更喜欢无尘的名字,夫君两个字太过约束,而无尘两字,很是亲密。 无尘看着她,靓丽的脸由于八月阳光的照耀,而显得娇红,她用直爽的目光看着自己,而直爽中,又带着女性的羞涩和矜持。无尘微微出神,不是因为净暇的美貌。而是因为心疼,这样的女孩,本该是幸幸福福的,可无奈这年代。 “多日不见,净儿越发的漂亮了。”无尘向她招招手。对净暇,无尘是怜惜的,因为他的愧对。 净暇放下木桶,来到无尘的身边。因为无尘坐在轮椅上,净暇想和他平视,只得蹲下身子。她双手放在无尘的膝盖上,柔情似水的眼神,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 无尘提起手,指尖从净暇的发丝上抚过。净暇闭上眼,享受着爱人独有的温柔。一片绿色的树叶,从净暇的发丝上拿了下来,无尘拿在手中把玩着,一边看着净暇,突然,他有了兴致。 树叶在无尘的唇间,发出了美妙的声音。声音听来,像是少女在起舞,婀娜多姿。净暇睁开眼,却见无尘在吹树叶的时候,仍看着自己,脸,越来越红。 曲子随着净暇的脸,而变得更加欢快了。净暇听着,慢慢的站了起来。接着,她在无尘的面前,舒展开双手,翩翩起舞。 南湘国美人舞名闻天下,净暇作为公主,舞蹈自是她的本事之一,就算她一心想当巾帼,可到底也是女儿家。 院子里的下人见了,停下了动作,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院子外的下人们听到了声音,也跟着跑来一看究竟。渐渐的,院子里和外站满了人,就连倾母和在无双的搀扶下,站在一边看着。 这一刻,大家的想法是一样的,世子虽然双腿不便,可是和少夫人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舞曲完毕,啪啪啪的掌声如雷贯耳。净暇回神,这才发现四周的场景,她脸色红润如血,从未如此难为情过。 无尘笑了,笑声豁达却如流水,就像他的心,如明镜。 两人来到无尘的书房,他的书房是连着他的卧室。无尘平日就睡在这里,净暇对这个地方也是熟悉的,因为她经常来整理,对于无尘的一切,她舍不得让婢女动手。 “净儿,我明日便要离府一段时间。”无尘拉着净暇的手,让她坐在榻上,他处在净暇的对面。 净暇一愣,方才的热情和喜悦,慢慢的淡了下去。她一闪而逝的失望,无尘瞧的清楚。可是他没有办法。国事当前,儿女私情只得放于一边,更何况,他对净暇,并无儿女私情。 很快,净暇已泛起温婉的笑:“要多少?”她没有问无尘去干什么,因为她知道,无尘要的,不是一个会制约他的妻子,而是一个可以放他飞翔的妻子。这是她的爱,令人心疼的爱。 “暂时不好说,但是……”无尘对净暇虽无情,可心不是铁打的,“但是我会尽量的提早回来,回来之后……回来之后,我便带你去瑞亚的各处看看,净儿嫁到瑞亚都快半年了,却不曾好好的看过瑞亚的一草一木,无尘愧对。” “当真?”净暇眼中,希望的光芒,突然点亮了。 “当真。”看着净暇眼中的喜悦和期盼,无尘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事。 “那……我等你回来。”低下头,堂堂巾帼不让须眉的净暇公主,也不好意思了。 “好。”无尘眼中闪过笑意,“不过眼下,还得麻烦净暇公主,帮我整理衣服。” “嗯。”净暇起身,那一声嗯,现尽了女人的柔情。 看着净暇的背影,无尘轻叹了一声。 晚膳期间,无尘把这件事重提了一回。先告诉倾贤,是因为倾贤是一家之主,餐桌上,若是当家的都没有反对,那么倾母和无双更是没有理由反对了。再告诉净暇,这是尊重。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妻子,她比任何人,都有早知道的权利。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而是我在宫中时,陛下曾派太医为我看过双腿,只是太医说我腿疾太顽固,一般的治疗法子,是没有用的。太医还说,用针灸刺激血脉可以一试,可是这门手法非一般人能使用,因此太医介绍了一个人。今日陛下派出寻找线索的人传来的消息,说是那个太医推荐的人有了下落,这不,我就赶着明日出发了。” 无尘此话一出,倾母和无双差点喜极而泣。而净暇也不知其中缘由,无尘这么一说,她也信了。她脑海中想着无尘站起来的样子,双眼,也不禁红了。 “师兄,真的吗?”当中把高兴表现在行动上的,只有清扬这小子。他放下筷子,站起身子,“师兄,明早起程太晚了,我马上去准备行礼,咱们连夜出发吧。” 第28章 第二日,在倾家人的依依不舍下,无尘、文左、文右兼带着倾府的两个下人出发了。离去前,清扬撅着嘴儿的样子,无尘觉得很是好笑。不过无尘很快安抚了他。无尘说,小师弟,我家人的安全,就拜托给小师弟了。很快,那个小少年挺直了腰,仿佛身上扛着千斤重的担子了,他拍着胸膛保证。那样子,很像一只斗气十足的公鸡。 几分轻笑,从马车里传出,文右文左和无尘相处的久了,不像初识时那般拘谨,偶尔还敢开口问几句,就像现在:“少主在笑什么?” 文右是骑马在马车的一边,两个下人骑马在马车的后面,下人是倾府护卫里比较出色的两个,儿子这次的任务重大,倾贤总是不放心的,原本想多派几个人,可是他知道,人多了,容易引起关注。文左成了马夫,他骑马的控马的本领不错,一般的马夫若是碰到大事怕处理不好,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他了。 这会儿,无尘的笑声他也听到了,听文右问起,文左也洗耳恭听。 “没事,只是想起了清扬。”无尘淡淡道。 听无尘这么一说,两人也想起了离开前小清扬愤愤不平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个小清扬,当真十分有活力。 质子事件的真相迫在眉睫,无尘等人的行程排的很急,一路上,他们也不做歇息。最多实在太累了,才在民宿或者小客栈歇息一下,吃顿好的,再继续赶路。无尘的相貌是出了皇城之后,再行一段路才易容的,否则易容出了护国公府,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又该闹出些问题了。 “文左,距离质子事情的案发现场还有多久?”空闲的时候,无尘习惯用看书来打发时间。他比任何人都善于利用和打发时间,毕竟上辈子,他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关系,所有的时间加起来,只能用安静两字来形容。 这安静的二十几年,如果自己不会打发时间,那是多漫长啊! “回少主,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还得赶上半天的路程。” 半天? 无尘琢磨了一会儿,“文右,有件事要麻烦你去办。” 文右一顿,很是意外,却很快回神:“请少主吩咐。” “你快马加鞭沿着案犯地去下个县城看下,记住,不用停留,只管看一圈便成。除了义王之外,三王汇聚在山姆渡,你到了山姆渡就马上折回,倒是把途中的一切详细的告诉我。可听明白了?” 别说是文右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就连文左这个心思慎密的人也不明白无尘的意思。 “属下遵命。”文右没问为什么,他对无尘,是真心的服从,所以无尘要他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反对。 看着文右的背影一会儿,文左又收回心思认真的赶马车。心底,他想了好几个问题,却没有一个问题可以解释无尘这么做的原因。 虽然易了容,可是单凭坐着轮椅这点,还是能引起一些关注的,所以无尘他们这一路,住的都是民宿。而质子事情的事发现场,是在官道上,这官道偏偏毫无人烟,所以他们只能下榻在有些距离的村子里。 这个村子很小,站在高点的地方一眼望去,几户人家都能数的清楚。 马车来到其中一户比较角落的人家,文左去敲了门。来开门的是个汉子,村民因为生活辛劳的关系,汉子的实际年龄倒是评估不出,不过看汉子的身材健壮,应该是正值壮年。 “大哥,我们是路过的,我家少爷自幼身体就不好,这赶了几天的路,身子有些吃不消了。”文左说着,拿出些铜币塞进对方的手里,“可否打扰大哥一餐,让我家少爷能有个遮风的地方?” 汉子一双眼睛长的有几分精明相,他瞧着文左这个人算是正派,再瞧着他们又是骑马又是马车的,还少爷少爷的称呼,这哪是一般人家。这年头瑞亚国虽还算太平,可是天下已战火四起,明哲保身这点,就算是无知的百姓也是知晓的道理。 可是,手里的铜币如果说不吸引人,那是骗人的。汉子沉思的期间,马车里已经传出了咳嗽声,咳嗽声不重,却能让人知道,里面的人病了。 文左一听这咳嗽声,又塞进一些铜币给汉子,“大哥放心,我等是规规矩矩的人家。” 这个?汉子还是在犹豫。 这时,马车里传出了温润的声音,那声音如水,听起来很是好听,也很亲切。“大哥,实在是自幼双腿残缺,赶不得太长的路,所以才半途拖了他们的步伐。”说着,马车窗口的帘子被挑了起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出现在汉子的面前。 紧接着,汉子还没从那好听的声音中反应过来,便瞧见了马车中人的相貌。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干干净净的很是斯文。这长相在人潮中,不算丑也不算好看,让汉子多看了几眼的是那人的双眼,含笑的双眼如 沐春风般。 有这样眼神的人,汉子直觉的认为不是坏人,于是也就同意了。“我家只有三间房,一间我娘亲住着,娘亲双目不能识人。另一间是我同我妻子住着,只剩下一间,原本是给……而今让给你们倒也是可以,不过……” “大哥放心,我们的活动范围只限于那间屋子和外面,绝对不回打扰老妇人和大嫂。”文左明白汉子的意思,赶忙道。 “那便成,你们进来吧。” 汉子把大门打开,让他们赶着马车进来。当马车在院子里停稳的时候,文左打开马车后面的门,接着有人扑到他的背上,而同来的下人赶忙从马车里把轮椅搬了出来,这一幕,叫汉子愣了很久。 刚才那双腿残缺的话,突然闯进他的脑海里,原来,是这个意思。 汉子还在多想中,无尘已重新坐上了轮椅。他朝着汉子微微一笑:“打扰大哥了。” “不敢当不敢当。”汉子倒是谦虚了。 这青年一身白衣,就算衣服素雅,他也瞧得出这料子是顶好的,再加上青年气质高雅,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少爷。 无尘也不再多礼,跟文左打了一个眼神,自个儿推着轮椅四处转了转。这下,汉子又是惊讶了番,这少爷竟然自己推着轮椅,而这三个下人也不去帮倒忙,奇了。 “文左哥,我们去找些稻草来喂马。”两个下人以找稻草为名,实则是去看看四处的情况,这是在来的路上,他们早就分配好的。 “千万不要打扰这里的人。”文左提醒。一语双关。 “属下明白。” 文左回头,见汉子的眼神还停在自家少主的身上,而自家少主则悠闲的闭目,享受着这荒山野林的阳光气味。看少主的神情安逸,文左也不由的叹气。比起京都的明争暗斗,这小小的村子,倒是世外桃源了。 只是……这世外桃源的地方,接连着质子事情的案发现场,三王如果起兵造反,恐怕最先被攻打的就是这里。想到这个,文左又看向自家的少主,但愿少主能寻得蛛丝马迹,推理出结果,一解三王的愤怒。 这天下,不,还瑞亚的百姓,一个和平。和平?在这个时候说和平,是了,是他自己愚不可及了。 “相公?”少妇提着竹蓝,站在自家的门口,惊讶和慌张并存的神情,看着院子多出的人,“相公,这是?”少妇快步走到汉子的身边,不安的拉了拉汉子的衣袖。 无尘在少妇出现的时候,便已睁开眼看向这边,又见少妇拉着汉子的衣袖,唇角不由的勾起笑容。古人保守,即便是夫妻间,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还是存在,而又自古以男为尊,这种光天化日之下,拉袖子的亲密动作,便是不会出现的。可见,他们夫妻的感情很好。 说道感情很好,无尘想起了远在京都的那人,自己出宫的时候,他双眼温柔的看着自己,眼中藏着很多话,可是他没有说。然即便他不说,无尘也懂他眼底的担忧和信任。放在轮椅边上的双手,突的用了些力道。凌厉的光芒,从无尘的眼中一扫而逝。 第29章 “皇上胃口不好?”无双看着帝皇拿着筷子,却一直没有夹菜,又看着帝皇蹙眉看着眼前丰盛却不奢侈的膳宴,想了想,应该是帝皇没有胃口。 胃口不好?格力惠挑眉,他不是胃口不好,而是……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他就是没有心思去吃。“倒也不是,是朕还不饿。”说着,他夹了菜放进无双碗中,“皇后有孕在身,切不可饿了肚子。” 无双自从怀孕之后,心思较平时细腻了不少,她看帝皇的样子,哪是肚子不饿,分明是没有胃口。“皇上,臣妾听说皇上为无尘寻到了神医,这日子算一算,弟弟离开京都已有三日,怕是已经到了神医的住处。皇上,臣妾代倾家感谢皇上恩典。”说着,无双起身准备下跪。 “皇后。”格力惠赶忙扶住她,“皇后见外了,无尘是你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如果可以,这一生,他都不希望那人当他的弟弟。“皇后,朕想起还有要事处理,朕先行一步了。” “皇上……”无双追上几步,唤住了格力惠的脚步。格力惠回头,见那一活泼爽朗的女子,此时双眼渴望的看着他。她眼中的柔弱让他心一紧,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因为愧对。 曾经,对于这个建立在政治婚姻上的女子,他也曾怜惜过。曾经,他也曾觉得她美丽动人。曾经,他曾觉得她可爱无暇过。只是这些,都是曾经。如果他的人生中没有遇见他,那么或许,对于这个女子,他会喜欢……不,格力惠摇头,他知道,就算没有无尘,他对她,也是相敬如宾。 可是想到无尘,格力惠的心一揪,他答应过无尘,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女子。 转身,踏出的脚步又往回走了。格力惠来到无双面前,将她抱进怀里。 “皇上。”无双顺手抱住格力惠的腰,那张精致的脸贴着格力惠的胸膛,“皇上,自从臣妾怀有身孕之后,您再也没有在臣妾这里过夜了。”别说是过夜,就连平时亲昵的动作都没有,而像今天这样的拥抱……无双一愣,似乎,自从她怀孕之后,帝皇是第一次这样抱着她。 心里,被什么堵住了,那猛然清醒的理智,让她的心很闷。皇上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后宫如今只有她一个女子,然而,就算再日理万机,也总有生理需求。可事实却相反,自从知道她有了身孕之后,他们连亲昵的动作都没有了,更何况是那种事情。 难道说? 无双抱着格力惠腰间的手一紧。她并非不信任自己的夫君,但是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更何况她的男人是万人之主,是皇帝。越是这么想,无双就越不安。女人心儿何其小,就算知道男人三妻四妾乃天经地义,可那是她们没有办法,不得不眉开眼笑去接受。 怀疑一旦种下了种子,就会无限扩大。此刻,无双的心里就是如此,她已经不只是怀疑,而是在猜测,那个可能存在的女人,或者那好几个存在的女人,会是谁。 格力惠拍了拍无双的背,像是在安抚孩子般:“如今是多事之秋,朕处理完了要事,怕是很晚了,朕不想吵醒皇后。” “皇上。”无双的手掌慢慢上移,掌心贴着格力惠的背。女子出嫁前,都经过专人辅导,告诉她们如何让她们的男人有感觉。无双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虽然会脸红,可当时学的时候,因为想着要抓住心爱的男人,所以她格外认真。 可这样主动,却还是头一次。她红着脸,抬起头看着帝皇英俊的脸,眼中满是爱恋:“皇上。”轻柔动情的声音,很是勾人。 格力惠看着无双,平静无波的眼神,叫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过了半晌,他抓住无双的手,将她拉离自己的怀中:“皇后,方才朕感觉到腹部被踢了一下,可是胎动了?” 帝皇突然的话,也引起了无双的注意:“皇儿踢了皇上?”她赶紧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前几天是胎动过几回,叫了太医看过,太医说过,皇儿出生后,定是个好动的孩子。”说到自己的孩子,无双高兴不已,方才的事情也就没有提起了。 格力惠听了,轻笑一声,“既是如此,皇后更应该好好歇息,不然,等这个孩子折腾的厉害了,皇后就没法子歇息了。也罢,天大的事,都没有皇儿重要。朕陪皇后歇息吧。” 许是怀孕的女人容易嗜睡。 格力惠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他知道无双已经睡着了。轻轻的挪开那放在自己胸口的手,他小心翼翼的下床,穿上外衣后,坐在床边,看了无双好一会儿。宽大的手掌,放在无双的肚子上,摸了好一会儿。 但愿这一胎,是他的第一个儿子。 轻轻的叹了一声气,格力惠起身离开。 门口的太监见帝皇还未入夜就出来了,很是意外。“参……” “嘘。皇后睡的正熟,不要吵醒她。你们也注意些,平时要好好的保护皇后。” “奴才遵旨。” “皇上。”路公公见帝皇出来,赶忙迎了上去。格力惠瞥了他一眼,唇角有些笑意:“你倒是机灵,若是朕不出来,你等上一晚上了?” 路公公不敢说他是肯定帝皇会出来的,原因在于世子才离开没多久,他不相信帝皇会一边爱着弟弟,一边又和姐姐瞎搞。就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说。所以只得讨好道:“奴才见皇上方才没吃什么,想到皇上夜里肚子会饿,才守在这里等皇上召唤的。” 格力惠冷哼一声:“你说的倒是好听,不过朕还真的有些饿了。你先给朕去泡壶茶来,就……就小尘在院子里留下的花茶吧,朕有些想喝了。” “是,奴才这就去泡。”路公公小跑几步,又被格力惠叫住,“算了,朕跟着一道过去吧。”他有些眷念那个人留在那里的气味了。 踏进院子,那人才离开短短三天,格力惠觉得,他像是过了三辈子一般。坐到那人曾经弹琴的地方,格力惠伸手抚了几下琴,他不是不会弹,可是远远没有无尘弹的好听。格力惠知道,是心境不同。无关乎技术。 路公公茶倒是泡的快,“皇上,要不要再叫膳房去炒几个菜?” “去下个面吧,前日小尘说的那个番茄面,可还记得做法?”酸中带咸的那个面,格力惠觉得味道不错。 “奴才记得,奴才照着世子的话,把作法给记下来了。” “嗯,那就多下一碗,你陪着朕一块吃吧。” “是。” 面条是路公公照着无尘给说的步骤亲手下的,端上来的时候,一阵阵的香味,叫格力惠差点以为那人就坐在自己面前了。“坐。”公公从小跟着帝皇,帝皇一句话他一个动作,帝皇叫他坐,他也就遵旨坐下了。“小路子,你给朕说说,小尘为人怎么样?” 路公公一口面还没有吞下,就这样被堵在咽喉里了。等他好不容易咽下的时候,一股子的凉意从脚底升起。“世子是个好人。”路公公只得大概的形容。 “废话。”格力惠知道路公公在跟他打着马虎眼,他就偏偏不想放过他。“天下间好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好人朕都会喜欢上?”反正都知道了自己的私密,帝皇在路公公面前,也就放的开了。 路公公觉得,刚才的冷意才升到脖子,这八月炎夏的热气,就给一头灌下了。帝皇今天,分明是要吓死自己才罢休。路公公聪明绝对,知道自己不可敷衍,得想着好听又特别的话来哄帝皇的相思之苦了。“世子长的俊俏是其一,才华横溢是其二。” “那其三其四呢?小尘的话岂止一二?”格力惠又道。 “其三……其三世子琴弹的好。其四……其四世子字写得好。” “其五呢?” “其五……其五世子风度翩翩,气质优雅。” “其六呢?” “其六……其六世子会煮面条,煮皇上您不曾吃过的面条。” 噗嗤……格力惠被路公公的这个其六给逗笑了。他起身,走到亭外,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其实,朕喜欢的,不是他的好。”久久,帝皇才呐呐自语出这么一句。 路公公似懂非懂的道:“嗯,世子的好,哪是奴才条条框框能列出来的。” 相比于皇宫那热气腾腾的面条,千里之外的村子,倒是安静了很多。夜晚的农村就像阴森的地狱,安静的可怕。 那汉子家的农舍里,还有烛光。文左给了钱,说是自己少爷行动不便,所以晚上的烛火是不能灭的。汉子有收钱,这件事也好办。 文左和另外两个下人本来是守在门口的,可这里不是客栈,门口没有毯子,又如何歇息?于是无尘叫他们进房间打了地铺。 “下午去村子里打探情况,可有发现?”无尘靠在床头,他没有早睡的习惯,而他睡不着,其他三人也是如此。本来就身负重任,他们哪有心思睡。 “我和张庭不敢明目张胆的问,问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看上去憨厚些的老奶奶老爷爷。”杨敏回答,“根据他们的说法,质子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而是等县衙的人来调查了,他们才知道那边发生了大事。” “哦?”无尘挑眉,这些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据说在县衙的人之后,又有人曾经来打听过情况。那些人出手很是大方,只要谁能提供线索,赏赐不小。”张庭道。 “可有说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张庭再道。 “如果是前天的话,那应该是李大人那边的人。”李副修出发的比他早上一天半,骑的又是好马,照着时间来算,前天抵达这里,到也是刚刚好。只是,如果是调查的话,出手大方就是忌讳了,分明就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果这些人真是李副修的人,那么他这举动,是想引起谁的注意?无尘想着,心血有些沸腾,如果不是关系到百姓的安宁,无尘其实很喜欢这种刺激的东西。人真是奇怪,他喜欢安静,又喜欢热闹。安静都是前生加上今生养生的习惯,而热闹和刺激,是前生留下的遗憾。 其实无尘知道,如果这十八年不是在极光之殿,不是在修身养性,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血会如何的沸腾。 敛了敛神,把所有的心思都收了起来。 “明日早些起来,张庭,你去县城里打听下情况,记得,要早起,最好向那些菜市上做生意的大娘们打听情况。趁着人少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属下遵命。” “杨敏,你去案发现场看上一天,不要现身,躲在隐秘的地方,只需观上一天就好,回来把详情告诉我。” “是。” “文左,你去打听李大人的下落,李大人在明,我们在暗,有些线索或许李大人已经找到了,而我们不方便找。”无尘不能直接的说,李副修和季番有关联,只好用另外的借口让文左去监视。 不是不信任身边的人,而是有时候,保密也是一种保护他人的作法。 “属下遵命。” 第30章 山姆渡是一条河的名称,那条河围绕这半个瑞亚国的中心领地。而山姆渡的外围,就是诸侯的封地。有一种通俗的话,山姆渡就像是皇土的守护神。 而山姆渡又有左渡和右渡之分。因为一条五米宽的木桥,把山姆渡分割了开来。其实,除了义王的领地,其他三王的领地和皇土之间,全隔着这条山姆渡。 所以先祖在封地的时候,存在了利和弊。 利是如果敌人要攻进瑞亚国的帝都,必须先攻下四王中的一位。弊的是如果四王同时进攻,那么等于他们向中心靠拢。只是当时的太祖考虑更多的是先安抚百姓,同时巩固帝都的安全,以至于将这点忽视了。 而三王联军,他们的帐篷就搭在山姆渡的外围。三王领地的中心地段。说是联军,其实也不是,毕竟他们没有起兵,也没有带数百以上的士兵,而是仅仅带了几十个侍卫,就在那里扎营,原先的目的,就是想要回质子。而今的目的,怕是等着帝皇来负荆请罪吧。 瑞王的帐篷内 瑞寒醒来了,尽管伤势严重,可是没有危及到他的生命。 “你为伤是怎么回事?若非我知道这件事是你主谋的,我差点以为是皇帝动的手。”瑞王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自己最疼爱也是最骄傲的儿子。 瑞寒那张俊美的脸有些苍白,以往的狂傲之气倒是减少了几分。只是那邪魅的神情却不加收敛,气势越发的强了。他非池中之物,如果后来跟着瑞王造反,对格力惠而言,肯定是个危害,只是这样的男人,却背叛了家族,反而帮了格力惠,只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青年,这份爱,太深。 “要谋划当然要谋划的真,否则如何取信其他二王?”瑞寒轻笑,“倒是父王你,何时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瑞王这会儿更气了,被儿子调侃,显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好了,父王。现在情况怎么样?我睡了几天?”他重伤之后就痛昏了,此刻才醒来,对目前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我记得我昏过去的时候,迪亚接住了我,后来呢?” “如计划中的一样,迪亚带着重伤的你和昏迷的忠王长子逃到了山姆渡。不过……”瑞王蹙眉,“和计划中的也有不同,季番并没有出现。” “我们本意是杀了季番的。”瑞寒哼笑了几声。杀了季番,来个死无对证,这样一来,帝皇百口莫辩,他们起兵的理由就更加充分了,只是没有想到,季番竟然没有出现。“叫迪亚进来。” 过了片刻,一身肃立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男人长的很是普通,如果不是那身冷气太过强烈,很容易让人忽略。“少爷,您醒了?”迪亚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担忧。他扑通跪倒在地上,“属下下手太重了,请少爷责罚。” 瑞寒的伤是他动的手,如计划一样,可是迪亚觉得自己明明控制好了力度,为什么还会将少爷伤的那么重。 “哈哈哈……”瑞寒笑了几声,“起来,你那抓小鸡的力度,怎么可能伤得了我,不怪你,是我暗中用内力伤了自己。”就知道这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会紧张,当时瑞寒让迪亚打伤自己,也有玩的成分在,因为他知道这人下不了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他,自己会用内力打伤自己,这样一来,迪亚在局外,就被瑞寒的伤势吓到了,这份真实的表情,才能唬得住人啊。 二来,瑞亚是很想看看这张从来没有表情的脸,如果有了表情,会是怎样的好玩,于是,玩心有点重的瑞寒小王爷,就彻底的把自己的手下玩了一回。“你倒是告诉我,季番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先解决了他,再来伤的我吗?父王说的他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按照少爷的吩咐去解决了季番,可是解决之后我才发现,此人是假冒的季番,不过是一个跟季番身形相似的人,易容成季番的样子。所以,属下不知道季番去了哪里。” 哦? 瑞寒眯起眼,和瑞王对看了一眼,季番是个枭雄,这个人可一点都不简单,他事先准备好了替身,说明了一点,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杀他,这么说来,他们和季番可是相互利用了一番。“父王,季番的来历,你还没有查清楚吗?” “一直没有。”瑞王有点惭愧,他手下的情报组消息个个灵通,但是对于季番,一直没有线索。“寒儿,眼下季番的事情暂先往下。忠王这次气的不轻,我们和皇帝开战,是势在必行的。趁着帝皇人心未得,还没有大刀阔斧时,我们要抓住时机,否则一但格力惠得了时机,那么被消灭的就是我们。不过那个忠王长子的命倒是长,原本的计划是杀了他,没想到他只是昏迷了。” “属下当时确认忠王长子死了,只是没想到属下把他的尸体带到这里的时候,他又有呼吸了。” “暂时的休克,正常。不过……”瑞寒眯起眼,“父王,咱们可以来个更狠的,给忠王加点动力。” “你是说?”瑞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瑞寒笑着移开了话题:“得而复失的感觉,谁也受不起。那帝皇那边怎么说?” “帝皇要了五天的时间,现在派大学士李副修去查探了,本王就给他五天,若是连五天都不给,就显得本王太过心急了。”瑞王伪善的脸上,狼子般的野心。 “五天?”瑞寒讽刺,“若是五天真让他查出了什么怎么办?”他不是故意泼冷水,而是这个可能性,随时都会出现,“现在季番下落不明,计划跟我们当初的大有不同,若是季番出现,他招供出了一切,那么,失败就会压在我们的头上了。” 这个? 瑞王倒是没有考虑过,他只是觉得帝皇要了五天,如果自己不给,那么很容易把怀疑招惹到自己的身上,“寒儿有什么办法?” “我们愿意给五天,有人却未必愿意给。”瑞寒的笑,阴冷极了。 驾……驾…… 策马奔腾的青年,是文右。他遵从无尘的命令,绕着山姆渡一圈将所见所闻记在心中,便回了原地,原地已经有文左留下的记号,他照着记号找到了村子,很快找到无尘所居住的那家屋子。 “你找谁啊?” 文右看着前来开门的妇女,赶忙道:“请问昨天可是有一位坐着轮椅的公子在这里留宿?” 妇女是汉子的老婆,瞧着文右几眼,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几天来这村子打听消息的人多,汉子说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不要让陌生人进屋子,事情说的多,容易招来麻烦。 “嫂子放心,我是少爷家的下人,少爷出门的时候忘了带一副药,我这是来送药的。”文右照着无尘事先给的借口,赶忙解释。 “嫂子,让他进来吧。”在嫂子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温润的声音已从她的身后传来,妇女回头,正是那个坐着轮椅的少爷,妇女赶忙让文右进来,又对无尘热情道,“少爷,这外面热呢,你身子不好,怎么就出来了。” 妇女其实是个很热情的人,看上去性格相当好,人也善良,没有汉子来的精明。而且昨晚上无尘跟他们一起吃的饭,还夸她烧的菜好吃。同时也给了相当多的铜币。这不,妇女高兴坏了。 其实无尘喜欢吃素,这村子里的人穷,烧的菜也是素的,而且放的油极少,所以才对了无尘的胃口。 再加上无尘长的讨喜,妇女看着就更对眼了。 当然,妇女也懂得分寸,那少爷虽穿的简单,可是那气度那风度,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多谢大嫂的关心。”无尘也不多说,仅仅是止于礼。又对着文右道:“这都赶了几天的路,先进来喝杯茶歇息一会儿。” “多谢少主。” 回房之后,文右见左右都没人,忍不住道:“大哥怎也不在,放少主一人在这里,怎能放的下心?” 无尘自知他关心,那表情是真心诚意的,心也有几分暖意流过。“他们去办事了,而且这大白天的,谁能跟我来计较。对了,你这一路,可有收获?” ****** 义王虽不够聪明,但是贵为诸侯,他自然也不是愚笨的人。更何况作为一块封地的主人,封地之内,也自然不可能没有能人。 义王想要造反的阵势不假,义王高举的动作也是不假,可是这中间,如果义王当真要冲动,又何必等到今天。 石连明德作为名将,根据军队是势气可以观察出军心。根据军队的行动,也可观察出军心。而从中,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义王有野心是真,可是现在,还没到义王举兵进攻的时候。所以,石连明德连夜飞哥传出给身在皇城的帝皇,把自己的感谢说了一遍。 格力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在无尘离开的第四天。 当下,格力惠做了一个很大胆的举动。 山姆渡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你们说,你们给本王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忠王拿剑指着跪在地上的大夫,“说,你们说王儿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个人,虽然昏迷了,可是之前判断出没有生命之危,哪知道这才过了几天,等到今天忠王进帐篷看自己儿子的时候,这人七孔流血躺在床上,当下,忠王火了。 “请王爷饶命,我等……我等猜测……” “说。”剑光闪过,剑已经架在那大夫的脖子上,如果大夫说的话不中听,他一剑下去,肯定不会留情。 “因为小王爷晕迷,我等查不出病情,按照如今的情况来判断,小王爷体内,恐怕早就中了毒,只是因为平时生命无忧,所以毒素看不出来,到那时如今小王爷昏迷,身体的抵抗力低下,这毒素就开始反噬了。而且……” “而且?”忠王的脸色随着大夫的话,开始变黑了。 “而且我敢肯定,小王爷这毒,不是一天两天就下的额,而是长年累月。 “撒谎。”忠王的剑一紧,封口割破了大夫脖子上的皮,却没有深入。 一边站着瑞王靖王等人,对此,两人的眼中均闪过光芒,他们从未想过,忠王的剑术,竟然也是如此了得。 “忠王住手。”瑞寒拉开帐篷的帘子开口,他喘着气,看上去很是虚弱。“我……我挺说二弟的事了。” 瑞王忠王义王的三个儿子桃园三结义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而瑞寒此时那悲痛的神情,更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了。他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床边:“二弟的这个仇,一定要报,但是忠王杀了这个大夫,也是于事无补。”瑞寒知道,忠王表面上好说话,可是这人也是个鬼精灵。刚才杀大夫的动作也不过是个样子,到底会不会杀,谁都不知道。不过能肯定的是,忠王不会信大夫的一面之词。所以现在瑞寒的阻止,也是顺着忠王的想法而已。“刚才大夫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如果二弟体内的毒素是潜伏着的,那么我么?”瑞寒伸出手,让大夫来帮他把脉。 他这一举动,无疑是在牵引忠王的想法。想间接的说,他们的毒是在当质子的时候中的。 跪在地上的大夫不只一个,忠王剑下的那个不敢动,另外一个却是可以动的,他爬到瑞寒身后:“没有感觉到小王爷中了毒。” 瑞寒微微一笑:“之前二弟昏迷着,你们也不是没有察觉到他没有中毒吗?”那反问,瞪眼在说,他也中毒了。 “这个……”大夫沉默。 “来人。”这个时候,忠王收回了剑,“把这个两个大夫关起来,然后再去找大夫,查清楚那些药里面,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是。” 待侍卫把大夫待下去之后,再去看向瑞王和靖王:“两位,很抱歉,虽然本王也想相信你们,可是如今利字当前,请原谅本王的怀疑。” “应该应该。” 瑞王和靖王回答。 的确,对于一个从小就不是养在身边的儿子,如果说忠王很悲痛,那是骗人的。可是就算再不疼的儿子,也轮不到别人来利用。所以忠王对瑞王和靖王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是他们其中之一所为,那么他们的目的,当然是让他因为愤怒而去打了前锋,这样一来,损失严重的就是他了。 因此现在,忠王宁可先小人一回。 相比于四王此时的情况,无尘所在的村子倒是安静了。村子民风淳朴,就连吸进去的风,也都是甜的。只是不知为何,如今这甜风中,竟然带着一些腥味。 “刚开始情况还好,只是出了这里。到了最接近山姆渡的那几个县城,情况有些糟糕。那里的百姓个个神情紧张,有在搬迁的阵势。属下又一路下去,发现……最靠近山姆渡的那个村子,已经人去楼空了,途中有碰见几批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都知道这里要开始打仗了,而且又是三王联军,觉得皇家赢的可能性等于零,所以要搬到安全的地方。”文右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无尘,他不明白无尘要他此举的意识,“少主,您有什么看法?” 无尘听着文右的话,脸色未变,可是眼底已经有些细微的变化。文右虽然看不出,可周身气氛的变化,他还是感觉到了。果然,少主此举,有着重大的用意。“对此,你有何看法?” “属下不敢揣测。” “无妨,眼下只有你我两人,我们既不是君臣,也不是朝廷命官,不怕我会泄密,也不怕皇帝那会诛九族的惩罚。”此时此刻,无尘竟然还有心思开着玩笑。 “虽然现在有动作的是百姓,但是这也相当于未战先逃,这不是好的预兆。”文右到底也是军队中磨练过的孩子,这军事的一些用意,也是了解了几分。 无尘点头,赞许道:“不错,然后呢?” “然后?”文右不说话了,他能想到这些,已经是意外了。哪能想到然后啊。 无尘看着他,轻笑了起来。他推着轮椅出来房间,看着外面晴朗一片的天空,唇角勾起几分笑。皇上啊皇上,你对于我,是不是也隐瞒了什么?如此简单的道理,我都能想到了,万人之主的帝皇,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过了一会儿,文左回来了,见到文右也在,倒是意外于他这么快的回来,不过他先将失去回禀了无尘:“少主,熟悉查到李大人这几天一直在案发现场,除了睡觉的时候会去县衙,属下跟着去案发现场看了一下,就先回来了,那里现在又杨敏监视着。” “少主,有收获。”文左前脚在回禀完,张庭后脚就跟着到了,“少主,有收获。” “哦?”无尘也期待,看张庭的神色,怕是收获不小。 “属下打听到那些护送质子的侍卫的尸体被安置在义庄。县衙因为没有得到皇上的命令不敢行事,所以只等李大人到来再做打算。而李大人到了之后叫上仵作重新验了尸体,结果传出说话,那些侍卫是被同一种刀法所杀。” 无尘眼神一闪,这个消息,可所谓是大消息。“今晚咱们就去义庄看看。” 可是到了夜晚,派去监视现场的张庭还没有回来。 “杨敏,你带我们先去义庄。文左,你去张庭那里看看。”张庭还没有回来。无尘觉得只有三种可能存在的结果,一则他碰到了意外,二则是李福修那边又出现了消息,三则是现场还有情况。 “是。”文左的身影闪过,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夜晚推着轮椅在村子里走,是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无尘这次出去,由杨敏背着他。杨敏块头大,力气更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杨敏又是军人出身,军队里,什么样的苦难没熬过,这练出来的力气,也文右那种不是军队出身的孩子,是没法比的。 刚开始,杨敏背的很拘谨,毕竟身上人身份特别,他也怕有个万一。可是渐渐的,他也习惯了。 义庄不在县城里,在县城外的一个庄子里。那是荒废的庄子,平时都是用来摆放尸体的,直到尸体的事情解决了,火烧之后,才派人来打扫一下,接着,等待事情发生,继续摆放接下来的尸体。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暂时摆放尸体的地方。 站在义庄外面,可感觉到里面阴风阵阵的飘出,文右这个单纯的孩子,有些怕了。他颤了颤身体,也许不是怕,是冷的。他发誓,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的慰劳一下自己。 “文右,你过来。”义庄里面没有人,对于别人气息非常敏感的无尘,很快肯定,但是,义庄的气息的确很混乱。想到这里,无尘唤了文右。 “少主?”文右靠近。 无尘也没说什么,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这是我从小带着的,先交给你保管。”这是倾家传子不传女的玉佩,无尘在十八年前被他师父抱走的时候,倾贤亲自为他戴上的,本来,这是在百日宴的时候才给他的。 这玉佩跟了他十八年,沾上了极光之殿的灵气。无尘学道,虽然从未见过鬼怪,那是当然,极光之殿,又怎是鬼怪敢闯的地方?可是无尘知道,有些地方,虽然一般人看不见,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谢谢少主。”文右也不问,接过玉佩就藏进怀中。只是指尖在接触到玉佩的时候,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传递了过来。 “好了,点烛火吧。” “嗯。” 文右点燃烛火在前面带路,直到走进义庄,他才觉得刚才的害怕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是不值得一提。吸纳在,义庄虽然叫义庄,其实就一个厅堂,里面全都摆放着尸体。因为是夏天,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这臭味比起恐怖,更加让人难以适应。 无尘趴在杨敏的背上,一个个尸体看过去。“的确是死在同一种刀法之下,而且此人的刀法十分狠毒,若不是有大仇大恨,那便是终日以打杀为生。”而且这些食物只怕是死在第二个原因之下,那下手之人,是习惯打杀的,而且还是以打杀为生活活着的。 不过……无尘眯起眼,黑暗中,那眼神竟然锐利的叫人直打哆嗦。文右无意中抬起头看见了,接着他擦了擦眼睛,怎么回事,他竟然在少主的严重瞧见了嗜血的光芒。只是再回头仔细看时,又不见刚才的眼神了。文右想,大概是这两天自己没休息好,太累了。 “有人来了,我们快走。”在文右想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无尘手一挥,那烛火已经灭了。杨敏的脚步更是快,无尘一个命令,他就立即行动了。不过行动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想,他都没感觉到有人来了,少主又是如何知道的? 果然,等他们从义庄出来,躲在一边看的时候,不过多时,就来了一批人,那批人打着灯笼,来的却是光明正大。 “是李大人。”文右是认识李福修的,所以忍不住叫出了声。 只是,李福修这个时候来义庄干什么? ****** 待李福修进了义庄之后,又有两个他们熟悉的身影出现。 “大哥。”文右轻叫了声。原来那两人是文左和张庭。文左到树林的时候,发现张庭等人已经不在了,于是他根据张庭留下的线索一路追了上去,半途追上了他们只会,两人就一起跟来了。只是没想到,李福修来的,竟然也是义庄。这样一来,两人便担心还会和无尘他们碰上。 “你们还没进去》”文左看他们隐藏在这里,便问道。 “我们已经出来了。”文右解释。 文左点了点头:“少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和张庭继续守在这里,我们暂先离开,杨敏背着我行动不太方便。”如果李福修是来找线索,不是应该选在白天吗?大晚上的,就算有线索也看不清。但是,李福修偏偏又带着侍卫一起来,这又是为何? 凭着直觉,无尘知道这个义庄里还藏着他所没有发现的秘密,所以为今之计,只能等。 翌日 无尘等人的状况并不太好,因为昨晚一夜没睡,理由自然是文左和张庭一夜未回。待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两人盯着很深的黑眼圈,非常无辜。 “少主,许是李大人知道我们在跟踪他,故意跟我们闹的这一出戏。”张庭忿忿不平,“这李大人在义庄里待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离开。他离开之后我和文左去里面看过,除了尸体,里面什么都没有。” 哦? 无尘只是挑眉,不答。 那义庄里臭味那么浓,李福修竟然能够呆上一晚上,这耐力,却也不一般啊。 “好了,大家都一晚上没睡了,现在先休息一下。接下……” “不好了不好了。”汉子嚷嚷声在他们的院子里响起。 妇女跑出去:“瞎嚷嚷什么啊,什么不好了?” “要打仗了,快,快把东西收起来,我们得去避避。” 打仗?无尘和其他人面面相视。文左打开窗户道:“大哥,这打仗是怎么回事啊?”关于质子事件对方给出的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藩王举起白布要打进来了。”汉子的脸色也很沉重,“几位,你们也快点离开吧。这仗一打,我们这边肯定遭殃。” “举白布这是投降还是打仗?”无尘来到床边,“大哥,请你说的详细些。” “哪能说的详细,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其中一个藩王的儿子死了,他们头绑着白条,要为他的儿子报仇。这些都是听说的,我不跟你们说了,得先把家人安顿好了。” 其中一个藩王的儿子死了?是受了重伤的瑞寒还是昏迷不醒的忠王长子?不过,无尘十分肯定,如果这个消息时真的,那么出事的那人,肯定是忠王长子。 瑞寒他见过,那人看上去玩世不恭,实际上心机之深非一般人能比。他身上有一股气场,非常强大。如果日后和此人交手,对皇帝而言,肯定是一场硬仗。 “文左,眼下没有让你们休息的时间了,准备好马,我们即刻去山姆渡看看。” “是。” 山姆渡距离村子,文右来回过,需要一天的时间。如果换成是马车,那时间上更是延长,所以无尘有了法子:“张庭,你留下继续暗中跟着李大人,杨敏,你来赶马车,若是没有轮椅,我的行动也不便,文左和文右骑马与我先行一步。” “是,属下遵命。” 驾…… 马蹄掀起灰尘,两匹快马风一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果真,沿途,他们看见了一批一批的人往这边过来。三三两两的,有的结拜,有的是一家子。中途他们问了,都是从山姆渡那个县过来的。 “文左,加快速度。” “是。” 山姆渡县,城墙之上。 山姆渡因为隔着藩王的封地,所以县城里除了县令之外,还有常年驻站在这里的将军。将军名叫潘成安,早年也是倾家的手下。当年先祖封了四王的封地之后,武将之中唯有倾家留驻京都,可想而知,后来皇家的将领,基本都是由倾家的祖先一手培养出来的,再节节开枝。 后来因为倾无尘的事情,先皇为了疏散倾家将的权利,就把那些原本在皇城的倾家将全都流放到偏远的地方了。 而现在,这个山姆渡县的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文左一边加快速度骑马,一边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无尘。无尘明白文左的意思,如果那潘将军早年是父亲的手下,那么如果他想做什么事情,就方便了。 他们从天亮出发,直到日后的时候,才到了山姆渡县。 “少主,城门就在眼前了。” “嗯。”城门口还有百姓在进进出出,看样子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无尘有一点很是纳闷,就连外面的村民都开始准备了,为什么这个县的百姓却没有搬迁。“先去山姆渡河的那个城门口。” 一个县城有两个城门,方便南来北往。这边的城门朝内,纳闷那边的城门定是要被攻打的地方。 “是。” “少主,为什么不去将军府?”文右不解的问。 无尘笑了一声:“若潘将军以前是父亲的手下,我觉得此刻,他不是在将军府里等着下面的人来汇报情况,而是会直接在城门上,自己观察情况。”因为倾贤就是这样的人,事事亲为。也可见他的爱国之心。 上将尚且如此,下将又怎么会例外? 待他们赶到城墙下时,那里已经被重兵把守,只是城门却不是关着,而是开着。无尘又是意外了一下。这个将军看上去,不是匹夫之勇的人。说不定,他的心思慎密着。 “站住。”见他们靠近,又有上城墙的趋势,守在那里的侍卫上前拦住,“城墙乃危险之地,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侍卫的声音很重,很严肃,却也很礼貌。 “这位兄弟。”文左翻身下马,“请潘将军可在上面?” 问将军? 侍卫们对看一眼,这下警备了起来。他们几双眼在无尘、文左、文右之间流转,看他们的样子,倒不像是一般的百姓。“你们是谁?”几人站成一排,挡住了上城墙的路。这等动作,一看就知道时在护着上面的人。 文左也不介意,赶忙解释:“烦请这个大哥给潘将军通传一下,就说故人想见。”对于无尘的身份,文左还是保密。 故人? 侍卫也不傻,再看着他们也不像奸细,于是去通传了。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男子穿着便衣,一双眼长的很有气魄,站在他们面前,那军人的姿态很是狂野。但从这点开看,男子是个相当洒脱的人。 男子把他们三人瞧了一番:“故人?”跟他算得上故人的,应该都是十八年前他还没有离开京都就留下的交情,而眼前的三人长的实在太年轻。“去去,没事做寻我开心呢。” 说着,潘成安转身。 “潘将军,我是文左,还记得不?”文左唤住潘成安的脚步。 文左?潘成安果然转身,眼神怀疑的又把文左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我当年离开京都的时候,文家兄弟还是个奶娃子。”听着意思是说,人是记得,不过长什么样就不记得了。 文右一听马上反驳:“哪是,当年我四岁了,早就断奶了。” 哈哈哈哈……醇厚的笑声自潘成安口中发生:“那这个从小性格冲动的就是文右了?” 文左和文右是倾贤捡来的一对兄弟,他早年打仗时,路过一个村子,看见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弟,大的也才六岁,就要照顾三岁的弟弟,心怜之下,就带回了倾家。 所以文左和文右虽然长在倾府,可当时跟随倾贤的几个兄弟却也是相当熟悉的。 “你……” “文右。”文左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又对潘成安道,“潘将军,这位是世子。” 世子? 潘成安抬起头,看着马背上,落日下,那一身白衣的青年。其实刚才,他早就注意到这个气质沉稳的人了,只是文左没有介绍,他也不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护国公的儿子。 再细细打量,和传闻中的不同。传闻中的护国公世子,有着天下无双之相貌,眉间的朱砂更是一绝,而这个青年,长的实在普通。人虽普通,眼神却不普通。 “潘叔,无尘行动不便,不好下马,在此见过,还请潘叔原谅。”那温润的声音喊着一声叔,听的潘成安很是舒服。眼下,对于这个青年的身份,他不再怀疑了。 “贤侄客气了,只是贤侄怎么来了这里?” 无尘看了四周一眼,不语。 潘成安笑了几声:“看我这脑袋,看侄子风尘仆仆,定时赶路急了,先去我家落个脚,咱们再聚聚,如何?” “那无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31章 潘成安的将军府非常简单,院子造的非常大,但是这大院子就像一个空阔的练武场,摆放了很多的刀剑。看样子就算是平时,这个人也不会让自己空闲下来。 见无尘的视线停在那些刀剑上,潘成安道:“无尘喜欢?”话出口,他意识到这句话问的不妥,显得有些尴尬了。 无尘倒是不介意,他大大方方的开口:“我平日里喜欢安静,许是从小生活在世外山林里。