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德无量,万受无疆(第三、四卷 穿越)——向南旅行家
向南旅行家  发于:2014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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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前缘误

 第一百零一章 自从路遥记事以来,他就一直生活在这个众山环绕的峡谷之中,谷中唯有他和师傅二人,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大概是一复一日地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剑,他不大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生活在这里,什么都理所当然。当然,可能说他懒得去想,会比较符合实际。 “臭老头,喂,我说,鱼都给你烤好了,你倒是出来吃啊!”路遥沿溪席地而坐,树枝上插着三条烤的发黄的溪鱼,他不时地在鱼身上抹着野果的汁液去除鱼腥味,“我说你也给我适可而止吧,就算现在没有钱将外出买食物和衣服搁置下来,你不能剥夺我用葱姜蒜的资格啊我说。” “整天‘我说我说’地挂在嘴边,你七老八十了吗臭小子。”小石子从路遥的右后方凌空而来,路遥弯身去拿一旁的柴火,小石子就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落进溪水里溅起一个小水花。 “每天都只知道玩偷袭,你才二三岁吗臭老头!”路遥井字青筋在额头暴起,朝着身后怒吼。 “知不知道什么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尊卑地位的观念被狗吃了吗?!我养了十几年就养只小白眼狼出来,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在山里被狼叼去养成小狼崽子。”从小灌木丛后面走出来身着一身亚麻布织就的粗布衣裳,戴着斗笠的须发全白的老人,他背着一个鱼篓,里面却连半条鱼都没有。 “你在那里口胡什么!这里根本就没有狼吧!我上次进山最多就见着一头野猪,打回来之后你一个人吃了大半只!”路遥看了看老人的装扮,嘴角抽了抽说,“你能不能不要上山采药的时候打扮得像去钓鱼一样我说,整个山谷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 “我这是迷惑敌人,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什么时候给我创几招剑法出来啊!” “剑法什么的,是为了修身养性的,能够强身健体就好了。”路遥抽出一根树杈,闻了闻鱼香,轻咬了口鱼背脊,然后大口吃了起来。 “要长辈动了筷子小孩才可以吃,你懂不懂礼貌!”见路遥完全不顾自己,自己开动起来,老人丢了鱼篓,瞬间坐到了他的对面也拿起鱼吃开了。 老人取下腰间的葫芦,摇了摇,带着贱笑说:“知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你真的得老年痴呆了吗?除了酒你这个伪君子还能放什么?” “是瘾君子!不是什么伪君子!不要乱用词语啊臭小子!”老人给了路遥额头一板栗,“你最近又开始常说起了那些我听都没有听过的词语了,路遥这么下去你可怎么办啊,说话都没有人听的懂了。” “这说明你没有创造力啊臭老头,跟得上时代的人都听得懂,啊对了,这个月月末要是再不给我买红豆糕小心我饿死你哟~”路遥挽起裤腿准备又一次下水捞鱼。 “你是不是偷喝了我的‘醉生梦死’啊?”老人的脸上因为饮酒的缘故,多出了两团红晕。他摇了摇自己的酒葫芦朝着灌木丛大声质问。 “我在这边,你朝着那里吼什么!还有你自己喝完之后不要来到我的头上啊臭老头!我是不抽烟不喝酒不狎妓不豪赌的‘四不’好青年,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小心我告你哟~”路遥一路淌着水往小溪中央走去,“对了上次打赌你输我的新衣服什么时候买给我?” “天气真好,吃完饭就应该去练功,你要记得练剑,我先上山去采药了。”老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朝着身后的小木屋走去。 “你明明是去睡觉吧我说,不要给自己找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路遥把到手的幼鱼放了回去,站在水里半天终于还是空手而归。 酒足饭饱之后,路遥找了个干净的草地躺下,阳光穿过树叶在他的脸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块,他嫌束成马尾的发辫胳应脑袋,就解开来。 活了这么多年除了这个臭老头就没有见过别的人,别说自己的父母是谁了,就连这臭老头的真名真姓都不知道,被冠上的名字是不是自己的都不知道。 路遥睁开眼睛,盯着头顶密密匝匝的金色光斑笑了起来,人生啊,始终是银他妈一般的人生。 阿勒,银他妈是谁?叫银的人的妈妈吗?阿勒,妈妈又是什么?阿勒,要不是要把这些新词也记下来? 果然人太聪明了也是一种罪过吗? 转眼到了月末,老人还是丢三落四忘东忘西,路遥还是上厅堂下厨房忙练剑苦创新,两人互不打扰,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聚在一起。 今天吃的是烤兔肉,路遥用小刀割下肥美的兔腿递给老人,顺便给自己给割下一个,老人就着散发着肉香的兔腿抿了一口小酒。 “啊——”老人飨足地长叹一声,停顿了一会儿,他说“路遥你也老大不小了……” “臭老头,即使这个世界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死了这条心吧!”