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妻子对丈夫(节2)
希洛祈似乎还没泄愤完毕，或者该说他办事喜好乾手净脚。倒在地上的黑悠才刚回复行动力，希洛祈便双脚踩到他的手掌上，封锁他使用道具的机会。
但黑悠终究是高等玩家。吃痛地皱个眉，嘴里近乎无声的低喃后，他突然整个人消失了，希洛祈双脚踏空。
瞬间转移吗？希洛祈料想黑悠会从身后突袭，马上以Z字脚步离开原地，果然皮鞭“啪啦”击落他刚刚站立的位置，草屑溅飞，犹如落了一场暗绿色的夜雪。
“老婆大人，我不是来跟你闹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黑悠从自动贩卖机上方跳下来，丧失的体力与肚子的刀伤已经靠道具处理了，不过道具威力有限，只见黑色皮衣下仍有液体慢慢坠落，他的笑脸也十分逞强。
希洛祈的体力降到不足50点，身体出现疲累感，不宜再战。他本想转身就跑，但后来想到干脆下线更快捷，倒也不怕黑悠了，挺起胸膛问：“如果你没话要说，我走了。”
黑悠并不恋战，乖乖把长鞭收回来：“好啊，那我冷静地问。你爱不爱小南？”
“呃？”
“没听清楚吗？算是我帮小南问，算是我好奇。你这个当大哥的人，对小南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希洛祈放下长剑，没有迟疑地回答：“南佑祈是我弟，是我很重要的弟弟。”
“有多重要啊？要是他说，你不跟他上床他就永远不回家，你会跟他上床吗？”
“你这问题根本不合理。我弟在我父母心中也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难道我父母会为了让我弟回家，就跟他上床？”
“哈！有你的。反正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对吧？”
“再重要的人也有不可以做的事。”
“我懂。他对你很重要，但并非上床的那种重要啊。”黑色的男子咧出大大的笑容，表情变得十分晴朗：“那好，我把小南的话转告给你。”
“咦？”
希洛祈也想过，高傲的弟弟或许会托黑悠传话，倒是不知道眼前这个没正经的家伙会否说实话。虽然可信性很低，但见黑悠敛出一副严肃的脸，他故且洗耳恭听了。
“小南说，他暂时不会回家。”
“你想把这句话当成诱拐未成年人的藉口吗？”
黑悠完全无视法律恐吓，绕起双手续道：“如果你继续玩《X Online》，他早晚会回家。如果你不玩，他成年后会马上跟我结婚，一辈子住在我家。”
“我不是很相信。为什么我要留在《X Online》？”
单是弟弟答应跟这种轻率的男人结婚就难以想像了。再说，弟弟既然不肯回家跟他相见，为何要他继续玩《X Online》？这有何用意？
黑悠耸肩：“我不是小南，怎可能知道他的心思？大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可以回去找你的男人过夜了，再见。”
说完，青年还亲切地向他挥手道别，手中的鞭子随着挥手动作而在空中乱舞，彷如彩带。希洛祈知道无法在这男人身上打听到弟弟的消息，只好离去，其后又想到弟弟不愿意跟他见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样身处在这个数位世界，对方却拒绝与他相见。
在深暗的道路上，希洛祈开启地图走着原路，闷闷不乐。
他开了一封新短讯，在收件人的栏位输入“南佑祈”三只字，这回系统没有弹出任何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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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翠渊的外围，自动贩卖机仍尽忠职守地屹立着，灿发出彩色微光。不过，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没有把钱币投入机器，便迳自在闸口内部乱摸。
稀奇的是，这一摸，倒真把一套衣服摸了出来。
“小南，快出来穿衣服吧。”
语毕，草地上泛出一团光，美丽的胴体轮廓逐渐浮现，可惜在黑悠眼睛发亮的前一刻，少年已经换上全新的绿色套装，正好跟森林的色彩相同。
“这么快就换——”
“我命令你立即鞭打你自己！”
“喂！”
“我命令你立即鞭打你自己！”
南佑祈连续使用了两次命令技能后，黑悠脸色难看地、无法自主地自动举起黑色皮鞭，发抖的手拚命挣扎。幸而在准备挥下去的顷刻，命令时效结束，黑悠吓得立即把长鞭收入道具栏，坐在地上嘘嘘喘气。
绿衣的少年摸摸唇，他知道黑悠行走在外，定必会穿上一流装备，其中用来降低命令效果的装备倒是有不少，也不知道是针对谁。
黑悠回气后，忍不住向天长叹：“我以为你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大哥也强得不像人。”