不过,作为倾家的子嗣,我倒是也想穿盔甲上战场。无奈天意不如人所愿。” 潘成安这会儿真是内疚,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说的话让人勾起了伤心事。“世子这脚,当真医治不好了吗?”这个人一身清雅的气质,洒脱又随性。如果双腿能够走动,那是多么快意人生啊。 “凡事无绝对,也许有一人,碰到了良医,我的腿当真能够站起来了。”无尘是坐着马进的将军府。平日里,府内是不可以骑马进来的,无尘这特例,还引来了不少下人的关注。不过将军府府内的规矩不多,却是很严格的,这跟军人出身的潘成安有关。 “将军。”温婉的女子上前,本是出来迎接的,可看到了无尘时,不由得愣了一下,只因此人骑马进来。 “黎悦这是我的故人,你命人去备些好吃的。” “好。”黎悦是女子的闺名,她朝着无尘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夫人留步。”倒是文左上前了几步,“夫人,我家少主沾不得荤食。若是可以,请尽量清淡些。” “这?”黎悦看向潘成安。酒桌上上的素菜太多,唯恐招待不周啊。 “无妨无妨,自家人,随意些便成了。”潘成安挥挥手,又转向无尘道,“无尘对兵书可有兴趣?” “虽不能上战场,可当军师也是不错的。” “那好,我书房里有几本不错的兵书,可送给无尘看看。” “多谢潘叔。” 文左背着无尘跟着潘成安进了书房,文右此时在城门口等杨敏,等着马车里的轮椅呢。 待下人上了茶之后,潘成安的神情也跟着认真了起来。“无尘世侄,叔叔我很想再跟你叙叙旧,可如今情况迫在眉睫,叔叔也实话问你,这次来这里,可是有事?” 这个潘成安,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粗枝大叶,实则,也是个谨慎的人。 无尘也不转弯抹角,如实道:“实际上,无尘是奉命来调查质子事件的,但今早听到消息说,三军举旗造反了,所以才赶过来看看。” “什么?”潘成安大惊,“陛下不是说派了李大人来调查吗?还书信给我,让我注意这边的情况,若是真有意外,能拖则拖。” “李大人在明,我在暗。”无尘点头,没有否认。 如此?潘成安转而一想,如此也是正常。一明一暗,调查起来更加方便。“那如今可有线索?” 无尘摇头:“我等前日日落时才到,今早就听到这个消息,怕是……”勾起唇角,那淡淡的笑中,满是尖锐,“敌人不想给我们太多的时间调查。” 这人?说实话,潘成安当日是倾贤的手下,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对无尘,也知道是侄子般,并没有太多的其他想法。可是刚才,无尘这不经意勾起的笑,让他心动了几下,这个青年,一点都不简单。他的神情他的气质,一点也不像个十八岁的人。 十八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无尘却不同,他的脸或许不够成熟,俊俏中带着几分少年的英气,可是他的气质却是成熟的,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成熟的。成熟的叫人隐隐中胜出几分敬佩。 如此一想,潘成安便有意无意的提起了这件事:“确切的说,不是三军造反,是忠王造反。瑞王和靖王没有动静。” “忠王?我当日在京都的时候听到消息,质子事件中,忠王长子昏迷不醒,瑞王长子瑞寒受了重伤。”不管是哪个人死,无尘都不觉得意外,何况他本来就料到了是忠王的儿子,毕竟瑞寒……以那个人的聪明,绝对不可能。 “现在忠王军队中,人人头上绑了白条,说是为他们的小王爷戴孝,他们的士气现在很高涨,这场仗,恐怕免不了。”仗免不了他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他这边的兵马根本不够。别说忠王的十来万大军抵挡不了,如果三军真的联合,这才是大问题。 “那潘叔可有了对策?” “我已经上书给陛下,如今就等陛下的指示。如果要打,也得等援军的到来。” “姐夫如今正在对这义王的军队,如果真有援军,潘叔觉得谁会是领队的将军?”无尘问。 这个?潘成安沉思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世侄的意思是,会是倾帅?”倾贤统领三军的时候,他的部下都称呼他为帅。 “我可没有说,是潘叔自个儿猜的。”放眼整个朝廷,不是无尘自夸,怕是那个男人唯有让父亲挂帅才会放心。 “如果是倾帅,这场仗,或许可以势均力敌。”潘成安的信心,如今是十足了。 “潘叔如此相信父亲?”无尘倒是有些意外。他的父亲在家里,虽然性格硬朗,可完全没有一方主帅的威严,在无尘的眼里,那是个非常慈祥的人,慈祥到宁愿把所有的痛都抗下,也要死里求生的救自己的儿子。 十八年前在执政殿上,倾贤断了无尘的双腿,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啊。 “世侄不曾见过战争,更是没见过倾帅在战场上的场景,如果有这个机会,世侄一定要见见。倾家男儿在战场上的威名,可不是假的,只是可惜……”可惜倾家到了无尘这一辈,再也没有上战场的希望了。如今能寄托的,只有无尘的子嗣了。 无尘反倒是安慰起了潘成安:“纸上谈兵,潘叔怎么看?” “不切实际。”潘成安回答。 那只无尘却笑着回头:“就算无尘不能上战场,有朝一日,无尘定要纸上谈兵贯彻的了实际。”谁说纸上谈兵如同坐井观天,一定会有一天,他可以坐在椅子上,只是坐在轮椅上,就能控制整个战场。 纸上谈兵,一定能行的通。 潘成安被无尘的傲气感染了。这个才十八岁的青年,那傲人之气太强大,他的傲气不是自负,而是自信。这种自信有时候,会让人悸动的。 “潘叔,我们只是坐等陛下的旨意,却也不是办法。若是陛下的旨意还没有到,忠王的叛军却攻了进来,我们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吗?” “世侄的意思是?” “不如,我们做点什么?” 京都 潘成安的书信送到京都的时候,却被告知,帝皇如今不在宫中。 议事院 以梁逸和倾贤为首的朝廷官员都坐在里面,大家纷纷讨论这次的事件,可是却没有讨论出一个法子来。 “梁大人,你就实话告诉我们,陛下到底去哪里了,如今是非常时期,陛下又不在,你叫我们如何下主意?”官员之一道。 梁逸态度恭谦道:“张大人,不是梁逸不告知,而是梁逸实在不知道陛下去了哪里。陛下连路公公都没带上,可见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去处,又怎会告诉梁逸?” “荒谬,简直荒谬。”官员之二拍案而起,“陛下才刚登基,心思不稳可以理解,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陛下玩捉迷藏,也得看看时机合不合适。” “放肆。”严九卿脸色一凌,“丁大人,请你注意言词。” 丁大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季相如今下落不明,李大人又远赴山姆渡查探质子的事情,朝廷现在无人做主,你们倒是说说,怎么办?”官员之三道。 “倾大人是护国公,又是国舅,倾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官员之四看向倾贤。 顿时,议事院鸦雀无声,大家的那几双眼睛,全都看向了倾贤。 倾贤蹙眉。这个时刻,谁都不愿意提出建议,万一建议不好,出了事情,就会遭人是非。倾贤经历过十八年前的事情,早就明白了明哲保身的问题。 可是现在,他又不能,谁叫无双嫁进了皇家。更何况,他现在是关己则乱,因为无尘还在山姆渡,如果真的打了起来……倾贤不敢想。 可是他又不想说,于是他便道:“我乃一介武夫,着实不如几位大人来的心思慎密。” 第32章 “护国公,请借一步说话。”议事院没有讨论出结果,大家只好散开。不过众人散开之后,梁逸倒是喊住倾贤。“倾大人……”梁逸欲言又止的神情,倾贤看出了大概。 如今,他和梁逸都是帝皇身边的人,算起来,也是自己人。“梁大人,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原本以为陛下会告知你,他的去向,如今看来,我们都被陛下蒙在鼓里了。” “当真,护国公也不知?”梁逸以为,帝皇不告诉他,是有自己的原因,却也没有想到,连倾贤也不知道。“那眼下忠王造反,靖王和瑞王又和他在一起,这该怎么办?倾大人,我明人不说暗话,也知晓陛下把兵符交给了你,现在山姆渡县十分危急,而镇守在那里的潘将军又是大人昔日的旧部下,大人可愿意借出援军?” 噗嗤……倾贤笑出声,只是笑声有几分苦涩。“梁大人,冲着你这句话,我于公于私都得借,但是……兵符虽然在我这里,可是兵马早就被调动了。” “什么?” “梁大人你有所不知。石连将军手中的二十万,加上之前我手中的二十万,另外的五万在陛下的手中,那五万是历代先皇留下来的。虽然当时我们说能调动的是四十五万,可其实,能调动的只有四十万,多说了五万,是故意泄露给对方,深怕朝中的奸细和隔墙有耳,多说了五万,是为了让敌人顾忌。而那五万的保存,其实是帝皇最后的力量,除非有亡国的危险,否则不能动。现在还没有到动那五万不知身在何方的兵马的时候。而我手中的二十万,实不相瞒,全数被陛下调走了。” “老天。”冷静精明如梁逸,这一次,彻底的愣住了,“陛下这下的是什么棋?”他猜不透也想不透。“那山姆渡县怎么办?” “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不不不。”梁逸又摇头。“陛下是何等睿智之人,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梁逸冷静下来。他想起之前帝皇说过的话,要他趁这个时候,收服朝中的文臣,作文臣之首。那么……梁逸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心,渐渐平静了。陛下这么做的目的,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吗?臣服于一个主子,你最应该做的,就是信任他。 倾贤的心中惊讶不小。梁逸此人,其实他接触的不多,也就从无双嫁给帝皇之后,他成了帝皇这一派,才开始接触的。不过平时的接触,也就礼貌的问候。在倾贤过往的印象里,梁逸因为长得有些矮小,所以不是个起眼的人。再加上此人沉默寡言。唯一让人有些印象的,是那双透着过分算计的眼睛。 而现在,那个笑的自信张扬的男人,抛开了倾贤以往的迂腐的看法。看一个人,不应该观察外在的形状。这个梁逸,不错。 “护国公?倾大人?”梁逸和倾贤的年纪相差不大。梁逸还在太子府做食客的时候,一年之中,基本上是住在太子府内的,偶尔,他也回老家看看妻和子。后来,梁逸成了刑部侍郎,他就把妻和子都接了回来。所以其实,梁逸的年龄和倾贤差不多,倾贤虚长几岁而已。 被一个虚长自己几岁的男人这么盯着看着,梁逸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所以他在倾贤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倾贤回神,看着梁逸一副戒备的神情,不自觉的有些尴尬:“看梁大人的样子,似乎有了法子?”他移开话题。 “正是如此,倾大人若是没有重命在身,可否去山姆渡一趟,京都,梁逸会扛着。”梁逸的声音不似一般男人那么醇厚,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挺普通的,可如今这普通的普通,倒是让倾贤觉得自认很有担当。 而其实,自从山姆渡传来忠王造反的消息之后,加上那边有三军的联盟,倾贤的心着实放不下,因为他倾家唯一的儿子还在那里。倾贤对那个唯一的儿子虽然不是很了解,可是那儿子骨子里的倔强,他是知道的。碰上这样的事情,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情况下,倾贤肯定,他的儿子,肯定会去山姆渡县。 光是这样想着,倾贤就担忧。 而现在梁逸这么一说,倾贤烦躁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山姆渡这一趟,他是必须去的。不只是因为无尘在那里,山姆渡的兵力他很了解。昔日下属的作战方式他也了解。就算再厉害,用那边才几万的兵马去对付三王联军,那无疑是去送死。可倾贤还有一个疑惑。三王会造反,帝皇也应该有所防备,为什么还要带走他手中的二十万兵马? 这一点,他想不明白。 说实话,当帝皇暗中找他要调动兵马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帝皇当初把兵符交给他的时候,是不是只是做做样子。可是他选择先不问,他选择先相信。这是倾家人效忠的方式。 “如此,就有劳梁大人了。我还有个请求。” “护国公请说。” “我想带走五千的御林军,梁大人可有办法?”光是几百的倾家军,人数不够。 “这个?”调动御林军可是大事,不是怕京都发生危险,而是怕惊扰京都百姓的心。“可以。”梁逸在看着倾贤时,信誓旦旦的保证。 于是,在倾贤带着三百的倾家军和五千的御林军离开京都的当夜,皇宫遭遇了刺客的袭击,目的地,是军部。 均不有很多军事分布图,是国家军队的秘密所在。而此刻在值班的侍卫发现之后,一把火烧了军部。 为此,在帝皇不在的皇宫里,皇后主持大局,下令关闭城门,直到抓到刺客为止。 “惊动了皇后娘娘,微臣是再情非得已。”梁逸想过,这是唯一能关闭城门,防止人心暴动的方法。也是唯一能阻止倾贤率领御林军去山姆渡这个消息的方法。 但是要把城门关上几天,一般的起因是不够的。现在京都和四王的战争一触即发,那么军部或者军事分布的秘密,是最重的罪。所以,梁逸才想了这个法子。 而要关闭城门,唯有请示皇后出面。 当然,这件事,已经离去的倾贤是不知道的。 “梁大人,本宫明白。眼下本宫只是女流之辈,虽不知道朝廷发生了何事,可是如今的京都,本宫交给梁大人了。”说着,无双把一枚印章交到梁逸的手中。 梁逸打开一看,手一颤,跪倒在地上:“娘娘。”无双给他的,是皇后的凤印。 “好了,本宫要歇息了。” 梁逸从皇后寝宫出来,转途又去了军部。军部的火已经灭了,倒是很多的资料被烧毁了。“梁大人,皇后娘娘无碍吧?” 早就等候在军部门口的各位官员围了上来。方才,他们是准备一起去请安的,偏偏皇后只传了梁逸。 “皇后娘娘无碍,已经歇下了。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梁逸正说完,见严九卿一脸严肃的从烧焦的木门口走了出来。“那该死的贼人什么地方不好烧,偏偏烧我的军部?”他狠戾的目光扫视过在场所有的人。那样子,倒是把众位官员吓了一跳。 原来长着娃娃脸很亲和的军部侍郎,也有这么凶狠的时候。军部尚书老了,早就不问军部的事情,就等着告老还乡,所以这军部,严九卿等同于军部尚书的存在。他那句我的军部,是像用尽全身力气去吼叫的。“你们说,刑部案件如云,礼部珍宝无数,吏部的钱……哪个不好烧?啊?” 在场的官员们集体保持沉默。他们其实想说,不管什么都不能烧。可是现在估计这话一说,这兵部侍郎不跟他急才怪。 “严侍郎,可是说过少了那些东西?”梁逸心中有愧,又装的大义凛然。 严九卿想了想,脸色比起刚才的严肃,沉痛了起来。他咬牙切齿的道:“有,重过生命的东西。” “是军事分布图吗?”昔日和李帆走得相当近的张大人问。 严九卿沉默,久久才吐出一句:“比这更重要的东西。” 比军事分布图还重要?众官员面面相觑,想不出是什么。 第33章 “各位大人都知道,我的母亲于前年已经去世了,对我而言这天下最重要的东西,便是我母亲的遗物,母亲临死前为我做了一件衣裳,而我前晚留宿在军部……”严九卿点到为止。可是和他的愤怒悲伤不同,众位官员听了,很想上前揍他一顿。 不过拜他所赐,大家的心,似乎也渐渐平静了。 “严大人果真幽默。”梁逸的愧疚少了一点,“而今陛下不在,又发生此等大事,需要我们的同心协力啊。” “梁侍郎此言不错,那夜军部又纵火之人,一定不能放过。” “我们也去帮忙。” “走走……”几位官员说着,也当真动起手来。 严九卿作为军部的主人,自然不会落于人后。然而,他却走到梁逸的面前,若有所思的看着梁逸。严九卿表面上无害,实际上是个非常仔细的人,梁逸晓得。“梁侍郎。”在梁逸想着严九卿会问什么的时候,严九卿却开口了。 严九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看透了什么,看的一向精明冷漠的梁逸,有些心虚了。“梁侍郎近来似乎特别活跃。” “哦?”梁逸挑眉。那并不好看的眉毛挑了起来,似乎有些诡异了。 严九卿也不说明,他只是内心有些怀疑,这一向沉默寡言的刑部侍郎梁逸,今日这行为的确有些出风头的意思。 不过严九卿是谁,就算有些怀疑,也点到为止。梁逸是谁?严九卿敢说,除了他的好友石连明德之外,那梁逸就是帝皇唯二个最信任的人。 他没有人家红也没有人家紫,不需要去碰这霉头。 义王造反的旗帜已经高高挂起。一再拖着的战事,恐怕也成了定局。而石连明德一直松着的眉头,也终于蹙起了。 帐篷内,他托着下巴沉思。左右摇摆不定,以至于有人走进了帐篷,他都不曾发觉。待那人走的再近时,他猛然回神,接着错愕的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堂堂英明神武的石连大将军,第一次这等丑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石连明德马上跪下。这个刺激,的确够大。他就算对军事能够料事如神,可怎么也想不到帝皇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帝皇风尘仆仆的样子,怕是连夜赶路的。 “起来吧,你我之外,四下又无人,就不必多礼了。”格力惠挥了挥手,坐到主位上。他拿起方才石连明德看的沉迷的书,书中精益求精的兵法,并不是新书。 “微臣不敢。”石连明德这句话,赌气的成分居多。 哦?格力惠剑眉飞扬的看着他:“要朕来扶你?” “微臣不敢。”石连明德抬起头,语气生硬了起来。 “罢了罢了。”格力惠抬了抬手,“你以为朕千里迢迢的过来,只是来听你说不敢两字的?” “陛下的意思是?”石连明德自然也知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帝皇当然也不可能来玩的。可是当他看到帝皇的身影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一时之间的确是气了。 “朕收到你的来信,针对你的看法,朕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哦?石连明德终于站了起来,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到格力惠的旁边。私下,两人商量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是如此的。就算现在格力惠当了皇帝,石连明德知道,从小寂寞的他,并不希望自己把他隔得太远。 “你说义王打折造反的旗子,目的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牵制你的兵马,是吗?”格力惠问。 “不错,他们迟迟不敢行动,兵马中气势不够,和我的兵马人数又悬殊。”这点把握,石连明德自认还是有的。 “那如果朕有另外一个看法呢?” “陛下请说。” “行兵打仗,朕自然不如你经验多,可这是朕本能的想法。义王举兵,这件事真会看得很重,更因为这是朕登基以来的第一场仗,所以朕只能胜不能败,为此,大家都心知肚明,朕能派出的最信任的人,必定是你。可认同?” “微臣认同。” “那么……”格力惠眼中的光芒慢慢凝聚了起来,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有些不屑,“义王和你的兵马在量上,是你占了优势,论行军的经验和名声,也是你占了优势。这场仗,天下皆知,你会赢。认同吗?” 石连明德的脸皮还不至于那么厚,虽然他有这个自信。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里只有朕和你,不用矫情。” 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石连明德知道,他并不像表面那么斯文。所以这样的直言不讳,石连明德也习惯了。“那么陛下的看法是?” “我们会有这份自信,义王当然也有这个自知之明。如果,如果你不是守而是攻,如果你化被动为主动,那么明德,你还能说,义王的举动只是为了吸引我们,而牵制你吗?” “这个?”石连明德没有想过,他的出发点一直都是自己站在被动的角度上。“请陛下赐教。” “你只守不攻的想法,谁也不能猜到,而且谁也不能肯定,你会什么时候进攻,如此一来,义王不是很危险吗?”格力惠反问。勾起的唇角自信而张扬,深邃的眸底伸出令人臣服的尊贵之气,这就是瑞亚国的王。有朝一日,他统一了瑞亚国的领土,收服了附近的小国,成为了历史上,真正的帝国王朝。 “陛下的意思是,义王此行的背后,还有后援。”石连明德一点即通。按照如此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要不要臣隔山打虎试试看?” “那倒不用,朕已经帮你试了。”格力惠站起来,“石连明德听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命你统领四十万兵马,即刻校验。朕要瞧瞧,我瑞亚国的兵马,到底处在怎样的程度。” “是。”石连明德全身的血液都兴奋了起来。“陛下可要穿上战袍,去目睹他们的风资?”他大胆的提议。 格力惠眯起眼:“好。” 御驾亲征,这对士兵而言,是多么强大的后援力量。 咚……咚咚…… 战鼓敲响,郎朗鼓声,传递给了对面的军营。义王原本懒散的军队,突然之间紧张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大声嚷嚷着跑进军营,“王爷,石连明德的军队突然敲响了战鼓。” 军营内,那个喝茶吃着糕点的男人,哪像是刚死了儿子。瞧他神采奕奕的表情,分明是过得相当滋润。“什么,石连明德这小子敲响了战鼓。”义王突地站了起来,“京都不是传来消息说,帝皇的旨意是只守不攻吗?”他回头,看着一边安静看书的男人。看男人的穿着,斯文又见几分儒雅之气,应该是军师。 军师合上书,石连明德敲响战鼓这件事,的确是有些诡异。“京都传来的消息的确是如此。因为小王爷枉死的事情,帝皇对您尚且有几分愧疚,所以下令只守不攻,除非你主动发起战争。现在这情况,和我们预料的不同。我提议派探子去打听情况。” 义王盯着军师沉默了一会儿:“也好。” 在前线打仗的战士,别说是想看看帝皇的长相,就算是离开前线进京都,也是一种奢侈。而现在,他们的国主,就站在他们的面前,和他们一起穿着军装,用一样的热血,表述着对他们的感激和感谢,这种激情,谁也无法形容,他们只是兴奋,兴奋激动和满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唯有这一声声的万岁声,才能表达他们对这个国家的爱,对这个君王的感动。 “大家请起。”格力惠上前,扶起站在最前面的战士。扶起一个,代表着扶起他们所有的人。“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是皇帝,而是因为我们跟大家一样,都是瑞亚国的子民。所以今天,大家也不要把我当成是皇帝,你们……把我当成是兄弟。” 话虽如此,可把帝皇当兄弟,这可是谁也不敢的。 “兄弟……我们是兄弟。”这个时候,石连明德高声道,“我们是兄弟。” “我们是兄弟。” “我们是兄弟。” 一个接着一个的士兵,开始喊出了自己的心声,他们是兄弟。 第34章 义王军营 “报……报告义王,前方探子传来消息,敌方御驾亲征,听说……听说皇帝带来了二十万的兵马。” 砰……义王手中的杯子掉落。原本就因为等待消息而紧张的神情,刹那间苍白无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向军师。 这个?那个军师的男子也蹙眉沉思。这个他们计划的相差太大,不只是太大,而且是完全不着边际。 “不行,他们都打过来了,我们岂能坐以待毙?”义王的脸上有着决裂的痕迹,“瑞王连同忠王和靖王不是借了我十五万兵马吗?现在就出动,加上我手中的十万,我们去迎战。” “不行。”军师阻止。“此时需先飞鸽传书给王爷,视情况而定。” “我呸。”义王发怒了,“人家都要达到我家门口了,等三王有了决定,我的领地就被收服了。” “现在我们和他们的兵马相差太大,这场仗没有赢的可能性。”本来,他们是准备用这二十五万的兵马去迎战石连明德,可是现在,却反被咬了一口。 奇怪,真是奇怪,他们是怎么知道这边有援军的? “放肆。”义王的怒气来了,谁也压不住。“现在就给本王出发,否则本王杀了你。”义王拔出剑,指着军师。他身居高位,岂会容许得了一个小小的军师来挑拨他的权威。在他的领地里,他向来是说一不二。 “义王,我可是瑞王的人。”军师眯起眼,“你打狗也得看主人,而且就算你杀了我,没有我的允许,那十五万的联军,你也是命令不了的。你现在的敌人可是皇帝,还是义王也想和瑞王为敌吗?” “你……”义王气得脸都黑了,却有气没处发。 “王爷。”帐篷外,义王军的几位将军已经穿上了战甲,“王爷,敌方的战鼓越来越响了。” 义王看了看军师,又担忧外面的事情,最后冷哼了一声走出了主将营。 “王爷?”守在外面的将军问,“现在我们怎么做?” “去你们的帐篷。” “那军师……?” “他算个屁。”义王不屑的骂了声。 来到另一个帐篷内,义王心中的怒气终于升华了,他一剑把里面的椅子劈开,这还不算,他又继续把脾气发在其他的桌子上,把心中的怒火狠狠的爆发了出来。 “王爷息怒。”几位将军跪在地上。 怒火虽然没有爆发光,但是理智也稍微回来了些:“现在这情况,你们有什么看法?” 几位将军目目相觑,其中一个将军出列道:“眼下只有两个情况,战还是和。” “战。”如果现在去求和,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可是据说敌人有四十万的兵马,我们只有二十五万。”将军之二担忧。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小子说,没等瑞雍承的吩咐,不能轻举妄动,我呸,我堂堂义王,还用得着听瑞雍承的吩咐?” “王爷的意思是,那十五万的兵马,他们不肯动?” “王爷,我们被人利用了。” 一股子的热情,终于在利用两字之后,慢慢的平息了。义王思前想后,从儿子死了之后的每一件事,串联起来,的确是有些问题。三王让他打前锋,又借他兵马,当时有约定,如果他打下这座城池,他们绝不占便宜。而他们又在山姆渡挑起战争。如今呢,他们的战争还没有挑起来,帝皇已经御驾亲征了。 这会儿,可是真正的叛逆大罪了。 不好。他一时头脑发热,想着这个占城池扩大领地的好事情,却不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虽然他还想不明白黄雀怎么在后了,可是就觉得这就是这个道理。 好个瑞雍承,好个三王联军。“来人,把帐篷里的那个小子给我抓起……” “不好了。”又一士兵传进来通传,“王爷,军师领着他的十五万兵马,撤离了。” “什么?给我追。”义王首先跑了出去,今日就是死,也要拉上这小子。 义王骑马追了出去,军师领着十五万的兵马倒是不慌不忙,见身后有人追了上来,他干脆让大军停了下来。“王爷。” “你这混蛋。”义王追了上去。 军师看上去是个斯文的弱势男子,却不料他的身手极好,他轻易的避开以往的攻击:“容在下提醒义王,义王此时要做的,就是和在下一样,退兵。” “你……” “王爷。”几位将军追上,拦住了义王,“王爷,帝皇的军队已经朝着这边出发了,现在不是耗这件事的时候,至于他,事后我们再向瑞王讨个说法。” 义王收回剑,狠狠地看了军师一眼,只一眼又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狠戾。“走。”他拉紧马缰掉头。现在,的确不是算账的时候。 只是 当义王军对迎接战争的时候,却在等了一炷又一炷香之后,仍不见帝皇那边的军队冲过来。“他们还没有过来吗?是不是又有轨迹了?” “王爷稍安勿躁,派去打听情况的探子还没回来。” 而反观石连明德的军队,那叫一个气势磅礴。他们的操练让格力惠很是满意,果然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他带出来的士兵,个个不简单。如果往后所有的军队都有他们这样的士气,那么瑞亚国,何愁收服不了其他的封地? “明德,咱们去帐篷吧。这戏,演的也够了。” “是。”石连明德下令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而他跟着格力惠来到帐篷里。“陛下想吩咐微臣做什么?” 十几年的知交,果然还是了解。 “替朕给义王送封书信,朕要私下见见他。”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义王丧子之痛到底是真,如果您这一去……” “明德,用武力打下来的和平,只是短暂的。”格力惠扬起笑容,“朕要的,是真正的胜利。何况,两国交战不杀来使,这是规矩。你找个信任的人去送书信,朕想和义王约在晚上,尽量避开所有的人。” “陛下是担心奸细?” “朕是担心义王的军营里,总有宵小。” “微臣明白。” 山姆渡 潘成安看着下面的人照着无尘的图纸,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打造出来的样品,内心震撼非常。“这是……战车?”他向来只听说过骑兵和步兵,却从来不知道还有战车。“世侄,我……我……”潘成安激动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无尘的图纸刚画好的时候,就跟他说了这车的用途。战车,战车,虽然闻所未闻,可的确是个好东西。 “潘叔,战场是个危险的地方,在要确保打败敌人的同时,也要确保将自己的死亡减少到最少,不是吗?如果有了战车,我们的人呆在战车里面,既能减少他们受伤的程度,也能增强他们的攻击能力。不过,光是木板,还不足以抵挡刀枪,在战车的四周,还要再加一层防备。” “世侄请说。”现在只有一辆战车,战车是连夜动用了十几个人手赶出来的,这中间,不管是潘成安还是无尘,都是没有休息过。潘成安是个壮汉,别说一夜不眠,就算两日三日,也是熬得住的,可是无尘不同,他的生活作息向来很有规律。 所以在别人的眼里,他此刻应该是疲惫极了。 “潘叔,刀枪的长度是有限的,对不对?” “这个当然,太长的话不但伤不了人,而且自己也不好控制。” “那么,我们在战车的四周装上竹片,竹片的头削尖,长度控制在枪三分之二的长度左右就够了。不管再英勇的战士,他要取得成功,至少要在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之后,如果战车的四周装上长长的竹片,那么拿枪的士兵不能靠的太近,否则他们会被竹片的尖头划伤,或者……”刺死。无尘知道,在这个年代,战争是免不了的,但是接受死亡,他现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虽然在避免不了战争之后,他唯一能接受的,就是伤到为止。 一直以来,无尘都不喜欢战争,直到若干年后,那个他一手养大的,无双唯一的儿子死了,那个时候他才明白,所谓的战争,死亡是必不可少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愿意杀人了。 第35章 “其实这个战车还不能发挥到最好的水平,如果用铁片取代竹片的话,它的杀伤力会更强,只是打铁需要时间,目前只能用竹片来代替。”无尘来到战车前,手指划过竹片尖锐的边缘,接着他眉毛蹙动了几下,手指尖,殷虹的血液等不及流了出来。 “少主。”文左赶忙拿出帕子去包扎。 “无妨。”无尘用另一只手阻止他,接着那只流血的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口中。血的腥味,对像他这种从来不开荤食的人来说,异常的浓重。感觉得到文左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无尘微微笑了一下,“其实在师门的时候,我经常看到师兄弟们这样止血,也一直很想试一次,奈何我就是没有流血,我也不至于拿刀子去割自己的手,是不?所以,这是一次机会。” 文左唇角抽动了几下,他发誓,少主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恶意的。而一边的文右和杨敏两人,已经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在他们的心中,少主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做事有条有理。这种故意让自己流血的行为,和他们气质淡雅的主子,总是沾不上边的。可如今想来,也是错了。 潘成安比起他们算是正经。 “报……将军,山姆渡对面的战鼓敲响了。”守在城墙的士兵一路跑进将军府。“将军,不好了,山姆渡对面忠王军队要打过来了。” 什么? 潘成安和无尘对看一眼。“走,我们去看看。” 因为昨日无尘才到来,又连夜派人赶了战车,潘成安原本还想和无尘说些什么,却是没有想到,忠王的战鼓敲响的如此之快。 帝皇的旨意还没有到,现在只有一辆现成的战车,何况这里只有两万的兵马,怎么跟三王联军的兵马抗衡?潘成安来到城墙上,看着前方传来的一声声的锣鼓声。心,沉了下来。 文左和文右带着无尘是从升降梯直接上去的。这个年代的升降梯相当于现代的电梯,不同的是这个年代用的是人力,而现在用的是高科技。 “怎么样?”声声加重的战鼓声,让从来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无尘,心情颤动。心跟着战鼓再跳,一下比一下快。 无尘开始明白了所谓战士的豪情。 “看样子不像是试探。”潘成安此时的眼神,锐利的如同箭一般,恨不得飞过去,一箭穿透所有人的心。“无尘,你且回避,这里恐怕不安全了。” “将军。”又一个守卫从城墙下跑上来,“下面的百姓开始慌乱了,怎么办?” “你派人去疏散百姓,这里迟早会沦为战场,他们在这里……” “不妥。”无尘开口,“在战火之前疏散百姓是出于他们的安全考虑,可是这里的士兵和对方的军队人数悬殊太大。我觉得……军民团结才是力量。” 潘成安轻笑着拍了拍无尘的肩膀:“侄子啊,你不明白人心。你且去看看,现在,他们担心的是自己的妻女,自己的父母,试问有多少个人会放弃逃命的机会,而死死守着随时会送命的地方?” 无尘来到另一边,他向着城墙下看。果然,昨晚还有些人气的街道,现在,已经乱七八糟了。逃的逃吼的吼,对生命的执着,是谁也没有办法劝阻的。 无尘觉得有些好笑。他生来就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打从出生,他就拥有了一切,也许这辈子经历过波折,可是不可以否认,除去十八年前的那件事,他的人生是幸福的。极光之殿的无忧无虑,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潘将军,可否帮我做件事情。而今陛下的旨意还没有到,援军也没有到,他们要做的,不是开战迎接,这样不单扰民,也会令这里所有的兄弟不安心。没有后备的力量,前线的人就算有再多的勇气,也总有用光的时候。” 潘成安明白无尘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明白无尘说这些话,是准备做什么。 “侄子有话,但说无妨。” “我听说,两国交战,是不杀来使的,是吗?” “这个……”潘成安明白无尘的意思了,“这事不得。”且不说护国公只有一个儿子,而且无尘双腿还不便,他就算是拼死守着这里,也绝对不会放无尘去送死。 无尘看出了潘成安的想法,他也不安慰,只是顺着自己的想法道:“将军,人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既然有可以能多活一下的机会,为什么要选择死?” “如果我的活着是建立在别人冒着生命危险之上的,那么,我宁死。” “这是所谓的英雄气长?”无尘挑眉反问。 潘成安一时哑口,这话,不好说。可是所谓的英雄气长,也是有些的。毕竟从来是受着这样的教育。 “潘叔放心,我不会死。”无尘又补上一句。 风轻云淡的语气,却有着令人无法怀疑的信任。 山姆渡三军营地。 忠王已经穿上了战甲,用不着出动他的十万兵马,山姆渡县只有二万的兵,而且步兵居多。又因为山姆渡位置特别,自从太祖册封领地至今已有百年以上的时间,这里一直很太平。而太平会灭人的志气。 如果不是十八年前潘成安因为倾家的事情被贬来这里,原本留守这里的将军,根本不值得一提。 “忠王,本王祝你成功。” “本王也祝你成功。” 此番攻打山姆渡县,是忠王自己的军马,瑞王和靖王没有参合其中。瑞王是个老狐狸,忠王纵使有勇有谋,这谋略不如瑞王来得深。何况,他的野心不小。这一点,义王倒是显得不起眼了。 因为野心太大,所以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叛变机会,忠王当然不会放过。而且石连明德的二十万兵马在对付义王,朝廷那边又有探子回报,没有援军过来。所以忠王这次,信心很足。 “这么好的机会,我等我错过了。”瑞王和靖王并肩而立。气势倒是不输人,只是这身形,差的也是十万八千里。 瑞王富态,靖王高贵,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滑稽。 “倒也不会。”靖王微微一笑,“世子福泽好,否则,也会成全了王爷。” 经望着一语双关,瑞王听得出来,也不介意。只是眼角闪过危险的光芒。这个靖王,也是不能小看。 “瑞王,三王联名恳求放了质子的事情,本王也参合了,恐怕这会儿,也没有本王的事情了吧?既然如此,本王也打算告辞了。”靖王拱手,准备离开。 “且慢。”瑞王喊住他,“靖王若要走,怎么也得跟忠王打声招呼吧。” 靖王回首,微微一笑。那一笑,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这不是乱了忠王的心吗?” 瑞王一愣,看着他的背影,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 “这个格力宇浩和我们联盟,意不在此。”瑞寒不知何时来到瑞王的身边,他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苍白。这病态,比起之前风流的瑞小王爷,又多了惹人心动的本钱。不得不说。瑞寒这相貌,的确俊美。 “你说得对,对于格力宇浩此人,父王一直看不透,而监视他的探子却又瞧不出什么动作。” “所以这次的三万会谈,也是父王试探他的一次机会?”瑞寒虽是问,语气却是相当肯定。“父王,要不要再试试?” “你的意思是?” “我瞧着跟他一起来的那个瑞王府的总管功夫应该不错。”瑞寒托着下巴,眼中的算计毫不掩饰。 “你想打什么主意?”瑞王眯起眼。这个儿子从小没养在身边,虽是他最重视的儿子,可是瑞王知道,也是他最难以猜测的儿子。瑞王甚至相信,将来继承他大业,肯定是这个儿子。 “靖王这一退,能退出很多事来。”瑞寒开口。 “比如?” “父王,忠王举兵已经两天了,京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算起来书信来回两天,昨晚应该就到了,可是等到今日还没有消息。”不过不保证中途有什么情况,所以瑞王还是相当有耐性的。“你有看法?” “我从来就不相信巧合。”瑞王狂言。“父王,这里交给你,我想去和靖王交手。我怕将来有一天,此人会是你的对手。”若真是到了那一天,那就完了。 靖王从来不出封地,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瑞寒当然要好好的把握。之前他被困在京都没有办法,现在出了京都,他就像脱缰的野马。野马的野性很大,但是一旦有人能够驯服。那将用之无穷。 第36章 “王爷的心情似乎特别好。”秦傲看着靖王由始至终都挂着微笑的脸,顺着问。秦傲,就是靖王府的管家。 “有那么明显吗?”格力宇浩挑眉,没有否认。 “非常明显。”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王爷这次,似乎打算袖手旁观。” “如果连这种小事也解决不了,那么这江山,的确是该换主人了。”格力宇浩接着驾了一声,一马当先的跑了起来。 “王爷。”秦傲趁机追了上去。而那些侍卫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不会离的太远,也不会近的听清楚主子的话。“义王那边有二十五万的兵马,纵使石连明德威名远播,二十万对二十五万也不算什么,可是瑞王派出的那位军师,可是赫赫有名的人。” “哦?调查到了?”格力宇浩放慢速度,他惊讶的看着身边已和自己并排的人,“这次的速度似乎偏快了,我记得你的情报速度一向没这么及时的。” “我那是遇见急则快。” “噗嗤……”格力宇浩哈哈大笑。“说来听听,怎么个赫赫有名。” “王爷相信长生不老吗?” “无所谓信或者不信,至少本王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本王倒是知道,传说中,修道的人是看不出年龄的。怎么,你想说那位军师是长生不老的人吗?” “差不多如此。” “哦?”这下格力宇浩觉得奇了,“若有其中之奥秘,本王也想长生不老。” “洪庭在最初,是最落后的封地,在瑞家人的努力下,越来越好了,可是真正让洪庭富裕的却是瑞雍承,王爷不否认吧?” “的确,也因此,引来了先皇的虎视眈眈。只是瑞雍承是聪明人,财不外露这句话,他应该懂的,可他却没有,似乎要告诉所有人,他的洪庭很富裕,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时机到了,他想称霸的时机到了,他需要一个借口,可以造反的借口。如果富裕引来了帝皇的虎视眈眈,那么帝皇肯定会先行一步控制他,导火线,就可以慢慢点燃了。只是还没到导火线烧到中间,那位皇帝却死了。” “你这是大不敬。”格力宇浩纠正,不过听他那玩世不恭的语气,显然是赞成对方的话的。 “如果先皇的命再长点,皇太子再年幼点,或许瑞王可以实现他的野心。只是可惜,先皇死的早,而现在的皇帝,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不错,他不简单。”格力宇浩的眼中闪过赞赏,“他懂得拉拢倾家,就可见他的大智若愚。毕竟当初,是皇室先对不起倾家而后皇室指婚,分明就是先低下了头。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才是真男人。为君者,不应计较这些琐事。格力家,会再创辉蝗的,像太祖的英勇一样。” “王爷遗憾吗?” “你说呢?” “王爷也是治国的人才,现在却要去辅助帝皇,王爷若是想要皇位,我会誓死追随。” “哈哈哈……”格力宇浩的笑声加重了,然而他的眼中,却没有笑意。那透着冷漠光芒的眼底,有些寒意。并非生男子的气,而是实际上,格力宇浩的本性就是如此。“如果,如果这次的事情皇上能够圆满的解决,那么这天下,我不和他争。” “因为争不过?” “是的,造反讲究天机,现在或者我有生之年,都不会有这个天……” “小心。”未等格力宇浩把话说话,秦傲便大喊了一声。他从自己的马上飞跃过去,直接抱住格力宇浩滚到一边的草地上,而马儿受了惊,吼叫着抛下他们远去。“王爷,没事吧?” 格力宇浩抬起手掌,只见原本保养的细皮嫩肉的掌心,因为滚下来的时候手掌着地被磨破了皮,而此刻,鲜血正从掌心中渗透出来。“流血了。”格力宇浩看着自己的手,很无辜的说。 “王爷说过,身上留些疤痕才是真男人。”男子调侃。话虽如此,可是他的眼神,锐利的撼人。 “有吗,什么时候?”格力宇浩开始认真的想了,可就是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说过。 “王爷要求我学武的第一天。”秦傲一手揽着格力宇浩,方才着地的同时,另一只手已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王爷,我没有感觉到此人靠近的气息,若非方才流露出的那一点点杀气,我根本察觉不到。可见此人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从未有过的谨慎,出现在男子的脸上。 格力宇浩蹙眉:“这么说,我要死在这里了?” “如果王爷当初能勤奋一点,我们合手,倒是可以逃出去的。” 格力宇浩乖乖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石子从秦傲的手中飞了出去,目标自然是那个袭击的敌人。从对方气息泄露的瞬间,秦傲就出息的出,来者只有一人。可就算只有一人,秦傲也不敢忽视。格力宇浩不会武功,而对方的武功又在自己之上,这摆明了肯定会输的事,就算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赢的办法。 “能避开我一招,就是相当了不起的高手了。”出现的黑衣蒙面人,避开秦傲的石子,大方的打量着他们。 与此同时,秦傲和格力宇浩也观察着此人。这人身材修长,言行举止间自有一派的贵气。对方的声音压低了,这显然不是他的真音。为何要用假音示人?只有一点,他们认识。而对方,不想让他们认出。 “阁下相当自信。”秦傲无意识的把格力宇浩护在身后。他的动作没有逃过黑衣人的眼睛,他挑眉,有些趣味。如果格力宇浩也会武功,根本不需要秦傲来保护,秦傲这个动作,分明就是露陷了。格力宇浩不会武功。 着实有些意外。 “自然。”黑衣人也不否认。他用剑指着秦傲,“我不杀人,你交出你身后的人。” 秦傲不屑的笑道:“阁下既然冲着王爷来,也该知道王爷的身份,既然知道王爷的身份,那么也该知道我的身份,属下保护主子乃天经地义,我又怎么会把王爷交给你?” “也无妨。”黑衣人不介意他的话,“我不是非要活人的,死人也可以。”说着,他的剑气已袭向秦傲。 格力宇浩站到一边,看着秦傲和黑衣人的动作。无疑,他看的有些眼花缭乱。高手就是高手,他这个武功低能的人,是看不出诀窍的。只是,他有些怀疑,对方不是说要抓或者杀自己吗?又为何缠着秦傲打? 驾…… 后方传来马蹄声。 “王爷。” “王爷安否?” 几个侍卫从马背上飞身而下,来到格力宇浩的身边。 “你们保护王爷先走。”秦傲一边应付黑衣人,一边道。 “是。” “王爷,我们快走?” “走去哪里?” “这?”侍卫不解为何看他们王爷的神情,一点也不紧张。 “去三王联军的营地。”格力宇浩瞥了交战的秦傲和黑衣人一眼。他这声音说的不轻,似乎是故意在挑衅。 而黑衣人看着他要离开,赶忙追上,只是才踏出一步,又被秦傲拦住了。 战场上。 拿着战袍的忠王,很是滑稽。原因在于忠王的肚子。这肚子,像极了怀有身孕的女人。忠王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青年,挑眉问:“怎么,帝皇是派不出人了吗?要一个残疾的世子来当说客?” 残疾两字听的随同的文左和文右握紧了剑,他们想割开这人的嘴巴,再一针一针的缝上。他们的世子纵然双腿不便,可也轮不到这人来侮辱。 “没事。”无尘倒是不气。别人的嘴巴在骂,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用上,又有什么可气的?而且若自己生气了,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吗?所以,他反而笑的开怀了,“看忠王的样子对这场战事,倒是十拿九稳了。” 也是,别说是忠王了,就连那城墙上的潘成安,怕也是认为输的可能性大。 “难道世子有翻天的本领?”忠王不屑。他倒是想不明白,帝皇就派了这么一个人来当使者,未免太瞧不起他了。 忠王根本不知道,无尘是自己前来的,甚至不是帝皇的使者。 第37章 “翻天的本领是没有。”看着忠王喜上眉梢,那掩饰不住的得意无尘不自觉的勾起唇角。无尘本就长的俊俏,也不像一般男子阳刚,可能是他从小长于极光之殿,也可能是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所以心比一般人的平,他的一切如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便是静,安安静静的。 如此安静的一个人,突然笑了,那笑,犹如三月阳光,太明媚。 都说护国公的世子绝色无双,忠王觉得,虽然这人双腿残疾,不过抛开这点不说,无双两字倒也配的上。 “既然忠王如此自信,又何必怕无尘这个残疾的人?”无尘反问,残疾两字,咬的有些重,有些紧。 忠王听了,倒是又把无尘打量了一边。的确,一个残疾而已,他怕什么。却不知无尘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忠王听着残疾,在心中就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残疾的人,没什么好怕。而无尘就是要他这一刻的松懈和不屑。如此一来,这人的理智就不会这么谨慎,于他而言,倒是好说话了些。 “好。”忠王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无尘,“既然如此,世子想和本王谈什么?” 无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想和王爷说点悄悄话,王爷不会想让别人听到的。” “哦?”忠王眯起眼,那只留出一条缝隙的双眼,闪过锐利的光芒。也许是他错了,这个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作为王爷,他那么点心眼还是有的。更何况他也不怕无尘使坏,放眼望去都是他的人,一个残疾都不怕了,他怕什么? 于是忠王下了马。“世子请。” 无尘推着轮椅,和忠王并肩走着。一高一矮,一个穿着军装,一个穿着便服,两人的对比非常鲜明。只是不知怎么的,看着轮椅上青年的背影,有那么一刻,谁都不敢小瞧了他。 两人走了一段路,琢磨着大伙儿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忠王才停下脚步:“你这个人有些意思。年纪小小,胆子倒是不小。” “多谢王爷夸奖。”无尘不谦虚也不骄傲。 “文字游戏也不玩了,本王不是瑞雍承,没有那些雅名。直接说吧,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劝阻我停止这场战争。”忠王双手怀胸?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那样子,似乎在施舍无尘。 “无尘只问忠王一句话,问过了,无尘便走。” “说来听听。”一句话就想打消这场战争,痴人说梦。 “王爷,无尘想问您,如果今天死的是瑞王的儿子,那么披上战袍挑起这场战事的,会是谁?”无尘问出口,也不等忠王回答,他推着轮椅转身离开。身后,忠王先是一愣,随即眼神越来越深,他看着无尘的背影。眼底恰似浪涛汹涌,谁也瞧不出他的想法。 其实,忠王是真的被震住了。无尘的话犹如当头棒,把他的野心彻底的打醒了。如果死的是瑞王的儿子,那么披上战袍的人会是谁?这分明是明知故问,如果死的是瑞王的儿子,披上战袍的当然是瑞王。