路遥扯着兔肉,抬起一双死鱼眼看着老人说。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被一粒石子弹中额头,整个人向后仰去。 “臭小子,偶尔要明白什么话能够插嘴什么话不能,我教你这么多年教到哪里去了!”老人又抿了一口酒。 “除了嘴上让我练剑你究竟教了我什么!”路遥坐了起来反驳道。 “你都忘了。”老人的眼睛眯了起来。 路遥挑起一边的眉反问:“你想表达什么?” 摇了摇酒葫芦,老人长叹了一口气,他说:“是时候了。” “是什么时候了?”路遥不解,“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什么的,最可耻了!” “你不是一直说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吗?”老人说,“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也活了那么长时间了,够了。” “臭老头,你果然有了死的觉悟对吧!是这样没错吧!”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老人打断路遥的话,“在我们后山那里,有一把传说中的剑,它被深深地插在石头里,要是拔得下来,你就带着它出去闯荡江湖吧。” “这里有吃有穿有睡的,谁要闯荡什么江湖啊。”路遥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臭老头你不要在那里口胡了。” 老人站了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油渍,带着路遥往后山走去。篝火的光与热渐渐离他远去,这种黑暗总是给他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像是上辈子他就是在这种环境里断气的。 随着老人脚步的放缓,路遥也停了下来,前方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是头顶的星星。今晚没有月亮,路遥突然想。 他用一旁的柴火升起了一个火把,老人从他手中接过,在火把的照耀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山洞。路遥看了眼老人却没有问话,这个时候,缄默才是得知真相的最快办法。 老人带着他往里走,这个山洞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一路走过去,只能听到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两人的呼吸都弱不可闻。 老人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对着路遥说:“你一个人去吧,没有岔路,再直走个百来步就倒了。” “臭老头,这不会是个陷阱吧,你嫉妒我比你年轻比你帅气所以你决定用绝世宝剑这样的幌子讹我?” 老人一脚过去,差点没把路遥踢趴下,“你给我有点身为别人徒弟的自觉!” “好啦好啦,我进去就是了。”路遥收起顽劣的笑容,一脸“真麻烦”的表情,接过老人手里的火把,独自一人往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那种沁入骨髓的湿寒越是明显,路遥下意识地运起了内力,保护自己的心脉。他喃喃自语道:“那个臭老头果然是骗人的没错,自己怕有什么变故就先派我过来打探情况,要是我现在出去告诉他这面什么都没有的话,说不定能糊弄过去。” “你才走了不到十步!”老人在他身后怒吼。 路遥回过头摆了摆手说:“阿勒,真的才走了这么一点啊。” “你快给我进去看拔不拔得下来!不要再磨叽了!你是女人吗?!” “好了,这次我要认真地进去了,你不要拦我。”路遥认真地说。 “谁会拦你!你快给我进去!” 原本以为会有什么明器暗器生门死门的隧道,结果走到顶都没有遇到任何陷阱,路遥睁着一双死鱼眼说:“为什么隐隐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他蹲在地上看着被卡在石头中间的木剑,挠了挠头,这和那臭老头说的不一样吧,石中剑和洞爷湖的混合体吗?!你以为你是银他妈同人吗? 阿勒,石中剑是什么?阿勒,洞爷湖又是什么?阿勒,同人是什么? 路遥掏了掏耳朵,单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提……剑拔出来了!!! 这么简单你还让我来拔!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路遥快步走回到和老人分开的地方,老人还站在那里,他带着非常怀念的目光一寸寸地抚摸着山洞的岩壁。 “拿到了?”老人问。 “啊,拿到了。”路遥回答。 “果然是你。” “阿勒?不是你让我去拔的吗?” “我年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山洞,曾经试着去拔过多次都没有成功。”老人说,“我想,他估计是在等什么人,不久后我在山谷的入口发现了你,那个时候你才不足五岁,连话都不说,只有在看到剑的时候有反应,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教你习剑。” 路遥瘫这一张脸听老人兀自说下去。 “一晃眼都是几年过去了,我还想着为什么会发现这个地方呢,原来是为了你。” “臭老头,我说了,就算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也不会看上你,你死心吧。” “你给我听重点!”老人咆哮,“那有一个五岁不到的小孩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而且骨骼惊奇。” “这样的设定……会不会很猎奇?阿勒,猎奇是什么意思?” “路遥,你天生就不该被禁锢在这样的地方,你会散发出足够照亮所有人的光芒。”