南佑祈步姿优雅，眨眼间已像个妖精似地蹲在黑悠身旁，用食指狠狠地戳他肚皮上的伤口：“我没跟你说过吗？”
黑悠掩着肚皮，以疑惑的目光回应。
南佑祈轻托腮子，眼帘垂下，笑得魅惑：“我哥本来就比你强得多，他是个天才，否则我怎么会喜欢他？”
“什么意思？”
“他数理方面很强，给他100道题目，正确率是99%，错的1%是由于题目理解错误。给他一根枪，他只要练习几次，就能把树叶顺序打下来。如果在你下面标个数字，他也会准确无误地打中呢。”
黑悠夹起双脚，将自己和南佑祈的距离拉开，讪笑道：“我懂了。换言之，你哥是某方面的天才，另一方面的白痴。”
南佑祈没有回答，水绿色的眼波幽幽转向哥哥离开的方向，似是沉思着什么。不久，一道新短讯在南佑祈眼前浮出来：
＜短讯＞
日期：54年3月17日（一）
时间：845.43＠ beats（下午8时17分26秒）
寄件人：希洛祈
讯息：回家吧。
不回家也传封信过来，我和爸妈都很担心。
南佑祈很快便把短讯视窗关掉，望向天空，忽而低声自语：“向日葵，应该不错吧？”
28. 一切继续(节1)
希洛祈跟黑悠约会后的新一天，祈家终于收到小儿子的消息。
由于父母要上班，祈洛希是第一个检查邮箱的人。在电子邮箱已广泛应用的高科技世界，这封白色信件，以及随信附送的三束花显得特别珍贵。
石斛兰，康乃馨，还有向日葵。祈洛希将花朵和信件捧到怀里，用略为笨拙的姿态擦过钥匙卡，进屋后来到客厅沙发上，将信封拆开。
单是看见那潦草而端雅好看的字迹，祈洛希已知道来信者是谁。
他如获珍宝地双手捧起，慢慢细阅。
“爸、妈、哥：
我是佑南，抱歉让你们挂心了。现在我住在K市朋友家里，为一年后的高中试作准备，请不必忧心我的生活和学习。
大半个月前的一走了之，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歉意，唯有借花寄情。
哥，之前轻薄你的那个蠢材，我已经好好教训了他。
祝安康
佑南”
这封简短得跟便条没两样的信难免让人泄气，尤其是最后那句，给爸妈看到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不过，亲眼看见弟弟的信，总比在网路世界遥遥一见来得踏实。
既写信，又买花，看来祈佑南不是被邪恶人贩子软禁吧。
祈洛希挑起花束，在半透明的花纸外原来贴了张小小的卡片，寄送着远处的祝福。
黄色石斛兰写着：“爸，你的刚强和慈爱，使我永远爱慕你。”
红色康乃馨写着：“妈，你是无偿的爱，我永远热爱你。”
太阳金向日葵则写着：“哥，愿你如太阳，永远绽放明媚之光，黑暗绝不伤害你半分。”
这个比较长，看得出弟弟刻意把字写得很小，让这几句话能塞进卡片上。祈洛希端来玻璃瓶子，放些水，将石斛兰和康乃馨放进去。接着他把送给自己的向日葵带回房间，放在床头，调整到阳光可以照射的位置。
向日葵温吞地把头脑儿转向太阳，全情盛放，花瓣与蜜心都金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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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线后，希洛祈把犬装备和封印之符归还给清遥，并且含笑讲述弟弟的信件，以及床头的向日葵。
清遥听完后，张圆双眼为主人拍拍手：“哟，那希洛你可以到K市把南佑祈抓回家吧。”
“他没说地址啊。”
“他是用网路邮票还是跑到邮局寄信？”
“信封上是邮票。”
“你知道吗？网路邮票下方有条码。”清遥挤到希洛祈旁边，在他手掌上画了个大约的样儿，“警察可以根据条码查找出寄信人的IP喔。”
寄信方式有两种。重要物品通常会亲自前往邮局寄送，而普通的信件，往往是利用网路邮局来购买邮票，再利用激光将邮票图案连同条码打印到信封上。
理所当然地，网路邮局会将唯一条码连同寄信人的IP记录进资料库内。
希洛祈听后马上理解，说：“不过，要是他在网吧或者电脑中心买邮票，查出来也没用吧？”
“唔，也对哦。”
清遥把犬装备换上，弹指间又回复了希洛祈所熟识的犬耳男宠打扮，尤其是他手里还把玩着前几天买的、与他外貌相同的布偶娃娃，亲昵地捧到脸颊，看起来更娇小可爱了。
希洛祈心情大好，半卧在竹椅上乘凉。两人虽然静默无语，但气氛不尴尬，反而像是同居已久的朋友那么自然舒服。
良久，清遥才想到了什么，歪头问：“希洛，既然你已经得到弟弟的消息，应该也没必要多留在《X Online》吧？”
希洛祈睁开双眼，望向窗外下午的碧色晴空：“我也不知道。我弟叫我继续玩《X Online》。”
“喔？”
确实，他已经找到弟弟了，只要好好利用“夫妻”的通讯功能，怎么也不怕再跟南佑祈失联。至于南佑祈叫他继续玩下去，意思太含糊了：是叫他拚命升等？还是乖乖待在《X Online》里就可以了？
要他选择，当然是选后者。
每日只花十几分钟时间来《X Online》，跟南佑祈写写信，或是享受一下游戏里的晨光和景色，别的什么也不干，这样的生活算是非常清闲写意了。