只是…… 忠王为何死的,是自己的儿子? 无尘的话是挑拨离间,忠王知道。只是之前沉迷于造反的热血中,何况死的是一个并不重要的儿子,他也不觉得自己吃亏。只是现在细想之后,的确,如此便宜的事情,为何会让给他。 他不傻。虽然表面上愿望皇帝杀了他儿子,可是心底明镜似的,他明白,帝皇这么做,对自己一点也没好处。 那么不是帝皇所为的话,又会是谁? 忠王虽然判断不出是谁,可是怀疑的人却是有的。现在想想,心豁然开朗?这是一个阴谋,引自己先跳进去的阴谋。 而且帝皇既然派了护国公世子来当使者,可见这个因果帝皇也是想到了,那么帝皇这么做是给自己留面子吗?当中的理由,忠王想不透。其实,只是无尘的阴错阳差而已。 三军营地。 靖王在亲卫的护送下安全的到达了。他的第一个目标,自然是冲进瑞王的帐篷:“瑞王,本王请你帮个忙。”他一边喊着,一边大大咧咧的不顾侍卫的阻拦闯了进去。只是,闯进去之后却发现帐篷里还有客人。而这客人,靖王熟悉,这不就是那个瑞王派去协助义王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靖王。”瑞王见是他,也很意外,“靖王你不是先走一步了吗?这是。” “啊呀,我倒是忘了。”靖王的脸色慌忙了起来,“快,请瑞王借我几百侍卫,我方才在回封地的途中遭到暗袭,现在我的管家已经牵制住对方了,正等着我找人去支援。瑞王……会帮我的吧?”靖王说的匆忙,倒是忘记人家没有理由要借他兵马,何况又是几百。 被牵制住? 瑞王听着,心不由的一紧。去暗袭格力宇浩的是瑞寒,如果瑞寒被格力宇浩的管家牵制住的话,那么……“当然,本王这就去下令。”面上,瑞王没有表现,只是心底很是紧张。他相信自己儿子的功夫,可是他对格力宇浩的管家没有底。 “王爷。”这个时候,轻柔温和的声音传出了,是被忽视的那个男子。 “贺致,靖王这件事……”话到嘴边,瑞王顿了一下,“看我头晕的没了分寸,靖王,去协助你的管家的确重要,但是目前,贺致这边带来的消息更加重要。这样吧,我派人前去支援,你留在这里商量大事。” “这个……”格力宇浩为难。的确,他来找瑞王搬救兵是故意做的这么李张,可是担心秦傲却是真。他说秦傲牵制了对方,也不过是故意扯的谎话,实际上,他相当清楚,秦傲怕是要支持不住了。 然而,他不能叫瑞王知道自己心底的担忧。这是每个人为自己装出来的表象。就算如此,格力宇浩还是照着瑞王的话留下来了。这个叫贺致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恐怕义王那边也出现了问题。两者衡量一下,格力宇浩相信,秦傲会没事的。 瑞王派了人,和格力宇浩的亲卫前去支援秦傲,而营地内,贺致对格力宇浩也不隐瞒,毕竟他率领的十五万兵马中,也有格力宇浩的几万,就算他不说,那些人也会把话带到,既然如此,何不为瑞王做个顺水人情,以表联盟的诚意。 “我们被皇帝摆了一道。”贺致其实刚到这里,还没对瑞王说起详情,就被冲进来的格力宇浩打断了。 “什么意思?被帝皇摆了一道?”格力宇浩心中惊讶,脸上更是表观出意外。 “还没等义王起兵攻打的时候,石连明德的营地突然多了很多人,经探子回报,是皇帝率领了二十万兵马,来亲征了。” “什么?” “怎么可能?” 瑞王和格力宇浩异口同声。瑞王是惊讶,而格力宇浩更是兴奋。好一个御驾亲征,再加上二十万的兵马,难怪这个贺致会退回来。只是,根据秦傲的调查,这个贺致也是不简单的人,如此轻易就退了,想必也有玄机。 “三十五万对四十万,义王也未必会输。”格力宇浩故意道。 贺致看了他一眼:“的确可以打死战,但是这样一来两败俱伤,就没有意义了。而且御驾亲征,恐怕目的也没这么简单。我担心王爷这里会有变故,所以就撤了回来。”其实撤退的确是最好的法子。既可以保存他们的实力,万一帝皇的军队赢了,也不会连累瑞王。义王就算被俘,片面之词,当不得什么。 “不。”瑞王的眼神闪烁,算计的光芒很是明显,“如果帝皇带了二十万去支援石连明德,那么也就是说,山姆渡这边,根本不会有援军了。” 格力宇浩眼底一动,的确是如此。如此一来,忠王攻打山姆渡,肯定能够拿下。心底起了几丝波澜,格力宇浩这会儿,想留下来看戏了。不过,他偷偷看了瑞王几眼,他心底着实想笑,恐怕这会儿,瑞王是后悔的肠子都断了,如此好事,便宜了忠王。 这一刻,他一定期盼那个死的,是自己的儿子吧。 拿下山姆渡,等于打下了帝皇的一道墙壁。格力惠啊格力惠,现在,你又能怎么办?就算拿下了义王,可是山姆渡如果丢了,忠王的军队……不,瑞王一定会支援,忠王和瑞王的联军就能直奔皇城了。 帮,还是不帮。格力宇浩不好判断了。 第38章 “那么瑞王有什么想法?”格力宇浩知道瑞王野心勃勃,这个时候,必须小心谨慎。 “靖王又有什么想法?”瑞王反问。他也明白格力宇浩如果不动,他动的就有点危险。而且帝皇既然把二十万的兵马派去帮石连明德,那么这里呢?难道没有任何的安排吗?瑞王的心思,还是有些放不下。 格力宇浩对上瑞王的眼睛,他道,“我的儿子还在京都,这个事我担不起。”话已至此,格力宇浩的意思很明确,这趟浑水他不想沾,不过为了让瑞王放心,格力宇浩也承诺,“瑞王若是真有那个心思,这段时间,本王犯病闭门谢客,如何?但有一事想请瑞王帮忙,我那儿子虽然不成材,可好歹也是我的儿子,到时候,还请瑞王放过。” 哦?瑞王眯起眼,似乎在思索格力宇浩的话。 格力宇浩也不回避,他坦然的面对瑞王。这个时候,如果他一旦心虚,那么瑞王……不,格力宇浩觉得,瑞王连杀他的心思都会有。 “王爷。”气氛在悬着的时候,帐篷外有人回报。 “什么事情?”瑞王收敛心神。 “王爷,忠王……忠王收军回来了。” 什么? 瑞王和靖王对看一眼,这件事更是悬。“进来,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是。”那位士兵走进帐篷,“王爷,忠王收军回来了,马上就要到达营地。据说……”士兵犹豫了一下。 “直说无妨。”这个时候如果让蒋力宇浩出去,那么就显得太排挤他了。格力宇浩是个什么人,他虽然看不清楚,可目前为止,不能把他排在外面,否则他站在皇帝那边,那么危险的可是他们了。 “是,我们的人混进士兵中,提前来回报,对方派了使者来和忠王谈判。” “使者?是谁?”皇帝亲征义王叛军,又派来使者到这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棋?瑞王疑惑,格力宇浩也好奇,这件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具体什么身份兄弟还没打听到,只是看到有便者,就先回来禀告王爷。不过,那人非常年轻,年龄应该不过二十,而且,此人是坐着轮椅来的。” “护国公世子。” “未侯?” 瑞王和格力宇浩,再一次异口同声。对于倾无尘此人,瑞王倒是不怎么关注,不过也有印象。皇后的亲弟弟,倾贤的独子,光是这个身份,的确会叫人留意的。不过在瑞王的心中,他充其量也只是个残疾的世家公子,不值得关注。可格力宇浩却不这么想。那日宴会上,风轻云淡的青年,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印象深刻极了。然而,就算印象深刻极了,也只是觉得这个青年是个聪明的人,却没有想到他会上战场,他能成为使者。 皇帝和倾家,在玩什么把戏? 格力宇浩又关注瑞王,那个坐轮椅的青年一出现,瑞王那蠢蠢欲动的野心,是不是又该顾忌了。瑞雍承有野心有谋略,可是有些事情如果算的太仔细,那么也会错过时机。相比这个,格力宇浩更加好奇,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到底是用什么方法,令忠王退兵。 “贺致,这件事你怎么看?”瑞王知道,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在一念之间。所以他需要一个可以鼓动他的人。否则他没有这个毅力继续下去。 贺致想了一会儿,“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疑惑。”瑞王迫不及待的问。 “帝皇能考虑到义王的背后有我们在支持,所以才率领二十万大军去支援石连明德。那么帝皇难道没有想过,这边的三王联军也随时会造反吗?” 贺致的疑惑,不无道理。别说瑞王有此想法,格力宇浩也被问的一愣:“所以?”格力宇浩问。 “如果我是帝皇,那么在收服了义王之后,会乘胜追击。”贺致的眼神在闪烁,那是兴趣很浓的意思。那个皇帝,他当真有些好奇了。瑞王进宫为先皇送丧的时候,他并不在其中。那个时候瑞王不放心封地没人,所以把他留在了封地,也因此贺致错过了。 “这么说来?”格力宇浩和瑞王对看一眼,接着格力宇浩道,“千万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如果按照这个想法,帝皇收服了义王之后,加上义王的兵马,那么他手中有五十万的兵马了。用五十万的兵马分别攻打其他三王的封地,这可是手到擒来的战事。而他们,哪怕攻下了山姆渡,可是要继续攻下其他的城池,还是需要时间的,再说倾贤还没有出来。 这样一来,的确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更何况现在忠王已经被倾无尘说动,而追了兵。瑞王还要说动忠王,而格力宇浩已经置身事外了。这场仗,原本有利于他们的因素,如今也没了。 “贺致,我们回洪庭。”瑞王下了旨意,现在,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封地。 “是王爷。” “父王,我听说……”瑞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还是有些虚弱,可见他之前的伤势,的确有些重。当他走进帐篷看见在场的三个人时,眼中闪过喜悦,“师父,你怎么来了?”这一声师父,是冲着贺致叫的。 师父? 格力宇浩心底对贺致这个人,更加注意了起来。他想起之前秦傲说起贺致时,问他相信长生不老吗?只是那时话题还没说完,被半路的暗袭打断了。暗袭?对,秦傲不知怎样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格力宇浩这才想起,秦傲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了:“王爷,属下回来了。” 格力宇浩朝着瑞王告辞:“王爷,既然你们决定回到自己的封地,那么本王也告辞了。不过告辞之前,本王还是那句话,本王和王爷,井水不犯河水。” 瑞王也客气道:“靖王有心,本王明白了。” 义王的造反,以帝皇私下的见面结束了。没有人知道义王和帝皇私下谈了什么,只是之后,义王收兵了。而同时,忠王长子死了,从而造反的事情,传到了石连明德这里。 石连明德的营地。 帝皇看着梁逸写来的书信,书信是梁逸写给石连明德的,把山姆渡的事情叙述了一变,梁逸本意是想把这件事告诉石连明德,好让他心底有个底,却没有想到,帝皇刚好在这里。 “山姆渡只有二万兵马,如何抵抗三王的联军?别说三王联军,就是忠王手中那十来万的兵马,也足够攻下山姆渡了。”格力惠拿着书信的手指咯咯作响。 “山姆渡是事关帝皇和藩王的重要关键,所以历来的兵马都不能驻守的太多,如果驻守的太多会引来其藩王的怀疑,以为陛下有攻藩的心思。可是太少的话,又怕藩王有造反的心思。”石连明德低语,“陛下,如今您打算如何?” “嗯。好一个忠王,不,是好一个瑞雍承。如今义王和忠王的儿子都死了,只有他的儿子还好好的,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本来朕还在怀疑质子事件的背后主谋到底是谁,由此可见,八九不离十了。”帝皇一手拍在书桌上,“他以为朕带着二十兵马来支援你,就没有后路吗?明德。” “属下在。” “率领现在的四十万兵马,兵分三路。一路去支援镇守山姆渡的潘成安,一路去忠王的封地,而你,亲自率领,去洪庭。” “微臣遵命,陛下,您呢?” “给朕准备快马,朕要先行一步去山姆渡。”他现在是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非常时期,心不能急,可是他快控制不住了。那个人,那个人在山姆渡查案啊,如果碰到这件事……格力惠十分肯定,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个倔强又任性的家伙。 “不妥,如今情况紧急,谁也不能肯定我方人马中没有敌方的奸细,陛下独行非常的……” “明德,这是命令。”说着格力惠直接走出帐篷。 石连明德顿了一下,刚才他没有看错的话,陛下的步伐,有些急切。 三军营地解散了。瑞王和靖王作等不及和忠王作别,就先一步离开了。而回来的忠王看着空荡的只剩下自己士兵的营地,眼底深沉了起来。无尘的那句话,又闪过他的耳边。 如果今天死的是瑞王的儿子,瑞王会怎样。 哼。忠王冷哼。他们倒是聪明,这场仗如果打下去,自己当真成了乱臣贼子,而他们呢?肯定在一边看戏,看自己和皇帝的鹬蚌相争。 想利用他,没门。 山姆渡。 潘成安看着无尘,久久,他才上去,把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青年,用力的抱住。他不知道无尘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忠王,他想问,可是满肚子的话,最后还是藏在了肚子里。 “将军,有人骑马往城门这边来了。” 潘成安放开无尘,挡在无尘的前面,文左和文右拔剑守在两边。待到那人越来越近时,他们紧张的神情倒是松了一下。来人只有一个,竟然是小王爷瑞寒。“小王有事想求见世子,不知世子可否一见。”瑞寒并没有进城门,而是在城门外,看着城门内的那行人,彬彬有礼道。 “不……” “当然可以。”在潘成安要拒绝的时候,无尘先开口。 “世侄,此人是……” “潘叔,没事的。”无尘示意潘成安不要担心,“文左文右,你们也留在这里。”他自己推着轮椅来到瑞寒的面前。他抬头,看着马背上俊美的男子,“好久不见了,小王爷。” 这会儿,倒是瑞寒不说话了,他眯起眼,静静的看着无尘。那眼神不锐利,也不冷酷,反而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接着他突然翻身下马。而同时,文左和文右的心又紧张了一下。 “小王有件事,想告诉世子。”瑞寒用只有他和无尘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小王爷请说。” “我听说世子在迎亲的途中,出过意外,幸得太子殿下及时赶到救了世子,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这件事在朝廷不是秘密,瑞寒会知道也不意外。 “那世子可知道那陷害之人?” “陛下还在查。” 噗嗤……瑞寒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倒是知道那陷害之人,世子可想知道?” 哦?无尘挑眉也跟着轻笑了起来,“小王爷这会儿赶过来,不正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吗?又何必问我?” “爽快。”端寒俯下身,靠近无尘的耳边,如果我说,“那些人的主子是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帝皇,世子会信吗?” 无尘闻言,那淡淡随性的笑,慢慢的收敛了。他看着瑞寒,眼神一下子,沉静如潭。瑞寒要的,就是这个样子的无尘。他退后几步:“世子,小王告辞了。”说着,他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少主。”见瑞寒离开,文左和文右跑了过来,却见自家的少主神情出奇的平静。 第39章 倾贤赶到山姆渡的时候,已是傍晚了。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县城,倾贤虽然有满肚子的疑惑,却还是藏在了心底。“尔等在县城外驻守,没有我的信息,谁也不准入内,违令者军令处置。”五千的御林军精英突然入城,又该引起这个小小县城的动荡了。 “属下遵令。” 驾……倾贤策马奔腾,直接来到潘成安的府邸。 “什么人?”如今是非常时期,将军府的府邸看守格外的严格。因为有了无尘劝服忠王的事情,潘成安怕有人对无尘不利。所以格外吩咐了侍卫。侍卫看着从马背上下来的中年男子,那穿着便衣的身材很是硬朗,明明看上去不算严厉的长相,可是不知道为何,此人的气质有一种令人折服的军姿在里面。 倾贤放下马僵,也不怕马儿逃走,他对着侍卫抱拳道:“我是倾贤。”只是报上名字,没有其他的花头,却叫侍卫惊呆了。他们都是跟着潘成安许久的,谁不知道潘将军是倾帅手下出来的。倾帅,不就是护国公倾贤吗? 侍卫对看一眼,慌忙的跑了进去。 “您,您请稍等。”另一个侍卫肃静起立。 而此时,潘成安正招呼着无尘准备吃饭,从忠王起兵之后,他们还饿着肚子没有吃过。现在忠王退兵了,心神一松,肚子就饿的咕咕叫了。 “世子,这小菜是我亲手做的,不是我自夸,我这厨艺,可是连将军也赞口不绝的。”将军夫人热情的招呼着无尘。她对这个青年的印象是极好的。本来嘛,无尘长的俊俏,性格又是那么好,自然就讨人喜欢了。而且又听说此番忠王退兵全是他的功劳,就更加的刮目相看了。 “夫人客气了,我闻着都觉得美味无穷呢。” “世子的话说着真甜呢。”将军夫人一笑而过。 “将……将军,倾……倾帅……”侍卫匆忙的跑进来,他甚至顾不得礼仪,气喘吁吁的冲到潘成安面前,“将军,外面有个自称是倾贤的男子求见。”终于,说的上一句完整的话了。 “主帅?” “父亲?” 无尘和潘成安对看一眼。最后由潘成安道:“那男子长得如何?”倾帅千里迢迢的过来,许是收到了他给皇上的书信。潘成安觉得这个理由成立。 “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很……很有气魄。”侍卫书读的不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像个军人。” “也许真的是父亲,潘叔,我们去看看。” 说着,潘成安先一步走了出去,文左推着无尘走在后面。 大门口,那个身形伟岸的中年男子,首先瞧见了潘成安的身影,他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成安,好久不见。” 倒是潘成安,突然之间别扭了起来。他看着倾贤,昔日成熟可靠的男人,如今已有了白发。是谁让这个如磐石般的男人白了发?潘成安心一酸,他知道,是十八年前那件事。“成安。”倾贤已来到潘成安的面前,将这个昔日的部下兼好友,紧紧的抱住,“你这小子多年不见,倒是成家了。” 潘成安没有反应,他真怕自己一开口,就哭了出来。倾家的那件事,使得倾贤很多可靠的部下全被流放。那个时候,朝廷怕引起民愤不敢杀他们,因为护国公忠心世代忠心爱国,如果因为那可笑的预言而杀九族,不足以平民愤。 所以,他们只好流放。 当年他走的时候,还没有成家,在倾贤的眼里,就像个弟弟。只是一别十八年,再见时,他们都老了。 十八年,他们都小心翼翼,深怕再来个什么罪名。 不过现在,他们安心了,因为国家换了帝皇,而倾家,也非昔日的倾家了。 “倾帅。”颤抖的双手,慢慢的伸了出来。潘成安慢慢的抱住倾贤,就像当年他被流放时,也是这样抱着倾贤,一别十八年,谁都没有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 倾贤放开潘成安,一拳头打在对方的肩膀上:“都是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怎么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当年我中箭的生命垂危的时候,你也是这个样子。十八年了,成安啊,一点都没变。” 心没变,这份兄弟情没变,只是其他东西,都变了。 “大帅都说是生命垂危了,末将岂能不着急,何况当时别说是末将,齐非杨理他们,比末将更担忧。”倾贤下面有四大将,潘成安是一个,林齐非是一个,杨理又是一个。而另外一个……潘成安和倾贤沉默。另外一个当年不满先皇对倾贤的所作所为,瞒着他们起兵要攻打皇城,最后被季番带兵围剿,英勇的牺牲了。 所以现在,如果不是倾无双嫁给了格力惠,倾贤是绝对不会再走近朝廷的。他对朝廷有怨,可这份怨,还不能强过他对格力惠的感激。 若非倾家真的忠心爱国,若非倾贤感激格力惠对无尘的救命之恩,也许当年,造反的,未必只有一个人。 如果当年倾贤造反,而今的帝皇,又拿什么去征服天下。所以有些事情,这是命中注定的。 “我懂,成安,我都懂。”所以倾家的祖宗牌位边,永远的供奉着他的那个兄弟。 “嗯。”倾贤懂,潘成安又怎会不懂。 他们是臣子。 一边,无尘看着那两个双眼通红的人。他的眼前出现了战场,战场上,他们相辅相成。淡淡的,无尘笑了。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东西,他曾经没有体会过。比如说健康的心,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比如说游山玩水,又比如说相交兄弟。 上一辈子,他常年待在家里,就算偶尔出去了,身边有保镖,有医护人员。过年的时候,他必须早点睡觉,天知道听着外面的鞭炮声,他多么想去看看,多么也想去参加。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这样会让很多很多爱护他的人担心。所以,他只能站在窗口,看着已经飞上天的,漫天烟花。 这些上辈子不曾拥有过的一切,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的体会。 “尘儿。”回神的时候,倾贤站到他面前了,他蹙眉看着无尘,眼神很锐也很深。 “父亲,孩儿让您担心了。”看着满身灰尘,头发有些凌乱的倾贤,无尘知道,父亲担心山姆渡的事情是真,可是担心他这个双腿不便的儿子也是真。这两个真混合在一起,恐怕还是自己的因素占了优先。 倾贤不语。这个儿子因为从小不是养在身边,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教养。 “倾帅,你大概不知道,这次如果不是无尘出使忠王,恐怕在你到来之前,忠王的兵马已经冲进山姆渡了。” “潘叔。” “什么?” 无尘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且看倾贤铁黑的脸色,无尘知道,这会儿,自己不但让父亲担心,甚至让父亲生气了。潘成安本意是一片好心,可是话出口才想到让双腿不便的儿子上战场,这哪是父亲会同意的事情。 “倾帅,这不怪无尘。”硬着头皮他还是要说。 “父亲。”无尘伸出手,拉起倾贤的手握在他的手掌间。和无尘光滑圆润匀称的手指不同,倾宜的手,很是粗糙,全是茧。可就是这双粗糙的手,忍着痛,毁了他的双腿,也要保全他的命。这双手的背后,是这天下间最伟大的父爱。他甚至可能要承受被人的指责,甚至可能要承受日后儿子的憎恨。但他依然如此。 无尘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上辈子,他拥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可是家人没有轻视他没有嫌弃他,甚至更加的疼爱他。而这辈子更是不用说。“父亲,倾家的男儿,就算没了双腿,也照样可以上战场。”以前从未有过的争强好胜之心,现在一点点有了。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这一生的家人,为了让他们骄傲的活着。 “尘儿?”倾贤是生气的,气儿子不爱惜自己,双腿不便还要上战场,可是倾贤也是心疼的,心疼的他双腿,心疼之余,倾贤是懊悔的。当初他不该如此冲动,说不定不用毁了儿子的双腿也能救他。然现在,倾贤被震撼了。他看着儿子平静的眼神下,那抹让人忍不住要被折服的自信。他听着儿子用淡然的声音,说着倾家人历代最骄傲的誓言。 是的,倾家的男儿,从来都是战场之上的英雄。就算他倾贤的儿子断了双腿又如何?是谁说残疾不能上战场的。“尘儿。”倾贤激动的抱住无尘,哽咽的声音,是他这十八年前,最大的感动。 驾…… 策马奔腾的身影,在林间飞舞。男人英挺的眉宇间,有着肃杀之气。那杀气很是沉重,就算无意飞过的鸟儿,也受不了的赶忙逃开。 心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格力惠甚至想了一千种一万种对付忠王的法子,可是没有一种,能让他坦然。他甚至没有想过,这个时候的世子,可能还是好好的。他唯一想的,就是他不愿意放过忠王。 第40章 晚饭过后,又因为是八月,所以天色尚早。趁此机会,潘成安邀请倾贤去看看无尘提供的战车。 “战车?”倾贤看着放在后院的成品,眼神闪过赞赏,“不错,这战车的杀伤力的确很强。只是……”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尘儿怎么会有这战车的草图?”儿子的书房他不是没去过,平日里看的书也是普普通通的书籍,比如诗籍、比如小说。“我怎么不知道尘儿对这些也有兴趣?” 无尘笑着解释,“其实这草图,我在之前就想到了。以前在山上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下来之后,一路上瞧见很多难民,又见一辆辆的马车从身边经过,才突发奇想的。本来是想同父亲商量,奈何这段时间朝廷事多,父亲公务繁忙,所以便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了。父亲,其实不止如此,孩儿的心中还有些其他的想法,待回到京都,孩儿同父亲把酒言欢,好好的聊聊如何?”无尘说这话,是想让倾贤能够接近自己,他知道,倾贤想接近自己,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当真?”倾贤眼中一亮。这个儿子总是比一般人冷静成熟,他就是想靠近聊天,也不知道儿子的喜好。 “父亲,君子一言,岂有反悔的道理。” “得得得,倾帅,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你们是至交呢,父亲同儿子,大帅小心慈父多败儿。”潘成安笑着调侃。 倾贤搭着无尘的肩膀,十分骄傲道:“你这是妒忌,话说成安啊,你离开京都十八年,也成了家,可有了子女?”方才在餐桌上没见到,所以倾贤才问。 潘成安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军人豪情,他也没觉得难为情,所以也不隐瞒,“大夫检查过,是我的问题,所以一直没有孩子。”大男人的,说到这个的时候,有点脸红。 倾贤先是一愣,接着不好意思的移开话题:“改天有空,咱们兄弟几个聚聚。这么多年,大家东南西北,倒是有些想念了。” “这个机会,会有吗?” “会。”倾贤肯定,“陛下刚登基,事情多,待这次事件结束之后,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恐怕会有变动。”关于这个,倾贤算是透露先机了。他在京都,自然掌握了京都的很多事情,他说这个,一则是提示潘成安,如果不想留在这里,到时候可以安排。二则是告诉潘成安,如今今非昔比了。 “新帝登基,我等没有机会见识到,如果真有机会,还真想见见当年的皇太子,而今又是怎样的出色。”纵使对先皇有怨,可是对于那个皇太子,还是感激的。“对了,方才吃饭的时候人多,也不好问,倾帅这次,何以单身前来山姆渡?” 说起这个,倾贤蹙眉,有些隐情。“我是带了五千的御林军来支援的。” “什么?五千?如果真发起战事,五千怎么够。” “此事说来话长。你的书信到京都的时候,帝皇并不在宫中。这件事我们朝中几人均不知晓,之后找帝皇的时候,路公公才透露帝皇早就出宫了。在联系不到帝皇的情况下,我只得先来支援。原本我手中还有二十万的兵符,可是在前几天,帝皇要了去。无奈之下,只能先带御林军出来。然又怕此事泄露,在我暗中出皇城的时候,刑部侍郎梁逸便封锁了京都的各门。我想三王会退军,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收到帝皇不在宫中的消息吧。只是尘儿,你又是如何说服忠王的?” 关于无尘如何说服忠王的,倾贤好奇,潘成安也好奇。 无尘也不隐瞒:“我只是问了忠王一句话。” “什么话?” “我问忠王,就算要挑起这场战争,为何死的一定要是他的儿子?” “尘儿?”倾贤心一震,这句话听来简单,可是对于心机都深沉的藩王来说,却是最好的挑拨离间。尘儿何时有这么紧密的心思了? “好话,世侄果然有倾家男儿的风范。”潘成安竖起大拇指。 “不过父亲,陛下不在宫中,又是怎么回事?”如今非常时期,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不在宫中?而且那人又要去了父亲的二十万兵符,难道说……无尘眼睛一亮,这个时候,除了大姐夫那边需要军队,还有谁会需要,这么说来,那人也是发现了吗?无尘敛下眼神,唇角勾起一抹笑,果然,还是小看了他。古人的思想,和他这个现代人,还是差异良多。 不过,他想起了瑞寒的话。心,沉了下来。 忠王退兵,三王撤销营地,此事一平,大家的心头也是放心了些。加上连着几夜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铁打的身子,也是支持不住了。 这一觉,无尘睡的很沉。自从下山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在睡着的时候,失去了往日的警觉,以至于有一道深沉的目光,在盯了他良久的时候,他才感觉道。 不好,有人在这个房间里。 无尘感觉到的时候,身体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连带着呼吸也有些改变。只是一会儿,无尘便放松了下来,那气息,他是熟悉的。他慢慢的睁开眼,但不起来,点着蜡烛的房间里,那人修长俊挺的身影,立在自己的面前。一瞬间,无尘觉得,这人的身影,很高大。 他眨了眨眼,意识在猜对了那人的身份时,全部的清醒了。他动了动嘴巴,没有发出声音,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是那么紧张。“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这一问,才听出自己的声音,竟然这么不淡定。 格力惠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多久了。他连夜赶到这里,偷偷潜入将军府,找到无尘的房间,进入之后,看到那人熟睡的脸庞,心不但没有放下,甚至更加紧张。堂堂帝皇,这是他第一次翻人家的墙,他甚至讨厌自己对这个青年如此的了解。了解这个人肯定会来山姆渡县,了解这个人肯定会来找潘成安。在感觉到这里不但没有发生战争,甚至完好的时候,他便清楚了无尘肯定会住在将军府,所以,他偷偷摸摸的进来了。 偷偷摸摸,实在是不光明,可是这个时候,他不愿意惊扰任何人,他不喜欢那些排场来阻碍他见到这个人的时间。 看着他的安好,格力惠恨不得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出事的,难道他不知道让自己担心,也是出事的一种吗? 在格力惠的沉默中,无尘也跟着沉默了。只是,他的沉默实在是因为他很困。试问,两天两夜没睡觉的人,怎么可能不困? 所以,他的眼睛又开始跳舞了。又或者,这里有这个男人的气息,无尘这次,能够更加放心的睡觉了。 不过,他的眼皮才合拢,格力惠便突然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 “陛……”身体还没僵硬,那人便环上了他的腰,然后沉沉的,沙哑的道,“朕很累。”赶了一天的路,身体累是其次,心理的累才是毒药啊。 无尘不语,他试着动了动,两人靠的太紧,他实在不习惯这种姿势。只是,他越是动,那人抱着他的手,却是越紧。无奈,无尘苦笑的不动了。接着,他慢慢的合上眼皮,也睡着了。 屋内的烛光正亮着,照耀着床上两人安详的睡容。黑夜,渐渐被拉长了。 无尘这一夜睡的极好,好到太阳上了三竿,他才醒来。好在众人知道他这两天的累,也就没来催他起床。否则,若是看到他床上睡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当今的天子,岂不是吓坏了将军府的所有人。 无尘睁开眼,一瞬间的不适应,令他蹙眉。随即他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哎……他轻叹了一声,实在觉得帝皇睡在这里非常不妥,所以他转过身,想把这男人叫醒。只是,视线对上那人的脸,脸上疲倦的神情,令无尘在一瞬间,不舍了起来。 他知道要执掌一个大家族非常的不容易。上辈子兄弟多,这种事情不用落到他的身上,而且他们家护短,所以很团结。可就算如此,来自其他家族的攻击和比较还是很多。一个家族尚且如此累了,更何况一个国家。 而且这人的身边都没有兄弟姐妹,就算有文武百官,可放眼望去,又有谁,能够叫他完全的信任? 这样活着,太累了。 无尘不舍之下,心底又产生另一种想法,他不想让他那么累,所以……他知道,自己和朝廷,和这个世界,是怎么也逃不开了。 这种暧昧不明的感情,到底该怎么办? 无尘无奈的神情,落入了那双漆黑深?的眼神中。格力惠睁开眼,瞧见的便是如此。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感情,可是又束手无策的叫人心疼。 “昨晚朕不想扰民,和无尘挤了一夜,都是男人,无尘不会介意吧?” 第41章 无尘唇角动了动,他其实想说,他很介意。可是看着对方理所当然且不知悔改的眼神,无尘觉得,自己还是说不介意比较顺从君意。毕竟违逆正在生气边缘的真龙,这不是个聪明人会做的事情,而无尘自认,他算得上一个聪明人。 “不介意。”他微笑的道。 格力惠不喜欢他的笑。那温和有礼的笑,是无尘对谁都如此的。他要的,是那独一无二的,就像他们在皇宫的时候,那种,只有彼此的感觉。可格力惠也明白,昨晚两人才睡在一张床上,眼下无尘的心中定是又有了隔阂了。 才温暖了一个晚上,格力惠有些不满。这种抱着他的感觉,让他很满足。这么想着,格力惠就不急着起来了:“这里的事情跟朕说说,朕一路过来,没见着忠王和三王的军队,是怎么回事?” 一个自称朕,说明一个是臣,君臣哪能这样躺着啊。无尘知道,这人很气。 “陛下呢?这一路赶来,又是什么意思?”无尘问。虽然是君臣,但此刻如果守君臣之礼,恐怕他会更气。“忠王长子死了,他起兵造反,潘将军书信到京都时,陛下不在皇宫,不得已的情况,父亲带着五千的御林军前来支援。陛下,请问您为何不在宫中?” 格力惠挑眉,无尘这是……在责问自己? 唇角勾了勾,帝皇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能够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果然只有无尘,所以说,他们之间,还是独一无二的。“朕觉得义王起兵和三王的要挟另有内情,于是带着二十兵马去了明德那里。只是朕没有想到忠王真的会起兵,可就算如此,朕还怕他不成。” “陛下的意思是说,山姆渡被攻打了也没有关系,是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无尘不会不明白。” “陛下的确机关算尽,可是就算如此,山姆渡的百姓何其无辜?” “无尘啊无尘,难道你不知道,和平是建立在杀戮之上的吗?”要换来一个国家的和平,首先换来的,不正是杀戮吗?“收服了义王,朕回头,自然会要回山姆渡。”这是最好也是最快的办法,更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三王不会造反,那么山姆渡不会出事,如果三王造反,那么他就算赔了山姆渡,反过来攻打三王的领地,这个计划,他才是最大的收益者。 只是等到忠王真的要攻打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在山姆渡,还有一个他牵肠挂肚的人,在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带着二十万的兵马去明德那里,后悔这个人会冲动的上前线。 这种后悔和紧张以及不安,格力惠平生第一次尝试。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这么冲动了。可是嘴巴上,格力惠仍然不愿松口。 无尘不语。站在帝皇的角度,这件事,格力惠的确没有错。不但没有错,甚至是相当出色地。可是打从心底是佩服格力惠的智谋,但是佩服是一回事,杀戮,真的令人不快。 而且,作为一个帝皇,格力惠在向自己解释,这对无尘而言,何尝不是个感动呢?“无尘。”格力惠不愿意他们之间变得如此沉默,就算他们有意见不符合的时候,他也单纯在讨论事情上,在私下,他不想他们沉默到无言。 “嗯?”无尘应了一声。 “朕很怕,在明德那里收到梁逸写给明德的书信,得知忠王的事情,朕突然好害怕,那个时候,朕只想到了你,朕没有想到山姆渡的百姓,朕只想到山姆渡还有一个你,一个随后会冲动的你,那个时候朕真的想长了翅膀飞过来。” 无尘眼神闪了闪,最终,他只说了一句:“姐夫。” “嗯?”这下轮到格力惠惊讶了一下,无尘竟然叫他姐夫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请你信我。”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恰似很好的两个人之间,在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请你信我。 这对格力惠而言,是多么重要的话。 “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信他,“可是小尘,有时候,心底的担忧会情不自禁。”忍不住他又补上一句。 “我懂。”心如果那么容易控制,又怎么还会动呢? 咚咚咚…… 房门,还是敲响了。 “少主,可是醒了?”门口传来的是文左的声音,刚才他听到了无尘房中传来的声音,虽然没听清楚,可是他意外,少主的房中竟然有人。 “外面候着。”无尘开口,一边瞥了一眼身边的人。示意他先起床。岂料这一眼,叫格力惠全身颤抖了一下,无尘此时只穿了一件里衣,衣服半敞着,他皮肤本就长得白,人又长得好,加上眉间赤红的朱砂,这一眼,带着几分妖媚,格力惠直觉全身像是被火烧过了般,热了起来。不用等无尘催促,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从床上起来,那动作,一气呵成。 无尘挑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人,偶尔的一面,一点也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帝皇。 听见笑声,格力惠回头看了他一眼:“让你的人备些温水,朕要沐浴更衣。” “更衣?”无尘将他从上到下瞧了一遍,“陛下可是带了衣物?” 格力惠双手环胸,一副任由他打量的样子:“小尘,朕是有两天没有洗澡了,或许,你也应该准备一下。” 无尘唇角抽动了几下。昨晚怎么没闻出这人身上是臭的?可是要他沐浴,无尘又觉得为难,在别人家,沐浴当真是不方便,何况无尘肯定,如果他要沐浴,这个人或许是不会就这么离开,左思右想之后,无尘觉得算了,将就着,还是可以将就的。 格力惠是故意这么说的,无尘爱干净他是知道的,果然,无尘的脸色还是变了,不过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 他的意思,无尘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所以他反击:“堂堂七尺男儿,这算得了什么?”冷哼了一声,又对着门外的文左道,“文左,你进来,记得关门。” “是。” 文左走进房门,关好门转身的时候,被房间里站着的男人吓到了。许久,他才回神,正准备要跪下的时候,被人阻止了:“礼仪就免了,准备好温水,再去给朕准备一套换洗的衣物,同时跟他们说说,朕昨晚就到了。”平静却威严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吩咐着,帝皇一点不为自己唐突的出现感到不妥。 “是。”文左此刻,被吓得脸色还没有缓和过来,除了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待他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陛下昨晚就来了,那今早为什么在少主的房间里,这是不是代表陛下昨晚就在少主的房间内过夜?可是陛下为什么要在少主的房间内过夜?文左一向心思缜密,这一次,怎么也想不明白。 无尘的房门前。 虽然文左提前跟他们打了招呼,可是当帝皇打开无尘房间的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潘成安或者倾贤都觉得,这是在做梦。 帝皇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文左说帝皇昨晚就来了,那为什么没告诉他们?而又睡在无尘的房间里?倾贤想,果然是对的,帝皇对无尘,似乎非常好。潘成安却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参见皇上。”每个人都有好几个心思,不过每个人都隐藏了起来。 “平身。”格力惠让他们起来,“朕昨晚不想扰民,于是就在无尘的房内挤了一夜,恰巧有些事情,朕也要问无尘。”这是帝皇的解释,原本可以不要,不过看着这群人个个奇怪的神情,格力惠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 “是。”同文左一样,不管帝皇怎么说,他们能回答的,不也是一个是字吗? “陛下,忠王这次能退兵,全是世子的功劳啊。”潘成安第一次见到皇帝,应该说第一见到相隔了十八年的皇帝,所以他有些期待,有些紧张。帝皇给他的印象,第一眼是极好的。虽然睡在无尘的房间里有些莫名奇妙,可是帝皇的气度和风度,令潘成安相信,这个人,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无尘的功劳,潘将军此话怎讲?”忠王退兵的事情无尘还没提起,潘成安的话倒是叫格力惠相当好奇,“无尘不邀功,朕可没听他说起这个,他只是说潘将军的好呢。”实际上,一个字也未提。 屋内,无尘还在慢慢的穿着衣服,他听到了外面的话,摇了摇头,他发誓,稍后,帝皇又要铁黑着脸面对他了。 “世子谦虚了,这件事末将可没帮上什么忙,所有的兄弟都可以作证,忠王愿意退兵,是因为世子出使忠王的军队,说服了忠王。”潘成安本意,是想说无尘的好,岂料他这话一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帝皇的身上,原本还内敛着的气质,竟一下子狂放了出来。潘成安觉得有些冷,明明是八月的天气,见鬼了才会觉得冷。 倾贤比潘成安了解帝皇,看着面色依旧,眼神却渐渐锐利起来的帝皇,他虽然不知道帝皇在想什么,可是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陛下,请移驾说话。”倾贤怕的是无尘还小,劝说忠王退兵的时候如果传了出来,这功劳太大,外面的人又该说三道四了,他怕十八年前的事情重演。 “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是,一行人移步到潘成安的书房。 等无尘出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打开门,有些意外地看着立在门口的人,他不是同父亲潘叔去商量事情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朕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自然要回来恭喜世子,世子劝退忠王功不可没,可要朕什么赏赐?”浓眉的剑眉挑起,格力惠看着门口的无尘,声音没有无尘预料中的那么生气,倒是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 无尘意外:“你……不生气?” 不生气?格力惠想说,他生气,非常的生气。这人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吗?竟然敢上战场劝退忠王。 可是格力惠很理智,他知道自己如果这样说,肯定会让无尘失望,他答应过无尘,不会因为他的双腿不便就看轻他。“朕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信你。”一句话,堵的无尘哑口无言。 无尘明白了,原来这人生的,是闷气。 ——第二卷·完—— 第三卷 第1章 忠王退兵虽然是无尘之功,可是考虑到目前来说,的确不适合开战,所以格力惠下令,撤回三军。不过,原本只有两万的人民留守山姆渡,而这会儿,变成了五万。 执政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帝皇和倾贤的一同回归,着实让百官惊讶不已。不过,他们内心深处,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倾家,今非昔比了。 “都起来吧。”身穿明黄的龙袍,高坐于皇位上的男人,英俊不凡。 “谢陛下。”百官起身。 格力惠将离开京都的事情,大约的说了一遍,当然,他并没有说自己是怎样说服义王的,而是说,义王临时领悟,觉得这件是大有文章,所以为了边境百姓的安宁,他愿意这件事暂且放下,不过,他仍然提议,希望陛下给他一个交代。“义王世子的事情的确是朕愧对义王,所以朕决定,追封义王世子为侯,同时免去义王封地一年的税收,大家意下如何?” 现在国库需要丰收,的确却偏偏免税,这等事情,大臣们自然议论纷纷。 “陛下,此事怕是会引来其他三王的矛盾。” “哼。”格力惠冷眼一扫,“叫他们统统死个儿子,朕也同样免了他们一年的税收。”帝皇高声冷哼。吓得那位大臣缩了缩脖子。 “陛下,那忠王,忠王世子,也的确是死了。”大臣之二开口。 其他大臣复议。 “忠王世子这件事,我们有责任,可是忠王那边难道没有问题?世子可是死在他自己的营帐里。”格力惠眯起眼,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情,“不过,既然我们有了责任,也不能推脱,大家说是不是?” “那陛下的意思是?” “同样死了世子,朕不能厚此薄彼,所以忠王的事情,就照着义王做吧。”收回之前的话,帝皇在一开始,就是如此安排,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试探,“义王世子和忠王世子的表礼,朕准备派人参加,你们倒是推荐推荐,觉得哪两个人够身份?” 这个?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说。 “微臣觉得张大人够身份。”颜九卿开口。 “不不不,微臣是个文官,早年又和季相关系不错。而忠王世子死在季相护送的路上,如果忠王计较,微臣怕是……怕是有去无回啊。微臣还想再为国家再为陛下,多做些事情。” “忠王那里不妥,义王那里也是可以的。”颜九卿又说。 “不不不。张大人又推脱,”微臣和义王闹过矛盾,万一义王记恨,怕是会……会怪到陛下的头上。“ “张大人和义王有矛盾,我怎么不知道?”大臣之三开口。 “言语上的冲突,言语上的冲突啊。”张大人眼睛一转,“不过若说够身份的人,微臣觉得,梁逸梁大人可行,他有勇有谋,足够身份啊。” “说到梁逸……”格力惠的眼神倒是缓和了几分,不像刚才那么冷冽,“朕听皇后说,前几天宫里发生了大事,军部失火,是梁逸维持了宫中和京都的治安,皇后对梁逸你可是大力赞赏啊。” “那是微臣分内之事,娘娘过奖了。而且朝中的大人们也都出了力,梁逸不敢居功。” “那歹人可是抓到了?”格力惠也不计较梁逸的谦虚。 “已经抓到了,关在刑部牢房里,微臣吩咐过,此人事关重大,一定要等陛下回来才可以开审。” “嗯。”格力惠点点头,“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说到梁逸出使,身份不够是吧。张爱卿,你的官职比梁逸大,若说身份,你的确是比较适合的。” 张大人嘴角抽搐了几下,他朝着其他大人眨眼睛,让他们帮着自己说话。 “陛下,梁大人抓到了歹人,论功行赏起来,怕是也够身份了。”杨大人开口。要让梁逸出使,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提高他的身份。而放眼朝廷,恐怕也只有一个身份了。 “哈哈哈……”格力惠朗笑,“梁逸都没向朕讨赏,杨爱卿你就心急了,果然是同僚情深啊。也罢,那杨爱卿你倒是说说,朕赏赐梁逸什么好呢?” “刑部老尚书虽然在职,但是已不管刑部的事情,依微臣之见,刑部尚书的职位,非梁大人莫属。”其实杨大人说这番话,也是有原因的。季番如今下落不明,李副修还在查案,而且季番和李副修关系不好。反之,李副修就是站在皇帝这边了,如今的朝廷,梁逸又是皇帝的人,倾家和石连家更是不用说。 梁逸此人精于计算,有朝一日,文官之首非他莫属,而武将有倾家和石连家,旁人更是无从插手,所以他今日的推荐,也是为自己的来日做了打算。 明着,他是在帮张大人,暗着,他是在帮梁逸。 梁逸不是傻子,杨大人的这番话,他当然明白。可是,梁逸更加知道,他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任何人讨好他,都没有讨好上位的那个人来的实际。所以,梁逸只是心里想了想,而且就算没有杨大人,刑部尚书之位,本来也是他囊中之物。 “杨兄”杨大人此话一出,张大人的脸色就难看了。张大人和季番的交情非常好,他还盼望着季番有朝一日能回来,往日在文官中张大人也是个人物,因为有季番在,可现在呢?季番不在,大家有些和梁逸攀交的意思,张大人当然看得清,不过对于梁逸,他向来是看不起的。 一则梁逸此人实在长得太矮小,二则梁逸此人一看就太精明,三则眼缘这东西,本来就是莫名奇妙的。 杨大人对于张大人的暗示充耳不闻。 “刑部尚书?”格力惠挑眉。唇角勾起不明的笑,心道,杨守望这人果然会看眼色。“大家认为如何?”先从刑部尚书开始吗?其实格力惠本来觉得,他想让梁逸直接当丞相的,就这军部纵火这件事,梁逸处理的的确是好。 不过,既然由杨守望提议,那么就从刑部尚书开始吧。 “微臣也觉得梁大人适合刑部尚书的职位。”这个时候,倾贤开口了。“梁大人本就是刑部侍郎,与其熟悉其他的职位,倒不如就近。而且,梁大人才高八斗,朝廷也是用人之际,刑部尚书这个职位何其重要,恐怕再也没有比梁大人适合的人选了。” 倾贤素来不管朝廷的事情,就算他每天照例上朝,偶尔说上几句话,那也是明哲保身,不重不轻的话,然今日,他竟然给梁逸开了口。有心人就觉得,果然,这是皇帝身边的人。可是梁逸却是意外的。他和倾贤平日没有交清,唯一配合的一次也就是上次,他从来没有想过,倾贤会帮他说话。 第二个意外的是格力惠。 倾贤在朝廷上的小心翼翼,他是明白的。 无双贵为皇后,倾贤如果太过表现,那么会引来其百官的顾忌和猜测,毕竟人心太小。可是这次,他竟然破例了。 “既然,如此,其他卿家认为如何?”