老人说。 “突然日系了是怎么回事?阿勒,日系是什么?” “走吧,离开这里。”老人看了路遥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路遥看着老人离开的方向,额头青筋暴起,果然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想让自己一穷二白尽身出户没错吧! 第一百零二章 一个只会捕鱼打猎采野果的原始人突然去到了文明社会,那就是量的积累到质的飞跃,不管是精神文明还是物质文明都不能同日而语,用路遥的话说,那就是该翘着兰花指捏着小红手绢扭秧歌儿的好日子。 路遥手搭在腰间的木剑上,抬头看了看门匾,又看了看里面的布局才放心地踏了进去,他没有学别的剑客将剑直接放在桌上昭示自己的身份,而是非常内敛地等跑堂的到他身边才点菜。 一来,他脸上没有疤,二来,他身上没有戾气,三来,他身边没有美女。不管是炮灰,路人还是主角,路遥的条件都不符合,没办法。 一盘青菜,一盘牛肉,三个白面馒头,路遥就着那壶淡出鸟来的酒吃了起来,这家酒楼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翻桌也快,但是路遥不急,他急不了,为嘛?因为兜里没钱!他在给自己物色一个冤大头,不仅愿意为他付账还愿意让他白吃白住。 “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呀?”店小二嘹亮的嗓子喊了起来,路遥端起一杯酒,风姿卓越地送到嘴边,浅浅地抿了一口,眼睛的余光扫向刚刚迈进店的人。 一个中年人,一直笑眯眯的,看上去没有什么脾气,另外一个是位少年,面上没有表情,并且有一种上位者的优越感,单看衣着,那位少年应该是家境不错的少爷。只是脾气太傲,路遥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什么叫做“枪打出头鸟”,什么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路遥强忍住自己唇边的笑,看着邻座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地痞,抽了抽鼻子。 这天下果然还是我们穿越者的天下,想要什么来什么。阿勒,穿越者是什么? “给我们一间……房。”那位中年人说。路遥听到中年男子断句的地方时,挑了挑眉。 “好嘞!”小二又是一声高唱。 路遥邻座四个人中的两个站了起来,脸上有刀疤的一个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径直朝那名少年走去,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从他身边走过,故意撞了上去。 “哎呦我说,走路不长眼啊,尽往人身上撞。”一个掏着耳朵大声嚷嚷着,脸上有刀疤的则亮了亮自己的刀。 “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少年开口了。 “哟呵,还挺横?”路遥邻座另外两个人也走了过去,看上去像是头目的人伸手去拍了拍少年的脸,少年想躲开但是没有成功,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路遥暂时还没有插手的意思,毕竟一对多,靠着这么些年那个不靠谱的臭老头教的东西也不知道行不行,他拈了块牛肉到自己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你爹娘没有教过你,撞到人要道歉吗?”头目A说。 少年挑起眼睛看了看自己面前高上他许多的地痞,瘫这一张脸说:“说话小心点儿。” 见少年是这反应,头目A有点拿捏不准对方的身份了,这里离皇城不远,要是不小心惹着了皇家贵胄,自己就算有百十来条命也赔不起。 地痞B凑到头目A的耳边说:“老大,你看他身边没有侍卫,那个老头看着他被我们欺负也没有说什么话,指不定就是装装样子呢?” “你能确定吗?”头目A低声问。 “看样子……不像有身份的人。”地痞B应道。 头目A听了自己小弟的这一番话似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他用食指和拇指钳制着少年的下巴,奸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路遥默默扶额,这样脑残的对话还真亏得他说出口。阿勒,脑残是什么? “放手。”少年的手被头目A的手下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 路遥看了看自己面前没有动过的青菜,又看了看还剩下的半个白面馒头,觉得自己这戏看的时间够长了,再不动手估计这就没有人为自己买单了。阿勒,买单是什么?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这小小混混手中救下那名少年。路遥把歪了的楼重新拨正。 路遥抖了抖衣摆,站了起来,一边掏耳朵一边走到那些小混混中间,他咧嘴笑着说:“哎呦,各位爷在忙着呢?” 头目A警惕地看着路遥,目光移到他腰间的佩剑的时候亮了起来,路遥帮他补齐了脑内小剧场:丫这货只敢用木剑,一定是个耸货。 头目A粗声粗气地说:“没你的事儿,吃完了结账滚蛋,别说爷没提醒你,爷上头有人。” 路遥下意识地看了看房梁,然后说:“上头没人。” 头目A:“……” 少年见到路遥走过来的时候眼中的希望之火一下子燃了起来,但是看到他的佩剑时又迅速熄灭,其间的时间差左右不出3秒。 卧槽!是有多不待见带着木剑的人,你丫知道什么,什么叫做以不变应万变,什么叫我手中没剑剑自在我心中! 路遥掏完了耳朵,吹了吹手指,“放人吧,别逼我动手。” 头目A被路遥嚣张的气质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事儿都干到这一步了,也收不得手了。