这种程度的玩乐，也不会跟BL剧本、BL角色扯上任何关系；不用出席奇怪的婚礼，不必被疯狂的玩家袭击。
今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玩《X Online》，用不着辛辛苦苦练技能、买装备吧？”
“唔？啊……的确是有这种玩法呢。”清遥很快会意，悠悠道：“等级、道具、装备本来就是次要，《X Online》本来的设计很单纯，只是利用玩剧本来达到交友、恋爱的目的呢。你喜欢的话，可以完全不练等，找些清水剧本玩玩，应该会认识不少朋友吧？”
希洛祈伸手把百叶帘拉下来，抱着两膝问：“那你呢？”
“我？”
“昨天黑悠跟我说，大家玩《X Online》是因为寂寞，而我只是来找我弟。清遥，你以前玩过，现在转生再玩，是为什么？”
28. 一切继续(节2)
清遥提着布偶，指向自己：“你问我喔？”
“嗯。”
对于真心想知道的事情，希洛祈总会合上嘴巴，与对方目光扣成一线，摆出温驯小羊的姿态，好比现在。
清遥碌大眼睛，讪讪回答：“我猜，以前，我是寂寞吧？”
“现在呢？我想知道现在的清遥。”
“现在？我想升上Lv 10。”
“你原本的等级应该很高吧？为什么要从头再练？”
“因为我想重新认识这个世界。”黑发男孩将娃娃放在大腿上，徐缓道：“旧人的角度跟新人是不同的。我想用新的身份去看这个世界，发现我所不知道的领域；我希望在《X Online》玩得开开心心，达到顶峰，再把这世界的一切都看尽喔。”
希洛祈听后，忍不住微微展开笑靥。他眼前的这个小男宠，一定是打从一开始便深深爱着这游戏吧？到底在游戏里遇到什么好事呢？
他回想起住在对面的邻居法可斯，在婚宴乱扔武器的激进份子，四大小攻的纹小刀和优格，还有爱聊是非八卦的路人们，以及他们手上的奇怪报章。还有他的弟弟南佑祈，在现实中不曾告白，却在游戏里机关算尽，只为了让他掉入这个婚礼陷阱。
因为寂寞，因为渴望得到爱，所以聚集在同一游戏中。
朋友也罢，敌人也罢，他所看见的每个玩家，似乎都莫名地热哀于这个诡异的BL游戏。唯一不认真的人似乎是他。
希洛祈这么游荡在思维中，猛然惊醒，下巴陷到两膝之间：“清遥，你的目标是Lv 10，但我只想轻轻松松玩下去算了……”
“嗯，所以我会离开你。”
“你要找新主人？”
“对喔，男宠一个人在《X Online》很难生存呢，连房子都没有喔。”
眼见清遥仍是气定神闲的老样子，低头逗玩他的布玩偶，希洛祈没由来地一阵失落。他心里有话，放在嘴边琢磨了好几遍，没有作声。可是一想到上线后再也看不见这个有点毒舌的男孩，他终究无法忽视自己的心情。
他把双脚放下，一步步来到下午日光无法照射到的竹椅前。待到清遥将心思从布偶转移到他身上，他才鼓起勇气说：“清遥，你不想跟我一起吗？不再继续当我的男宠？”
“……咦，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无法想像没有你在的《X Online》。”
清遥抱紧布偶，小心翼翼地说：“希洛，该不会是我随便戏弄你一次，你就迷上我了？”
“你天天都戏弄我吧？”希洛祈蹲下身，语气甚是平静：“你是我在《X Online》第一个认识的玩家朋友，说不定是最后一个了。我没看清楚说明书，不懂得玩，每次都是你提醒我。我能这么顺利找到我弟，都是因为遇上你。”
清遥绷紧的表情逐渐放缓，伴随而来的是些许的困惑，还有点不自在。
希洛祈认真想了想，十指搓紧，继续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如果可以，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还能在我身边。”
“希洛你不打算练等吧，我们目标不同。”
“我练。”希洛祈坚定地说：“反正我已经决定会玩下去。如果练等级就能把朋友留下来，不是很划算吗？”
清遥怔神地注视希洛祈，久久没有说话。
果然是不行吗？确实，像希洛祈这样的小小菜鸟，似乎没有资格将高手留下来，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最后一次：“清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愿意个鬼！”
小男宠终于忍受不了主人天然过头的问题发言，一掌拍到他的头顶，却是控制好了力道，一点儿也不会让人痛。趁着那傻子还傻乎乎地摸着后脑时，清遥匆匆将布玩偶捧到微微发红的脸珠前，故作冷淡：“我陪你继续玩下去，行了吧？”
希洛祈不禁满足地笑了，那是个宛如向日葵的笑容：“谢谢。以后请你继续多多指教。”
在这懒洋洋的春天下午，空气里略带点湿意，外区的半山地带更布着霏霏薄雾，让人不想外出。
度假村竹屋内，顶着犬耳的男孩子领着另一名少年走出来，两人随意坐在射击场旁边的石阶上，在这个多姿多样的世界四处张望，伸手往看得见的地方指来指去。
一个是早已走遍这世界无数地方的老玩家，另一个是刚刚提起冲劲认真游戏的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