格力惠站起身,那居高临下的气质,强大的仿佛在威胁。 实际上,也就是在威胁。 百官心照不宣道:“陛下英明。” “那就即日册封梁逸为刑部尚书,原尚书提早告老还乡,不过还没到退休这段时间的俸禄,一并补上。” “微臣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既然出使藩王的其中一人定了,那么第二人呢?”格力惠挥手让他们起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陛下,微臣听说山姆渡忠王起兵一事,后来有未侯出面,将其劝退?”一大臣开口。 格力惠慢慢的挑起眉毛,又慢慢地放下,中途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再平静不过的眼神看着那位大臣。帝皇的眼神没有波动,本来应该是好事情,可是不知怎么的,不止是那位大臣,大殿上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些糟糕。 第2章 倾贤蹙眉。无尘以十八岁的年龄劝退忠王,避免百姓遭殃,这个功劳,的确很多。可是对倾家而言,这样的功劳,又算得了什么? 倾年祖先开始,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成就,怕是数也数不清了,但是结果呢?倾贤比谁都清楚。他着实有些担忧,难道说十八年前的事情,会再重演吗? 瞧瞧抬起头,倾贤暗中观察帝皇的神情。奈何年轻的皇帝早就学会了控制,如今,帝皇平静的眼神,实在看不出什么。 “以臣之见,未侯既是护国公世子,又是皇后娘娘的弟弟,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应该让他进朝廷,为国家所用。”官职不大不小的某个大臣开口。这话一听,拍马屁的成分多。 “连朕都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众爱卿倒是替无尘想好了路,你们说,是朕想的不周到,还是说无尘该好好的谢谢你们,嗯?”一声嗯,将那几位大臣的身体,从头冷到了脚。 想为自己说话,又怕说错了话,再惹来帝皇的怒气。所以,只好干巴巴的站着。 “不过。”帝皇勾起笑容,心中的冷漠有增无减,只是脸上,倒是缓和了不少,“爱卿说的也对,论功行赏,的确不能少了无尘。” 在场百官中,有不少心细之人察觉到了帝皇语气上的不同。比如说帝皇叫着他们,从来都是爱卿的,而叫那个护国公世子,却是名字。这代表着什么?有心的人明白了,怕是帝皇对那个不进入朝廷的护国公世子,交情极好。 倾家,从此会越走越高了。 不过,倾家曾经又何曾不是高高在上。 心一震一震的,是福还是祸,谁也不知道。 “来人,传倾无尘。” “穿护国公世子倾无尘觐见。” 那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还是白衣翩翩,他挂着温和的笑,在侍卫的帮助下进了大殿。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淡淡的瞥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那最高之人的身上。 有些大臣很惊讶。倾无尘,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了,可是每次见到,总会被他吸引视线。第一次,是因为这位坐在轮椅上的特别,第二次或者现在呢?轮椅已经不觉得特别了,特别的是,这样一个人,是如何劝退忠王的? 这么想着,大家观察倾无尘的眼神,更加仔细了。 清俊的青年,淡雅的气质,如果不是这双腿,真的是个精灵般的人。有些人暗暗叹气,这个青年何苦,十八年前的事情,为何会降落在他身上,谁能忘记,当时的他,还是个没有满月的婴儿啊。 不过,也只是想想。 “无尘参见陛下。”温润如水的声音,暖暖的,像阳春的阳光一样。让那些紧张的心,也跟着慢慢放松了。 “不必多礼。”自无尘出现之后,格力惠的眼神,变得格外沉,却也格外亮了些。格力惠不会忘记,从山姆渡回来的路上,这个人待自己,并不热情,甚至说,仿佛回到了初见时,那种真正的礼貌又疏远。 格力惠想不明白,那个晚上,睡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那天起来,他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相信他。为何,他还在生气。 是的,格力惠确定,明明应该是自己生气的,生气他的冲动,生气他的自信,为何现在反过来了,却是他在生自己的气。“无尘劝退忠王有功,众爱卿说,朕应该赏罚分明,无尘,你倒是说说,你要什么?”慵懒的靠在龙椅上,格力惠分明是故意的。 无尘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头,不是说过,回京都之后,不会拿这件事说事情吗?为何现在?为何现在?“无尘只是抱着试试看的运气,不敢邀功。忠王退兵,是陛下龙威。” “哈哈哈……”格力惠朗朗笑道,“朕都没在那里,哪里的威严,世子谦虚了。世子贵为护国公世子,的确也不缺什么。可是朕也不想叫大家议论纷纷,说朕赏罚不分,又或者说朕忌讳。既然如此,众爱卿一起想想,朕该赏无尘什么?”口中叫着众人,眼神却直直的看着无尘。 无尘闪了闪眼,移开视线。如今,不管他怎么拒绝,怕是只会落得矫情两字。 无尘贵为世子,又是侯爷,说封官,的确没有什么官位好封。赏赐钱财,他也不缺。几位大人相互讨论着,却谁也想不出一个好的赏赐来。如果说去刑部或者兵部,大家又怕倾家权势扩大,为难啊为难。 格力惠余光扫过大殿上的那些人,心中了然。“朕的心中倒是有个官位,不知众爱卿意下如何。吏部或者工部,适合无尘吗?” “什么?” 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顿时心跳了几下,陛下的话是什么意思,要在他们中间选个尚书给护国公世子?他们想来这几年也没犯过大错。工部是个空闲的部门,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说得难听点,一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了。可是吏部不同,吏部的油水可是很多。而且季番还在的时候,吏部尚书和季番可是很好的。 想到这里,工部尚书很淡定,吏部尚书很着急。 无尘挑眉。格力惠会提工部,虽然让他有些意外,却也不意外,是因为在将军看了那战车的缘故,可是又让他选择吏部,又是为何? 工部和吏部,如果选不好,就会得罪了其中一方。 倾家看似风光,其实半个人也不能得罪,否则又会谣言四起。这个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陛下,无尘这状况,无论在工部还是在吏部,怕是都会给大家带来麻烦。”婉转的拒绝。 工部尚书有些意外,吏部尚书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一点点的麻烦都解决不了,朕留他们在这里又有何用?”格力惠把无尘的话推了回去,矛头指向工部尚书和吏部尚书。 两位尚书官做到这个职位,当然听的出帝皇的意思了。于是忙道:“工部近来事情不多,还请世子来工部为大家指点指点。”工部尚书连忙道。 指点?无尘觉得好笑,他一个残废,能指点什么? “吏部近来事情多,人手不够,世子若是能来帮忙,真是求之不得。”吏部尚书也不落于人后。 无尘无语,只听过买官的,还没听过逼着人家做官的。不过,他沉思了一下。工部和吏部吗?也许……抬起头,看着格力惠,对上对方的眼神,也许这人如此安排,并非意气用事,而是……眼底染上一抹笑,皇帝就是皇帝,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国家为先。 从无尘的眼神中,格力惠看出了他的意思。他的眼中也有了笑意,果然,无尘看懂了他的意思。“既然工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爱惜人才,朕也不好阻扰他们,那就让无尘在工部和吏部走动吧。至于官位,那就免了。做主的人太多,反而会乱了规矩。”意思是,无尘不过是凑热闹的,而工部和吏部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可是,工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又何尝敢怎么着? 诺大的宫殿里,只有一人,静静的看着帝皇和无尘之间的动作。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那双手,藏在背后,握了好几次的拳头。这个人,就是梁逸。 帝皇偏爱无尘,旁人只当是倾家的关系,可是只有梁逸知道,如果有一天,倾家沾了福气,绝对不是因为他们是倾家,而是因为,他们是倾无尘的家人。 陛下。 扑通,梁逸跪在地上:“陛下,微臣想出使忠王的封地,不过微臣有个请求。” 梁逸这一跪,动静太大,震得很多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本就是使者中的一个,又为何要这般要求?大家不明白。 格力惠眼中的笑渐渐收敛了,他眯着眼,盯着梁逸。梁逸绝对不会无故引起动静,他若是这么做,一定有理由,而这个理由,怕是自己都不好拒绝。“说。”格力惠沉下了声音。 “微臣觉得,方才几位大人有一点说的很对,既然世子劝退了忠王,可见世子的胆识和才智,而且,忠王对世子,怕是也有着同样的认可,所以微臣觉得,此番陛下如果允许世子和微臣一同出使忠王的封地,对维护藩王的关系,有着很大的作用。” 梁逸振振有词的声音落下之后,整个执政殿,鸦雀无声。 第3章 “梁逸。”格力惠看着梁逸,低沉的声音暗中透着警告。格力惠虽然不确定梁逸要无尘同行的目的,可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这次的同行,对无尘而言,绝对没有好处。 梁逸知道他的心思,梁逸想当个名留千史的梁臣,所以……格力惠眯起眼,他不同意,可是也没拒绝。 抛开私事不说,如果换了是其他人,格力惠会二话不说的同意。因为梁逸说的很对,可是这公私,到底谁能分得清。 “梁大人厚爱,无尘感激不尽。”正当这个时候,无尘竟然出声了。他微笑的看着梁逸,“回来的路上,听陛下对梁大人的看重,无尘早就想跟着梁大人学习了,今日有了这机会,陛下有成人之美吧?” 格力惠的眼神如炬般,他明知道自己不会拒绝的,却偏偏还要这样问。格力惠闭着唇,闭的很紧,他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给答应了。 无尘也不急,不可否认,他是有一点想逃开的念头。从那晚这人突然闯进将军府开始,无尘的心,就有了想逃开的念头。瑞寒的话一次次的在脑海中徘徊,不是他不相信这个男人,而是那次他出现的实在是巧合。 其实,就算没有瑞寒的提醒,当时,他也是怀疑的。只是后来,事情过去了,而这人眼中的真心情谊不假,所以他也愿意放下。而今被瑞寒再度提起,无尘觉得,那像是一个笑话,笑的他,心里很堵。 因此,他想好好的想一想。 “陛下不是说过,无尘有功该赏吗?如今,无尘就要了这个赏赐,陛下可是金口玉言,无戏言的。”无尘再道。 执政殿上,鸦雀无声,谁都能感觉到帝皇的脸色因为无尘的这句话,渐渐冷了。大家偷偷地为无尘担忧,这人,太恃宠而骄了。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的确开口了,声音是这般平静:“准奏未侯要的赏赐,同时义王那边就有石林明德暂代,他身在那边,也方便得很。退朝。” 声音很平静,帝皇没有生气,大家是这么想的。不过,那是他们欺骗自己的想法,实际上,谁都知道,帝皇生气了,因为这个世子挑战了帝皇的权威。 退朝之后,路公公喊住了无尘:“世子,陛下有请。” 想必是要私下教训了,众大臣给了无尘一个保重的眼神,纷纷逃了。 “有劳公公了。” 路公公带无尘去见帝皇,不是帝皇的寝宫,也不是御书房,而是那个,他曾经住过几天的院子。“世子,奴才就送您到这里,奴才不进去了。”进去的话,小命难保。 无尘点点头,倒是了解:“对了公公,这几天,我姐姐可安好?” “娘娘很好。”路公公回答。 帝皇后宫只有一个皇后,皇后又怀有龙子,谁敢怠慢,这能不好吗?无尘听着,心里也踏实了。他一个人推着轮椅走进院子,和离去前的时候一样,这里的空气,比皇宫的其他地方,清新不少。只是又有些不同,这里现在,似乎空了,刚来时,还有几个人在这里伺候着。 无尘进了内廷,便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站在亭子里的人,那人负手而立,那姿态,狂傲又自信。 噗嗤……无尘笑出了声。他在纠结什么,他在在意什么?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这个人的,那人在十八年前才几岁,便有如此胸襟,十八年后的今天,就算他真的利用了自己,也该相信,他绝对有理由的。 无尘觉得,自己不是在为他找借口,可是想到的理由,却又偏偏是为他找的借口。一时之间,无尘为自己的心思恍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这么在意了。 听着那笑声,格力惠回头,入眼的是无尘一边笑,一边看着自己。刚才在执政殿上的针锋,仿佛没有发生过。 “笑什么?”格力惠皱了一下眉,有些不满地问。 “笑自己傻。”无尘也不动,就这么两两相望。 “傻在哪里?”格力惠问。 无尘摇了摇头:“我给陛下讲个故事,陛下倒是说说,这人傻不傻。” “嗯。”一个低低的音调,说明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皇容忍了他的放肆。 “有一对朋友,他们是至交。有一天,有人告诉其中一人,说那人背着他,利用他,用了些手段。那人听了,心很堵,他想找对方问个明白,可是骄傲如他,又问不出口。于是,他开始介意了。可是方才他又想通了,就算那人真的利用了他,那又怎样?那人待自己的好,自己是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陛下,你说,那人傻不傻,不停地为对方找理由,也学,对方是真的利用了他。” 格力惠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傻,傻得不是为他为对方找理由,而是他有眼无珠,找了一个利用他的朋友。”格力惠冷冷道。 无尘一愣,随即又笑了。瞧瞧,又生气了。“可是陛下,人不是神,猜忌和怀疑,是人之常情。” “如果是我……”格力惠顿了一下,看着无尘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你说过无论如何要信你,我便会一直信你。”没有花言巧语,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竟叫无尘的心,加快了跳的速度。 这句话太动听,太动听了。 他脸慢慢红了。这个人这么骄傲,这么自负,又怎么会去利用自己呢?他是那么坦荡,那么的……在乎自己。 “那,你可有话想问我?” 看着容貌清俊的人,在自己的面前红了脸,格力惠觉得心痒痒的,像是什么东西在抓着一样。“你若愿意告诉我,便直接说。”移开视线,该死的,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他想上前,想抱住他,想亲吻他。 “我劝退忠王的时候,遇见了瑞寒,他对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瑞寒?格力惠心中有了杀意,那个人竟然挑拨离间,什么事情不好做,偏偏在无尘面前讲是非,害的无尘对自己印象差了,这种人,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他说我迎亲时的那件事,陛下的出现不是偶然。”对着格力惠的视线,无尘字字说得清楚。 格力惠的声音晃了一下:“那么,你信吗?” “我不去想信不信的问题,我只是想到,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因,就算如此了,你到底还是不会伤害我,不是吗?” “你倒是宽宏大量。”格力惠冷哼了一声,神情很难看,不过声音,出奇的温柔。 “我不是宽宏大量,我只是信你不会伤害我。”是信他对自己的心,是信他对自己的情,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真实实的。堂堂帝皇,要承认自己喜欢一个男人,这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的勇气。格力惠有这份勇气承认自己的心,又怎么会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吗?他没有说,就说明他该相信他的。 冷然的脸色,因为无尘的那句话,渐渐柔和了,那双深邃的眼中,滴水的柔情,叫人心动。格力惠开始走动了,他大步大步的走着,觉得他和无尘之间的距离,连一步也是不容许的。走到无尘面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那人坐的随意,只是挑了眉看着他,神情透着几分慵懒。 慢慢的,格力惠低下了头,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了,只是因为这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太美,美得他情不自禁。 吻,轻轻的落在无尘的眼皮子上。 无尘本能的想推开他,伸出的手,却被格力惠紧紧握住了。“朕不会做让你厌恶的事,也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朕只是想靠你近一些,仅此而已。小尘,这样也不行吗?” 沙哑的声音带着恳求,让无尘的心隐隐作痛。 这样也不行吗? 堂堂一国之君,何曾用这种语气求过人?无尘相信,就算成了敌人的阶下囚,此人也是高傲的抬着头,绝对不会低半分。可是因为他,他竟然放下了面子和尊严。帝皇的面子和尊严,若要用金钱来衡量,那等同于国库啊。 伸出的手,开始和格力惠的双手十指相扣。这样不会为难自己的感情,他真的无法拒绝。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无尘闭上眼,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 第4章 护国公府。 净暇看着无尘,唇动了动,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她只是微笑地问:“无尘说过,陪我看遍瑞亚国的山山水水,可还算数?” 无尘承诺这件事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可现在,看着明明是微笑,却露出那么苦涩的表情,无尘心底的愧疚很深。 “我知道男子汉大丈夫,以国家为重,我只要无尘记得,你答应过我这件事,不管什么时候,等无尘空下了,再去实现也是可以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无尘可不要哄哄我就算了。”唇角牵扯出的笑容那么美,眼前的容颜那么动人,只是净暇眼中的渴求更深。 承诺,兑现不了的,就不该轻易许下。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无尘并不是个心软的人,相反的,他比任何人都理智。只是,来到这里之后,这里待他好的每一个人,他都记在心里。这些人里面,净暇就是其中之一。 闻言,净暇的笑容深了,她眼中闪闪发亮的光芒,叫人心动,奈何看着她的那个人,心已经给了别人。 “我会记住的。” 成婚才几个月,无尘和净暇算得上新婚夫妻,这会儿才没相聚一天,又要赶着分离,别说净暇心里不舒服,就连倾母也十分不了解。 “出使忠王的领地,有了梁大人不是够了吗?尘儿这一去,途中又不方便,陛下这是何用意?”倾母问着倾贤。她等着媳妇给她生了孙子或者孙女,如今这小两口分分离离,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儿媳妇隆起的肚子。 “皇上的用意,哪是微臣能够猜透的。”倾贤回避道。其实他不敢说这不是皇上的旨意,而是梁逸的意思,可如此一说,夫人这颗心就更加不安了。“夫人放心,有梁大人一路相伴,尘儿不会有事。”何况,他对自己的儿子,已是十分信任了。 通过战车和忠王这件事,倾贤很明白,儿子要的,不是他们给的避风港,也不是他们给的怜惜,而是要堂堂正正的活着,倾家的男儿,没有上不了战场的。 “你懂什么。”倾母白了倾贤一眼,“不行,我得进宫,叫双儿给皇上求求情,咱尘儿刚回来,在家里还待热呢,就算是母鸡下蛋,也需要时间的不是。” “别别别。”倾贤拉住倾母,“夫人,你想要给双儿添乱吗?双儿贵为皇后,言行举止很多人看着,而且皇上的旨意已下,君无戏言的意思,你总该明白的。” 倾母沉默了一下,随即拉开倾贤的手:“明白明白,我何尝不明白了?儿子有出息,我该笑的。儿子劝退忠王,这成了大功臣,是喜事啊。可是,我能笑得出来吗?这十八年的分离,我时时刻刻的痛着,好不容易盼着儿子回来了,我怕……怕十年前的事情,再重演啊。老爷,功高震主的教训,还不够吗?” “夫人。”倾贤来到门口,左右看了看,接着他关上门,“当心隔墙有耳。” “连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安心的说话,老爷,这日子过得,可是连寻常百姓都不如啊。如果双儿没有进宫,如果老也没有回到朝廷,咱们这日子,过的倒是如意些了。” “如果双儿没有进宫,那么尘儿能回来吗?”倾贤反问。 倾母不语了。的确,皇太子结婚,天大的喜事,所以无尘才能回来的。 “夫人,你要相信我们的日子,他并非普通人。”握住发妻的手,这句话才告诉发妻,同时,也在告诉自己,他们的日子,不是个寻常人。 帝皇送梁逸和无尘于皇宫门口,两人拜别吾皇万岁,就启程了。 “卓雅。”帝皇转身,不同于方才的威严,此刻,他的眼神冷漠无比。“你暗中保护无尘,同时查清瑞寒的底。”这个瑞寒,既然懂得在他和无尘之间挑拨离间,可见他也是非常看好无尘的。又或者,是瑞王想离间皇室和倾家?当年瑞寒送来皇城当质子,因为年龄还小,所以也没怎么查清,如今想来,没那么简单。 义王质子死的离奇,当时在质子府的只有瑞寒和忠王质子……格力惠眯起眼,眼中激发的波旁澎湃汹涌。 “是。”面色冷然的男子,无声的离开。 “陛下。”路公公一路行色匆匆的跑来。“陛下,太医来报,皇后的身体有滑胎的迹象。” 什么?格力惠顾不得思考其他,当下大步迈出,朝着皇宫寝宫走去。 他到的时候,倾无双已经喝了太医的安胎药,沉沉的睡去了。格力惠站在床边,视线扫过无双略显苍白的脸,心很愧疚。似乎有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每次见了,总是礼貌上的吃饭,饭后,他便连多呆一刻的举止也没有。无双期盼的眼神,他不是没有看见,只是每每看着无双,他就会想她的身份,也因此,更加无尘了。想到无尘,他的心就会被揪痛。因为横在他们之间的,那永远无法抹去的距离。 不是天与地,而是身份。一个是姐夫,一个是妻弟。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个无尘到死都不愿伤害的人。 坐到床边,格力惠伸出手,把毯子拉上了些。手下移,来到无双的腹部,这里面,是他的骨血。他年纪不小,现在有了子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应该是高兴地。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自己会疼爱这个孩子,很疼爱很疼爱。但是……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的。 坐了一会儿,格力惠起身,来到外厅。“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会滑胎?”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的身体很健康,可是心里有些郁结,微臣推断,皇后娘娘的滑胎乃是心情所致。”太医道。 心情郁结?格力惠挑眉,目光览过所有的太监宫女:“你们说说,这几天什么事惹娘娘生气了?” “回皇上,这几天后宫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皇上,娘娘的膳食也是照着娘娘的喜好,和太医开的单子做的。” “娘娘的睡眠也很好,和往日没有不同。” 帝皇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个正室,就算藩王叛乱,可也危机不到皇城,若说是娘家,倾已今非昔比,别说帝皇是靠山,还有一个大将军石连明德。皇后的郁结,到底从何而来? “皇上,奴婢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有个宫女突然开口。 “说。” “前几天娘娘说烦闷,就去宝书阁找了几本书看,其中……其中有一本是野史,讲到了男人三妻四妾的故事,娘娘当时叹气说,倘若世间只有一夫一妻,那女子该多幸福。”宫女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帝皇。 “荒唐。”格力惠厉声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娘娘的?娘娘怀孕,最忌情绪波动,竟然还让她看这样的书?” “奴婢该死。” “奴才该死。” 格力惠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痛。“都起来吧。”他不是昏君,后宫太过安静,皇后闲来无事想找本书看看,也不是这些奴婢奴才们可以阻止的。“吩咐御膳房准备些吃的,待皇后醒来,朕同她一起用膳。小路子,把朕的奏折搬来这里,朕陪着皇后。”无双性子大大咧咧,可到底是女人,女人家的心思,她也不缺。格力惠心想,许是自己这段时间的忽视,让她心生不安了。 又走进寝宫,来到床边。无双啊无双,但愿这一胎是个男孩。如此一来,太子就有人选了,而自己……就有理由拒绝莺莺燕燕。若是女孩……手下意识的握拳。他并非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可心里想着无尘,却要和另一个女人欢好,他就觉得反胃。 曾经不是这样的,然曾几何时,他竟然连和女人站在一起都不愿了?更别论欢爱那种更亲切的事情。 无尘啊无尘,你叫朕如何是好? 无尘室双腿不方便骑马,梁逸是文臣也不是骑马的料子,所以两人坐在马车里。马车有两辆,因为无车的马车要放轮椅,梁逸自然是坐不进去了。毕竟他们不熟悉,挨得太紧,两人都会不自在。 马车虽然是两辆,可此时,马车里的人,想的应该都是同一件事。无尘想的,是梁逸为何要叫上他。梁逸想的,是无尘此刻有什么想法? “师兄,你早该带上我的,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没有我怎么行。”清扬骑在马上,说的那叫威风。 是的,这次的远行,无尘带上了清扬。 为了以防万一,无尘有这种预感。 第5章 文左和文右从来不觉得自己窝囊,不过听清扬那话,好像是有那种意思。顿时,两人瞪着清扬,只要清扬再说句不中听的话,他们发誓,一定联合着把他揍一顿,虽说二打一有些不光彩。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清扬被看的莫名其妙。他年少又长得清秀,腰间挂着剑,像个少年武士,看上去让人眼睛一亮。 “没。”文左移开视线,跟这种傻大个计较,是自己太傻。 他们这一路,鲜少休息,而无尘和梁逸又从不交谈,所以队伍分成了两排。一排是梁逸的人,一排是无尘的人。梁逸的人是他那些心腹,而无尘此行一起的只有文左文右和清扬,那些随行的士兵个个都是聪明的人,表面上对无尘倒是尊敬,可实际上他们听的都是梁逸的话。虽然无尘是皇后的弟弟,可是梁逸是皇上的心腹,这样一比较,当然是皇上那边重要了。 就像现在,一个皮肤黝黑的侍卫走了过来,侍卫名叫阿德,梁逸是这么叫的,是梁逸府中的人。他长得孔武有力,看上去是个练武的苗子。“几位。”阿德的脸色平淡,不过也算得上有礼貌,“大人让属下问候一声,赶了大半天的路,侯爷可是累了?如果累了,前方有一个茶摊,摊子上有提供吃的,咱们可以就地歇息一下。” 无尘听了,不由的想笑,他这一路都是坐在马车上,如果说累那也肯定不是他。梁逸是个聪明的人,这无疑,不过这个聪明的人似乎不太会和人结交。想了想,无尘便开口:“是有些累了,那就麻烦这位转告梁大人一声。” 位于南来北往交叉口的茶摊子,生意是非常好的。以前所谓的茶摊子,提供的只有茶水,后来渐渐的,有了吃的。吃的都是小菜,青菜白菜芹菜、土豆萝卜玉米,虽然都是素的,不过花头不少。八月是当下,荤的不容易保存,而在这里,素的比荤的还贵。 摊子上有好几个伙子,这些人眉目有些像,应该是兄弟或者家人。 见有大队人马过来,马上热情的来迎接。说是大队人马,倒也不多,加上侍卫也总共二十来个,此行为了赶时间,所以人数较少。 不过对这种路边摊来说,却是大客户了。 梁逸的马车先到,他下了马车之后,伙计就来张罗了。不过,他却不理会,走到一边。接着第二辆马车有些奇怪了,因为人并非马车的前面下来,而是从后面。后面的门打开,铺了两块木板,接着……伙计们愣住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轮椅,而轮椅上,坐着一个相貌清俊的公子。公子一身白衣,唇角挂着温和的笑。那笑能颤动人心,让人跟着有些惋惜,如此风华的公子,竟然是个残疾。 无尘转身,便看到了等在一边的梁逸,他先打了招呼:“让梁先生久等了。”出门在外,他们早已舍去了身份上的称呼。 “倾公子客气了。”梁逸等在一边是礼貌,只是在等候的时候,他不停的想,该怎么跟无尘打招呼。其实无尘错了,梁逸并非不懂得人际关系,而是在梁逸的心中,这个让皇帝动心的青年,总是特别的。 想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恨。借寻常的想法,这人是妖孽。 然而,无尘一身与世无争的淡然气质,又让梁逸明白,妖孽哪有这般干净。所以,梁逸很矛盾。 伙计们见惯了人事物,对无尘开始是意外,不过也仅仅是意外,他们马上去招呼。“几位客官,要先来点什么?大热天的,这里有冰镇酸梅汤,酸梅是自家种的,绝对是干净又可口的。” 冰镇酸梅汤,一直都是富人家的甜点,却没想到这种摊子上也有,实属意外。 要说酸梅,的确常见,可是炎炎夏日,要冰却是困难。这不,无尘好奇,梁逸也好奇了。“这大热天的,再厚的冰从城里运来,也该融化了。” 伙计微微一笑,知道梁逸的意思了。“咱们平民百姓,哪来的冰呢,这无非也是取个好听的名字,拉拉生意而已。” “这么说是欺骗?”梁逸三句不离法律,欺骗一来,便是犯罪,罪无大小,在这个刑部尚书的眼里,欺骗也是罪。 伙计倒是好性子,也没害怕,又解释道:“虽不是冰,不过当真是凉的。”说着,叫旁边的人先端了两碗上来,放在无尘和梁逸的面前。梁逸为人谨慎,看着碗里的酸梅汤,碗的边缘有水气,就像冰融化般。可是明明没有冰,又怎么会有这种场景,所以,刑部尚书不敢喝了。不是怕死,而是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无尘倒是洒脱:“谢谢。”接着他便端起了碗。 “倾公子。”梁逸出声,表示提醒。 那边的伙计还没从谢谢两字反应过来,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见了这么多的人,第一次有人跟他们说谢谢,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无尘摇了摇头:“先生放心。”说着,他众目睽睽之下喝了起来,一口不够感觉,又连着喝了好几口。“爽快。”放下碗时,碗中只剩下了几颗酸梅。“麻烦给他们也端上一杯,大伙儿也都累了,坐下来一起歇息下,出门在外,不必拘于小节。” 这个? 身穿便衣的侍卫们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这位世子一主子的方式说话。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梁逸,古往今来,哪有主子坐着,下人也坐的道理。 和他们不同,清扬不是下人,在名誉上,他是无尘的弟弟,所以他相当直接的坐到无尘的旁边,大声道:“伙计,要大碗的。” 文左和文右也不落人后,赶忙道:“我们也要大碗的。” 梁逸看这情景,先是蹙眉,接着不得不开口:“出门在外,的确不该拘于小节,不过……”他看着无尘,“公子也该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般随心所欲,偏偏让帝皇心动,今后,该怎么办? 无尘淡淡笑过,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着伙计道:“我只知道井水有冰寒之效,但不知这又凉又爽口的酸梅汤又是如何制作的?” 就刚才无尘大口大口喝酸梅汤的姿态,那伙计对无尘是真的佩服了。言行举止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作风。那位个小年长的,一看就知道是严以律己之人,而这位公子,青年又不张扬,虽然双腿不便,但个性极为洒脱。虽然如此,但是这位公子的性格也是极强的,那种不以为然的尊贵,很少见到。“其实和传统的冰镇酸梅汤不同,传统的冰镇酸梅汤,是需要把酸梅放进沸水里煮,然后等它凉了,再放入冰块,或者直接放到冰窖里。但是我们寻常百姓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是先把酸梅煮熟了、煮软了,这样它们的酸汁就会被煮出来,而后再端上一碗的井水,把酸梅和汁,同时混合在井水里。就像这位公子说的,井水有冰寒之效,这样便清凉可口了,又不破坏井水的清甜。” “聪明。”无尘听着,忍不住赞叹,“若是每个百姓都懂得生存之道,赚钱之道,那么瑞亚国何愁不会国富民强。”他豪气千里的话,引得梁逸一震。再仔细看着无尘,那自信绢狂的神情,梁逸的心怦怦的跳。他想起了忠王退兵的事情,忍不住久叹,如果此人能上战场……不,倾家的男儿在战场上,就如同神祗般,这个人,当真是倾家的子孙。 不过……心又黯然。 他一心效忠帝皇,只盼自己终生所学有用武之地。他尊敬帝皇,他知道,帝皇有理想有抱负,定会站在那最高的地方,受万人景仰,这样的帝皇,是不能够有污点的。而这个人,那已经隐藏不住的光芒,将来,也势必会是帝皇的污点。 想到这个,就算这人有多优秀,梁逸也不想看到这件事发生。 所以……梁逸放在桌子下的手,握紧了拳头。 “先生。”见梁逸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无尘开口。 “嗯?”梁逸回神,眼底的情绪,很快掩去。 “先生不喝吗?”无尘的视线瞥过梁逸面前的冰镇酸梅汤,好笑的问。 梁逸莫名,这个人叫自己,就只是问这个问题? 噗嗤……无尘忍不住,轻笑出声:“在下的确有个疑惑,想请先生指教。” “不敢指教,公子请说。”摸不准无尘的性格,梁逸自问阅人无数,可是眼前的青年,应该说还是少年的青年,是除了帝皇之外,他第一个看不懂的人。 明明那么年轻,眉宇间的青涩还在,可是那双眼睛,透着成熟和看透世间的智慧。他笑的那么坦然,跟他相处,实在是自在。 “在下好奇,先生为何会要在下一同前往?先生家里的那番话固然有理,可是反之,如果忠爷因此而计较,觉得在下此去是看不起他,不是适得其反吗?” 第6章 无尘的坦言,让梁逸又是意外。梁逸向来习惯暗斗,未曾想过,无尘竟然直接面对。他细细打量无尘,倾家人功高是真,却从未有一个文官,这也是倾家的弊端。如果当初,倾家中有文官,如果当初,倾家人和文官有交情,那么十八年前,倾无尘的事情,也不至于如此残忍。 但是现在看来,倾家有例外了。 这个倾无尘,怕是口才也了得。 想到这里,梁逸的心里更是复杂。倾家有了皇后,倾贤更是重掌帅印,而这个世子又不能小看,比起当年的倾家,现在有皇后这个皇亲国戚,倾家是更加辉煌了。如果皇后这一胎生的是皇子那就更加…… 不行,梁逸的眼神黯了些,也沉了些。 梁逸没有直接回答,无尘也精心等着,无尘的耐心是前辈子就养成的,所以他耐心好得很。 “梁某想的没有公子仔细,的确是忽略了。”久久,梁逸才道出这么一句。 只是如此?无尘挑眉,笑着不语。 忠王的长子是以侯爷的身份入葬,这葬礼的确不小。不过,虽然是葬礼,其实也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一则是为了平反忠王造反一事,侯爷是帝皇封的,忠王把不受宠的儿子的葬礼弄得那么大,是为了告诉所有人,皇恩浩大,也就是说,为了告诉帝皇和所有人,他起兵这件事,不过是死了儿子,一时之气而已。 二则,侯爷是帝皇封的嘛,他如此做,也是告诉所有人,帝皇也不计较这件事,那么往后帝皇如果因为这件事而怪罪他的话,也就不合理了。 如此小事,却被拿来利用,人心,果然是复杂的。 梁逸和无尘到忠王封地的时候,速度变慢了。无尘倒是没有意见,帝皇派梁逸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出使那么简单。梁逸善于观察,又工于心计,帝皇对忠王是有戒心的,梁逸此番,怕是观察封地的动静才是真。 不过,两人到封地还没多久,就被忠王派来的人碰到了。忠王也不是傻子,帝皇派人来,这是心照不宣的道理。 “梁大人,倾侯爷。”忠王派来的是他的副将,此人在战场上见过无尘,所以比起旁人来,倒是算得上认识了。“王爷忙着世子的身后事,所以不方便来迎接,还请两位莫要见怪。”对于这个说服得了王爷的护国公世子,他也是十分好奇的。最好奇的是,事后22王爷对着他们这些副将,竟然只说了一句话。 王爷说,皇家有了此人,定是福虎天翼。至于当时此人以什么理由说服了王爷,王爷并没有提起。 无尘笑着打了声招呼,便放下了马车的帘子,他只是陪同的,大事上,自然是梁逸说了算。 “理解理解,还请将军带路。”梁逸客气道。 对于梁逸此人,副将也是了解的,根据收到的资料,梁逸原是帝皇的食客,后来做了刑部主事,此人是帝皇的心腹,对帝皇忠心不二。 作为帝皇的左右手,如果少了梁逸,帝皇势必少了一股势力,不过要对付梁逸,首先要解除帝皇对他的信任,这件事恐怕又是一难。 副将领着梁逸和无尘很快到了忠王府。忠王府挂着白布,一看就知道是在做丧事,里面传出哭声,哭声断断续续,只是……无尘感叹,那哭声虽然声嘶力竭,可他感觉不到那种悲伤。 他记得,十八年前他被师父带走的前一刻,倾家人的哭声,是那么难过,那种难过,可以传递进他的心里。 无尘坐在轮椅上,看着忠王府。 他的到来,倒是引起了侍卫的多方注意,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俊雅青年,又着一身白衣,又是副将领着,不注意都难。 “世子……世子……”那位副将见无尘一直盯着牌匾上的白布,也顺着他的目光多瞧了几眼,和他离开时的一样,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无尘回了神,尴尬的笑了笑:“我失神了。” 将军也不在意。倒是梁逸,也跟着在白布上多看了几眼,心里觉得怪异。 忠王府灵堂内,忠王爷和妻室都在,听下人来报,副将领着使者到了,赶紧出来。才走到门口,就碰见了无尘等人。忠王的视线,先是停在无尘身上。至于梁逸和副将,已经被他忽略了。 白衣似雪的青年,和那日在战场上碰见时的一样,一身淡然的气质,静静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记得那日在战场上,他也是这样的看着自己。没有害怕,也没有紧张。这种淡定,忠王鲜少见到。 不同于那日的是,那张俊脸上,此时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淡淡的神情。而那日,那自信中带着几分风流的笑,让忠王印象深刻。 忠王和无尘点了点头:“多谢世子来送犬子一程,还请转告皇上,皇上的苦心,本王心领了。” “皇上本想亲自来,无奈朝廷事情太多,还请王爷体恤。”无尘也回答的客气,只是他倒是有些郁闷,这忠王接到圣旨的时候就该知道,他只是随同,真正的使者是梁逸,那么他此刻特意忽略梁逸,而跟自己交谈,又是为何? 为何?无尘明白,心里苦笑,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勾心斗角,还是少不了的。纵然忠王现在平了,可他的心未平,藩王造反的事情,怕也是迟早的事情。想到这里,无尘不禁蹙眉。战争中伤害最大的,就是平民。帝皇和藩王的兵力差不多,两军交战,结果是未知数。 但是有一点,他却是亲自体会过的。军心和民心的团结是相当重要的,而上次在山姆渡的时候,民心所在,并非是军队这里。如果帝皇的军队能够得到民心,那无疑,这军队会更加的强大。 无尘的心里有了法子。 自古以来千篇一律的道理,要得到民心,首先要让他们拿到好处。而如今这年代,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切身尝试到的利益。 “王爷。”无尘虽然在想事情,可也没忘记忠王的用意,他一边为忠王引荐,“这位是刑部尚书梁逸梁大人,怕是王爷不认识,梁大人是陛下这次钦点的使者,而无尘就是图着和王爷有一面之缘,才来的。” “哦。”忠王赶紧道,“原来是梁大人,本王眼拙,本王眼拙啊。” 梁逸也是个人精,接着道:“王爷请节哀。” 节哀,这忠王哪有半分的哀啊,梁逸这话,分明也是故意体型的。 接着,忠王吩咐管家把他们带去了客房。只是在途中,竟然碰见了瑞寒。瑞王会派人前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派瑞寒前来,可见他对这件事的注重。瑞寒是瑞王世子,将来的瑞王,瑞王此举,说明他对忠王的拉拢之心,是很强的。 “世子,许久不见。”瑞寒的穿着一向讲究,白色是他尤其不爱的颜色,他觉得太素雅,晦气。可今天,他竟然难得也穿上了白衣,那款式,跟无尘的倒是有几分像。 他摇着一把扇子,深藏着笑意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无尘。显得跟无尘像是很熟悉。梁逸把这一幕,记在心里。 无尘也不禁露出几分笑意,瑞寒心机之深,他是了解的,可是对这个瑞王世子,说真的,他的印象倒是不错。 这一点,无尘自己也觉得怪异。 “小王爷的风采倒是依旧。”无尘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神情中有几分慵懒。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面对着瑞寒的时候,虽然需要谨慎,可有时,他却是难得的轻松。 瑞王年少就被送去京都当质子,他的心智比一般人深沉。可也因此,偶尔流露出的几分孩子性,也被当成了玩世不恭。 “世子此言有误。”瑞寒走到无尘面前,用轻佻的眼神看着他,“我和忠王世子从小生活在质子府,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久而久之,变成了手足,如今死了手足,小王哪有风采可言,世子仔细瞧瞧,小王每晚懊悔,恨不得出事的那个是小王自己啊。” 瑞寒说这些的时候,情深意重,语气忧愁。若是不认识的人,定会被他感动。不过他说的也真,这十几年的生活,几个质子要成患难与共的朋友,也是常理之中。可如果换了瑞寒,要谁当的成朋友,恐怕是哪个人有他用得到的地方。 无尘一笑而过,别有深意的看了他几眼,这几眼,竟叫瑞寒心悸动了一下。 “小王爷……小王爷……”幸得身边的人叫唤,才回了神。“小王爷,那人就是护国公倾家的世子?”问话的是瑞王府跟出来的心腹。 瑞寒瞥了他一眼:“你有高见?” 那心腹明显的感觉到小王爷的心情不错,却不知道理由,不过也大着胆子发表:“帝都的水好,养出来的少爷都长得俊俏,那世子的相貌果真是绝代,可惜了……可惜这双腿。” 可惜了这双腿吗?瑞寒慢慢的眯起眼,心里琢磨着其他的心思。 第7章 “师兄,刚才那个孔雀男好像在哪里见过。”清扬一进房门,就拖着下巴沉思。 “哦?孔雀男?”无尘好笑的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小师弟,“师弟见过孔雀?”孔雀这形容若是让瑞寒听了去,不气得半死才怪。 用孔雀去形容一个人,分明是贬义词。 “哪里,书上说过,孔雀开屏,那羽毛不是有绿色的吗?你看那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腰间还系了一块绿色的宝石,张扬着呢,不是孔雀是什么?”听清扬说的一本正经,不过那语气怎么就酸溜溜的? “我看你是看上了绿宝石,值钱呢。”文右不会看脸色,一语道出清扬的心事。 “你胡说。”清扬瘪瘪嘴。不过,刚才那块绿油油的石头,也当真是好看。 “切。”文右不以为然,“我听说洪庭是个好地方,那里宝贝多着呢,你若是喜欢,跟着瑞小王爷去洪庭,别说一块绿宝石,还有红宝石蓝宝石呢。” “你你你……我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我是要跟着师兄的,上天下地,我都要跟着师兄的。” 清扬被逼急了,生气的大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吼出的话有多么不合常理。 文右被他吼的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人会生气。 文左看着清扬因生气而泛红的脸,又看着自己兄弟一愣一愣的神情,不由的笑了出来:“文右,你跟清扬闹什么?”意思是,清扬还是个孩子。 文右嘴巴动了动,终是没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清扬又吼他了。所以,他只好动动嘴巴,表示自己的无辜。 清扬见文右不说话,瞪了他一眼:“师兄,我看着府邸也不是很干净,咱们早点给那死去的王爷上了香,早点就回去吧。”这地方,他不喜欢。 特别是看见那孔雀男之后,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股预感随着他的胡思乱想,越来越恐怖了。光是想想,清扬的身子抖了抖。 他是修道之人,很少出现胡思乱想的状况,除非是自己心神不宁,而修道之人一旦心神不宁,就代表某些事情变化了。 无尘细细看着清扬的神情,他突然想起师父说过,清扬命中注定有一劫难,所以才不得不下山,难道说清扬的劫难和瑞寒有关? 无尘回想,眼中突然闪现锐光,也许…… “有师弟在,就算是死人复生了,我也不怕。”无尘一席话,让清扬原本不安的心,又渐渐安了下来。清扬是个单纯的孩子,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心就飘飘然了。这会儿,自己仰慕的师兄又说着这么恭维的话,他当然是自负了起来。“真的?”少年眨着眼睛,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让无尘想起了上辈子家里养着的狗儿,就是这样子。 那时,他靠在三楼的阳台,吩咐下人把狗盘子端到他阳台下一楼的空地上,然后他一边看着狗儿,一边往下面扔狗粮,久而久之,狗儿聪明了,肚子饿的时候,就会在他的阳台下叫。那个时候,无尘觉得狗是他最忠实的伴。 再看看自己的小师弟,这孩子从小被师父捡来。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裹在棉袄里,红彤彤的脸蛋,好不可爱。那双如同星星般被点亮的双眸,嬉笑的看着自己,这是无尘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要弱小的生物,和家里的狗不同,这是人。 也是无尘第一次感觉到,身边还需要一个弟弟要他照顾。 “真的。”无尘招了招手,清扬便蹲到他的脚边,无尘高兴了,揉着清扬的脑袋,这种感觉太棒了。 文左和文右汗颜,他们出去的时候,文右问:“哥,你确定小清扬和少主是师兄弟吗?” 文左想起刚才:“应该……是吧。”虽然无论怎么看,都是主子和宠物。 忠王长子的丧礼之后,忠王邀请了瑞寒、义王的使者、靖王的使者、以及梁逸和无尘聚一聚。 丧礼不过是形式,藩王和帝皇的使者相聚,才是主要目的所在,大家都想借此机会搞清楚帝皇的目的。 相比于义王的使者,无尘对靖王的使者有兴趣。如果他没有记错,当日新皇登基,那个晚宴上,这个靖王的使者也有参加,而他虽然坐在靖王的身后,但那份气度,绝对不像一般的下人。 对于无尘的打量,秦傲只是点了点头。秦傲长得不错,轮廓鲜明,面色冷峻,气势虽不是那种特别强大,可也不弱,让人不敢忽视。他坐着的姿势很挺,绝非那种卑微的下人,或者只是靖王府的管家。这个人,不简单。 无尘也没有被抓到的难堪,既然对方发现了,他就光明正大的打量。倒是对面相是有一些执着的,从面相上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忠是奸,且看此人一身刚正,气宇轩昂,不像是那种奸佞之辈。 不过,如此人物宁愿在靖王府当个管家,无尘觉得,不管是自己还是皇帝,倒是小看了靖王。 瑞王不简单,相比那个靖王也是个人物。 无尘举起酒杯,对着秦傲做出了一个干杯的动作,他不善于喝酒,所以杯子里装的是水。忠王对无尘也是偏爱,这把戏,还是他特别命人准备的。 秦傲的眼中敛下惊讶,秉着四王友好相处,他来这里,是靖王的主意,当然,是靖王听说了倾无尘会来,才特别安排的他。这个倾无尘,竟然能劝退忠王,的确是令人好奇。 帝皇宴会之后,靖王偶尔会提起此人,原是觉得此人是可造之才。经过忠王一事,可已经是不是可造之才那么简单了。 秦傲举杯,一饮而尽。只是心中暗想,这个人方才的偷偷打量,分明是故意的,他在评价自己,否则被自己发现之后,也不会如此直接。只是,从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么坦荡的眼神。 如非是掩饰的好,那就是此人是当真光明磊落之人,只是人生在世,又有谁,是真的光明磊落呢? “世子身份贵重,姐姐是皇后娘娘,父亲又是大将军,还是先皇亲封的侯爷,之前的事情,还请世子在皇上面前,替本王美言几句。”忠王道。 无尘谦虚道:“王爷的身份更举足轻重,边疆的安稳还是靠着王爷把守,皇上曾有言,自古忠义两难全,而我瑞亚国,忠有忠王爷,义有瑞王爷,这是福气。”这话有歧义。 秦傲听了,心里觉得好笑。虽然是忠义王爷,可是偏偏,这次造反的又是他们。这个护国公世子,实话也不怕别人误会,果然是个人才。 忠王笑着:“这次的事情,还是多亏了世子相助,若非世子在战场上的那番话,本王这会儿,定是连累家人了。”事后才知道,帝皇已经派了十五万的兵马,从后围剿了上来。 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忠王还心有余悸。格力家的江山,经过这件事,怕是坐稳了。只是……视线看向瑞寒,瑞王那个老狐狸,竟然敢拿他们下棋,这口气,一定要出。 瑞寒假装没发现忠王盯着自己的阴寒眼神,他也跟着举杯:“世子若是不急着回帝都,可要去洪庭坐坐?” “哦?”无尘挑眉,意外于瑞寒的邀请。这是忌讳,他怎么敢邀请自己。 “小王说了,世子可不要生气。洪庭有一神医,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他的医术却是相当高明的,世子的事情,说不定在那里,就是一个希望。”其实,他也很想看看此人站起来的模样,虽然这对洪庭对父王而言,绝对不是好事情。可是,瑞寒抵抗不住这种想法。 瑞寒此话一出,果然,忠王秦傲等人全看着他,就连一直观察情况而没有出声的梁逸,也看着他。 这是一个希望,谁不愿自己的脚能够走路。 然而,无尘摇摇头:“这么多年,我倒也习惯了。高处不胜寒啊,坐在低处,心放心些。” 无尘的话,让听者惋惜了。大家许是想起了十八年前倾家的事情,功高震主,高处不胜寒,身在朝廷,这是需要防备的名言。 聚会散了之后,大家各自回了房间。 “有事?”无尘见文左走进门口,却又徘徊着不说话,便直接问。 “少主,今日的事情,属下有些担心。” “你看出来了?”文左心细,无尘不觉得奇怪。 “是的,今日别说忠王一直围着您,就连三王的使者也是围着您说话,梁大人反而成了陪衬。他们言中不难听出在恭维少主,也不难听出有些话在抬举护国公府,属下怕若是梁大人回了京都,在那位面前说了什么……”文左有心。 “梁大人不是小人,无须担心。” 梁逸是小人吗? 梁逸的房间里,梁逸自从聚会散了之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静,他的心腹看着他脸色诡异,便忍不住问:“大人可是在生气?” 梁逸看了他一眼:“本官生什么气?”烛光暗,他的神情看不出特别,不过听那语气,分明就是在赌气着计较。 “大人,属下都替您委屈。明明你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些年,您为皇上的事情茶饭不思,您为皇上筹谋划略,可是今晚呢?在那些人面前,您又算什么?而且……属下说句不中听的话,倾家如果不是靠皇后,哪能再起死回生。” “闭嘴。”梁逸蹙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皇后现在就是皇后,而且不管被人怎么想,难道本官还不知吗?当年倾家的事情,的确是先皇愧对了他们。” “可一事归一事,倾家能够卷土重来,难道不是……” “阿德。”梁逸的声音沉了下来,“倾贤是个好官,朝廷如果没有了他,那是国家的损失,当年的太子如今的帝皇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娶了皇后,拉拢倾家。而且……护国公有福气啊,十八年前的事情,或许……呸,我在说什么。总之你记住,今日这些话,本官听听也就罢了,如果传了出去,传到皇上的耳边,本官也保不住你。”梁逸放下重话,帝皇对那个人的爱,梁逸知道有多深,帝皇敢当面承认,可见已经深入骨髓了,若是让帝皇听到这些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梁逸的心又是复杂。倾无尘距今为止的表现,虽不是很明显,可此人有大将之风却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说当年的语言,真的只是空穴来风吗? 第8章 聚会的第二天,梁逸和无尘商量之后,就告别了忠王。却没有想到回程的途中,瑞寒又加了进来。从忠王封地会瑞王的封地,和从忠王这里到京都,倒是有一段路可以随同。不过瞧着瑞寒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故意凑合的。 “世子真的不考虑去洪庭吗?洪庭虽然不必京都繁华,可也是个地方,况且那里的大夫医术也高明。”瑞寒骑马,和无尘的马车并列而行,把原本属于文左的位置,给占据了。文左倒是没意见,只是文右和清扬看着,非常不爽。 “小王爷放心,总会有机会的。”无尘在马车里,一边看着书,一边回答,他一心二用的本领是被清扬给缠出来的,如今用在瑞寒的身上,刚刚好。 “要不这样,我把大夫请来京都?”瑞寒的热情如火。 无尘拿着书的手一顿,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情绪,最后他合上书:“我这马车虽然不大,不过还能容得下一个人,小王爷可要上来坐坐?” 瑞寒一听,根本不用回答,人就跳到了马车上。 马车是不大,放着轮椅的马车就更显得拥挤了。不过,对着一个你觉得有趣的人,就算拥挤点,瑞寒也觉得值得。 对上无尘似笑非笑的眼神,瑞寒的心痒痒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他扬起玩世不恭的笑:“不知道世子邀小王上来,所谓何事?” 噗嗤……无尘轻笑出声。“小王爷是性情中人,在我面前,大可真实一些。” 哦? 瑞寒就着无尘的话,眼中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无尘看着他,斯文的脸上,表情没有变化,是第一次见瑞寒的那般。“小王爷,无尘喜欢同爽快的人结交,心机比来必去的太累,不如小王爷坦言,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无尘说?” 这会儿,瑞寒有些哭笑不得了。听着这人的话,分明是把他当成孩子了。也不想想,论年纪,自己可是年长此人几岁。 不过真性情吗? 瑞寒总算明白,无尘三番两次能够吸引他的时候,那就是真性情。此人的一言一行,都透着真实两字。也许心机比来比去的习惯了,却偏偏忘记了人生中,还有一个真字。 “我想和世子说的话,世子是不会同意的。”瑞寒的视线停在无尘拿着书本的手指上,十指骨架匀称,很漂亮。这双手,是做不得粗活的,甚至是被养尊处优的。 瑞寒想起了清扬会使极光之殿的功夫,也肯定清扬来自极光之殿,那么此人也是来自极光之殿了。他曾听人说,极光之殿虽然高高在上,是世外之地,可是那里每日早晚的功课很多,每个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不禁好奇,双腿不便的无尘,又是如何在那里养尊处优的。 瑞寒的视线很专注,他甚至能看清无尘的手上并没有茧或者疤痕,这双手,一定没做过粗活,甚至练过功夫。 身在极光之殿,没练就极光之殿的功夫,真是一种损失。 可是瑞寒又觉得高兴,这人不会武功,又显得他亲近了些。 “既然明知不可违,小王爷又何必为之。”无尘摇头,如果在现代,他和这人,一定能结交。 其实他们很像,骨子里的想法很像。可是今生,他们是敌对的,除非瑞王不会造反。可就算如此,帝皇削藩的心不会停下,藩王如果非削不可,那么瑞王的造反,就是迟早的事情。 而到那个时候,瑞寒和自己,就是非战不可的敌人。就算上战场的那个不是自己,也极有可能是父亲或者大姐夫。 而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场仗输掉。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人性的坚持吗?”瑞寒收回视线,“我不怕说句不中听的话,先皇如此对倾家,枉为人君。” “功高震主,自古以来的通病。”无尘不反对。 “既然如此,倾家又何必再效忠皇室?以护国公的能力,无论去哪里都不怕英雄无用武之地。” “但是无论在哪里,都是为人臣。”无尘指出问题所在,“还是小王爷要我父亲谋朝篡位?” 这个?瑞寒话一顿,是的,他刚才把话说死了。“倾家可全身而退。” “小王爷为倾家想的真周到。”三姐已是皇后,这全身而退,今生都不可能了。 “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无尘,如果坚持下去,我们终有一天,会在战场上见。”这种预感,该死的难受。他欣赏这个人的人品,欣赏他的气度,可是要打个你死我活,他一想到这个,心就会痛,这种痛他从未经历过,也常且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觉得,是自己想和这个人交朋友。 “那么,我倒是有个提议。”无尘挑眉,笑得如沐春风。 狐狸,瑞寒心想。 “其实你我都知道,你父王终会造反,如果小王爷可有办法说服他,那么……我保你瑞家,满门永享荣华。” 哈哈哈哈……瑞寒大笑,笑声狂傲且张扬:“无尘肯定这场仗,皇帝会赢?”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不是肯定那个男人会赢,而是肯定自己不会输,因为如果那个人非战不可,那么,自己也会舍命陪君子。 是的,在无尘眼里,堂堂帝皇是个仁君。 “你又能肯定他能得人心?而我父王不能?”瑞寒嘲笑,为无尘的这句肯定的话不痛快。 “从十八年前他救了我那一刻起,我就肯定,这个人将来,一定能得民心。为一个国家牺牲一个子民,那是明理之中,可是为了造反,为了私心,为了真正,而置黎民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这种人,是不配拥有民心的。” “你知道些什么?”瑞寒眯起眼。心警惕了起来。就算他再欣赏这个人,有些事情,也不愿让这个人知道。 “义王长子和忠王长子的事情,小王爷心里比谁都清楚。小王爷代替无尘传递一句话给瑞王,担心作茧自缚。” “倾无尘。”瑞寒眼底已经泛起了杀气,他一字一字咬着无尘的名字,无情又狠的语气。 无尘还是微笑,坦荡的看着瑞寒。他不怕瑞寒动手杀了他,如果真要杀,就不会露出杀气让人警觉。而且,别说外面有清扬在,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信瑞寒不会杀他。这种信任,和信任格力惠的感觉不同。可是,他却是十分肯定,瑞寒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 “好。”瑞寒收敛了杀气,他突然倾身向前,将无尘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深邃的双眼看着无尘俊雅的脸庞,“这会儿,我是更想你去洪庭坐坐了,怎么办?” “小王爷有自信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我?” 瑞寒沉默了半响,松开了手。的确不能,别说有帝王的暗卫在,就是那个清扬,他要带个人从他手底逃走,已是不可能。“罢了,今日一别,但愿再见时,还能像今天这样侃侃而谈。”瑞寒退后一步,“无尘,告辞了。” 不等无尘说再见,瑞寒就飞出了马车外,直接跃上自己的马,策马而去。 无尘挑起帘子,看着瑞寒的背影,心沉了几分。 另一辆马车里,梁逸很纠结。瑞寒上了无尘的马车,虽然他听不到窃窃私语,可是总觉得他们暗中有勾结着什么。并非他度量小,而是这件事关系重大。 梁逸其实也是个正直的人,只是再正直的人,当他知道帝皇那不容于世的秘密之后,就正直不起来了。 所以,梁逸双手握拳,心里有了主意。 夜晚,在客栈下榻之后,梁逸拿着一壶酒,找上了无尘。守门的文左和文右还没去休息,对梁逸的到来,都觉得诧异,只是又没有拒绝的理由。 “世子还没睡吧,本官有些疑问,想请教世子。”话虽是对着文左和文右说的,声音却不轻,分明是故意说给无尘听的。 才吃了晚饭,没睡是正常的,于是无尘道:“梁大人快请进来,无尘正闷得慌,想找个说话的人呢。” 待梁逸进去之后,无尘吩咐文右带着清扬去附近逛逛,就当堪察民情,也让文左去值班,看看马儿是否都喂好了。 这很明显的是在支开人,大家心照不宣。 “倒不知道梁大人原来也好酒。”无尘和梁逸面对面坐着,从气质和长相上,两人明显的好笑。 “美酒佳肴,谁人不爱。”梁逸一向惜字如金,今日倒是话多了些,“世子可知,人生在世能几时,活着不痛痛快快,死了就追悔莫及了。” “死了一了百了,哪还能追悔?”无尘轻声叹气,又有几人知道生死轮回。 哦?梁逸以意外的瞪大了眼睛,虽然他的眼睛真的小。过了一会儿,他竟然豪气的跟无尘干起了杯:“不错不错,死了一了百了,哪还能追悔,世子看得透彻,透彻啊。” 无尘也不矫情,不过他酒量不行,只是浅浅的喝了一口。 房间又是一阵安静,梁逸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人,你不说,他就安静的等着,你说了,他也跟着谈几句,可是从来,他不会主动说话题。梁逸不知道帝皇喜欢这个人什么地方,在他看来,这人闷得很。 在梁逸评价无尘的时候,他尚且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心里,他也是闷得很。 无尘大概是等够了,也看够了,又不好叫梁逸为难,才主动开了口:“梁大人特意来找无尘喝酒,可是有事?” “的确,心中有几个疑问,一直解不开。” “大人请说。” “在世子心里,何为君?” “为君王者,不求不愧于心,只求无愧于民,此乃君。为君子者,不求无愧于人,只求无愧于己,此乃无尘心中的君。” 前一句,梁逸是认同的,为君王,利益衡量之间,只求无愧于民就好。可是下面一句,他很疑惑,无愧于自己,那愧对别人又该如何?可对上无尘正直清澈的双眼,他心一震,也许此人的无愧于己,不一定是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 “梁大人,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我小到只求家里平平安安,只求家人开开心心,只求自己平平静静,为此,我会做小人的事情。”无尘的话很简单,他所谓的君,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何为国?”梁逸又问。 “我不在乎国,我在乎的是这个国家当家的人。”无尘回答的更加直接。 “那如何看待伦常?” “世界没有伦常,我做自己的事情,既不损人也不害人,关乎伦常干什么?” 这个?梁逸盯着无尘,他沉默了一会儿,再道:“世子非一般人,梁某看得出来,世子也明白,梁某此番叫上世子一同出使,必是有因。梁某相信世子的坦荡,只求世子有一天,能念着陛下曾经救过世子的命,而……”而放过陛下。这句话,梁逸说不出口。 短短几句话,他便明白倾无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人洒脱随性,但是陛下呢? 无尘蹙眉,心则是波浪汹涌,梁逸的话不难听出,难道说他知道了什么?但看着梁逸欲言又止的神情,无尘的眉头又松开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会助陛下,一统江山。” 梁逸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在床头坐了很久。回神的时候,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壶,然后把酒壶狠狠的扔了出去。接着酒壶碎了,杯中的酒洒了出来,不可思议的是,里面竟然是毒酒。 看着那些毒酒,梁逸又想起了倾无尘的话,我会助陛下,一统江山。就算是他,想着帮助陛下,可也不敢如此大肆夸口,那个青年,好狂妄的口气,却偏偏让人,内心沸腾不已。 “梁大人。”房间里,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梁逸惊觉的看去,只见窗口坐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没有蒙面,梁逸熟悉的很:“卓雅。” 帝皇身边的第一护卫。 梁逸笑了,果然,陛下还是派卓雅来了。“如果方才,我拿毒酒给了世子,卓雅你会怎样?” 卓雅瞥了他一眼:“陛下没有吩咐。”半响后,卓雅又道,“陛下对世子……非常在乎。”卓雅不知道格力惠对无尘的感情,通常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格力惠都是屏退所有的暗卫的。格力惠的感情,只对梁逸承认过,所以格力惠对无尘的好,就连卓雅也是看着莫名。“不过我敢肯定,就算是陛下不吩咐,大人也会身首异处。因为,世子身边的那个少年,武功可不简单。” 身首异处吗? 比起身首异处,梁逸更在乎的是,帝皇的吩咐。 第9章 表面上,藩王质子的事情,随着季番的失踪,帝皇的恩赐,已经和平解决了,可实际上,季番的失踪是个谜,李副修的查无所获也是个谜,而和平面具下的人心,当真能和平吗? 帝皇和藩王之间的矛盾,随时都会爆发,只是时间而已。 瑞王的野心,其他三位藩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现在没有忠王和义王支持的瑞王,是不敢和帝皇斗的。 而忠王记着无尘的那句话,充分表现了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至于义王,谁都不知道帝皇和他的约定,除了石连明德之外,也无人知道,在那个战场上,帝皇曾经私下见过义王。 在这种情况下,国家暂时,是太平了。 而梁逸,经过这次的出使,又经过朝廷的大肆改革,在没有了文官之首季番的阻扰下,丞相之位,也是显而易见的。 相反,众人寄予厚望的护国公世子,却是没有了消息。出使回来之后,他便接了帝皇的圣旨,在工部和吏部行走。虽然是行走,可是众官员还是怕的,深怕自己出了点错,被抓到了辫子。 不过等了好几天,都不见无尘去行走,这件事也就淡忘了。 比起国家和朝廷的波涛汹涌,护国公可是热闹极了。因为石连明德的回家,连带着倾无雪也回来了。 内院 无尘向帝皇要来了安理,果然如同无尘预料,这安理和清扬的性子虽然不同,看年龄相仿,更是容易相处,加上一个文右,不管是正面还是反面,文右的冲动和安理的内敛,都可以作为清扬的教材。 大厅 无雪带来了很多地方的特产,是地方的百姓为了表达对石连大将军的谢意,专门给送来的。石连明德家中已无人,所以这些特产,自然是进了护国公府。 “家里人多,这大部分留着,这一小部分改天进宫的时候,给小妹送去,我叫大夫看过,对女子安胎,有很大的好处。”无雪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拿了出来。 “行了行了。”无云上前拉住她,“大姐,你好好的回来就让我们欢喜万分了,家里和宫里哪缺东西,你就别忙了。我看呐,你倒是瘦了很多,该要好好补补的那个人,应该是你。” “就是就是,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我这个当娘的不管你,现在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这边境打仗的事情,你就别去了,省得为娘的提心吊胆。”倾夫人吩咐下人把东西收拾下去,也跟着把大女儿好好的看了一遍,“的确是瘦了,这脸蛋都凹进去了。” “哪有,我的身子好着呢。”无雪见众人把话题都绕着她,发起了脾气,“我觉得弟妹才是瘦了,刚来我们家的时候,这身子看着就是好,娘,二妹,你们也该把视线放在弟妹身上才是。”无雪走到净暇面前,她素来大胆惯了,这会儿双眼盯着净暇的肚子,“什么时候弟妹若有个娃娃,娘和二妹才不会这么无聊。” 净暇脸一红,眼底闪过寂寞,不过随即,她又笑道:“这哪是我想就能有的。”接着她撒娇似的看了无尘一眼。这一眼在别人眼里,自然是夫妻间的眉来眼去,可是只有无尘知道,这一眼,带着净暇太多太多的委屈。 “大姐,我们还年轻,不急。”无尘只好赔笑。 “对了,无尘的事情我可是知道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英俊潇洒的弟弟,是多么的出色。”她对着无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错不错,就是好。” 无尘任由她看着,微笑的眼底,掩饰了对无雪的关心,大姐的性子,似乎更加活泼了。可是…… 午膳的时候,倾贤和石连明德夏草回来了。将军府一直是个摆设,石连明德来丈人家吃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加上他性格豪迈,不拘于小节,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妥,所以一回生两回熟,他来的勤,也来的欢喜。 毕竟,谁不喜欢回家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比如空荡荡的将军府,自然是护国公府热闹了。 不过,这次却是个例外,从下朝回来,倾贤的脸色并不十分好。而石连明德也似乎有了心事,就算旁人看了出来,也不好问。 午饭后,无雪提议,择日不如撞日,干脆进宫去看看无双。这个提议好,不过也让倾母担心了起来:“前段日子不知怎么了,无双竟然有滑胎的现象。好在之前身子好,也好在太医处理得快,否则,真不敢想象。” 无尘正在喝茶,听得这句话,手一顿:“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回家几天了,就怎么没听?三姐一向喜欢跟他亲近,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心里有些愧疚了。 “就你出使的那几天,后来稳定了,也就没有提起了。” “太医可说了原因?”这个孩子,不管对帝皇而言,还是对无双而言,都是相当重要的。而且,无尘在知道了帝皇的心意之后,更加知道那个男人的固执,如果这个孩子有个万一,那么那个男人和三姐之间…… 无尘光是想象,心竟然有些颤抖,他觉得身子有些冷了。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净暇问。 “没事。”无尘摇头。 净暇以为他是担心无双,也就没有多言。 “太医没有说,但是止霖带来了消息,说是太医估计是心病,说无双担心后宫会添人。”倾母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她也是担心的。 现在国家暂时稳定了,帝皇二十有六的年纪不小了,后宫只有无双一个皇后,这纳妃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倾母偷偷祈求,如果无双这胎是个男的,后宫的位置,就更加稳定了。 都说养儿得操心一辈子,可是生了嫁给皇家的女儿,作为父母的,又何尝不是得操心一辈子? 无尘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听不进其他,唯一回荡的几个字,便是倾母的纳妃。 无尘记得那人曾经说过,只要有了后宫的三千佳丽,终有一天,会放下这段感情的。站在理智的角度上,无尘何尝不想那人放下这段感情,又何尝不想自己放下这段执着。可是心,却是堵得很。 他不是十八岁的无知少年,他活了两辈子,比任何人更明白自己需要的想要的是什么。现在这种心闷发堵的感觉,就是在意。 “无尘……无尘弟弟?”无云伸出手,在无尘的面前晃了晃。 “二姐?”无尘回神,心里又懊悔。他该担心的是二姐,怎么又偏偏计较起这件事了。 “我们在讨论去宫里的事情,无尘可要去上一趟?不然照着无双的性子,定是以为我们不把他的无尘弟弟带来。” 无尘犹豫了,妇道人家进宫是不碍事,可是他一个男人,掺和在里面,却是不怎么妥当。 这时,倾贤开口了:“你们去看看无双也好,恐怕这时,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沉默了许久的倾贤,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得大家一愣。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无尘问:“父亲此话怎讲?” 倾贤又不说了。 倒是石连明德开了口:“早朝的时候,有官员提议,陛下的后宫,该热闹热闹了。” 这不,都成了乌鸦嘴,刚刚才提到的事情,竟然成真了。难怪刚才倾贤和石连明德一句话也不说,倾贤不说,是怕影响大家的心情,毕竟皇后是他的女儿,谁愿意女儿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石连明德不说,是爱护自己的妻子,毕竟皇后是他妻子的妹妹,说出来,定会影响无雪的心情。 如果说刚才的猜测叫无尘心发闷,那么现在倾贤的话,叫他惊得忘了反应。只是猜测就如此不愿,如果成了真,无尘蹙眉,和往日平静的神情极不相同。 “这好端端,怎么突然会?”倾母看着倾贤。 “之前事情多,官员纵使有这个想法,也不能不干提,现在平静了,当然不会放过。何况……”倾贤顿了顿,没说。 “何况倾家如今是什么身份,大姐是将军夫人,小弟虽没有官职,却有功劳在身,父亲又官复原职,小妹是一国之母,又身怀龙种。大家想巴结我们,却又想抗衡我们呢。”无云的声音多了几分往日少有的冷酷。 第10章 对于一个从学就被定为未来帝皇的男人,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现在,也不会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更何况,格力惠还是真正的帝皇。所以三宫六院,在他的眼里,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是,那是在他没有心动之前。 有一种动物,一旦动了心,他只会守护一个伴侣,这种动物,大家被称之为狼。帝皇有的时候,就是狼。 而格力惠,也是这种男人。 他这一生原本淡于情,如果不是遇见了无尘,也许一生都在国事上费心,可是偏偏,人生中有命中注定这个词。 御书房里,帝皇阴沉的脸色,叫路公公不敢直视。路公公多少能猜到帝皇的一点点心思,帝皇心里惦记着世子,可是在路公公的心里,对帝皇的这份感情,多少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是奴才,这种事情不用他去操心,可是总觉得这种男男之间的不伦之恋,太过匪夷所思了。 最初,他也偷偷希望着帝皇只是三分钟的热度,就算世子是个好人,可这也不正常的。可是一次次的,路公公明白了,帝皇对世子,那是真上了心。 可是,路公公比谁都明白,他们之间,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寻常人家,凑合凑合着也就算了,可他们不是寻常人家啊。帝皇就算没有三宫六院,皇后腹中若是个男胎,也还能凑合。但是世子呢?倾家不能断了子孙啊。 想到这里,路公公又是一阵纠结,他差点忘记了,皇后和世子,还是亲姐弟。 于是,路公公不想了,这皇帝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这是干嘛呢。 倾家三母女进宫看无双的时候,无尘终究还是没去。 皇后寝宫 无双对于倾母和姐妹们的到来,很是开心。住进了皇宫,有诸多不便,比起在太子宫的时候更加的不自在。 自从听说皇后滑胎的事情,倾母就想来看看无双,可是念着无尘在外,自个儿心里就干着急,见了面,又无从安慰起。 无双虽然高兴,可是脸色却不复以前的红润,整个人清瘦了很多,倾母看了,很是心疼。 “这身子怎么就这么瘦了?”倾母摸着无双的脸,瘦的都要凹进去了。 “娘亲,怀孕磨身子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无双笑着握住倾母的手,“才听陛下说姐夫回朝了,我就想着大姐也回来了,这才想,你们就来了。自从进了宫,一家人能够这样聚聚,也是一种福分啊。” 听着无双的感叹,倾母和无雪无云对看一眼,果然,不是她们多想,无双变了很多。女人结了婚,又嫁进皇家,改变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如说变得成熟也就罢了,然而在她们的心里,无双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副幸福的样子,可实际上,她的眉宇间全身忧愁。 是什么叫一个人变得如此? 想起了之前倾贤和石连明德的话,她们的心中有了底。 眼下只有她们母女姐妹,倾母心里的话也就直接说了:“双儿,今早的事情听你父亲说了,你可是在为帝皇纳妃的事情难过?” “怎么会。”无双摇了摇头。 “双儿,不要骗为娘,娘和姐妹们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的性子难道还不了解吗?可是双儿啊,你的丈夫是一国之君,帝皇注定了会有三宫六院,这个道理,在嫁给他之前,你早就明白了,不是吗?”倾母安慰无双。 “娘。”无双看着面前关心她的娘亲和姐姐,心里是安慰的,可是她心里的执念,当真不是因为这件事,“娘,那父亲可曾告诉你们,陛下已经当着满朝文武,拒绝了这门亲事。” 无双说起这个的时候,心里藏着满满的苦,只是倾母和无雪无云看不透。或者说,她们想不到这个苦。 什么? 倾贤的确没告诉她们皇上拒绝了选秀的事情,理由是皇后胎位不稳,选秀的事情不急,但是一旦因此而影响了皇后的胎位,那才是大过。 “既然如此,双儿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 无双想起了那天。 那天,正巧是无尘劝退了忠王回宫的那天。无双那天特别高兴,她不是因为弟弟立了功劳而高兴,不是因为因此可以巩固她的皇后位置而高兴,她高兴的是她的弟弟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站起来了。 所以从无尘被传上执政殿开始,她便来等着了,她想对他说恭喜。只是没有想到,满腔的热情,一下子被打到了谷底,甚至让她体会到了寒冰般刺骨的痛。 当百官下朝的时候,无双正想过去,却不料无尘被路公公叫走了,她不知怎么回事,就一路跟着,也许,那个时候的她只是好奇,只是想给弟弟一个惊喜。 就因为是这种惊喜的心态,她便撤退了宫女,毕竟在皇宫,她也不怕出事。 却没有想到,因此隐瞒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她跟着来到那个院子旁,看见路公公在院子门口就撤退了所有的侍卫,她顿时有一种预感,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继续下去,可是脚步,偏偏控制不住。 她听不到里面的话,可是她却看到了,看到了帝皇温柔的眼神,含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她还来不及惊讶,又见到了帝皇在亲吻自己的弟弟。 那一刻,她忘却了所有。 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里。 她不恨无尘,真的,就算是因为这件事,她也不恨无尘。在她的心里,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他们对他好的人,在她的心里,弟弟是那么重要,甚至和丈夫一样的重要。可是,当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在背对着她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她的心麻木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就算过了这么多天,她还是无法想象那天的情景。 心堵着闷着,就像裂开了口子,怎么也合不拢。 而且,越来越大了。 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自己不停的往好处想,可是越想,她的脑子就乱,就乱,就会想到更加不好的事。 猛然清醒时,她才想起,帝皇对弟弟,似乎从见面起,就特别的关心。他们夫妻在一起时,围绕的话题,似乎从来都是弟弟。 帝皇对她腹中孩子的关注,也似乎超越了弟弟。 她原本只是高兴,高兴帝皇能够重用弟弟,可是现在才明白,原来帝皇的重用和关注以及关心,是被弯曲了。 倾母同无雪无云离宫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担忧。 “你们倒是说说,无双这到底是怎么了?” “三妹有心事。”一向大大咧咧的无雪蹙眉道。“二妹,你一向聪明,我们姐妹中,属你的心最细致,你可猜得到?” 无云摇头:“三妹从小这样,真正的心事,她总是藏在心里,就像以前,她爱上太子的时候。不过……”无云话语一转,“自从小弟回来之后,三妹有什么事情,都是愿意同小弟说的。” “你的意思是,叫小弟去问问?” “娘亲,大姐,我们都知道,小弟同我们是不同的,或许是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一个男孩子,又或许是十八年前那件事,所以在我们的心里,大家深怕他想不开,很多事情,都不愿意瞒着他。可其实我们都知道,不只是如此,小弟的话,总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无云讲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也因此,无双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无雪大概有些明白。 “也对,我们都是女人,朝廷是男人的事情,如果无双是因为陛下纳妃的事情,无尘或许能给好主意。”倾母还是认为,无双的心结在此。 无尘不想进宫,可是倾母把无双的事情又夸大的说了一遍,他就犹豫不定了。毕竟比起自己的心结,三姐的事情才是重要。 无尘坐在院子里,想着明天进宫的事情,心里又是定不下来。 净暇捧着棋盘来到无尘面前:“我久闻瑞亚国的风俗,琴棋书画也是一绝,可是唯独上次听无尘奏过一曲,但不知无尘的棋艺如何?” 无尘挑眉,露出几分笑:“怕是会被取笑。” 见无尘没有推辞,净暇就命人摆好,然后屏退了下人:“不怕,若是如此,我更是高兴,至少我有一样才华,是胜过无尘你的。” 净暇的大方得体,是无尘最喜欢的地方。“哦?就为此?” “对,为此。因为如此一来,无尘会记着我的好了。” 噗嗤……无尘轻笑出声:“我自然知道你的好,你泡的茶好喝,你长得漂亮,你的性子温和,再仔细想想,我怕是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净暇被调侃的笑了:“如此,无尘就连脚趾也用上,终会有数得清的一天。” “好。” 无尘为白子,净暇为黑子。对于围棋,无尘是拿手的,这是上辈子为了静心而培养出来的棋艺,却没想到在这辈子用上了。 下棋的时候,无尘不喜欢步步逼人,可是他的棋风又是步步为营的,随性中透着布局。才下了一会儿,净暇便知道,自己碰上了高手。“娘亲和姐姐们从宫里出来,心情便不太好。”净暇突然出了声,“其实从中午之后,无尘的心中也有了心事,我斗胆问一句,是因为陛下纳妃的事情吗?” 无尘拿着棋子的手一顿,他心惊,以为净暇猜到了什么。然净暇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又接着道:“我长在宫中,对于帝皇的三宫六院,早已看多了。可是无尘不知,在女人的心中,她最盼望的,是男人一生,如同女人的一生一样,只有一个伴侣。” 无尘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净暇以为三姐在担心皇上纳妃的事情。“我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他碰到了一个难题,或许,是会影响他一生的难题,净儿可要听听?” 净暇睁大了眼睛:“当然。”她心里很是高兴,她以为无尘愿意把好友的事情告诉她,从某种程度上,是对他的认同。 第11章 “我那个朋友,他爱上了自己的姐夫,你说,该怎么办?”无尘一边漫不经心的下棋,一边观察着净暇的神情。 爱上了自己的姐夫?净暇还没从无尘的话中反应过来。她以为还会有下文,不料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她沉默着,慢慢明白无尘的意思了:“这件事其实不复杂,却也不简单。” “怎么说?”无尘表面上没有变化,可是内心,的确是想听听净暇的意思。他知道,净暇不同于一般女子,所以她的想法,也应该不是一般的建议。 “古往今来,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情,如果姐姐不介意,那么姐妹共侍一夫,也未尝不可。” “不可。”无尘断然拒绝。就算姐姐答应,他也不会同意。且不说会伤害三姐,就是他的自尊,也做不到如此低微。 无尘回答的时候,语气很是强烈,若无尘是女子,净暇几乎要以为,他口中的朋友,便是他自己。“那么其二,三人之中,必须有一个退出,如果姐姐不爱那男子,而那男子和妹妹是真心相爱,便可成全。” “不可。”三姐,应该是很爱那个男人的。想到这里,无尘蹙眉。 “无尘,你每次都回答的那么果断,我斗胆问一句,那男子,爱妹妹吗?” 无尘心一震。那个男人爱他吗?虽然从未说过,可是无尘知道,是爱的。堂堂帝皇,如果不爱,何必委曲求全的看自己的脸色。心隐隐作痛,为这段无可奈何的关系。“他们……真心相爱。” 迎上无尘的眼神,净暇一愣。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无尘的眼中,那么伤感。 摇了摇头,净暇觉得,是自己多想了:“那么第三个法子,妹妹退出。”总有人需要退一步,而只有妹妹退出一步,才不会破坏到这个家庭,才不会伤害到那个姐姐。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姐姐,早已知道了。 是夜,无尘躺的辗转反侧,净暇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当初刚发现格力惠的感情时,他不是没有回避过,也不是没有阻止过。只是上辈子的世界太空白,在他退避阻止的时候,这种心跳的感觉太美好,美好到他情不自禁。 而且,格力惠说过,他们之间,会行止于礼。所以,无尘很放心。可是当他听到倾母说无双滑胎的时候,无尘才猛然清醒,这种行止于礼,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如果这件事被三姐知道,那么岂是滑胎那么简单的? 心已经有了主意。 翌日,无尘起的很早,喝了点粥就进宫了。 “世子,您来的太早,这会儿娘娘还在睡呢。”宫女止霖抱歉的看着无尘,止霖是倾府的陪嫁丫头,所以对倾府的人,自然也比一般人的尊敬多,“陛下吩咐了,娘娘近来身子骨不好,要好好歇息才是。” 无尘淡笑道:“无妨,我就院子里坐会儿,待娘娘苏醒了,你再通传一声。” 皇后的寝宫是除了帝皇寝宫之外,整个皇宫最富丽的地方,无尘想来自己还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地方,别说这里,就连皇宫,他也尚未好好的看过。 上辈子生活的家族太富裕,他对所谓的皇宫也有免疫力,可是不得不承认,在现在的家族再富裕,和真正的皇宫,和真正皇族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倒不是说家底的不同,也许现在的国家,那所谓的国库还比不上现代富豪的私人财产,可是古代的建筑物,皇族生活的地方,这典型的皇宫,这里的一草一物,是现在的建筑无法可比的。 御书房 格力惠正在批奏章。季番失踪,李副修查无所获的回来,这件事,格力惠非常在意。加上格力惠知道季番和李副修暗中有往来,所以对李副修的提放和监视,更加注重了。一方面,失踪的季番一直没有消息,这是格力惠心头最担心的一件事。 “陛下……陛下……”路公公急冲冲的跑进御书房,因为急切,所以忘记了规矩。 格力惠正在考虑事情,一听路公公这声音,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不过路公公也是个鬼精灵,一看帝皇皱眉,马上意识到自己方才没了规矩,所以赶忙讨好道:“陛下,奴才听说世子进宫了。” 咦? 果然,格力惠原本紧蹙的眉已经扬起,换上了惊讶的神色,随即,又恢复平常:“听谁说的?”这奴才嘴巴是紧的,格力惠知道。否则这件事早就被传开了,不过格力惠也相信,这个奴才没胆子传。 “奴才给陛下您拿点心去的时候,御膳房的人说的,说刚给皇后娘娘送了东西过去,出来的时候瞧见了世子。” 格力惠放下手中的笔,想必无尘是因为皇后滑胎的事情才来的。只是格力惠心里有些计较,既然来了,又怎么不先来跟自己打个招呼?难道自己会阻止他们姐弟见面不成,终究,在无尘的心里,他还是比不上倾家,比不上皇后。 “陛下,御膳房的还说,没见过像世子怎么俊俏的人呢,陛下,您可要去看看?”路公公知道皇后因为纳妃的事情心里不爽,现在世子正好来了,说不定皇上见了他,心里就好些了。 格力惠瞥了路公公一眼,他哪会不明白路公公的想法。不过也是,知道无尘来了,他是真的想见见了,特别是这几天,心里越发的想他了。 “嗯。”格力惠站起,“不过你就别跟着了,朕自个儿去看看。” 格力惠走进皇后寝宫,见大厅里没有无尘和皇后的身影,便问:“朕听说世子来了,皇后和世子呢?” “回皇上,皇后娘娘正在歇息,止霖姐姐领着世子去各处看看了。” 歇息? 格力惠想起方才路公公的话,御膳房的不是才送了东西过来吗?这一前一后的时间,怎么就歇息了?心里有些不明白,却也没往深处想。他点了点头,便去寻找无尘了。 内殿里,无双确实没有歇息,她看着面前的羹汤,听下面的人来报无尘求见的时候,她脑海里晃的就是帝皇亲吻无尘的画面,于是,她下意识的拒绝了。 在她心里还缓和不过来的时候,她根本不想见无尘。却不料,才过了多久,帝皇就来了。 无双唇角勾起一抹笑,笑有些冷,有些苦涩,自己怀孕这么久,鲜少见帝皇特意过来看她,而无尘刚来,帝皇就跟着到了,这代表着什么,无双比谁都明白。 越是想着,无双就越觉得委屈,这委屈憋在心里,堵在心里,她难受极了。 无尘逛到的地方是蔷薇花盛开的院子,宫里的蔷薇花和一般人家的蔷薇花是不同的,不同在颜色,宫里的蔷薇花颜色更是鲜艳,品种更是繁多。 这么盛大的蔷薇花院,无尘第一次见到,比起倾家的院子,不,那根本无法比。只是,这赏花的雅兴才提起,下一刻就没了,只因他听到了不断在靠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太熟悉了。 “这些蔷薇花的品种是从皇家园林里移过来的,比起这些皇家园林才像是花的海洋。”低沉中略带几分高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参见皇上。”止霖行礼。 “起来吧,你下去吧,世子这里有朕陪着就好。” “是。” 待止霖下去,帝皇那停留在花上的眼神,移向了无尘。那深不见底的眼,情愫在闪动,只是帝皇克制的很好,就算是有心人,也不会想到那层上。“才几天不见,怎么就瘦了?”他亲切的语气本来是天大的恩惠,只是如今在无尘的心里,就成了刺。 面对格力惠的关系,无尘选择了隐忍,他礼貌的道:“多谢皇上关心,微臣没事。” 淡漠的语气很是疏远,叫格力惠愣了许久。“你这是干什么?”帝皇英挺的眉打了结。 无尘对上格力惠的视线:“陛下日理万机,微臣不敢打扰,府中还有些事情,微臣就先退下了。” 一把心火,快速的燃烧了。格力惠看着无尘,眼中欲跳出的火焰很浓,可是他用理智压抑着,无尘阴阳怪气的声音,他直觉的蹊跷,可是近来自己又没有哪里得罪他,难道说?“是因为纳妃的事情吗?” 第12章 “不是。”无尘自己滑动着轮椅,从格力惠的面前走过:“而是我错了,你也错了。” “错在哪里?”格力惠伸手拉住他。 “陛下忘记了?你我之间,该行止于礼。”挥开格力惠的手,“陛下不该问我错在哪里,陛下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是吗?如果……如果你真的在乎我,那么轻不要让我众叛亲离,万劫不复。” 格力惠的手在颤抖,无尘的众叛亲离和万劫不复,好大的罪名。他从来只是喜欢他而言,只是单纯的喜欢而言。 手,无声的放下了。他其实想争取,想告诉无尘他不在乎,可是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能。选妃的事情就是一个预兆,他不怕走下去的路有多艰难,可是如此无尘不坚持,那么这条路,终究是走不下去的,而且他们中间的问题,太多太多。“朕给你时间。”只要他不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就算他们之间不可能,格力惠也知道,自己是此生无悔的。 “不用。”无尘断然的拒绝,“因为我后悔了。” 后悔了,对格力惠而言,那是比罪名更大的伤害。他看着无尘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他仍然无法回神。 九月是雷雨阵阵,今日这天气本不该下雨,可似乎为了响应两人心中的痛和无奈,老天也开起了玩笑,下起了雨。 无双看着窗外的阵雨,听着阵阵雷声,心更加烦躁不安了。无尘和陛下怎么样了?她很想过去看看,很想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越是如此,就没有勇气去。 “娘娘。”止霖这时候走了进来,“娘娘,世子方传了话,他有事情先离开了。” 无双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止霖不解,以往娘娘很喜欢说着世子的事情,为何最近不再提起了。 “陛下呢?”无双回过头,看着正蹙眉担心看着自己的止霖。 “陛下也传了话,说国事繁重,请娘娘好好歇息。” 噗嗤……无双嘲笑出声,一个来了,另一个也来了,一个走了,另一个也走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无尘回到护国公府,只说了声无双在歇息,没有见到,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下人喊他吃饭的时候,他也说不饿。 倾家人很是担心,看无尘回来时苍白的脸色,他们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就算他们如何猜测,也不会怀疑到是和皇上有关。 “师兄?”清扬端着饭碗在无尘的书房门口,“师兄我把你的饭端来了。” “为兄不饿,你拿走吧,别再来吵我。”跟以往温柔的声音不同,多了几分沙哑和强硬。 “哦。”清扬对无尘的话向来不会反抗,他只好端着饭菜又回去了。 护国公府的大厅,大家正在等着清扬,见他又捧着东西折了回来,就知道结果了。 “你们不用担心,师父说过,师兄跟一般人不同,他从来都是个不会让人担心的徒弟,师父还说过,师兄是要做大事情的人。要做大事情的人,总是和别人不同的,而且师兄只是肚子不饿。”清扬说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而倾家人的脸色也不见半分好转。 和护国公府相比,朝堂上更是诡异。 上次有官员提议选秀之事被帝皇打发了,这次又有官员提议,而且是联名提议。 “陛下,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比谁都明白皇家开枝散叶的重要性。” “荒谬。”格力惠把奏章狠狠的扔到那官员面前,“你这是借朕的事情指责先皇?”帝皇冷冽的眼神凶猛的看着对方,哪有平日的风度和气度。 “微臣不敢。” “不敢,如果不敢,那你,还有你、你们的这些奏章是怎么回事?先皇的后宫只有由始至终都只有母后一人,虽然母后早逝,可是先皇仍然敬她爱她,以至于先皇只有朕一个子嗣。你们如今要朕为皇家开枝散叶,岂不是在指责先皇,只留下朕一人?嗯?” “微臣知罪。” “请陛下恕罪。” 那群官员赶忙跪下,额头冷汗直流。指责先皇这种罪名,他们承担不起。 “朕今天就告诉你们,朕的后宫也永远只会有皇后一个,如果还有谁再提起此事,除非他的脑袋不要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只是那些官员,就连倾贤、颜九卿、梁逸等属于帝皇的心腹,也被帝皇的怒火感到莫名其妙。暗下,几人眼神交流,似乎在问是怎么回事。可是几人也只是摇头,谁也不知。 退朝之后,倾贤等人难得没有离去,而是在执政殿门口专门等着各位。三人之中性格属于外动的颜九卿先开口:“陛下进来脸色不太好。”他转着弯道。 “说句实在话,皇上不认同选秀,只要皇后一人,作为人父,我理当高兴的,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实在高兴不起来。”倾贤叹气。 梁逸附和道:“许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影响着陛下,我们身为人臣,理应为陛下分忧。……路公公……”梁逸眼见的瞧见路公公路过,赶忙上前几步打招呼。 倾贤和颜九卿也跟着上去了,距离不远处的李副修也正想找路公公,见状,也跟着凑了上去。 路公公后退了几步,看这阵势,他实在想跑。“几位大人,奴才还有事情,奴才先走……” “路公公留步。”倾贤眼明手快的拉住了路公公的领子,“公公请见谅,实在是有事情困扰着咱们,还请公公指点。” “别别别。”路公公又退后几步,眼睛溜溜的看着人群中有没有缝隙可以钻走。可是他失望了,大家似乎早就看出了他的意思,一个个挨的正紧呢。“我说几位大人,你们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啊。”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有点想路公公指点迷津。”颜九卿一手搭在路公公的肩膀上,一张娃娃脸说着正经八百的话,有点滑稽。 “不敢不敢,奴才只是个奴才,几位大人是朝廷命官,奴才哪敢指点什么啊。”真是要命的。路公公很恶作剧的想,做奴才的上要应付帝皇,下要应付百官,中间还要顾着自己,做奴才真是难啊。 “路公公。”比起颜九卿的不正经,梁逸倒是很严肃,瞧着他严肃的样子,路公公就怕。 “梁大人。” “路公公,你平日里是怎么伺候的皇上的?皇上乃一国之君,这几天早朝时脸色苍白,双眼暗沉,是不是你偷懒,没尽心在伺候?”梁逸一出口就是指责,可比倾贤和颜九卿的好话有用多了。 路公公冤枉死了,皇上心情不好,哪是他可以管的,难道要他跟皇上去说,不要对世子执迷不悟?路公公赶忙摇头,他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奴才对皇上的忠心和细心,那是绝对忠诚的,皇上这几天气色不好,实则是因为忧国忧民啊。” “路公公。”李副修道,“皇上正值青年,皇后又怀有身孕不能伺候,你可知皇上身边,有个伺候的人?”李副修这话问的小心翼翼。 一个正常的男人,总有需要的时候,身边怎么可能没人伺候?更何况是堂堂一国之君,总不可能是自己解决。李副修觉得,帝皇不能纳妃,也有可能是身边有红粉知己了。 路公公心一颤,还真叫这位李大人给说对了。“李大人,皇上的私事,奴才哪敢过问。不过就奴才所知,皇上平日里可是御书房、寝宫、看皇后娘娘,三点一线的。啊呀,皇上要奴才给办的事情奴才还没去办呢,这皇上要是怪罪下来,请几位大人让让路,奴才可是承担不起的啊。” 路公公的嘴巴严,是出了名的,要想从他口中套出关于帝皇的事情,那是痴人说梦。 护国公府 无尘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整整三天,他没有出过书房的门,餐食都是清扬给送到门口的,三天后,无尘终于出来了。守在门口的清扬仔细观察着,和三天前师兄进去的时候没两样,可是,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师兄?”他小心翼翼的叫了声。 无尘对着清扬微笑:“这突然想到了一套剑法,忙着钻研,倒让你担心了。师弟,咱们离开师门也有半年了,可想回去看看?” 第13章 净暇看着无尘,仅仅是三天,她突然觉得,她和无尘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的笑容依旧亲切,他的眼神依旧温和,可是那种越来越疏远的感觉,无法形容。 半年,这半年,他们从未行过房,净暇以为,自己的等待,总会换得无尘的怜爱,却不料,无尘现在说,要回师门。 这叫她情何以堪。 “对不起。”房间里,只有无尘和净暇,无尘知道自己是愧对她的。除了三姐之外,他最愧对的,就是这个他名誉上的结发妻子。 原本以为,他会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可是到现在才发现,不管是面对着格力惠的事情,还是面对着净暇的事情,他全都弄乱了。 上辈子,他学了很多东西,可是唯独没有人教他,怎么去处理感情。现在他才知道,用自己的理智,是不够的。 丈夫在对自己说对不起,在这个年代,对女人而言,是多么难得。可是净暇一点也不觉得这对自己而言是一种荣誉,她甚至觉得很讽刺。 “半年了,无尘,我们成婚至今半年了。”眼泪从净暇的眼中滑落,“我不是求着自己的丈夫同自己同房,我只是想问一句,也不怕伤了无尘你,无尘,为何这半年来,你对我如此礼貌,礼貌都近似残忍?” 女人的眼泪何其珍贵,只是此刻,无尘除了内疚还是内疚。他本来不是个多情的人,奈何自己愧对在先,否则有的,也只是同情。 “净暇,你是好女孩。” “可惜不是你爱的,是吗?”净暇自嘲的笑了,“无尘,你可是心中有人了?”想起了那天无尘问她的问题,虽然想不出结果,可是净暇觉得,无尘不会无故如此问,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他心中有人了。 无尘点了点头。 “那人是你我认识之前,还是之后?”若是之后,净暇怎能服气?可若是之前呢? “在你我认识之前。”唯独不能向净暇坦白的是,他和那人,这辈子都不可能。除了这点,无尘不想隐瞒,他知道,越是隐瞒,就越是对净暇的不尊重。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娶我?”净暇的心中更痛。她其实比谁都明白无尘娶她的理由,可是心中还带着希望。无尘,不该是那种会任由命运安排的人啊。 “因为我欠他的。”人生来,有因果。那个男人救了他,是因;他要娶净暇,拉拢南湘国的势力,这是果。“净儿,有件事如果说出来,或许对你有利。成婚那日,我并没有碰过你,你之所以会有感觉,是因为幻觉。”这是他第一次,用极光之殿的正派宗学,去做不正派的事情。 啪…… 五指印,留在了无尘的脸上。净暇不敢相信的看着无尘,从头到尾,从成婚的之前,他就准备这样设计自己吗?眼泪如水珠,怎么也止不住。 无尘不觉得脸上痛,他知道,他的这些痛,和净暇比起来,算不了什么。“对不起。”他唯一能说的,就是对不起。 转身,无尘推着轮椅离开。 “无尘。”净暇喊住他,“曾经你对我的承诺,也是假的吗?”承诺她,要看遍瑞亚国的一草一木,那曾经让她满怀期待的承诺,也是假的吗? “……那是真的,我曾经,想过和你好好的过。可是不行,心中的那个人,怎么也无法忘记。”不是无法忘记,而是无法被别人取代,甚至让他越陷越深。 “那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不介意你心中有人,谁的人生都可以有过去的,无尘你也可以。但是我们还年轻,我们可以重头开始。”堂堂一国的公主,金枝玉叶,用如此卑微的语气,来求人,净暇的一生,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她是当真爱着无尘啊。 那个在别人眼里,双腿残缺的无尘啊。 “我心,再也爱不了人了。” “无尘……”眼泪模糊了净暇的眼,她想追出去,想去抱住那个她今生唯一爱过的男子,可是她身体沉重极了,动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尘从她的眼前离开。 护国公府 倾贤、倾母、无双全都站在门口。无双握着无尘的手:“无尘,你当真要会师门?你和公主才大婚不久,你这一去又是半个余月,你可曾想过,自你们成婚之后,你便一直外出,你叫公主……” “二姐。”无尘回握住无双的手,“我和公主的事情,我们有自己的打算,二姐,我此去师门,是因为有事。”无尘头看向倾贤,“父亲,还记得那日闯进我们府邸的那人?” “记得,尘儿的意思是?”那人一直没有查出,倾贤不知道无尘再度提起,是为了何事? “父亲,有一件事,孩儿一直瞒着您。当日师弟回来之后告诉我,那夜闯家里的贼人,所使的,便是我师门的功夫。” “什么?有这种事情?”如此一来,事情就大了。 “确有此事,此事非同小可,孩儿需要回师门一趟。所以请父亲谅解。” “应当应当,你此去路途遥远,可要当心。……文左我右,你们和少主前去,也要谨慎四周。” “将军放心。” “将军,属下一定誓死保护少主周全。” 文左和文右异口同声道。 “什么死呀活的,有我在呢。”清扬想说的是,你们别被师兄给骗了,师兄的功夫连他都打不过,他才不相信天下间,除了师父,还有谁能伤的了他。不过这是秘密,清扬是最喜欢守师兄秘密的人了。 “是是是,我们倒是忘了,小清扬的武功可高着呢。”倾贤哭笑不得。 “娘亲。”无尘看着倾母,“娘亲,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主那里,要麻烦您多费些心了。不过公主有自己的想法,还请娘亲凡事都依着她。” “娘亲明白。”这半年来,他们夫妻一直没有动静,看上去是郎才女貌,可是倾母是明眼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无尘这半年来一直睡在书房,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然而这个儿子不同寻常人,亏欠他的那份心,始终存在,所以无论怎样,她都不舍得逼这个儿子。 无尘走的时候,净暇没来送,也亏得她没来送,否则,无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洪庭,瑞王府。 “大夫,怎么样?可有效果?”瑞寒脸色急切,急切中又带着几分激动。 此处是他的院子的偏远,而他唤的大夫是他请来的,在洪庭不仅医术高超,而且是相当有名望的,若说为名医也不为过。 大夫摇了摇头:“小王爷,还是不行。小王爷,用药之道,也讲究一个缘字,跟人士一样,不能操之过急。小王爷要草民研究治疗断腿的良药,却又说此人的腿断了十八年,既然十八年都过来了,无法是死马当活马医,小王爷又何必这么急?” 断了十八年的腿,这分明就是顽疾,且比一般的顽疾还要顽固。才短短几个月,哪有这么快。 旁人唤他神医,可他并非真正的神医,神医两字也不过是称呼而已。 “是是是,十八年都过来了,我这心也是太急了。”自从忠王那边回来之后,瑞寒想医治好无尘双腿的决心,更加强烈了。于是,他开始广造天下名医,把一个个稍有名望的医者都集中到了瑞王府,为的,只是那个梦。 他想看看,那人站起来的样子。这个想法,日夜加深,深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一想到每天起来,有这样一个奋斗的目标,他就会觉得很开心。 瑞王书房 “寒儿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王府招了这么多的医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王府内谁患了绝症。”瑞王纳闷,那个儿子,跟一般人不同,不是自己凶一点就可以令他听话屈服的。反而,自己越是如此,他则越是不屑。瑞王更加明白,瑞寒身上,有王者之才,会是自己最好的继承人,所以,他耐心的等。 可是连着几个月,他还是等不住了。“贺致,你是寒儿的老师,你倒是说说,他现在整天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第14章 “世子天资聪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贺致喝着茶,斯文儒雅的脸上端着温和的笑,可是瑞王知道,此人恐怕并不如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和瑞寒虽然是亲父子,可是在关系上,远没有瑞寒和贺致来的亲切。藩王没有帝皇的吩咐不能出领地,所以瑞寒在被当质子的这十来年,他都没有去京都看过一次。可是贺致不同,贺致本领高强,进出京都根本是易如反掌,可能就是因此,瑞寒相对而言,就喜欢跟贺致亲近了。 “那也是贺致你教导有方。贺致啊,从你来王府至今,已有十多个年头了,这十多年来,你可是如一日啊。”瑞王对贺致是信任的,可是又不百分百信任,他对贺致是好奇的,和对当年季番来这里的好奇不同。这个贺致,不但功夫了得,这十几年来,长相可是一点也没有变。眼看着其他人一天天老去,贺致这十几年如一日的相貌,就显得神奇了。 贺致微笑:“谢王爷夸奖。”他不解释,也不狡辩。 从另一方面来说,贺致这人的性格极好。瑞王还是不明白,从气质和休养上可以看出,贺致不是个简单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为何来投靠自己。 当初他是十分怀疑的,深怕是来的奸细,后来贺致在他面前露了一手,十分狂野道:“如果自己是敌人,千军万马之中,也可取他首级,何须蒙骗进来?” 如此一来,瑞王便信了。 瑞王来到瑞寒的院子,院子里充满着淡淡的药味。他蹙眉。 “王爷。”下人见了,赶忙行礼。 “你们世子呢?” “世子在药房。” 瑞王来到药房的时候,看见瑞寒正在捣药,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儿子不学无术,到底在干些什么。 “你堂堂王府世子,这趴在地上捣药,成何体统?”瑞王的声音不轻,其中隐藏着怒气,吓得一些大夫赶忙行礼。 瑞寒其实早就听到了瑞王的脚步声,只是故意忽视。现在见瑞王出声,也不再假装,直接从地上站起:“父王日理万机,怎么来这里了?”他面带微笑的道。 瑞王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出来。” 瑞王府的占地面积非常广,虽比不上帝都皇宫,可是这规模除了帝都皇宫,放眼其他府邸,还真找不出第二座。难怪瑞王会有如此野心,光看瑞王府的大小,就可见瑞王的实力。 “父王愁上眉梢了,是什么事情令父王如此困惑?”瑞寒装的有模有样。 别说瑞王看不出他是装的,就是因为知道他是装的,所以才更气。“父王听说你召集了一些医术不错的大夫,终日研究治疗腿疾的药,可有此事?” 瑞王挑眉:“父王既然如此肯定,又何必再问?” “放肆。”瑞王不满瑞寒的口气,过了片刻,见瑞王无动于衷,又缓和了下来,“寒儿,不是为父说你,而是如今非常时期,三王联军的事情你该记得,本来想减一减皇帝的锐气,可如今倒好,相反成全了他。帝皇不可小看,而今的朝廷更是不可小看。朝廷外有石连明德和倾家,内有梁逸等人,皇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那又如何?”瑞寒反问。 “什么叫那又如何?你这是什么话?”瑞王被瑞寒问的一时哑住。 “父王可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什么?”瑞王眯起眼。 “光明正大的来,朝廷的确是越来越硬了,可若是暗中较劲,我们却未必会输。”瑞寒点到为止。 瑞王的心一动,瑞寒的话他当然明白什么意思了,又想起方才见过贺致,从而回忆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贺致说过的话,千军万马之中取人首级,也不过是雕虫小技,如此一来……瑞王的闪过杀意。杀意很浓,且惊人。 瑞寒勾起唇角,说他故意引导也好,阴险狡诈也好,帝皇和无尘之间的羁绊,他就是想拆开。而且两军对抗,不管用的是什么计谋,结果赢了就好。 极光之殿 极光之殿耸立在高山,如果你站在山脚下,根本望不到哪里有这座宫殿,可如果你站在殿中,又会觉得自己此刻是身在神宫里。 文左和文右是外人,他们虽不知道这里的空气有多好,可是那连吸进去都是甜的空气,他们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对自己的武功修为,是多么有好处。也难怪清扬的功夫会这么高,和这里的人杰地灵,是分不开的。 “师兄。” “大师兄。” 极光之殿的门口,那些跟清扬差不多大的道士们,全都出来迎接了。无尘在这些小少年的心中,印象是极好的。原因无非是无尘双腿不便,于是就经常带着他们,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围着无尘,要他讲故事。 “好久不见了,师弟们可好?”无尘笑着抱住冲上来的几个师弟。那些师弟也知道分寸,冲上来的力量并不大,深怕撞伤无尘,这是他们表达热情的一种方式。 “好是好,就是想师兄了。” “就是就是,师兄讲的西游记的故事还没讲到终点呢,我们念着,都在猜测结局呢。” “去去去,你们都走开,师兄赶路都累了,这还让不让师兄休息了?”清扬吃醋了,扬起了小爪子。 其他人见状,纷纷和清扬交手。无尘看着他们切磋,紧张了半年的心,终于第一次如此平静。 “师兄,师父已算到你要回来,正在神祠里等你。” “神祠?”无尘有些意外。 神祠,是供养历代极光之殿殿长的地方,师父怎会在那里等他? “是的。”那名师弟推着无尘进去。而留文左和文右,早就被那些切磋的身手吓到了,原来以前清扬和他们切磋,那是顾着他们的面子没有使出本事,且看看这些人打的打,飞的飞,功夫练到如斯地步,这还算是人吗? 隐隐约约,曾经关于极光之殿的传说,有些涌出了脑海,他们似乎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不简单。 极光之殿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恐怕没有人知道,百年甚至千年前?这远远不止。因为神祠里供奉的历代殿长,数目就可观,算上每位可以活的年纪,就知道极光之殿的历史悠久了。久到可能人类才刚刚出现。 “师兄,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前面是禁地,没有师父的吩咐,我等都是不能进去的。” “谢谢师弟。” 剩下的一点点路,无尘可以自己推动轮椅。只是他才走到门前,门便开了。无尘轻笑,师父就是师父。 极光之殿的门,是没有门槛的。门槛有些特征,门槛越高,代表门第越高,而在极光之殿,神子的宗教,是人人平等。 所以在极光之殿,是没有门槛的。 这对无尘而言,就是好事了。 “为师已经泡好了茶,你来喝喝,为师泡茶的火候够吗?”白须老者,仙风道骨。 无尘叹气:“徒弟怎好叫师父泡茶。”虽是如此说,可是无尘倒也不客气,他坐到老者的对面,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眉头蹙了一下。 “怎么样?”老者似乎很期盼。 “师父泡茶的功夫,还是一样的绝无仅有。”普通人能跑出那么难喝的茶吗? “如此便好。”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这胡须,他很宝贝。 无尘看着这所谓的神祠,他也是第一次进来。里面跟他想象中的不同,不,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其实极光之殿的风格,典雅中不失华丽,甚至有些豪华,可是这神祠,倒是个难得简单的地方。 “你别这样盯着长辈看,他们能看到的。”老者训话。难得抓到这个徒弟失态的地方,老者更是满意了。 无尘摇头,对师父的某些爱好,不敢苟同。“师父,您叫徒弟来这里,可是有事?” “你这次回这里,可是有事?”老者反问。 无尘坦言:“极光之殿的弟子没有师门的吩咐,是不得在下面走动的,是不是?” “不错,除非是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的功夫如何?和清扬相比,可有到那个层次?” “俗家弟子的功夫只能强身健体,深入的道家宗学,为了维护世间的和平,绝对不会传教。”更何况要到清扬那个层次。“哎……”老者叹息。“只是孽缘啊。” “师父?”无尘一愣,从老者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护国公府之前有传入一个贼人,那人能伤清扬。我也和他交过手,他的功夫的确不俗,而且他使用的,绝对是道家正宗的武学,师父,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和他交过手?”令老者意外的是这件事,“无尘,你答应过为师什么?”老者的眼神凌厉了起来,和之前慈祥的模样判若两人。 无尘心一震:“无尘答应过师父,绝不会在人前站起来。无尘有蒙面,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而且倾家对无尘的恩惠极深,无尘不能看着倾家陷入危险。” “你……哎……”老者又叹了一声气,“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要你发这个誓言?” “无尘不知。”当年师父治他的腿之前,就要他发这个誓言,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就发誓了。就算时光倒流,他也会发誓。双腿断了没什么,可是有机会好,自然不会错过。师父是师父,他此生除了倾贤之外,最尊敬的人。而且师父做事一向有原因,所以他不会问。却不料今天师父竟然主动开了口。 “无尘啊无尘,你的命运,是少数中,为师算不到的人之一。当年为师夜观星象,知道有异星降落,且算得出和道家缘极深,所以才赶到帝都去救你。”(千月之魅中有提到,其实无尘不是和道家因缘极深,而是和道家供奉的光明神子有些因缘。) “师父说过此事。” “为师能算到关于你的事情有限,为师算到终有一天,你会站起来,可你站起时,就是天下血流成河之时,所以为师要你发这个誓言。” 血流成河? 无尘当真一惊,这个预知,太过危险了。 “师父放心,无尘就算再自私,也绝对不会让天下血流成河。”无尘的眼睛很认真,老者是相信他的。可老者不知道,认真在面对不同的事情时,总是会有变动的。 老者的预知没有错,十三年后,倾无尘是站起来了,那天血流成河了。因为那天,无尘最心疼的孩子去世了。 那个倾无双在临终前托付给他,格力惠的第一个儿子,去世了。 第15章 “还记得为师说过,清扬命中注定的劫数吗?” 无尘一震:“记得,可师父不是说,此时不能传吗?” “一此时彼一时。为师虽然知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可也希望这个命数可以改过,然你之前说过,既然会道家宗学的人已经出现,那么,这件事,可怕是无法改变了。” “师父?”不知为何,无尘觉得有些紧张了,他预感到师父即将说出的事情,肯定是个大秘密。 “不必心急,此事与旁人关系不大,唯独对清扬关系颇深。尘儿,你先听为师讲个故事。……在极光之殿里,你的师叔伯,甚至师叔公,他们都有弟子,可唯独为师没有,你可知道为何?” “徒儿不知,可是后来师父不是收了徒儿吗?” “因为你是师祖在的时候,曾经为师父算过一卦……为师如果收了徒弟,福祸各半。因此,为师一直不敢收徒,实则,为师也怕麻烦。后来为师云游四海,遇见了一个孩子,第一眼,为师就非常喜欢。 那个孩子非常聪明,无论学什么,都特别的快。你还小,大概不知道那种感觉,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的长大,那种欣慰的感觉,为师到现在还记得。后来为师想起了你师祖的话,为师想,也许所谓的福祸各半,应该是福吧。”说到这里,老者的眼神流露出了悲伤。 无尘猜想,师父的第一个弟子,那个大师兄,跟清扬,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后来呢?” “后来等他学有所成的时候,就变了。” “师父。”无尘想安慰他,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为师看得开,只是那个时候,很痛心。跟为师相处的这段时间,他的确是很优秀。直到有一次,他练功走火入魔,为师才开始谨慎。道家宗学本来不伤身,而他却走火入魔,那么最直接的关系,应该是心境。 有了这层的意识,为师便开始和他聊心。为师一直把他当成孩子,所以从未走进过他内心直接,聊心中,尽管他小心翼翼的掩饰,为师还是看出了弊端,有一次,为师偷偷的跟踪他,发现他竟然背着为师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也许在普通人的眼中,甚至在他的眼中,有仇报仇,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这种事情既然让为师碰上了,就绝对不允许,所以……为师阻止他了,也因此,他和为师之间,有了裂痕,再一次又一次的劝说无望的情况下,在他一次又一次,越来越过分的情况下,逼不得已,为师废了他的功夫。为师以为,废了他的功夫再带他回极光之殿,会是对他最好的。 却不料,他拒绝了。 他说,他不恨师父,因为他那个时候拥有的一切,是为师给的。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忘不掉,也必须要报。就这样,他离开了师父。而师父心灰意冷之下,就回了极光之殿。”接下来是老者很长很长的沉默。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弟子,这种痛,别人不会明白。无尘也同样不会明白,可是无尘知道,痛深入的时候有多深。 “那这跟清扬,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是清扬的生父。” “什么?”无尘大惊失色。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点。“那清扬命中注定的劫数是?” “弑父。” “师父。”无尘有些气喘,他加重了声音,“既然如此,为何要准许清扬下山?”这是无尘第一次用如此重的语气跟老者说话,也是第一次,他的语气里加入了那么一点点的责怪。 “尘儿啊,你比任何人都信因果,也比任何人都信命运,是吗?” “师父知道徒儿的来历,是的,徒儿相信命运。”所谓命运,就是命中注定。 “竟然如此,那么清扬的劫数,就算他没有下山,还是会经历的。而且,极光之殿的弟子,一旦到了二十,每年的游历是必不可少的。为师算过,如果不是这次,那么轻易的劫数最多推迟到他二十岁那年,游历是单人独行的,为师偏心,所以这次才让清扬下山,让你带着他。” 无尘蹙眉。师父的确是偏心了,可就是这种偏心,才让无尘更痛。清扬的那个父亲,给师父带来的痛,怕是更深。“师父带清扬回来的时候,清扬那么小,清扬是无尘看着长大的,他像我的亲弟弟般。”弑父的罪名,何其大。 无尘更是无法想象,那么单纯的一个少年,以后会经历这样的事情。这种事情,天地不容,他们道家更是重视,所以师父才要清扬提早下山。 那天夜闯护国公府的人,无尘知道是瑞寒,可是瑞寒绝对不会是清扬的父亲,那么也就是说,那人和清扬的父亲,肯定有关系。 如此一来。 难怪瑞王会如此放肆。 “师父,清扬又怎么会被师父带回来?那年你下山之后,是去找他的吗?” “为师找到他的时候,已经迟了,他混进了仇人的府邸,娶了仇人的女儿,最残忍的方式报了仇,甚至杀妻杀子。”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当初他就不该有妇人之仁,“师父逆天,救下了那无辜的女子,更是无辜的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清扬。 “孩子出世之后,那女子便走了,为师带着孩子回了极光之殿。” “师父为师弟取名清扬,是希望他眼球明亮,分辨黑白。”无尘摇了摇头。因为那个人的杀妻杀子,才有清扬弑父的劫数。 所以,这也是因果。 那个人要报仇,可是孩子无辜。清扬弑父,本是那个人罪有应得,却因为命中注定,他们是父子,也因此,他也成了罪人。 这因果循环,太恐怖了。 “师父,如果有一天,徒儿双手沾满了鲜血,师父您会怎样?” “你比任何人都理智。” “可是师父,世事难料,这次入了尘世,我已沾上一身灰了。”他对不住亲姐姐,对不起结发妻子,更是对不起倾家。这一生,他终究会负了很多人,偏偏那些人在他的生命中,那么重要。“师父,人若如尘,怎样才能不占埃呢?” “用心。” “可是心不由自主啊。”他如果能控制自己的心,又怎么会对那个男人心动。他如果能控制自己的心,早该爱上净暇,他如果能控制自己的心,此刻,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这是你的命。” “师父你算过,可是只算得到我站起来了,天下血流成河了,师父,你可算出我为何会站起来?” “师父的修为不够。”如果凡事都能算到,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悲剧了。“那么尘儿,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才会逼你站起来?” 无尘心一震,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才能逼得他站起来?无尘从未想过,可如果现在要他想,他只能这么回答:“我心痛至死。” 十三年后,那个孩子死了,无尘体会到了心痛至死的感觉。如果当时死的不是无双临终给他的孩子,就算当时死的是他至爱的那个男人,无尘还尚且可以用理智去做事。 可是唯独那个孩子不行。 在无尘的心中,那个孩子超越了一切的存在,超越了倾家,超越了格力惠,超越了瑞亚国。因为那是他对无双的愧疚,因为那是他对无双的承诺,因为那是无双对世间仅存,仅留下的希望。 而这个希望,毁了。所以无尘心痛至死,所以他带着当时已经威震天下的独属于无尘自己的将士们,血洗了那场战争。 当时上场的,有清扬,有文左,有文右,还有后来赶来支援的石连明德,第一次,一向见惯了杀戮的石连明德被震撼住了,无尘那样强烈的杀气,让他觉得恐怖,可是恐怖之外,又觉得激动和兴奋。 他当时不敢说,白衣男子血洗战场的场景,真的很好看。 那场杀戮,也为瑞亚国带上了顶峰。 之后,无尘再也没有杀过生了。 第16章 极光之殿的日子是舒坦的,至少文左文右觉得如此。在这里,不用去担心外面的是是非非,更不用去担心明天会怎样。可是,一旦在这里住久了,就会想起外面的生活。不是贪图,而是会担心。 原本以为,无尘回这里,只是住上几天,却不料这一住,就是三个月。从夏季,直接穿越到冬季了。 极光之殿位居山林之中,气温偏冷。可是殿内却非常暖和。 这天,文左拿着从瑞亚帝都传来的书信,心中焦急万分。“少主。”他顾不得太多的礼仪,跑进无尘的书房。 无尘正在看书,三个月,的确是很久。他对家里的一切并非没有思念,而是对家里的思念有多深,对那个男人的思念,同样的多深。无尘觉得不够,他们之间,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划清界限,所以,他还想继续待在这里。 然而,就在文左闯进书房,把书信交给无尘的时候,一切的的计划,都改不上变化。 书信是倾贤传来的,这段时间,倾贤挂着无尘,所以文左和倾贤都有联络。 “少主?”文左小心翼翼的看着无尘,他能感觉到无尘的气息一下子冷冽了起来。别说少主生气,就连他,也非常生气。 倾贤的信中提到,皇宫发生了大事,有人在皇帝的膳食里放毒,而且皇帝已经中毒了。平时皇帝的膳食都是由路公公安排的,同时有下面的公公试毒,可是这次,皇帝要吃夜宵,夜宵是路公公亲自做的,路公公对皇帝的衷心,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皇帝的确是吃了路公公端上去的食物才中毒,也因此,在没有合理证据的情况下,路公公被关了起来。 “准备一下,会京都。” 京都 整个皇宫,陷入了惊慌和诡异之中。 皇帝中毒,朝政有梁逸把持,不算大,而且国家目前来说,至少表面上算是稳定的。最重要的还是在下毒之人的身份上,路公公不可疑,可是又找不到新的证人。一时之间,谁不忧心。 而最忧心的,怕是皇后。 皇后寝宫。 无双又一次动了胎气,比起之前,这次倒是不大,可是她即将临盆,这一点点的胎气,都是会惊扰整个皇宫的。更何况皇帝还昏迷不醒,说句难听的,如果有个万一,她腹中的是男孩,那便是未来的皇帝了。 所以,也至关重要。 也因此,倾家母女,倾母和无云,都住进寝宫来照顾她了。 “你每天食不下咽的怎么行,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顾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啊。”无云劝说。 无双接过药碗,可是到了嘴边,又放下了:“二姐,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一想着陛下如此,我怎么还有心思?” 倾母道:“什么心思不心思的,前堂的事情有你父亲他们在,你就安心的待产。双儿,你贵为皇后,心要放大些。” 心要放大些? 无双抬头,看着倾母,母亲苍老的容颜已经不复年轻时的雍容,可是那看着自己的眼神,依旧是如此的和蔼。母亲的两鬓,已经有了白发。无双心一痛,记得几个月前,母亲还没这么老的。这才几个月,母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娘亲。”无双握住倾母的手,“女儿都长大了,还叫娘亲担心,是女儿的不孝。”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这女儿啊,做父母的是准备操心到老的。你如此,无尘也是如此。有时候想想,还能操心,也是一种福气啊。” 听倾母说起无尘,无双的眼神闪了闪。这个几个月来,倾母偶尔进宫陪她的时候,也常会提起无尘,倾母是觉得无双和无尘关系好,所以乐意说给她听,可是无双听着,却不发表任何意见。渐渐地,倾母也明白了,她想女儿总是长大了,心思也该花在夫家了,更何况还是皇后,所以也就不提了。 今日突然又说出了口,到时叫无双楞了一下,顿了顿,她问道:“无尘……还没回来吗?” 从无尘离开的那一天,他隐约预感到无尘和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因此自那日开始,皇帝的眉头,就一直皱着。可是她能问什么?能管什么?自己的丈夫和自己弟弟,这已经叫她束手无策了,他怎么可能在放宽心去理会这个。 “文左倒是有书信过来,说那个地方是怎么怎么的好,这个儿子从小在那里长大,在心里,恐怕那师门才是他的家吧。”说到这个,倾母很是心疼。好不容易盼着儿子能够回来了,却又离开了。当母亲的,怎么不难过。 “娘亲,您多想了。”无云提醒倾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女人到底是女人,比起女人家的小事情,男人们的这边,才是大事情。 皇帝中毒事情何等严重,石连明德深怕敌人突袭,根本无法回京。倾贤也是全神戒备,以防像上次三王联军那样,到最后连个援军也没有。这次,他们可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现在最重要的是路公公那边,在渐渐没有嫌疑人出现的情况下,路公公的清白,越来越无法被证明了。直到后来,大家开始怀疑,路公公是不是敌人的奸细。 梁逸明白路公公的为人,可是他不能保证。如果他一旦保证,一则,给了对方一个扳倒他的机会,二则,如果弄不好,他会被连累的很严重。 他并非怕死,而是为今之计,他还不能死。 想来想去,只好去探监。 路公公在牢房里还算被好好对待的,毕竟他是皇帝的总管,朝廷还没判他得罪,那些人也明白,这个时候的路公公,是得罪不起的。所以梁逸来的时候,路公公正坐在一边沉思。 “你们都退下吧,本官有事要私下跟路总管谈谈。” 听到动静,路公公抬头。其实这几天朝廷上上下下,来看过他的人无数,就连梁逸也不是第一次来。可是这次,路公公看着梁逸疲倦的脸色,他隐隐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大人这次带来的,可是坏消息?” “明知公公是冤枉的,可是本官不能站出来。”梁逸走到路公公的面前,他拍了拍路公公的肩膀,“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你不要怪我。” 梁逸和路公公的交情很深,毕竟他们都是一样,陪着皇帝一路走来的。要梁逸明哲保身,他的内心比谁都痛。 “我明白。”路公公反过来安慰梁逸,“大人对陛下一片忠心,如今国家动荡,我可以死,但是大人不能有把柄落在奸人手中。” “本官对不起你。” 路公公摇了摇头。 “公公,陛下平日虽不挑膳食,可是本官怀疑,你之前说过,陛下那晚吃的番茄鸡蛋面是你做的。可是这种做法,别说本官没有见过,就连宫里的御厨也闻所未闻,不知公公如何得知的?” 路公公脸色一变。 梁逸就站在他的面前,对于路公公脸上细微的变化,他自然是发现了。果然,这碗面,不寻常。 路公公渐渐地垂下了头,这碗面的由来,他就算是死,也不能说出实话的。否则就算不会暴露陛下和世子之间的秘密,那么这是由世子提供的煮面方法,也会引来大家的悠悠之口。 倾家本来就特别,十八年前,倾无尘的事情落井下石的官员不少,现在倾家攀上了辉煌,那些官员无不担心着倾家会不会报复。而眼前,如果在扯上倾无尘,那么,那些人心一歪,说不定会借此机会拉倾家下台。 其中的利害关系就算路公公不会想的那么多,他也知道,这件事是不能说的。 “这是我自己发明的。”路公公的言不由衷,梁逸当然明白,他在维护一个人,可维护的是谁,梁逸却猜不到。 “陛下还在昏迷,命在旦夕,公公请仔细想想,万一那告诉你煮面法子的人有问题,又该如何?”梁逸是故意的。瞧着路公公就算死也要隐瞒,他就知道那人的不普通,不仅不普通,恐怕那人皇帝也是熟悉的,否则这样平凡无奇的一碗面,皇帝为何要吃? 不普通,又让皇帝如此在意?梁逸心一顿,难道说是? 第17章 “是未侯吗?”梁逸本来也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十分的把握,可是当他问出之后,发现路公公的脸色马上变白了,神情中带着紧张,这让梁逸确定,那个教给路公公做面的人,肯定是无尘。 因为也只有无尘的东西,才能叫帝皇失去往日的谨慎。 同理,既然是无尘,那么这个嫌疑也就没有了。 “你……”路公公想否认,可对上梁逸那已经有几分把握,又黯然的眼神,他灵光一闪,难道说,梁大人也知道了什么? 两个人的眼神看着彼此,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某些让他们有着共同认可的讯息。最后,由路公公道:“大人可是知道了陛下的心思?”路公公的话说的非常保守,这样一来,也只有心人听得出。 梁逸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当日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太子亲口向我承认的,说多了一个人知道,心就不会那么累。……公公你呢,又是如何知晓?”这一刻,两个唯一知道帝皇秘密的人,靠在了一起。为他们心中那惊世骇俗的感情感到了一个共同承担的力量。 “那日,奴才瞧见了不该瞧见的画面。”路公公虽是简单的一句话,可又有谁知道,那时他的心情有多么糟糕。公公是糟糕还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当时除了傻住还是傻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想来那个时候,梁大人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公伺候皇上,对皇上比我了解,公公觉得,皇上对未侯,又如何?”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梁逸是当真不明白。 那时出使忠王,他是真的想暗中杀了无尘的,可是一路的相处,就算私下独自的时间极少,梁逸也能感觉到无尘不同于一般的富家少爷。他基本都是安静的,甚至很好相处,可是也从中,梁逸明白了一点,这个护国公世子如此年纪,却那般沉稳,可见此人他日,定是人中龙凤。 梁逸是爱才之人,于公,他肯定,无尘将来,对瑞亚国而言,肯定是不可缺少的人才。于私,他们之间,不管这份感情有多真,有多深,那也只是他们内心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权衡之后,梁逸收手了。不过也好在他收手了。 “陛下的事情,奴才哪敢评头论足,不过……”路公公顿了一下,“奴才相信,陛下对……恐怕比谁都认真。大人没有瞧见过陛下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眼睛的柔情,怕是连寒冰都能融化。奴才从小跟着陛下,从未见过这样子的陛下,怕自己话说的重一句,就会伤着对方,又怕自己话说的轻一句,对方就听不见。大人,你倒是说说,这该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既然没有结果,又改变不了事实,我们便等。”这是梁逸总结出来的结果。 “可是这次那人的离去,让陛下伤透了心。陛下以为最多是几天不见,却不料这不见,就过了三个月。陛下每次都对我说,小路子,你倒是说说,他今天会进宫看他姐姐吗?我其实很想说,听说那人已经离开帝都了,可是每每话到了嘴边,看着陛下游神的神色,我就怎么都讲不出来。梁大人,陛下的用情之深,恐怕超乎我们的想象了。梁大人不知,当年的先皇对皇后也是用情至深,这情根怕是还能遗传的。”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先救醒陛下。可是陛下中的毒太过诡异,满朝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儿女情长和国家大事相比,显然是微不足道了。“不怕实话告诉公公,太医猜测,陛下中的并非是毒。” “什么?”路公公瞪大了双眼,“可是那碗面是当着所有人验的,验出来的不就是毒吗?” “然陛下的身体又没有中毒的迹象,而面中的毒太医又拿不准,以至于大家都不敢对陛下用药,怕是再这样下去,用不着太医们救,陛下就会……”身体就会先垮了。 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现在他们能祈求的,只有太医,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医的身上了。 帝皇寝宫 这几天,无双每天都会来看上几次。如果不是因为怀着身孕有所不便,她真想亲自守在这里,照顾她心爱的男人。 看着帝皇原本英俊的容颜,仅仅是因为几天没有醒来,已经凹了进去,她便是心如刀割。 “小尘……尘……” 看着帝皇的容颜失神的无双隐约中听到了帝皇的唤声,她赶忙回神,看着帝皇的唇在动,可是声音实在太轻。她眼中一喜:“陛下,陛下您说什么……陛下,陛下您醒醒。”然任凭她如何呼唤,帝皇就只是轻轻动着唇。 无奈之下,无双趴到帝皇的心口细听。满心的欢喜,一下子打到了谷底。 小尘……小尘…… 帝皇就算昏迷不醒,心中念念不忘的,依旧是那个人啊。 “娘娘……” “娘娘,陛下可是醒来了?” 几个太医慌忙的跑了进来,刚才听到无双的声音,他们以为是帝皇醒了。 “没有,是本宫刚才产生了幻觉,看着陛下,本宫以为自己听到陛下的声音。”无双站起来,“你们继续去研究吧,但是必须要加快速度了,陛下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回头再恋恋不舍的看了帝皇一眼,无双走出寝宫。 途中,她遇上了来查探帝皇情况的梁逸。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梁逸行礼。 “梁大人快快请起,本宫知道梁大人每日都会来看望皇上,梁大人的爱国忠君之心,本宫替皇上谢谢梁大人。” “娘娘言重了,于公,陛下是一国之君,为君王分忧,是臣子的分内事。于私,陛下对梁逸有知遇之恩,梁逸理当报答。”他这人恩怨一向分明,帝皇的重用和信任,他感激一生。 无双笑了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国家大事不懂,此刻,她也没有心情去理会那所谓的大事。陛下昏迷中唤无尘的这件事,叫她怎么也放不下。 看着无双无助的背影,梁逸想了想,又追上她的脚步:“娘娘可是有心事?”他和无双接触的时间不算短,在太子府的那段时间,也见过几次。这个女子在他的心中,印象是极好的。她人品大方,虽然有些活泼,可是不失女子本性,而且又平易近人。如今,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这个女子看上去,似乎突然成熟了。不,是突然变得沧桑了。 梁逸怎么也想不明白。帝皇对皇后的恩宠,满朝皆知。帝皇说过,他的后宫此生只会有皇后一人。如此宠爱,她为何还会郁郁不欢? 仅仅是因为帝皇这次昏迷不醒? 梁逸之前在御花园也见过无双,那个时候,她似乎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无双摇了摇头。她的心事,叫她怎么说的出口?别说对着梁逸,对着自己的父母姐妹,她都没有脸说,更何况是梁逸呢。 不过,无双突然想起了什么:“梁大人学识博渊,又耳闻八方,有些事情,本宫想请教一下。” “不敢不敢,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 无双屏退左右,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四周,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般问:“大人可曾听说过,古往今来,有男子相恋的事情?” 什么? 梁逸吓的后退了几步。脸色一下子难堪了起来。无双不知,以为是他被自己的话刺激了,赶忙笑着道:“本宫只是问问,梁大人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吧。”说着,她转身离开了。 大人可曾听说过,古往今来,有男子相恋的事情? 梁逸愣在原地,一直在想无双的话,难道说……难道说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不,不会的。帝皇和世子又怎么可能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可如果不是,皇后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梁逸不会相信过多的巧合。“皇后娘娘。”此时此刻,比起昏迷不醒的帝皇,梁逸觉得,皇后的事情也非常重要。 帝皇有太医们,可是皇后呢?这件事情只能闷在心里。 “梁大人还有事情?” 梁逸左右看了一眼:“娘娘可否屏退左右,娘娘方才的问题,下官还有下情。” 第18章 四下无人的花园,安静的有些可怕。 无双看着梁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梁逸难得越了规矩抬头,看着无双。“请恕微臣斗胆,娘娘方才的话,何故如此问?” 无双的心已经平静了,从梁逸叫住她开始,她就已经肯定了,帝皇和无尘之间的事情,这个帝皇最信任的大臣,肯定是感觉到了蛛丝马迹。“梁大人先回答本宫,对于这件事,梁大人如何看待?” 这叫梁逸如何回答?梁逸凭心而论,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虽然敢保证不会在背后道人是非,可是不敢保证,会不会内心有其他想法。但是现在,这件事发生在帝皇身上,他没有评价的权利,哪怕是想,他都不敢想。 “只要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心,更不会损害国家或者个人的利益,微臣觉得,就当是不知道为好。”他回答的保守。 无双听了,冷笑了一声:“什么叫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心?如果那人功名在身,都没有自己的声誉,又如何谈无愧于天地?如果他们的自私背叛了信任的人们,又如何说无愧于人心?若是他们都是人上之人,此事传到其他国家,又怎么不会损害国家的利益?梁大人,你来回答本宫,这又该如何?” 这个? 就算梁逸口若悬河,面对无双的质问,他也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久久,他才语重心长的道:“娘娘,微臣觉得,无愧于天地,并非关于自己的声誉。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只要顶天立地。无愧于人心,也并非背叛了别人,人生中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只要他并非故意,而能在伤害更大之前挽救。也许他们是人上之人,没了声誉传到其他国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可是娘娘应该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情,微臣斗胆说一句,当年的护国公何其无辜,还不是落人口舌?当年的世子又是何其无辜,只因他是护国公的儿子,就无法避免这个厄运。娘娘,人活着,别人的言论我们,我们都无法控制。微臣觉得最好的选择,就是怜惜现在拥有的。” “自古以来,无论哪朝哪代,皇后这个位置,都是最伟大的女子才可以做。皇后母仪天下,整个后宫,她要忍人所不能忍。微臣再斗胆说一句,娘娘是唯一有资格怀下一代储君的人,光凭这点,还不够吗?而且,一旦变了的心,是无法挽回的。”说到后来,梁逸字字句句是对着无双,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从无双作为出发点。 “我做不到,至少我现在做不到。”无双转身离开了。走了几步,她顿了一下,接着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是腹中的孩子在动。 原本还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晰了。她想着梁逸的金玉良言,是的,不管帝皇和无尘怎样,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的弟弟,他们又何尝过的舒坦呢? 她想着帝皇消瘦的脸庞,又想着无尘这一去就是三个月。若非无奈,无尘又怎么会离开?若是一般人,帝皇还可以娶进宫,可是这人却不可以。她是皇后,只有她的孩子才可以立为储君,所以,就算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她的孩子考虑。 浅浅地,无双的背影挺了起来。 议事堂 帝皇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数无策。无奈之下,李副修道:“梁大人和路公公都是在陛下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陪着了,梁大人和路公公交情自然也比一般人好,不如梁大人再去套套路公公的话……” “李大人。”梁逸变了脸色,“李大人说话请注意分寸,若是本官能从路公公口中问出什么?还会等到现在吗?李大人若是有本事,请自便。” “哼。”李副修的脸色也相当难看,“软的不行那就硬的,眼下整个皇宫都查遍了,根本没有那个可疑人,唯一的解释,那便是路公公动的手脚。” “不管是路公公还是谁,本官说过,此事交给刑部,不过,如果这件事不是路公公做的,刑部也不能冤枉无辜的人。” “刑部刑部……都五天过去了,刑部不是一向最能破案的吗?现在呢?各位大人,你们倒是说说,本官提议对路公公用刑,有些人嘴巴虽然硬,但是骨头就是软。”李副修一一看过其他官员,又看向梁逸,“梁大人如果真心为皇上好,那就对路公公用刑,在本官眼里,只要是有利于皇上的证据,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看你是虚心。” “两位大人。”颜九卿头痛的看着他们,梁逸是帝皇面前的大红人,李副修是两朝元老,平日里没看出他们会争锋相对,可是现在……按理来说,李副修和季番不合的话,和梁逸应该是合得来,可是现在这场面。 不管是李副修还是梁逸。从他们的观点出发,都是正确的。 梁逸管理刑部,如果刑部错杀了人,他责任重大。可是李副修担心帝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理念,也是每个人可以理解的。 “九卿,你说,怎么办?”李副修见颜九卿开了口,干脆让他参上一脚。 “颜大人,你说。”如果是平时,梁逸也是性格沉稳的人,可是今日,却冲动的让人意外。 “这……”颜九卿看向其他人,不过其他人把眼神移开,分明就是不想惹祸上身。无奈,他又看着倾贤,这一次,竟然连倾贤也沉默了。 其实倾贤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不管是李副修还是梁逸,他们的话都对。可是站在理智的角度上,他还是支持李副修的观点。到这个时候了,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路公公这边,是不能逃过的。毕竟人性在黑暗的一面,谁也看不见,表面上路公公忠心耿耿,也许私下,真的做了什么。现在没有其他的嫌疑人,路公公的嫌疑,逃脱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倾贤也觉得,应该逼问路公公。 “李大人说的有理,可是梁大人说的也有理,下官……下官人微言轻,惭愧,惭愧。”无论支持谁,那就是得罪另一个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聪明的颜九卿不会做。 “倾大人,你说呢?”李副修看向倾贤,他和倾贤私下关系不错,冲着十八年前这件事,他的要求,倾贤是怎么也无法拒绝。这一次,他这么问,就是希望倾贤能够支持他的观点。 倾贤有些为难。 “倾大人贵为护国公,又是皇后的父亲,你的话的确够威望,而且倾家又是皇亲国戚,和皇家一体,别人就算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到皇后的娘家。”梁逸也就事论事。 这个?倾贤犹豫了下:“李大人和梁大人说的都对。为了皇上的安全,路公公那里的确该重重的再查一回,和若是因此而冤枉了路公公,他日皇上如果醒来,怕是也会怪罪我们。不如,先吓一吓路公公,人到了危险关头,不轨顾忌太多,如果到时候路公公还是没有交代,我们再定夺也不迟。” “护国公说的对,我认为此事可行。”颜九卿马上表态。 “不错不错,这可行。毕竟路公公伺候了皇上那么久,如果真是冤枉了……” “不错,如果路公公真的可疑,也不怕吓不出什么。” 于是,在那些大人的一致认同下,决定先吓吓路公公。 路公公被从天牢带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醒悟。之前梁逸就说过,如果真碰到什么事情,他会选择明哲保身。否则被人咬上一口,不但救不了他,还会害了梁逸。良心和忠孝之间,梁逸选择了后者,在他心里,他不能在帝皇昏迷不醒的时候出意外。否则,那些有心人就会出乱子。 路公公被带到议事堂的大殿,由李副修代表百官问:“路公公,本官跟你保证,只要你坦白从宽,说出背后的主谋,待皇上醒来,本宫会向皇上求情,保你不死。” 路公公言正义辞道:“奴才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奴才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如果你没有做过,那为什么你端给皇上的面碗里有毒?”李副修拍案而起。 第19章 路公公知道,李副修今天,是非要把责任怪罪到他的身上。“李大人欲加之罪,奴才无话可说。要奴才为陛下去死,奴才心甘情愿。” “梁大人,你看,他分明就是嘴巴硬。”李副修冷哼。“那么按照之前的意思,梁大人是忠君爱国的好官,为了陛下,没有意见吧?”李副修又抬举了梁逸一番。 梁逸看了路公公一眼,最后冷着脸道:“一切全凭李大人做主。”其实,就算这个毒当真不是路公公下的,单凭这碗面是他捧上去的,路公公难辞其咎。而现在李副修针对路公公,不过是针对路公公,而是帝皇中毒这件事实在诡异,路公公的嫌疑又的确是最大,他也是心急之下,才拿路公公开刀。 很快,就算路公公是宫里的总管,帝皇的贴身太监,可是如今帝皇昏迷,朝廷有百官把持,所以侍卫只得听李副修的话。 “路公公,得罪了。”其中一个侍卫拿着木棍对路公公投以抱歉的一眼。 “没关系。”路公公表示理解。 砰……第一下,随着木棍的落下,已经打在了路公公的身上。作为皇太子的贴身太监,路公公当然是没吃过什么苦了,这一下,可把路公公打疼了。不过他咬着牙,硬是没叫出一声。 等打到第十五下的时候,路公公开始忍不住了,那紧咬的下唇已经破了皮出了血,口中尖细的叫声有几声控制不住出来了。其他人看的于心不忍,毕竟路公公在皇宫的地位很高,就算是帝皇也不忍心如此惩罚他。 梁逸的眉头蹙的很紧,那紧握的双手显示了他的怒气和不忍,可就算不忍还能怎样?帝皇还在昏迷,这个时候,他要明哲保身是其一,其二,他想找出幕后的黑手,所以哪怕牺牲了路公公,在帝皇还没有清醒之前,他也不能让自己有事。梁逸其实是个相当忠诚的人。 路公公被打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了,连一向唯命是从的侍卫也看不下去了,停了下来。“李大人,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事了。”侍卫善意的提醒。 李副修心一狠:“也许歹人就是抓着你们的这种心态,继续打。” “这……是。”侍卫犹豫了一下,又不能抗命,只好继续。 皇城外 清扬皱着眉头看着皇城,他先行一步来这里,是无尘的吩咐。以清扬的武功,单身上路的速度很快,可是带着无尘就不方便了。所以只好他先行,文左和文右陪着无尘会晚上一些。 架……清扬的马是极光之殿专门培养出来的,说的好听一点,收天地之灵气,那神奇的地方培养出来的马也比一般的马儿要好。可是,再好的马儿,将八天的路程缩短到三天,也是吃不消了。如果不是清扬的身体好,别说马儿,连人也吃不消了。 这会儿清扬才说了一声架,马儿前蹄动了一下,就倒下了。清扬依依不舍的看了马儿一会儿,飞身离开,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去。城门口,有不少人瞧见了这一幕,都围了上去看那马儿,又有人不时看着清扬离开的方向。 纳闷着呢。 皇宫的守卫是不认识清扬,可清扬前半年在京都也不是白混,一见守卫就主动报出身份:“我叫清扬,是护国公府的人,奉世子之命求见护国公。” 护国公府在京都是仅次于帝皇的存在,所以守卫相当重视。 侍卫思考了一下,请清扬在外面等着。 议事殿门口的庭院里,众官员看的不忍,都忍不住移开眼。而正当这时,有侍卫走到倾贤身边,轻声道:“大人,宫门口有位叫清扬的少年,说是奉世子之命而来的。” 清扬?倾贤眼睛一亮,如果清扬来了,那就代表无此也来了?不知道为何,倾贤活了这把年纪,第一次听到儿子来了,内心升起满心的希望,是对帝皇病情的希望。 极光之殿的神秘,使得他有一种感觉,儿子一定能救帝皇,一定能。“快,快叫小清扬进来。” 清扬还没到议事院,就听到了里面的嘶叫声,清扬缩了缩身子,这皇宫,太恐怖了。 “小清扬。”倾贤在门口等着,看见清扬的身影,主动叫了他,“你一个人,你师兄呢?” “伯伯。”清扬看到倾贤很是亲切。他从小身在师门,只有师父和师兄,第一次出来便去了倾家,在倾家吃得好住得好。又有下人伺候,多么舒坦。所以在清扬的心里,倾家人也是好人。当然,对于和无尘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少年,倾家人也是真心把他当成另一个儿子来看的。“师兄不方便赶快路,所以我先快马加鞭的过来,师兄说陛下的事情不急,请伯伯放一面镜子在陛下的面上,其他的事情等师兄来了再说。师兄还说,陛下的事情与他人无关。” “这个?”倾贤疑惑,他信中只提到了陛下中毒的事情,却没有提起其他,无尘说的镜子又是怎么回事?不过看着清扬青涩的脸上,在提起无尘时,那是比谁都信任的眼神。倾贤不禁好奇,这个少年,在信任无尘什么? 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倾贤对无尘的信任,也许不及清扬,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是愿意去信息自己的儿子的。 “好。”倾贤看了看里面的情形。李副修和梁逸两边闹的厉害,这个时候无论他跟谁说这件事,都不会得到认同,何况这行为本来就莫名其妙。倾贤知道,如果这件事换了其他人跟他说,他也定会不信,可是告诉他的人是他的儿子,所以他信。“你跟我去皇后娘娘那里,把你刚才的话,跟皇后娘娘也说上一遍,小清扬武功高强,到时候还得你守在陛下寝宫前,防止任何人进去。” 皇后寝宫 “什么,在脸上放一面镜子?”无双惊讶的看着清扬,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这是……这话听来诡异,无尘弟弟要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何止怪异,分明是荒唐。可是连自己的父亲也信了,她总不能说荒唐,何况无尘做事情向来有分寸,他怎么做,也应该是有原因的。 “原因我不清楚,不过照着师兄的意思,我猜测,对方用的应该是术方面的问题,极有可能是我们道家的道术。镜子和水一样,在我们道家上面讲,可以照出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反正详细的他也解释不清楚,这种用复杂的东西,他也学不来。 “父亲,您怎么看?”这是大事情,无双不敢自己拿主意。 “我觉得可以试试,不过……现在朝廷的情况非常复杂,为父亲找双儿,是希望双儿可以出面。” “父亲的意思是要女儿以皇后的身份去压住大臣?”无双也不笨,倾贤的话她一听就懂了,“父亲有什么主意,直说无妨。” “李大人和梁大人都是朝廷的栋梁,现在为了这件事已经闹开了,无辜的路公公喊冤不说,我想背后的敌人这热闹看的正高兴,为父的意思是,封锁皇上寝宫的消息。但是凭宫里的侍卫是不够的,小清扬武功高强,面对任何人都不会畏惧,恳请娘娘下旨,调小清扬去守护皇上寝宫,抗皇后旨意者,如同违抗圣旨处置。” “父亲?”无双眼神闪了闪。“这个事情未免……父亲的意思女儿懂,可是如此一来,怕是朝廷会乱。” “皇上昏迷不醒已有数日,这朝廷怕是已经乱了,女儿相信父亲,相信尘儿吗?” 无尘犹豫了一下,想起帝皇和无尘之间的秘密,信吗?她不骗自己,就算帝皇和无尘在这件事上背叛了自己,可是她的心,还是信着弟弟回来,可以医治好她的夫君。 何况极光之殿又是如此神秘的地方。 “信,女儿是倾家出来的,如果连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弟弟也不信任,女儿此生,还能信谁?”无双微微一笑,心中困惑的事情,似乎一下了想通了。是的,她该信自己的家人,发生了十八年前的事情都没有动摇家人的团结,无尘是她的弟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算真的有什么,她也该问清楚,而不该一味的怀疑。 第20章 这边,大家还在为路公公的事情闹着。那边,皇后已经来到帝皇的寝宫:“传本宫的命令,从这一刻开始,如果没有本宫的旨意,谁也不准见皇上。” “是。” 议事院 “皇后有旨,路公公的事情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那侍卫朝着百官表示歉意,接着又道,“来人,将路公公压下。” 梁逸和李副修等人面面相视。皇后一向不管朝政,今日这举动,实在令人诡异。倒是梁逸,发现倾贤自从刚才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难道说皇后现在的举动,是倾贤的意思? 待几人赶到皇宫寝宫时,又被告知皇后不在寝宫,正当他们疑惑不解时,有人来报,皇后在帝皇寝宫。于是乎,众人又赶到帝皇寝宫。 众人一到帝皇寝宫,发现侍卫比平时多了一倍,这是怎么回事? “众位大人,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等你们呢。请众位大人进来。” 专门等他们?众人虽然不明白皇后的用意,可为了帝皇的安全,还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谁知待他们进去之后,发现大医院的太医们也在这里。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众位大人请起。”无双坐在椅子上,端庄雍容的气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道,“众位大人一定很不明本宫的举动,众位大人是朝廷的栋梁,本宫也不打算隐瞒。从陛下昏迷至今那么多天了,本宫一直很不安,可是护国公安慰本宫,说要相信众位大人,相信太医。然而直到现在,本宫想问各位,你们给本宫看的是什么结果?” “微臣惭愧。”一向温柔的皇后说着如此重话,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 “本宫不要你们的惭愧。”无双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你们惭愧了,皇上能够醒来吗?为什么每次碰到你们做不好的事情,总是用惭愧来敷衍。梁大人、李大人,现在皇上还躺在床上,你们作为文官之首,却在议事院为难一个奴才?故意来,屈打成招的案例不少,今日就算路公公当真是歹人,可是你们没有证据,就准备用打的吗?难道要民间百姓知道,朝廷刑部没有本事查案,所以用棍子来查案吗?” “娘娘息怒。” “请娘娘恕罪。” 梁逸和李副修跪下,两个人神色严谨,面试没有表情,可是心里,对无双多少是有些疑惑的。 “本宫一介女流,本不该管朝廷的事情,可是现在,你们教本宫如何放心得下,皇上要是……”说着说着,无双通红的双眼开始流下了泪。 这段日子的委屈和不安,一寸又一寸的吞噬着她的理智,吞噬着他的神经,现在,在听到无尘要回来的消息时,她内心虽然还是不安,可是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弟弟,她同时也是心安的。 这种矛盾的感觉,说不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都起来吧。”无双接过婢女递过来的锦帕,擦去泪水,“我现在满心想的念的都是皇上,怎还有心思来生你们的气。”轻叹的一句话,满满的心酸,“从皇上的事件中,本宫得一个结论,对方悄然无声的在皇上的面中下毒,事后又安全的离开,可见此人对皇宫的地图是非常熟悉的。本宫不仅好奇,此人又是从何得到皇宫的地图?” “娘娘的意思是?”梁逸沉默了一下开口。 “是的,本宫怀疑,这里有内奸。”无双说出口,“你们也不必为自己喊冤,这只是本宫的怀疑,当然,本宫也希望你们都是无辜的。” “那娘娘有何打算?”李副修道。 “所以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从今天开始,有关皇上的任何病情,太医直接向本宫禀告。” “微臣遵旨。” “而至于众位大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请众位大人把重心放在查找犯人这件事上,不过本宫有言在先,路公公的确有嫌疑,可是还没定罪,大家可以用正当的方法问他,却不能用会引起公愤的方法,明白吗?” “臣等明白。” 无双是相信路公公的,因为帝皇相信路公公,帝皇相信的人,无双自然相信。问无双为何知道帝皇相信路公公?并非因为路公公从小就伺候帝皇,而是帝皇和无尘的事情,无双知道,路公公是知情者之一,在路公公知道这个秘密的情况下,帝皇仍然没有行动,这就足够证明帝皇信任路公公。 想到这个,无双心一叹。“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 待众人退下之后,无双又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 眼看着帝皇的寝宫只有无双,倾贤和清扬三人时,无双把镜子交给清扬:“照着无尘的话去做吧。” “嗯。” 清扬把无双给他的镜子放在帝皇日渐消瘦的脸庞上,镜面朝上。“皇后娘娘,已经好了。”清扬看着无双紧蹙的眉头,想了想又道,“娘娘放心吧,只要师兄一到,皇上肯定能醒来的。师兄本事很大,大到我们都不敢想象的地步。” “谢谢。”无双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京都的某个客栈 “师父,怎么了?”看着贺致紧皱的眉头,发现他额角已经有汗水滑落,瑞寒觉得诧异。 瑞寒和贺致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瑞王狡猾,他把刺杀帝皇的重任交给了瑞寒和贺致。 对贺致而言,进宫杀人不是难事,就如同他说,千军万马之中,取人首级,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会惊动侍卫。就算他隐藏的再神秘,也怕也留下蛛丝马迹。 “没想到皇帝的身边,还有懂道术的人。”贺致睁开眼,瑞寒赶忙送上丝帕,贺致很爱干净,这种洁癖连瑞寒也觉得意外。 不过听到贺致刚才的话,瑞寒的心一震。无尘和清扬来自极光之殿的事情,他未向瑞王说过,也未和贺致说过,这是他的私心。 现在一想,心顿时紧张了几分,如果让瑞王知道极光之殿是无尘的师门,恐怕瑞王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不是帝皇,而是无尘和倾家了。 “怎么了?”见瑞寒若有所思的样子,贺致看了他一眼。 “没,我只是在想,帝皇身边,究竟是何人这么有本事。”瑞寒赶忙道。 贺致轻笑了一声:“天下间除了极光之殿,我还真想不出其他地方出来的人会道术。”贺致下床,眉宇间带着笑,斯文的脸看上去非常温和,可是瑞寒很清楚,这张看上去无害的脸上,实际上多么无情和可怕。 “那师父打算如何?”瑞寒泛起笑,用笑容来掩饰内心的真情绪,如果不是贺致沉醉在关于道术的事情里,刚才瑞寒的游神他又怎不会发现。 “打算进宫去会一会。” 什么? 瑞寒心一紧。无尘双腿不方便,他当然不会觉得那用道术的是无尘,在他的心里,无尘虽然是极光之殿的人,虽然聪明,可是因为不便行动的双腿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他觉得,无尘是需要人保护的,是不会武功的。 而那个和他打成平手的清扬,无疑是武功极高的,也因此,他以为用道术的是清扬。他心急他紧张,不是怕清扬被怎么样,而是如果清扬是极光之殿的弟子被发现之后,那么无尘的由来,也就不说秘密了。 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瑞寒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想法,在精神上,已经背叛了瑞家,背叛了瑞王。以至于后来他真的背叛瑞家是内心根本没有反抗过。 夜晚的皇宫本来就安静,特别在帝皇昏迷不醒的时候,这股子的安静,就会变得阴森。 黑暗中,一道人影无声的潜入皇宫,他立在眸座宫殿的屋顶,注视着帝皇寝宫的情景。一切如常,只是守卫更加森严了。那人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这些守卫之中,并没有谁的身上有极光之殿的气息。那个会道术的人在哪里? 接着,这人飞身靠近帝皇寝宫,且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帝皇的寝宫里面。 第21章 “小兄弟,管好你的剑。”在清扬准备拔剑的时候,那个背对着他的蒙面人,突然回头。清扬一惊,这个人什么时候靠近帝皇寝宫的,他并没有察觉到,只是等他察觉到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来了,然后清扬就跟着潜入帝皇的寝宫。 他刚想拔剑喝住对方的时候,却不料,对方先开了口。 清扬盯着蒙面人,那人的眼睛很深,伸到清扬觉得里面有一阵阵漩涡在动,可是清扬又觉得自己看不清。更奇怪的是,对于这个蒙面人,他内心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清扬理不清,可是却讨厌。 “你是谁?”对方的气息清扬感觉的很微妙,可是就凭这些微妙,清扬可以断定,这个人非常厉害。“在帝皇身上施道术的那个人是你吗?” 蒙面人挑眉:“看样子那个用镜子阻止我施展道术的人是你了。难怪刚才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原来你用侍卫的衣服掩盖了自己的气息,而混入他们之中。” “如果不这样,怎么逼得你出来。”清扬虽然单纯,可是却不笨,他来之前完成就交代过,如果倾贤要他守在帝皇寝宫的话,记得皇上侍卫穿过的衣服。目前为止。无尘说的话都应验了,对那个师兄,清扬是更加敬仰了。 他一直以为这次会出现的人,极有可能是那晚夜闯护国公府的人,可却不是。 生平第一次,清扬感觉到而来危险。 蒙面人轻笑了一声,然后眼神一眯,身影已经平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到了清扬的面前。清扬因为内心纯净,所以身边气息的改变可以察觉的比较快,在蒙面人现身的时候,他已经对着蒙面人攻击了起来。 两个人交战的动作很快,甚至还没有惊扰外面的人。 噗嗤……一口血吐出,清扬后退了几步,靠在门板上。 “什么人?”门口的守卫察觉到了,推开门冲了进来,他们只看到流血的清扬,却没有看见其他人,“少侠,你没事吧?”清扬的身份特别,他们知道,现在看见清扬在帝皇寝宫里受了伤,他们全都被震撼了。 他们刚才连打斗的声音都没听到,可见那潜入寝宫打伤清扬的人绝非一般。想到这里,大家流了不少冷汗,好在清扬在,否则陛下就…… “这件事不要张扬,一切等我告诉皇后娘娘之后再请娘娘定夺,明白吗?”少年的心,正在一寸一寸的转变。 “明白。” 清扬说的告诉皇后娘娘,只是应付他们的话,其实他先告诉的是倾贤。倾贤因为这件事,这几天都住在皇宫,是皇后命人安排的,帝皇寝宫的客房。 “你是说对皇上下道术的人闯进了皇宫,还把你打伤了?”倾贤看着苍白着连坐在一边喘气,心急不已。“你没事吧,我去传太医。” “伯伯,我没事。这次回来,我从师父那里拿了很多药,以防不时之需,所以没有事。”清扬这次可是长了脑子,上次被伤的事情他可留了一手,万一下次再被伤,好的太慢,所以这次下山,干脆把一些药丸也带上了。 倾贤点了点头,听清扬这么一说,他就放心了。可是,“对方这次夜闯皇宫,又故意流露出自己的气息被你发现,恐怕这次,他是冲着你来的。只是,如果是冲着你来的,在伤了你的情况下,为什么又离开?”这一点,倾贤想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倾贤想不明白的东西,凭清扬的脑袋,当然是更加想不明白了。 客栈 “师父?”瑞寒一听到个隔壁房间传来声音,赶忙过去,只见一身黑衣的贺致刚好扯开脸上的面巾。“师父,怎么样?”瑞寒脸上的紧张是真,只是在贺致看来,以为他为的是自己。 贺致的惊讶也是不小,这个徒弟的性格他自认是了解的,却不料他会如此关心,心中倒是有些欣慰。 “极光之殿一向不离世间的事情,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帮皇族。不过,今晚虽然没有碰到正主,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贺致的心情不错,绝对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碰上极光之殿的人。 不,或者说,他想了很多遍。 是的,贺致就是当年,无尘的师父第一个收留的弟子。 想到帝皇寝宫那个青涩的少年,贺致的眉头皱了一下,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了。 “师父这话怎么说?” “那个懂得用镜子阻止道术的少年,似乎不像是个会用道术的人。他的武功的确不错,可是招式,气息都太年轻。我敢肯定,他的背后,还有人。” “所以,师父?” “今晚只是给了他们一点教训,我期待好背后那个人的对决。” 瑞寒的心,更加担忧了。 听师父的话,难道说那个会道术的真的不是清扬?如果不是清扬的话,难道是无尘吗?可是无尘的腿?瑞寒心一动,是的,无尘双腿不便,可是使用道术和腿根本没有关系。 与其说是清扬,瑞寒也宁愿相信是无尘。可这么一来,师父如果坚持要和对方对决,那无尘不是更加危险吗? 不行。 翌日 清扬的伤虽然无大碍,可是仍然需要休息,可他又不放心离开这里,于是无双做主,在帝皇寝宫的后厢房铺了一个床位。 说到另一边,无尘和文左文右也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只是无尘坐的是马车,就算用上再好的马车,这行程还是会被耽搁。 多少次,无尘真的有站起来的冲动,一想到那个男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无尘一向平静的眼底,闪过锐利的光。 “少主,我们白天赶路已经赶得很急了,如果晚上再不休息,属下怕您……”文左担忧。少主双腿不便,身体自是比一般人差,这样赶路,他怎么吃得消。 “无妨,陛下的病情耽误不得,倒是辛苦你们了。” “属下不辛苦。”文左跟文右异口同声道。 “这样吧,你们轮流帮我赶马车,轮流到马车里来休息。”不然就算自己熬得住,他们也熬不住。 “属下不……” “你们的身子不适铁打的。”无尘反驳,“一个一个轮流,到时候既有精神赶路,也不会让自己太累,两全其美的事情,是不是?” 文左和文右对看一眼,他们知道,无尘不是拘于小节的人,他们本来就是军人出身,也不拘于小节,只是觉得少主因为双腿不便,所以更加要小心翼翼。却在相处中发现,无尘的个性非常悠闲,他甚至没有脾气。 “那就听少主的命令。”文左开口,“文右,你先去休息,半个时辰后,你和我换班。” “好。” 京都 瑞寒因为担心贺致会找无尘的麻烦,所以从贺致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当晚赶忙去了护国公府。护国公府他之前来过一次,他这人记性好,这府的地图他也记在脑海里。无尘的院子,他很快就找到了。 院子里十分安静,瑞寒的潜入也是非常成功的,他来到主人厢房的屋顶,掀开一片瓦片,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人。再细细看,那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瑞寒知道,这人是无尘的妻子,南湘国的公主。 既然无尘不在厢房,那么应该在书房。 待瑞寒找到书房之后,发现这书房里根本没有人的气息。这间书房,应该搁置有一段时间了。奇怪,主人的书房怎么会搁置的? 瑞寒在无尘的院子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却仍然没见无尘的踪影,这下,他沉思了,难道说无尘不在家。灵机一动,瑞寒离开了院子,来到护国公府的大门口。 咚咚咚…… 护国公府的大门开了一道细缝,里面出来一个侍卫,侍卫防备的看着瑞寒:“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世子在阿姆渡县认识的朋友。当日和世子约定过,如果来了京都就来找他,不巧今晚刚刚抵达。实在不好意思,身上的钱财再回来的路上弄丢了,否则怎好来打扰。” 昔日无尘在阿姆渡劝退忠王军队的事情全国皆知,然后这个借口果然找的好,那侍卫听了,也信了:“实在抱歉,世子在三个月前去寻找名医了。”这是倾贤在无尘离开的时候,吩咐下去的。 整个护国公府的下人也当真以为无尘去寻名医了。 “什么?”三个月前就离开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解释,师父的推断错了,清扬的背后难道没有人? 如果无尘不在这里,清扬的背后不是无尘,那么无尘也根本不会用道术? 不管怎么说,然后的心倒是踏实了些,既然无尘不在,其他人其他事,与他无关。想到这里,瑞小王爷心情大好的离开了。 “喂……喂……”侍卫叫了几声,见对方充耳不闻的离开了。侍卫摇头,莫名其妙的人。 第22章 贺致把自己所会的武功,教了瑞寒八成。唯有这道术,他始终没有教瑞寒。原先瑞寒不知道还有道术这门功夫,现在长了见识,才知道它的厉害。 道术,可以杀人于无形。 瑞寒有些纳闷,贺致既然认定了清扬1,又想引出对方,却一直不行动,这又是为何?可是他没有问,贺致非一般人,这个人的性子,瑞寒自认看不清。反正无尘不在这里,瑞寒不担心其他人怎样。 今晚,贺致主动叫住瑞寒,让他在自己入神的时候,护在身边。 “师父,你准备反击?”瑞寒怀疑应该是如此,可是不明白往上面要自己留在这里。 “对方既然知道为师的存在,肯定也会留一手。为师怕等为师入神的时候,对方来阴的。”这两天贺致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是在修行。而现在,时间到了。“道者施展道术的时候,旁人是不能来打搅的,否则被自己的内力反伤,重则死,轻则伤身。” “徒儿明白。”竟然还有这点学问,瑞寒受教了。 皇宫寝宫。 两天的休息,足够让清扬的身体复原了。只是他也纳闷,往上面就前晚过后,那个人就在也没有动静,只是今晚,清扬的心越加的不安了。他在寝宫门口走来走去,这步伐不轻,听的旁边的侍卫也跟着紧张了。 “清扬少侠,你这是怎么了?你若再走,咱们就被你走晕了。”其中一个侍卫道。 “这个大哥。”清扬把侍卫拉到一边,偷偷道:“这宫里还有谁的的功夫是极好的?” “这个?”侍卫为难。“应该,应该是将军吧。” “伯伯?”清扬口中的伯伯,指的是倾贤,侍卫也明白他的意思,“护国公咱们是没有见过,我说的将军,是咱们御林军的将军。” “哦?我怎么一直没有见过?” “我们将军叫庞斌,因为陛下中毒,他一直忙着查找皇宫内的线索,所以少侠没有见过……” “等等……你说的庞斌,可是那几个月前,和我师兄一起去迎亲的那个?”清扬打断侍卫的话,他的记性可是好的。 “不错。正是庞将军。” 庞斌的武功不错,清扬时间见过的。想了一会儿,清扬道:“快去叫你们庞建军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 “马上去。” 庞斌其实早就听说了清扬的事情,也一直想过来打个招呼。只是帝皇昏迷,宫里的守卫需要加紧,他每天跟着巡逻不同的地方,根本是分身乏术也不够。而且不巧的是,他从帝皇寝宫前路过的时候,准备来打个招呼了,却又没见清扬的踪影了。因为清扬也每天帝皇的寝宫里巡逻,这不,就没碰上了。 这会儿庞斌听侍卫来报,又是清扬主动提出,就马上赶了过来。其实对清扬守在帝皇寝宫里,他可是放了十万个心。这小清扬的武功之高,他是自叹不如。 “清扬兄弟。” “庞将军。” 两人算是熟人,恭维这套也省了,现在又是非常时期,清扬拉着庞斌就往帝皇寝宫里走,“庞将军,今晚你再加上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来守在这里,我有股不祥的预感。”清扬直言,拖拖拉拉的说话不是他的作风。 “好。”庞将军也没问什么,“今晚我不去巡逻了,亲自守在这里,清扬兄弟觉得可好?” “那自然是最好了。我把门口的事儿交给庞将军,我留在里面,不过庞将军,如果没有听到我的叫声,请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行吗?” “没问题。” 时间在他们紧张等待中,飞快的流逝着。城外,那飞奔的马,也同样表示了主人的心情。原来嫌弃马车太慢,无尘已经和文左骑在马上了。 “到帝都还需多久?”无尘看着上空,曾经高高在上的紫微星,今日却有些暗淡无光。不止如此,今夜的星象也是特别奇怪。 紫微星旁边的其他晨星,有盖过它的趋势。 不好。 无尘心一揪。 “一个时辰。”文左回答。声音疲惫不堪,身体也在筋疲力尽的边缘了。 “速度还能再快吗?” “马儿太累,恐怕是快不了了。” 亥时(晚上九点到十一点) 帝皇的床上,传来咯的一声,声音很轻,就算是帝皇的寝宫内是鸦雀无声,这声音亥时没传到门口。不过,别人没听见,可是一直坐在帝皇窗前,片刻不离身的清扬可是听见了。 天啊。清扬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看着原本摆放在帝皇脸上的镜子,裂出一条小小的细缝。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清扬知道是有人在施展道术,可是对一个不懂道术的他而言,这根本就跟天上下红雨没什么两样。 清扬后悔了,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就该学的。 镜子裂开了,而且没有意外的话,细缝应该会更大,到时候就会碎开,怎么办?师兄还没到,他必须在师兄来之前,保护这个皇帝留有最后一口气。 怎么办怎么办?清扬突然眼前一亮,有办法了。既然镜子可以挡住对方的道术,那么一面镜子不够的话,他用两面三面,这样,就算碎了一面,接下来还有。想到这个点子,清扬赶忙找镜子。好在帝皇就算是男人,寝宫里镜子还是有的,只是这面镜子太大。太大也没办法,清扬把镜子搬到窗前,现在压的不是帝皇的脸了,而是连着上半身也压住了。 接着清扬又跑到门口:“庞将军,去找镜子,快去让人找镜子,越多越好。” 不会儿的功夫,御林军找镜子的消息传遍了皇宫。好在是黑夜,能传的人也不多,否则就成了一个笑话。 “镜子?” 无双的肚子实在太大,而且就算她整日陪在帝皇寝宫,也于事无补。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夜夜不能眠。就像现在,听人来报御林军再找镜子的时候,心抽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其他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帝皇寝宫要镜子只会是一个原因,那个跟帝皇有关的原因。难道说帝皇出事了? “摆驾,马上摆驾。” 无双赶到帝皇寝宫的时候,门口留守的庞将军愣了一下,接着他赶忙行礼:“微臣参见……” “不必多礼。”无双注意了形象,“本宫方才准备睡下的时候,腹中胎儿踢了本宫几下,本宫想,孩儿估计是想念父皇了,所以本宫特来看看。你们该怎样还是怎样,不必迁就本宫。” “遵命。” 无双让婢女也留在门口,她一个人推开门进去。不料却发现倾贤已经在这里了。“父亲,难道是陛下?”心一急,她走的快了几步,脚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好在清扬的身影闪过,接着她,“娘娘小心。”清扬还是个单纯的少年,也不知男女之间的顾忌,所以无双也不觉得尴尬。“谢谢小清扬。父亲,你怎么也来了?”走到床前时,看到盖在的话脸上的好几面镜子时,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无双很想笑。“这是?”疑惑的看向倾贤。 “为父也是被御林军要镜子的声响吸引来,这恐怕要问清扬。” “小清扬?”无双脸色并不好看,这几天,如果不是威廉腹中的胎儿,她恐怕早就病倒了。 “在一炷香的时辰之前,盖在皇上脸上的那面镜子裂开了细缝。” 什么?清扬的话,把倾贤和无双吓了一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懂道术的。可是想着既然镜子对道术有用,所以我就叫庞将军帮我多找几面镜子来,以防万一。”傻人的傻办法,无疑也是众人的定心丸。 “父亲。”无双叹了一声气,“父亲,无尘的话……女儿并非要怀疑,而是女儿,真的等不下去了。无尘如果再不来,女儿不敢相信这法子是不是真有用。现在陛下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每天如果不使用太医的药水灌下去,陛下恐怕不是中毒而死,而是被活活饿死。” 无双的话音才落。倾贤还来不及开口。只听见砰的一声,那压在是脸上的好几面镜子,一起碎了。 “皇上。”无双心一紧,直接的晕了过去。 “父亲,把三姐带回她的寝宫。”正当这时,一辆马冲进了帝皇寝宫大院。直接来到帝皇的寝宫门前。而庞斌等人正准备拔剑的时候,马背上的人已经开口,还是那温润的声线。只是严谨冷冽,不过,庞斌却在第一眼认出了无尘。 “世子。” 无尘对庞将军点了点头,现在他没有时间去顾全礼仪。“文右,背我进去。” “是。” “师兄。”清扬快一步来到无尘面前。“镜子……镜子。” “为兄知道,你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好。”清扬终于露出了心安的笑。 “尘儿?” “父亲,一切等过了这件事再说,孩儿现在先救陛下。” “嗯。你小心。” 旁边眼睁睁的看着文右背着无尘走进帝皇的寝宫,他被这一连串的事情迷糊了。世子的突然出现,这个清扬又要来这么多镜子,还有护国公抱着昏迷的皇后娘娘出来。 “庞将军。”倾贤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神凌厉的看着庞斌。 无需倾贤说什么。庞斌已知道意思:“大人放心。” 也只需这一句话,倾贤相信庞斌的为人。 第23章 无尘坐在帝皇的床上,在文右出去之前,无尘让文右把床帐放下来。放下的床帐也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无尘看着帝皇脸上已经碎成片片的玻璃,不安了几天的心,在这一刻,竟然安了下来。一片片的把那玻璃碎片捡开,发现帝皇原本英俊的脸,不但苍白,且凹了进去。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瘦成这样? 想到这里,无尘的眼中锐光闪过。事不宜迟,他直接掀开被子,解开帝皇的衣服,不去看那跟脸一样,已经瘦得不成人样的身子,可是视线,偏偏还是看到了。无尘记得这个男人的身体,当时在山洞里,他抱着自己出来的时候,那伟岸的胸膛,他记得很清楚,可是现在呢? 胸口的愤怒,控制不住。可是更加清楚,把他害成这样的,不只是别人,还有自己。可如果自己在三个月前不这么说,他们之间,就永远也断不掉了。 与其如此,无尘宁愿断了,至少还能让三姐过得幸福。不知,就是幸福。 无尘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在格力惠的肚脐上,血因为肚脐而渗进了格力惠的身体里,接着,无尘用滴血的手指,在格力惠的腹部画了一道符,然后他扶起格力惠的身体,手掌在腹部一用力,一团东西,从格力惠的口中吐了出来。 看着那团东西,无尘眼神越来越沉。 “清扬。” 清扬在门口坐以待毙,听到无尘的身影,立即冲了进来,不过到床前时,他并没有靠近,而是停下来问:“师兄?” “把床帐挂好,再看看那团黑色的东西,可知道是什么?” “是。” 清扬挂好床帐,看着地上那团黑色的小团团,“这时……烧焦的符?”清扬虽然不会道术,可是这东西清扬还是知道的。“师兄,难道是我们极光之殿的人?可是师门有规定,不得对普通人用符咒的。” “暂时还不知道是谁。”道符在水中烧开之后,才带了些微的毒,这毒不致命,且留在了面里,所以太医们才会查出面有毒,可是却怎么解不开帝皇昏迷。 如果不是那碗面,以这个男人的警觉心,又怎么不会发现面有问题。 无尘叹气。 客栈里 原本闭目的贺致突地睁开眼,接着他的身影一闪,速度快的瑞寒都没有发现,回神时,他早已不再原地。 皇宫里 无尘蹙眉:“庞将军,你去叫我父亲过来,再去传太医进来,此事暂且不要声张。” “遵命。” 其实不用庞将军去传,倾贤就已经到了。他快步进了帝皇的寝宫,见无尘还坐在床边,先是一愣,随机想到儿子双腿不便,如果不坐在床上,又怎么救帝皇。显然,跟进来的庞斌也看到了这点,他马上命人把门关上。虽然无尘的行为他也可以理解,可是越多人见到,总是不好的。 “尘儿,陛下怎么样?” “父亲,陛下已经没事了。不过身子太虚弱,需要好好的调理调理。庞将军,无尘有个请求。” “世子请说。” “今日之事,请庞将军保密,无尘不想把这件事传开,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医好陛下的是我的师弟清扬,可好?” “师兄?” “尘儿?” “这个?”庞斌看着无尘,见他神情非常认真,虽不明白原因,可是冲着庞斌对无尘的好感,他答应了。“世子放心。” 无尘听到他保证,也放了心:“父亲,我有些累了,想和清扬先回家,皇宫就交给您了。” “好。” 待太医赶到时,无尘和清扬已经离了宫。 “师兄,不等皇上醒来吗?”清扬不明白。之前再来的时候,师兄有多着急,他是看到的,可是现在,陛下要醒来的时候,师兄却一刻也不待,这又是为何?清扬不明白,文左和文右也不明白。 “不,那人很快就会找上来,而且凭着我们留下的气息,他很快就会找上我们,留在皇宫的话,我们的身份就会暴露。文左文右,你们也回府中,师弟带着我去城外逛逛。” “不,我们誓死跟随少主。” “少主,我们不怕死。” 文左和文右异口同声道。 贺致的身影紧接着追到皇宫时,看着宫内忙碌的身影,他扯出一个笑,顺着对方留下的气味,追踪而去。混合在对方气味里的檀香很香,那是道观的香味。贺致猜测,对方应该刚从极光之殿赶回来,甚至这几天连衣服也没换上一套。 这为他的追踪,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瑞寒到底是贺致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他回神之后,马上顺着气息跟上贺致,可是他跟的不敢太近,对于贺致,瑞寒还是防备的。他看着贺致进了皇宫,又看着贺致离开,他不明白贺致在搞什么。 无尘知道对方会追来,所以不想在皇城内引起麻烦,所以才选择城外。他不是个急躁的人,可是当他看着格力惠如此消瘦时,他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想快速解决这件事情。甚至,对于这个幕后的人,他也非常想知道。 “大家小心,对方已经在靠近我们了。”无尘提醒。以他和清扬的修为,当然能准确的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可是文左和文右的修为不够。更何况,这个人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可见他和自己一样,也想会会彼此。 “师兄,是那晚闯进皇宫的人。”途中,清扬已经把这几天的事情告诉了无尘,唯独没有说的是,自己曾经受过伤。 清扬的话才落,只觉得一阵风拂过,对方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月光下,对方的脸虽然不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借着月光,还能看清一半。对方光明正大来,更加不怕泄露自己的身份,可见他不是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那么就是压根儿不怕自己陷害帝皇的事情传开。 不过也是,这种事情又有谁去传? 毕竟对方施展的道术是极光之殿的功夫,如果要解开,那此人也肯定是极光之殿的人,这关系到门内的事情,如果传出去,对极光之殿的影响极大。所以对方也了准了这点,才敢大胆的现身。 不过现在见到了此人,无尘断定,此人也许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贺致的视线,也停在无尘的身上。一眼,他并看穿那个破了自己道术的让人,就是眼前坐在马背上的白衣少年。 是的,在贺致的眼里,无尘这十八岁的年纪,还只是个少年。他的眼中闪过欣赏,对方含笑的眼神看着自己,不慌不忙,可见他并不怕自己,在看看四周,贺致顿时明白。对方怕是也早就料定了自己会来,所以才选在这安静又偏僻的地方。 极光之殿从来都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去的,这点贺致明白。他也更加明白,从极光之殿出来的,都不会是泛泛之辈。 “破了我道术的那个人,是你?”贺致虽是在问,可是语气却非常肯定,他也自己承认对帝皇施展了道术,这杀头的大罪,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阁下看上去并非是受人主使的人,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去害皇上吗?”无尘不答反问,不答是因为这个答案根本无需回答。 “哈哈哈哈……”贺致大笑。 “阁下如果想杀皇上,以那日皇宫的守卫,不,其实就算是任何时候,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又为何偏偏要用极光之殿的道术?” 贺致的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这个白衣少年,他似乎看得太轻了。 “阁下不直接杀了皇上,却反而用极光之殿的道术,是何目的?”刚才无尘只是猜测,然后在贺致的沉默中,无尘知道自己猜到了。 贺致在一瞬间,眼中闪过杀气。他的杀气很强大,连文左和文右都感觉到了,两人顿时警备的拔出剑。 贺致如果出手,他们根本连拔剑的机会也不会有,这点他们不知道。 贺致想杀了无尘,单纯的不喜欢这人,这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让他非常不喜欢。而且,他有预感,这人如果留着,将来势必会成为瑞王的心腹大患。 第24章 贺致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换句话说,他是个定力很强的人。否则当年,以无尘师父的修为,又怎么可能说服不了他?在贺致对无尘动了杀心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动了。文左和文右还没有反应过来,贺致和清扬,已经在半空中交了手。 “你们退到一边。”无尘蹙眉看着交战的两人。 他想引贺致现身,一则是因为格力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清扬。师父说的劫数,师父说的关于清扬父亲的事情,无尘不敢忘记,他想看看,那个对格力惠用极光之殿道术的人,会不会就是清扬的父亲。 文左和文右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在一开始,世子就让他们离开。所以这一次,他们没有反抗。 清扬是顶尖的高手,可是无尘很清楚,清扬扛不住了。由此可见,这个贺致的武功更是高强。只是如此高手,为什么会对帝皇动手?无尘也清楚,凭贺致的骄傲,他根本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话,也不会为任何人办事,那么现在,他的目的是?很多事情,由不得无尘多想,因为这时,清扬已经从上空掉了下来,他翻了个跟斗,借用风的浮力,又迎了上去。 无尘想了想,拉住马缰,驾的一声策马离去。 贺致见状,撇下清扬追了上去,可是清扬武功虽不如他,却也是高手行列的,马上又缠住了他。 无尘是故意引开贺致的,有些事情,他想面对面问。贺致是想杀无尘的,所以两人可所谓不谋而合。偏偏清扬是要全力保护师兄的。 眼看着无尘越走越远,贺致也没有了应付清扬的心情,他用上七层的功力,给了清扬一掌,可是在发掌的时候,贺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又临时收了五层的功力。 贺致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仅仅是一会儿,他又追着无尘去了。不只是贺致错愕,就连清扬也意外。他明明看见对方发掌了,可是后来又收了力量,这是为何? “小清扬,你没事吧?”文左和文右上前,把清扬扶了起来。 “没事。”清扬摇摇头,看着无尘和贺致消失的方向。 “可是少主他?” “师兄不会有事的。”清扬斩钉截铁道。他虽然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不在有人的地方露出武功,可是清扬是自信的,师兄不会有事。 不过,清扬又很矛盾,那个人比师兄还是有条件上的优势,就是师兄的腿不方便,虽然师兄的腿不方便也比自己厉害,可是那人同样也比自己厉害。所以,清扬不淡定了。“两位大哥,你们先回去,我跟上去看看。” “这……” “也好,你小心。”文左拉住文右。方才无尘没有坚持,是因为不想伤他们自尊,也不想拒绝他们的忠心,可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如果在见识过敌人的厉害之后,他们再坚持,那就是他们的不自量力了。 “嗯。”清扬点了点头,飞身离去。 无尘没走出多远,就被贺致追上了。 “丢下同伴逃跑,似乎不像你的作风。”贺致停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无尘。 “一个双腿不便的人,只会拖住同伴。”无尘坦然道。 双腿不便? 贺致听说过倾家的时候,因为功高震主而引发的悲剧,从而导致护国公为了保住儿子,在执政殿上,亲手断了亲儿的双腿,难道说此人……再看此人一身富贵的气质。“你是护国公世子倾无尘?”只有真正的世家少爷,才有这般令人折服的气质,这个白衣少年就有。 “难为前辈知道无尘。”无尘挑眉,当真是难得。“那么前辈呢?……可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什么?”贺致问。 “可是十五年前,杀妻杀儿的恶人?” “什么?” “可是极光之殿殿长的首徒?” “你……”贺致起身,用十分的杀意冲向无尘。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在十五年前也不过三岁,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贺致有些不安,不是害怕。若是害怕,十五年前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砰。 无尘被贺致的风力刮倒,身子从马上掉了下来。下一刻,贺致的身影已到了他的面前。他眯起眼,盯着无尘的双腿,这个人,真的是双腿残缺? 可是看着此人的样子和神情,根本看不出双腿残废的样子。贺致怀疑,何况就算十八年前断了双腿,到了极光之殿,也医的好才对。贺致有了这个疑心,就会证明,所以他来到无尘的面前,踢了踢他的脚。 无尘轻笑:“前辈想验证什么?” 贺致唇角扯出一丝冷笑:“这都不重要。”不管双腿有没有断,如果当真断了,那么今天让他重新断一次。 无尘心生一份警惕,从贺致的眼中,他看到了什么。而这时,一股凌厉的掌风再度从贺致的背后袭来。贺致正想避开的时候,却发现侧边也有人出手了。有两个人,一个是刚才和他交过手的清扬,而另一个人,虽然他没有交过手,可那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在他犹豫间,清扬已经来到他面前,而同时,原本倒在地上的无尘已经被人劫走了。 风呼啸而过,发出飒飒的声音。无尘看着对方,眼神很安静,可安静里,有着一种火热的姿态。无尘的眼神令对方很紧张,很在意,却又装的很平静。他们之间,从未这样靠近过。 来到一处比较神秘,守卫比较严谨的庄园。 对方把无尘抱进房间里,然后放到椅子上,又命人准备温水。之后,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无尘和对方。对方蒙着脸,没有说话,无声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无尘,恰似有很多话想说,却始终没有开口。无尘叹了一声气:“谢谢你。”对方顿了一下,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脚步猛然停住,只听见身后人道:“瑞寒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住了。所有的紧张和急促,已经无法形容瑞寒此刻的心情,他甚至不知道无尘是怎么认出他的,他失神般的转过身,然后拿下自己的面巾,唇角动了动,却未能发出声音。这不符合风流俊美的小王爷形象,可是此刻,他已经顾不了形象了。 “那晚,清扬告诉我闯进护国公府,又和他打成平手的人,是你吗?” “你……你怎么知道?”声音还是发了出来,却是有些沙哑。瑞寒定了定神,走到无尘面前。他已经恢复了神态,这个样子的瑞小王爷,还是那个骄傲的青年。 无尘微笑道:“清扬说,那个跟他打成平手的人会极光之殿的功夫,方才在林子里,你施展的那几招也是极光之殿的功夫。而且,如果说我刚才只是疑问,却见你神色正常,那么就已经肯定了。”其实,他早就知道是他了。 只是无尘有一点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要救他。倾家对瑞王的野心而言,是很大的威胁,他们之间应该是敌人的,不是吗?可是在瑞寒的身上,他感觉不到恶意,甚至觉得,这个人很亲近。 “就凭这些?”瑞寒不信。 无尘轻笑着,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瑞寒,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瑞寒回答的相当直接,“还是,世子想和我做朋友?”挑眉,漫不经心的语气,实际上,已经掩盖了内心真正的想法。当无尘问我们是朋友吗?他其实很开心,这种开心,令他感觉到了不寻常。 就像刚才,明明知道如果自己出去了,师父肯定会认出他,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出去了。这意味着什么?瑞寒在开始没有细想,可现在冷静下来,他意识到了糟糕。 这么想着,瑞寒的脸色即刻苍白了。他是聪明人,从认识无尘之后,所有的细节一一的想起来,这种显而易见的结果,他想到了。却无法接受。“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第一次,落荒而逃了。 “瑞寒……”无尘无辜的看着瑞寒的背影,有些莫名。他自然不会想到那个高傲到自负的小王爷喜欢上了他。 第25章 瑞寒如果懂得逃避,他就不叫瑞寒了。当下人备好温水,准备抱无尘去洗澡的时候,瑞寒回来了。脸色还是有些难看,可是看着无尘的眼神,却是相当坚决的。“你们下去吧。” “是。” 待下人下去之后,他看着无尘,眼神中没有了一向的玩世不恭,却又溢出几分柔情。“世子是要自己宽衣?还是要我帮忙?” 无尘有些诧异:“我似乎从来没有说过我要沐浴,难道不是小王爷自己要沐浴吗?” 瑞寒顿了一下,把无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我以为世子很爱干净的。” 噗嗤……无尘轻笑出口:“这种激将法,我也以为小王爷不会用。” 房间,突然又安静了。瑞寒看着无尘,眼底有火一般的感情在动荡。只是这种感情,无尘看不懂。 “无尘。”瑞寒非常认真的叫无尘的名字。他了解到了自己对无尘的那种心思,可是同样,他也知道两人身份的对立。“我们是朋友吗?” 无尘挑眉:“至少在没有涉及到国家利益前,我把你当朋友。”无尘的话很明确,而瑞寒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瑞王造反,那么无尘和他之间,就是敌人了。 “我明白了。”瑞寒点点头,“我先走了,明早他们会送你回去,你放心在这里住下吧,别人是找不到这里的。” “瑞寒?” “嗯?”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瑞寒身影一震。就算他不回答这个答案,他相信无尘也知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问?瑞寒没有回答,他只是坚定的迈出了自己的步伐。 这是无尘今晚第二次看着他的背影,他蹙眉沉思。 客栈 瑞寒回到客栈的时候,贺致就坐在他的房间里。 “师父。”瑞寒叫了声。 贺致还是那个贺致,斯文的脸,夹着淡淡微笑的神情,瑞寒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可是瑞寒知道,贺致认得出那个带走无尘的人是自己。“今晚的事情,我很抱歉。” “抱歉?”贺致笑了一声,“我是替你父王做事的,你是小王爷,是我半个主子,你做事情,何必向我交代?” “您是我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既然你有心,那我就暂且听听吧。” “倾无尘是皇亲国戚,如果他出了意外,等帝皇醒来,这件事关联极大。” “帝皇不会知道是谁动的手。”贺致否决。 “可是极光之殿会知道,到那个时候,以我们的力量,如何和极光之殿斗?”瑞寒反问。 “极光之殿做事情讲究证据,而且冤有头债有主,极光之殿从来不会连累无辜。如果他们查出是我杀了倾无尘,那么该找的人是我。而且……瑞寒啊瑞寒,我以为瑞王会希望我杀了一个对手。” “师父……” “你做事从来都是有分寸的,可是你院子里的那些大夫又是怎么回事?瑞寒,你我师徒一场,我也有心帮你,可是你要记住,瑞王的子嗣并非你一个,他现在看重你,是因为所有子嗣里,只有你最强势,可是一到他发现如果你没有了价值,那么第一个将你推入火坑的,一定是你这个父亲。” 瑞寒沉默。 “瑞王的野心很大,这也是我愿意帮助他的原因。你们虽然是父子,可是当年他会把十几岁的你送入京都,然后你们十年未见,不管是你还是他,我能断定,你们之间的父子之情是很微妙的。瑞寒,你要想清楚,如果……如果你愿意取代瑞王,我更是愿意帮你。” “师父,你……” “嘘,你冒着生命危险从我手中救走倾无尘,我便肯定,你和他,不仅仅是认识。为师曾经遇见过一件有趣的事情,为师一个朋友,他因为爱上了一个人,而众叛亲离。你可知为何?” 瑞寒心一惊,冷汗从他的额头流下。“不……不知道。” “因为他爱上了男子,他爱上了跟他一样性别的男子。不过,为师的那个朋友还是幸福的,因为他和那个男子相爱。” “我,我从未听说过男人爱上男人这种荒唐的事情。”不能承认,不能让贺致知道。 “我也觉得荒唐至极。既然你也觉得荒唐,作为师父,我是不是应该阻止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嗯?” 瑞寒又沉默了。 “其实荒唐不荒唐,只有有能力的人说了算。”贺致起身,“瑞寒,如果你想当那个说话最有权威的人,那么,你只要站在最高的地方。” 瑞寒眉头皱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贺致竟然会叫他背叛父王,甚至让他造反。可是,心却动了,站在最高点,真的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得到无尘吗? 看着瑞寒因为心动而闪烁的眼神,贺致勾起笑容,人生就是应该这样有目的,否则回头时,你会追悔莫及。 只是为何,明明是在微笑,可贺致的脸上的神情,那么寂寞。 翌日 当无尘安然无恙的回到护国公府时,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师兄,这一个晚上你去哪里了?那送你来的人又是谁?”清扬先问道。 “清扬,这件事稍后再说,尘儿,皇上有旨,让你即刻进宫。” 什么?“皇上醒来了?”他那么虚弱的身子,正常来说,不是应该明日才醒来吗? “昨日你离开后不久就醒来了,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要见你,可是回头已找不到你的下落。”倾紧道。那个时候,帝皇的脸色何其恐怖。这是倾贤第一次见帝皇如此发怒。 皇宫 自无尘进来之后,格力惠就想扬起身子看看,看看这个三个月没见的人。可是身子实在太虚弱。他只能躺在床上,等着无尘一步步的靠近。这种等人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无尘来到床边,看着格力惠因为吃了药而有些血色的脸,温声道:“好些了吗?” “对于这次的事情,天知道我有多高兴。”格力惠的声音很虚弱,可是却很坚定。 “皇上。” “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无尘什么时候会回帝都?”格力惠不给无尘回答的机会,“也许永远也不会了,是不是?” 无尘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是真的不会了,也许是要等他放下心中的结,又或者……这种也许的答案,谁也料不准。“昨天,朕虽然没有昏迷不醒,可是昏迷中,朕听到了无尘的声音,朕闻到了无尘的味道。后来朕醒来了,无尘却不在身边。太医说,是清扬救了朕,可是朕知道,是无尘。那个时候朕突然醒悟了,喜欢或者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朕只要偶尔还能看到无尘,还能听到无尘的声音,还能闻道无尘的气味,那便够了。所以无尘,答应朕不要走,就算只能身处皇宫和护国公府远远的相望,这对朕而言,也是个满足。” “皇上,你何必。”无尘的心被揪痛着。 “无尘,朕控制不住。朕说等朕有了后宫的三千佳丽就会把你忘记,就会把这段情忘记,朕错了。这样的话别说来说服无尘,就是连说服朕,朕都不相信。无尘,你听朕把话说完,朕知道你在乎无双胜过自己,朕知道你在乎倾家人,朕再也不越轨了。往后,朕只是姐夫,所以,请无尘不要走了,好吗?” 好吗? 无尘不敢开口,深怕自己因为理智而说出的话,会再次伤害他。所以,他只能点头。 看着他点头,格力惠终于笑了。 门口,无双静静的站着,她把帝皇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是的,她怎么能怀疑无尘呢,她的无尘弟弟,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背叛自己呢? 无双的身边,站着梁逸。同样的话,梁逸也听见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无双的脸色,发现皇后的脸上有的只是祥和,那不安的心,也放下了。 “梁大人,陪本宫去走走。” “是。” 寝宫内,帝皇了了私事,还有公事。“关于朕的身体,无尘实话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6章 说到正事上,无尘也不含糊。其实以格力惠的情况,他原想过几天再告诉他。可是这个人何其骄傲,就算是因为身体而示弱,也是不允许的。无尘了解,所以也不想隐瞒。“怕是瑞王那边的人做的。而且……此事关系到极光之殿。” “什么?”格力惠惊讶,极光之殿会参合瑞王的事情? “这件事说来话长。”无尘简单概括,“那个人名义上是我的师兄,由于某些原因被逐出了极光之殿,虽然当时他被废了武功,可是极光之殿的功夫同一般的功夫不同,只要有天赋的人,还是可以从头开始修行的。至于那个人为什么会帮助瑞王我并不清楚,我只是有一点疑惑,如果他们以为对付了皇上就可以引起朝廷的动荡,为什么对皇上仅仅用的是道符,而不是直接……”直接杀了。 无尘没有说出的后话,格力惠明白。 “这点你不明白也是正常。朕如果出事,继承皇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后腹中的胎儿,不过前提是那个胎儿是男的。另外一个是靖王格力宇浩。对瑞王而言,他当然不希望格力宇浩继承皇位,所以如果朕真的出了意外,那么他提前还要对付格力宇浩。可是朕如果不死,而不死不活的拖着,那么对国家而言,绝对是个累赘。一个无法做主的帝皇,偏偏又不能选出一个做主的人,无尘以为,这个国家不会灭亡吗?” 无尘听着,顿时明白了很多。可是,他承认格力惠说的话很有道理,这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可绝对不是唯一的。就算要陷害帝皇,可以用毒或者用其他的方法,用道术,可不是唯一的。那么,贺致还坚持如此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不过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五天后,边境传来急报,说瑞王起兵造反了。 在帝皇卧病不起的时候造反,也的确是一个良机。可是瑞王不是如此冲动的人,为何这次会? 瑞王起兵的理由是瑞王在自己的王府中毒,幸运的是下毒之人被抓到了。不过不幸的是,那人在牢房里被灭了口。瑞王那边表示,就算罪犯被灭了口,可还是留下了证据,那证据就是大内的令牌。 为此,整个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仅外人怀疑,就连朝廷里的人也不禁怀疑,之前帝皇中毒,现在轮到瑞王中毒,难道说之前的中毒之事另有内情?是帝皇怀疑是瑞王所为,所以这次派人报复? 不管是什么理由,这件事开始在百姓中流传,甚至其他三王也内心生疑。 不过,关于瑞王起兵,难得的是三王竟然没有参加。 这对朝廷而言,也的确是一件好事。 御书房。 “关于这件事,你们有什么看法?”帝皇大病初愈,还没复原。可坐在皇位上的身影,独属于帝皇的威严,却是不容忽视的。 “谣言止于智者。”李副修作为大学士,骨子里的文人傲气是相当浓的。 “现在已经不是谣言的问题了,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格力惠冷哼。 “如果在谣言下打仗,这对我们是相当不利的。”颜九卿道。 “此番护国公出师,但愿会有好消息。”张大人道。 帝皇听着这些没有出息的话,头一阵痛。这些就是他的大臣,碰到重要的问题,全都一个个躲进了龟壳里,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难道从来都不知道希望是要自己去努力的吗? 可是现在不是更换朝臣的时候,而且朝臣的更换不能大批,否则也会引起朝廷的大乱。 “梁逸呢,你有何看法?”帝皇看向梁逸,这些人里面,唯有梁逸是他一手提拔的。他并非不接纳贤才,而是那些人根本就是连贤的一边都没有。 “微臣以为,要一个相互配合。” “梁大人的相互配合是?”颜九卿问。 “护国公对抗瑞王的军队,我们这边同时调查那块大内令牌的事情。” “妙。”颜九卿拍手认同,“这样一来,如果在打仗之前把真相公布天下,那么瑞王军队的气势就会大减,有利于护国公的出师大捷。” 帝皇点头:“就按照梁逸的意思去做,这调查一职,有谁去担任?” “微臣愿意。”李副修出列。 “微臣也愿意。”梁逸同时道。 “李大人上次调查季番的事情辛苦了,这次就由梁逸代劳吧。” “陛下……” “微臣遵命。” “好了,退朝吧,朕累了。” 护国功府。 倾贤的出师令整个护国公府笼罩在一股不安之中。毕竟这十八年来,这是倾贤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师,所以别说倾家人紧张,就连朝廷百官,也对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是瑞王的军队士气勇猛,除了倾贤,朝廷选不出第二个将军。 虽然朝廷还有个石连明德,可是为了以防其它藩王或者国家的突袭,石连明德自然是要待命的。而且倾家的荣誉的确还需要倾贤再战一场。 “娘亲不必担心,父亲此去有文左文右随后,何况还有昔日的潘将军,倾家军的威名谁人不知?而且,孩儿也让清扬跟去了,清扬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无尘这样告诉自己。 “嗯,咱们总要相信你父亲的。”倾母拍着无尘的手。“尘儿?”倾母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娘亲有话,但说无妨。” 倾母叹了一声气:“尘儿,为娘的并非要管你的事情,只是这段时间,娘亲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你和公主是怎么了?刚成婚那段日子,你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何现在?” 现在,两人之间的礼貌和疏离,谁都看的清楚。 “娘亲,孩儿和公主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可是娘亲,公主值得孩儿尊敬,也值得我们倾家真心相待。不管孩儿和公主之间怎么样,只求娘亲把公主当自己女儿般爱护。”这辈子,他始终是负了她。 “娘晓得。” 花园里。 净暇自三个月前和无尘谈了之后,就很少出院子,大部分的时间,她在花园里浇浇水,泡泡茶,在外人看来,她的日子还是不错的。可是内心的苦,谁也不知道。三个月了,好不容易盼到无尘回来了,却不是小别胜新婚的夫妻,而仅仅是礼貌的问候。 净暇知道无尘的为难,也知道自己该断了这份心思,可是偏偏,希望还会升起。 “这花园的花,在你的细心照料下,开的更好看了。”无尘在净暇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她瘦了。 净暇回头,微微一笑,“人不及花红了,是不是?” 无尘也跟着轻声笑了:“哪里,净暇公主的美貌天下闻名,是花不及人美才对。” 净暇听了眼睛一亮:“无尘……” “还想听我讲那个故事的后续吗?”无尘忽视净暇眼中的期望。这种的承诺,他当真是给不起了。 “好。” 于是两人在花边坐了下来。 11月的初冬,天气已是冷了,可是天越冷,阳光的温度就越让人眷恋。此刻暖暖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明明是天生一对的人,却那么可惜。 “后来,姐夫和妹妹有了约定,从此,他们只做兄妹。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必须不能伤害的人,那就是姐姐。净暇,那个人其实不是我朋友,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净暇思考着,“难道是二姐?”结合情况,只有二姐无云有这个可能。 无尘摇了摇头:“其实那个妹妹,并不是妹妹,而是弟弟,那个人,是我。”无尘话落,安静的看着净暇。 什么? 净暇只能睁大着眼睛,傻傻的看着无尘。她忘记了反应,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恶心?没有,她还没想到这个,她有的,除了空荡荡的脑袋,还是没有任何想法。 无尘,爱上了他的姐夫,他的姐夫是?心怦怦的跳,不是悸动,是因为那即将揭晓的答案。 净暇定了定神,回想她唯一见到陛下的那次,是在那个山洞里,帝皇抱着无尘往外走。那个时候,她就开始不安了,现在才明白,这种不安是出于什么? 是出于情敌的危机感。 心又是一顿,这才意识到她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无尘和帝皇,他们是男人啊,都是男人啊。 可回神的时候,发现无尘已经不在了。 第27章 边境。 瑞王的军队在贺致和瑞寒兵分两路的带领下,其实非常庞大。按照这种情况下去,倾贤这边打的就是苦力战了。 边境的兄弟本来就辛苦,如果是因为下毒陷害瑞王而导致瑞王起兵,这种结果,是他们无法接受的。所以他们的气势相对而言,就差了些。 “主帅,如此下去情况非常不妙啊。就算你的计谋再好,如果没有众将士的配合,也是没有效果的。”潘将军道。 “放心,梁大人已经料到这点,早已潜入洪庭调查这件事情的真伪,我们只要守着就好。两军打仗,辛苦的还是那些士兵,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准备进攻。”倾贤有自己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气势不够,的确有些困难。 而且,此番出战时,帝皇已给了密旨,他只要配合就行。 瑞王营地。 瑞寒在自己的帐篷内来回踱步,不知为何,从打仗开始,他就非常的不安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心口。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烦躁的出了帐篷。 现在是深夜,整个营地静悄悄的。这个时候,偶尔有几道人影的话,会特别的显眼。瑞寒眯起眼,看着有人影进入瑞王的营地,他悄悄的跟了进去。 “人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到达。” “做得好,这件事不能让小王爷知道,也绝对不能泄露半点风声,知道吗?” “是王爷,那师爷那边会不会透露?” “他?哼。贺致这个人向来没有良心,你放心。” “是,属下告退。” 几句简单的话听不清大概的意思,可是瑞寒总结出来,瑞王有事情瞒着他,且是贺致也知道的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呢? 帝都。 皇宫。 御书房。 帝皇盯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夫人:“你刚才说什么?”冷淡的声音在极力的压抑住愤怒。跪在地上的是倾母,她倒是不害怕,不是因为不害怕,而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她忘记了害怕。“无尘,无尘不见了。”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帝皇不信,“卓雅,给朕好好去找找。” “是。”原本只有帝皇和倾母的御书房,突然传出第三人的声音。 待卓雅和倾母离开之后,格力惠疲惫的闭上眼。他之所以能肯定那晚救他的是无尘,一则是因为自己的怀疑,二则是卓雅。卓雅是他的暗卫,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他的命令,就算他昏迷不醒,也会守在他的旁边。 根据卓雅的说辞,那日无尘进来之后就放下了床帐,他虽然不清楚无尘是怎么救他的,可是他很确定,救自己的人就是无尘。 格力惠了解无尘,无尘虽然双腿不便,可是他有勇有谋,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如果没有其他情况,无尘不会无故的失踪,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到倾贤那里。格力惠很清楚倾贤对无尘的重视,就像十八年前的那根刺一样。无尘如果有什么意外,倾贤这场仗,那是输定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卓雅回来了。 “有什么发现?” “世子双腿不便,如果是自己离开的,肯定会坐轮椅,可是他的轮椅还在书房后的卧室里。” “等等……书房?” “嗯,属下发现书房里有很多世子平时的衣服,属下推测,世子应该经常在书房过夜。” 无尘?“继续。” “轮椅还在,说明世子不是自己离开的。所以有两个可能性,一则是世子心甘情愿跟对方离开的。二则是对方无声息的潜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世子劫走了。”可无论是哪点,都是格力惠所不想听的。 “去查,出动所有的暗卫去查。” “是。” “卓雅。” “属下在。” “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朕……也不便光明正大的插手,所以只能是你暗中查,明白吗?” “属下明白。” 山林间。 有辆马车在飞快的行驶。速度之快,叫人不禁怀疑,难道坐在马车里的不是人,而是其他吗? 三天后。 瑞王和倾贤的仗,终于还是打了。在梁逸还没有查出那块令牌之前,瑞王就全面进攻了。倾贤知道这已经不是守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所以他只好遵从帝皇曾经说过的话,如果等不及梁逸,那就打。 一个打字,关系到的,却是一个国家。 若是单打,贺致的确会赢,可是现在统领的是几十万的军队,并非是靠武力可以解决的。倾贤不愧是将门之后,他的战略,他的技巧,就连作为敌人的贺致也心生佩服。可是,贺致并非将门之后,他是为了报仇会不择手段的人,他狠心到为了报仇,可以杀了妻儿,只因妻子是仇人的女儿, 只因孩子的身上也留着仇人的血。 如此残冷无情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输? 瑞寒上了半场,就悄悄的撤退了。他让自己的手下和自己换了军装,然后又回了军营。瑞王在今天选择开战,这其中的意思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是那天听到的话,他心中始终介意,他觉得这两者,肯定存在着关联。 瑞寒虽然退下了,可是他由于怀有心事,并没发现,身后也有人,悄悄的跟着他了。 果然不出瑞寒的所料,待他到瑞王的帐篷时,发现帐篷里竟然来了料想不到的客人。无尘,瑞寒捂住自己的嘴巴,无尘怎么会来这里?转而一想,父王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是他劫来无尘吗?这是为何?难道是师父把自己喜欢无尘的事情告诉了父王? 不,这不可能。师父答应过的,可是?除此之外,瑞寒找不到更好的答案。 “世子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不愧为倾家的子孙。”瑞王让无尘坐在椅子上,倒也礼待,“瑞家先祖说过,要从格力家的手中夺下江山,必须要除去的就是倾家人。十八年前季番设计所谓的预言,原以为先皇会为此除去倾贤,毕竟倾贤功高震主,可是没想到倾贤为了保你和倾家,竟然在大殿上断了你的双腿,兵行险招,他先下手为强,震的先皇不敢也没有理由为难了。”瑞王感叹,如果倾贤稍微有些野心,倾家在瑞亚国,肯定权倾朝野。 无尘听着,心里的震撼不小,更没想到的是,瑞王的野心和心机竟然这么厉害。十八年前就开始设计的阴谋,却一一失败了。 先是父亲为了他置之死地而后生,后有格力惠的力保,瑞王小看了他们。大概是被逼急了,所以他开始挑拨藩王,却没有想到先是义王临阵倒戈,再是忠王被无尘劝退。 为此瑞王一次次的失望,怎能不恨。因为太恨,所以他的耐性不够,以至于在连五层把握都没有的情况下,直接开战了。 所以他留了后招。有了护国公的世子,皇后的弟弟在手,就等于把那不够的几层给补上了。无尘觉得好笑。这人是小看了父亲,也小看了那个男人。 父亲就算是去向祖宗负荆请罪,也绝对不会为了他,背弃投降。那个男人宁愿他死后痛苦一生,也不会因为个人利益,而损害国家利益。 “无尘多谢王爷赞美。”无尘微笑。温和的笑容丝毫看不出阶下囚的狼狈。 瑞王看着眼前的人,那连月华也比不上的容颜,特别是微笑的时候,眉间的朱砂就像是那盛开的红色蔷薇,这个人长的当真好看,也难怪……瑞王眼神一凌,瑞寒也小看了瑞王。那些大夫都为医治腿伤而来,也许他猜不出瑞寒对无尘的感情,可是在他眼里,把这份爱慕当成了朋友间的在乎。 瑞寒在乎无尘,这是他总结出来的。 然瑞王觉得,倾家和瑞家是水火不容的,瑞寒和无尘交好,被影响到的肯定是瑞寒,所以无尘这个人,他是想除掉的。 “本王先礼后兵,还请世子见谅。来人,把世子带上战场。” “放开我师兄。”正当此时,清扬从外面闯了进来。他跟着瑞寒而来,当然也看见了这幕。 以清扬的武功,那些侍卫当然拦不住他。他直接搁到侍卫,来到无尘面前:“我就知道那小王爷鬼鬼祟祟的古里古怪,原来是想威胁倾伯伯,太卑鄙了。”清扬解开绑着无尘手脚的绳子,“师兄你没事吧?” 第28章 瑞寒听见清扬的话,从暗处走了出来。瑞王见到瑞寒,心一紧。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阻止清扬把无尘带走。“寒儿,拦住他。” 瑞寒蹙眉,深深的看了一眼瑞王,眼神中的意思很复杂,可是也很坚定。接着他走到无尘面前,直接抱起他朝着帐篷出口走去。 “喂,你什么意思?”清扬想去拦住。 “还不走?”瑞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其实心中,他很庆幸。好在这个平时傻兮兮的少年跟了过来,否则他一个人救无尘,还要思考一番。 “阿?哦。”清扬跟上。 “瑞寒。”瑞王吼叫一声,可是未能叫住瑞寒的脚步。瑞王当真想不透,瑞寒和无尘就算是朋友,也没有必要做到这样背叛自己,为何现在? 他是看不透瑞寒的感情,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想过瑞寒会喜欢上无尘。 他更加不明白的是在瑞寒心中,因为年少被送去帝都,他其实对瑞家的感情淡薄的很。曾经没有找到自己的出口,所以瑞王说什么,也就做什么。可是往往这样的人,一旦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就会很坚定的走下去。 只是,当瑞寒抱着无尘才走到门口时,他站着不动了,只因门前站着的人,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们。那人,是贺致。 “师父。”瑞寒看着贺致,眼神有些愤怒,“你答应过我的。” “我并没有违背承诺。”虽然贺致和瑞寒的感情不深,可多年的师徒情谊是真真切切有的。“放下他,你过来,我保证瑞王会既往不咎的,是不是,瑞王?” 贺致说这些的时候,看着瑞王的眼神是有些危险的。在贺致心中,与其他人继承瑞王的爵位,倒不如给瑞寒,毕竟那是自己带过的弟子。 “师父你也教过我,人生的路是不能回头的,从父王送我去当质子开始,我的路也是不能回头了。”如果没有去当质子,也许就不会碰到无尘,不会在太子的宴会上看见这个虽然在笑,却感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如果没有去当质子,就不会在帝皇的宴会上,和他调侃。如果没有一切的如果,瑞寒这辈子,或许会是瑞王最好的继承人。可是人生,真的没有若果,所以瑞寒这辈子,想跟着自己的心走。 “荒唐。”瑞王怒了,“先生,把他们拿下。” “小王爷,你带着我师兄走,我断后。”清扬到这个时候还分不清瑞寒是站在这边的,那么他就是傻瓜了。 “嗯。”瑞寒看了清扬一眼,飞身离开。 “先生,不能让他们走。”瑞王被儿子的背叛和即将胜利的战争,控制了瑞王的理智,他几乎觉得自己可以穿上龙袍,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了。 贺致不需要瑞王提醒,便已经动身了,可是清扬也同时拦住了他的脚步。“不会让你们伤害师兄的。” 贺致微笑:“上次放过了你,这次还想回来送死吗?”说着,贺致的眼神锐利了起来,身影也同时朝着清扬攻击。 而瑞寒才飞身而起,便听见无尘道,“他是你师父?” 瑞寒不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是的。” “他叫什么名字?”无尘是怀疑过贺致的,会极光之殿的武功,而且还极高。可是无尘也怀疑那个教瑞寒武功的人,可两者如果是同一个,那么贺致是那个人的可能性是极高的。可如此一来,贺致和清扬不就是? “回去,瑞寒,赶快带我回去。” 无尘的语气很紧张,瑞寒以为他只是担心清扬的安危,所以不为所动。“他们的目标是你,而且那个少年武功高强,想要逃掉不是难事。”瑞寒不停,这一停下万一师父追来就麻烦了。 “瑞寒,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马上掉头。师父说过,清扬的劫是弑父,如果贺致真是清扬的父亲的话,那么……” “我就是把你当朋友,所以才不会回头。”瑞寒不为所动。 “瑞寒。”无尘拉住瑞寒的衣袖,“我会后悔。”清澈的眼底,眼神很坚定。仅仅是这样一个眼神,让瑞寒无从拒绝。如果是之前,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或许可以拒绝。不,就算是那时他也拒绝不了。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好。”瑞寒说到这个好字的时候,唇角竟然带上了这么一点笑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竟然在这一刻,特别的愉悦。 清扬和贺致的打斗很精彩,如果用旁观者的眼光去看的话。清扬是个直白的少年,为了保护他在乎的人,他可以拼命。贺致见清扬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扰,也是极为不悦的,所以两人都是非常用力的在打。可是只有贺致的内心清楚,对于这个本来应该下狠手的少年,他就是怎么也下不了手。 这个少年的武功是好,可是他要制服他也是不难的,可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贺致不喜欢这种感觉存在。一个人要想无敌,就必须学会无情,所以。他眼神一寒,用上了十层的功力,直接向着清扬的脑门发掌。清扬避过了第一掌,身体因为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而贺致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再一次发掌。 “住手。”无尘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是你儿子。”情急之下,心中的猜测,直接说出口。 什么?贺致的神情一愣,动作也连带着顿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的功夫,无尘已经出手,他的掌风很温和,力道却是比贺致更猛。 噗嗤……贺致飞倒在地上,口中鲜血吐出。 瑞寒愣住了,他从来都不知道,无尘竟然会武功。而且感觉无尘便出的力道和内气,他的修为更是在贺致之上。瑞寒想到这个,才恍然大悟,他糊涂啊,这个人从小在极光之殿长大,怎么可能不会武功。难怪师父非要除去他,是自己因为他的双腿而认定他不会武功。 那自己岂不是被他看了笑话吗? 相比于瑞寒的内心活动,无尘根本没有理会到。他顾忌的是清扬。的确,当他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清扬和贺致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甚至贺致连自己的伤也感觉不到了。 “报……”这时瑞王军队的一个将军跑了过来,“王爷不好了,靖王义王联军和倾军前后夹击,我们必须马上撤退。” 瑞王身影一晃,顿时僵了。等他回神时,已经来不及了。靖王和义王联军根本就是兵分两路,其中一路由靖王格力宇浩领兵,直接攻进了瑞王德军营。 战马上,穿着军装的靖王英姿飒爽。作为皇族,他高高在上的气质,显得尊贵又威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瑞王:“瑞王爷,好久不见。” 瑞王一口气堵在心口,怎么也发不出来:“你曾经说过,你不会参合本王和帝皇的事情,你忘记了帝皇将你的儿子关在京都吗?” 扑哧……格力宇浩嘲笑:“口头上的话,瑞王爷怎么也当真了?瑞王爷莫不是忘记了,本王姓的也是格力,你要推翻格力家的皇朝,不正是要推翻本王的祖先吗?这可是件头疼的事情。” 瑞王一听,顿时没气了。 帐篷里。 无尘看着面面相视的贺致和清扬,把师父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你是志嘉吗?”虽然是在问,可是听无尘的语气,已是确定了。 贺致没有开口,只是头,稍微动了一下。 “师父说,十五年前,他赶到那里的时候,你的妻子还有最后一口气。师父不想你罪念太重,所以用了七层的修为,救了你的妻子。只是当年清扬出生之后,你的妻子伤心欲绝,还是去了。”无尘没有说的太复杂,“我想很多事情,需要你们自己面对。……瑞寒,你带我出去吧。” 这次攻打瑞王军队的胜利,可所谓是前所未有的。倾贤其实早就得了帝皇的密旨,义王和靖王会来相助。只是在梁逸之前,帝皇不想造成更大的伤亡,所以一直等候。 忠王没有站在帝皇这边,是因为帝皇没有要求。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也没有接受瑞王的邀请。 “你有心事?”无尘看着瑞寒俊美的脸,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想了一下,还是问了。 瑞寒没有说话,修长的身影立在天地间,显得有些寂寞。 “国家领土完整是迟早的事情,藩王也迟早会削,你父王,不会有事。” 哼……瑞寒冷笑了一声,“瑞家有免死金牌,当然不会有事。” “你……”无尘想了又想,还是止住了声。 瑞寒低下头,“我喜欢你。”这个时候,他突然表白了。 无尘瞳孔闪了几下。 扑哧……瑞寒笑出了声,是那种真正微笑的声音。有些风流,有些洒脱。“吓到你了?” “并不是。”同性恋对无尘而言,并不会觉得可怕。 “那你会喜欢我吗?” “他不会。” 冷冽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瑞寒抱着无尘回头,只见那个最尊贵的男人,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他深?的眼神盯着瑞寒的手,或者说,盯着瑞寒怀中的人。 瑞寒挑眉,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皇上?”倒是无尘惊讶,这个人病还没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29章 无尘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辽阔的草原。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战场。轮椅是格力惠来的时候带来的,难得那个男人连夜赶路,还会记得带上这个。 无尘身边站着一个黑衣严肃的男子。男子顺着无尘的视线看着眼前,男子其实有些郁闷,这眼前的东西连个好字的风景也算不上,有什么好看的? “卓雅。” 突然,男子愣住了,只听得那温润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无尘回头,对上卓雅惊讶的眼神,他微微一笑,“方才听陛下这样叫你的名字,我没听错吧?” “没有。”卓雅的回答惜字如金。卓雅只知道帝皇对无尘是格外的好,发自内心的好,可是他并不知道帝皇和无尘之间的爱慕。每次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格力惠都是撤退暗卫的,他不想有任何人说无尘的不是。梁逸和路公公,是个意外。 “实际上,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是不是?”无尘问。 卓雅又是疑惑,无尘把见面两个字咬重了。见面是面对面的意思,可是他和这个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无尘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又道,“我迎亲那天,是先皇吩咐你追杀我的吗?” 什么? 卓雅心一惊。嘴张了又开,开了又张,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知道无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何况他和无尘从来没有见过。 “气息,虽然你现在的身上,没有当时的杀气,可是你们的气息是一样的。” 凭气息去判断一个人,而且如此精确,可见此人不简单。莫不是?卓雅蹙眉:“你会武功?”只有会武功的人,才会如此肯定。 无尘只是微笑。 会或者不会,根本不是那么重要。 “师兄。”身后传来清扬哽咽的声音,接着那个少年奔进了无尘的怀中,“师兄,我不会原谅他的,绝对不会。”眼泪就像是老天施舍的甘露,怎么也停不住。 “没事,你还有师兄,还有师父,还有很多的是兄弟。”无尘拍拍他的肩膀。说与不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与其让他们父子相残,不如直接说明,至少若是真的敌对,也会顾忌彼此的身份而手下留情。 无尘不是拖拖拉拉的人,唯独在面对格力惠的感情这件事,他拖拉了。 “嗯,我还有师父,还有师兄。”清扬哭的很惨,十五年来,除了小时候还是娃娃的时候哭过,无尘的印象中,他们这么多年的形影不离,清扬是第一次哭的这么痛苦。可是再大的痛,和弑父相比,就算不得什么了。 “等过些时候,咱们回去让你的娘亲和家人见见你,可好?”虽然那些人死了,可是在天之灵应该会欣慰的,因为清扬过的很好。 “嗯……可是我不知道地方。” “在离开师门之前,师父告知我了。” 相比于这边的宁静,瑞寒和格力惠那边,可是水火不容。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话,想必他们也死在对方的眼神里了。 “哈哈哈……”是瑞寒先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格力惠看这个人,怎么着怎么不顺眼。 “作为一国之君,你爱上一个男人,真是贻笑大方。”瑞寒冷冷的说出格力惠的心事,就这件事,格力惠足以杀瑞寒千万刀了,可是他控制了,反而讽刺,“你若不怕他恨你,朕就不怕你公开。” “你……”瑞寒眯起眼瞪着格力惠,却意外的,发现帝皇的眼中,有着更坚定的光芒。心一顿,这个人,当真很爱无尘。 “其实,朕很羡慕你。”格力惠叹了一声气。 “哦?” “朕和无尘,永远也……”格力惠没有说下一句。可是永远也后面的意思,瑞寒大概是明白的。格力惠和无尘之间,隔着无双,这是他们永远也无法跨越的沟。“瑞王造反失败,但念在你救了无尘,朕可以开恩,不追究瑞家其他的人。” “那瑞寒不是要谢陛下隆恩了?瑞家有太祖所赐的免死金牌,皇上就算再恨,也是不能杀了我父王,是不是很可笑?”瑞寒有心气他。 “你是聪明人,也该知道,要一个人死,可以有很多方法的。” “你?”瑞寒眯起眼,他错了,作为一个皇帝,这人本身绝对不是个善良的人。 “就凭你父王绑架无尘,朕绝对不会让他活着。”格力惠直视瑞寒,也不想隐瞒。 “陛下直接告诉瑞寒,有何用意?”看样子这个人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了。 “瑞王下台,瑞家还需要主事的人,朕不怕告诉你,藩王的封地朕一块块都要收回。当然,朕也不会亏待藩王,封地没了,他们还是王爷,只是军队需要没收,封地上的田地朕依旧为他们所有。” “皇上何不直接说,做个闲散王爷。” “朕怕你听不懂。”帝皇冷眼以对。 “你……” “瑞寒,朕知道你是个人才,瑞家的荣誉朕不收,这件事权当是瑞王一个人的意思。朕也不怕你将来想效仿瑞王,只是如今,瑞家要一个主。” “皇上,瑞寒也跟你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 “我父王造反起初有因,是因为皇上你派人下毒,逼的我父王不得不造反,就算你想平了瑞家,这件事公告天下,皇上的污点永远无法抹去。瑞寒也知道皇上在找证据,可是证据如今就在我的手中。”瑞寒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可以把证据给你,我父王的荣誉我也不在乎,当不当端家的主人,我更是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我要无尘。” “不行。” “就算陛下永远也拿不到证据,要背上一世的清誉?” “朕如果在乎这些,就不会爱上无尘。” 清誉算什么?在其他人眼中的面子和荣誉,格力惠从来不注重。他这一生,曾经最大的希望是统一江山,而今,他统一江山之后,他有了更贪心的希望,希望那个人,过的好。 要那个人过的好,首先要国家太平。格力惠有信心,他一定会做到。 瑞寒看着格力惠眼中流露出来那势在必得的强势,他无法去想这个帝皇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有一瞬间,他是真的相信眼前的帝皇能够做到。 他不禁可惜,父王和这个人为敌,注定会失败。 又想到自己,是什么磨灭了他的斗志。也许是十来年的质子生活吧。自问曾经,他也有自己的希望和抱负,可是被送来当质子的时候,那些理想和抱负,渐渐的远了。他唯一的责任就是不断的提供帝都的消息。这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而言,是多么的残忍。就算瑞寒早熟,可是这身在异乡的寂寞和无助,也夜夜折磨着他。 以至于现在,他对瑞家,全无感情。 帝都。 瑞王之战的胜利,把倾家推到了更高的荣誉上,原本以为,功高震主的事情会再度发生,然而帝皇对倾家却一直如此信任。 其次,格力惠把从瑞寒那里拿到的证据交给了梁逸,这不但消除了百姓对帝皇的指责,同时也把梁逸,推上了相位。 过年是件开心的事情,特别是在瑞王的事情解决之后,其他三王又一片安静中,不管是朝廷还是皇家,都轻松了许多。然在这个除夕的时候,皇后早产了。 “陛下,娘娘出血严重,如果孩子再不出来,恐怕母体会有危险。”太医已经惨白了脸跪在地上。 “怎么解决?”格力惠原本多么兴奋,他的第一个孩子要出世了,将为人父的喜悦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 “娘娘和胎儿之间,恐怕只能二选一。” “保大。”别说无双是无尘的姐姐,如果……如果有意外,无尘会记他一辈子。就算不是无尘的姐姐,顾着夫妻间的情分,格力惠也会保大。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如果大人没了……孩子没了,当真还会再有吗? 寝宫内。 “娘娘,陛下传了旨意,一定要保您。” “不……”无双眼泪模糊了,她用力的扯住太医的手,“保住皇儿,否则……否则皇儿没了,我即刻……即刻咬舌自尽。” “娘娘,您这是……” “帮我……帮我传无尘,我要……要我见他。” 门外。 “见无尘?” 格力惠不解。 “是的,娘娘说她要见世子。” “传。” 护国公府。 “什么,皇后难产?”倾母身子一晃,险些晕倒。 “是的,皇上此刻已在娘娘的寝宫候着,娘娘的情况不乐现,太医说大和小只能保一个。”路公公据实以告,“不过请护国公和夫人放心,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势必要保娘娘安全。” “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这是造孽啊……造孽。” “我等马上进宫。”倾贤扶着倾母。 “当然当然,可是娘娘传话,一定要见世子。” “我去。”无尘虽然不解三姐点名要见他的原因,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三姐仍然坚持,无尘知道了一定是大事。 待倾家人到了皇后的寝宫,便见帝皇脸色沉重的站在门口,见到他们,帝皇只是点了点头。视线和无尘对上时,彼此又马上分开了。“你进去安慰安慰她。” “嗯。” 寝宫内。 无尘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无双。无双似乎还没意识到无尘到了,她一双眼皮不停的在颤抖,似乎要睡着了。 “皇后的身体怎么样?”无尘问太医。 太医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娘娘说,如果胎儿有个万一,她立刻咬舌自尽,她说不要告诉皇上,待胎儿出来之后……” “不行,保大。”无尘一听脸色当即变了,“姐姐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不要听她的话,保……” “无尘。”那个神志不清的人,慢慢的睁开了眼。“无尘弟弟,你过来,过来让三姐好好的瞧瞧。” “嗯。” 太医退开把位置让给无尘。 “三姐。”无尘握住无双的手,同时把内力传进无双的身体里。无双感觉到一股力量的传入,脑子顿时清醒了些,身体也觉得有力了。“无尘弟弟,咱们姐弟……好久没有……没有好好的聊天了。” “待三姐身子好了,咱们有的是时间。” “不。”无双微笑着摇头,“无尘,三姐知道,一直都知道你对倾家的责任看的很重,三姐知道,知道当年的事情你不怪父亲,反而为此自责,三姐也知道,知道你善良孝顺。三姐还记得,记得当年你出生时,那么小的一团,可是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 “三姐,你先别说,等明天,明天后天,还有很多时间,我都可以听。” “不要,我就想说。”无双撒娇。可是听的无尘的心,却是痛的止不住。“无尘,三姐最后,最后想求你两件事。” “姐姐莫说求,就是十件百件,无尘也一定答应。” “无尘,三姐求你第一件事对自己好些,倾家不是你的责任,倾家人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好。” “三姐求你第二件事,三姐把……把皇儿和陛下……陛下……”无双咬住下唇,顿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道,“三姐把皇儿和陛下,交给无……无尘了……” “三姐……” “哇……” 无尘那沙哑的哭声和婴儿的响亮哭声,混合在一起,传出了房间。房外的人心一惊,格力惠踢开门闯了进去。只见产婆抱着婴儿,而无尘趴在床边。 “无双。”他顾不得刚刚出生的孩子,大步来到床边。 “皇……皇上。”无双伸出手。 格力惠赶忙握住。无双拉着格力惠和无尘的手,把他们叠合在一起:“皇上,我也把皇儿和无尘弟弟,托付给……给……你……” 无双用最后一口气,交代了最后一句话,永远的闭上了眼。 三年后。 皇家花园。 屹立的皇家花园的院子,非常的素雅。那里有着帝皇最杰出的一批暗卫守着,而那批暗卫以卓雅为队长,如今已经是明卫了。 开满蔷薇花的院子里,白衣男子坐在轮椅上,他的面前是一张很大的毛毯,毛毯上,一个男娃娃在吃力的打滚。 白衣男子温和的眼神看着娃娃,眼中的疼爱很浓很浓。 男娃娃大概是打滚打的累了,干脆四脚朝天的躺着。他们的身后,身影修长的男人静静的站着,男人没有上前打扰,只要远远的看着,他便觉得满足了。 就在男人看的出神时,男娃娃突然坐了起来,接着爬起,屁颠屁颠的朝着男人跑去,一边喊:“父皇。” 男人紧张不已,赶忙上前抱住男娃娃。当他抬头时,对上了男子温润如水的眸子。 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南湘国由于皇位之战,皇子不幸惨死,剩下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公主净暇。于是,公主必须回去继承皇位。正当大家推测护国公世子会不会同去时,净暇公主竟然请示瑞亚帝皇,说要休夫,她说南湘国的皇夫不能是个残疾,但是为了弥补对无尘的伤害,南湘国愿意补偿损失。 净暇的举动引来了不少人对无尘的嘲笑,当然,也有不少人愤怒不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无尘不在意,格力惠也不在意。 而至于净暇,她走的那天,无尘一直送到当初迎亲相遇的地方。迎亲那天,他们一起看了日出,而那天,他们一起看了日落。 最后分别时,净暇说:“无尘,你要带着我的幸福,一起幸福。” 无尘的眼睛红了,来到这个国度,他拥有过太多太多的感动。 “你也要幸福。” 幸福,其实一直都在大家的身边。 “新的精油已经开发出来了,分布在其他国家的主事反应,卖的很好。我想再过些日子,这笔钱先发给边境的士兵,让他们安心,让他们的家安心,才能好好为咱们瑞亚国打仗。也才能实现你的抱负。” “好。”男人把男娃娃放在男子的腿上,然后推着轮椅一步一步的走着。 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 正文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