就好比前戏都做完了正要提枪上阵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了。你说说,这个时候该怎么办,明摆着穿裤子也不是,开门也不是。 “你你你你谁啊你。” “我我我我为嘛告诉你。”路遥学着头目A的结巴腔说。 很显然那些混混们不能接受自己老大被这么砢碜,于是哇呀呀大叫起来,起刀就劈,边砍还边说:“纳命来!” 路遥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木剑挡在自己的身侧,这木剑竟生生扛住了一个八尺有余满身肥膘的汉子的奋力一劈。见对方木剑也能用到如此地步,四人都不敢再大意,店掌柜缩在柜台后头推搡着店小二让他出来说和,店小二哪敢啊,扒着木制的扶梯,一脸哭丧的表情,双腿还打着哆嗦。 路遥极为轻松地应对着四人的轮番进攻,少年被他护在身下,和少年一起来的中年人仍然笑像是不干己事一般。或者说……大家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路遥挥着木剑一个斜带,混混C飞了出去,撞到店小二身边的木梯上再滑下来,再一个横扫,地痞B、D倒地抱胸左翻右滚着痛哼。 照着剧情,这会儿应该是头目A跪地求饶,而路遥王霸之气侧漏要求他对少年道歉不然不会原谅他,之后少年对路遥青睐有加,再然后就啪啪啪,再再然后就HE,再再再然后就全文完……但是!(重点来了!)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狗逼急了会跳墙,兔子逼急了会咬人,头目A被逼急了,直接不顾路遥朝着少年去了。 所谓的“我死可以,但也不会让你独活,哇哈哈哈,要死就死一窝吧!”的炮灰心态在此刻展露无疑,试了几手之后,路遥自然是看出了少年会武功,他虽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少年为什么要隐藏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并装作被人制约的样子,不过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解决这顿饭的饭钱。 管你是攻心计还是甄嬛传,没有钱你说个杰宝! 路遥借力,从少年的肩膀上空翻身而过,双腿夹住了照着少年面门直刺而来的刀,空出来的一只手握着木刀重击头目A的胸腔,让他往后退了好几大步,但见对方从喉头喷出一口凌霄血,跪倒在地久久不能站立,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收了剑,路遥咧了咧嘴,断着句说:“不要小看,用木剑,的男人。” 少年这个时候从路遥身后走了出来,他看了路遥一眼并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意思。路遥想可能是对方被一个大男人救了不好意思,于是率先开了口,他说:“也不用太感谢我,我就是这样的人,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如果你非要感谢我,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 “谁让你多管闲事,不是你突然出手,我能从他们身上狠狠地捞一笔。”少年阴沉着一张脸。 路遥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 卧槽!剧本错了吧!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零三章 酒楼里的嘈杂声响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戛然而止,掌柜的在柜台里不停朝店小二做着手势让他上前交涉,但是小二咬着一口白亮的贝牙就是扒着栏杆不撒手,连自己身边趴着个看不出五官的小混混也浑然不觉。 路遥凸着死鱼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少年,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腰间的木剑上,他挺了挺背脊笔直地站着,面对离自己不足三步的少年,脑内像是哔站弹幕一样划过无数的感慨。 阿勒,这个人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阿勒,这么心跳加快的感觉是为什么?阿勒,我不会是有恋童癖吧?阿勒,恋童癖是什么? “这么盯着我作甚,难不成我的脸上还能被你瞧出花儿来?”少年发话了,“我可没让你上前帮助我,说得好听,你是在行侠仗义,说得不好听,你这就是在狗拿耗子。” 路遥眨巴着眼睛没有接话,因为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大脑真空状态,即使把自己仅有的记忆翻出来,他也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一张他熟悉的脸能与面前的这个少年重合,不管是他自己的还是那个臭老头的,难不成…… 少年明显感觉到了那个配着木剑的人看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奇怪了,原先如果是好奇的打量的话,现在就是恍然大悟了。少年保持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与他对视,在时不时看出他脑海中“他不会是我的私生子吧?”,“应该不会吧!我还那么年轻,不会已经结婚了对吧!我不可能那么想不开!”,“可要是我万一已经结婚了怎么办,突然多了一个老婆我要怎么面对自己空窗了十几年的单身生活!”这样的OS之后,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眼瞧着少年的眼睛眯了起来,并且开始朝着四周不要钱地洒着杀气,路遥非常识时务地蹲了下来。为了使自己的动作不显得过于突兀,他伸手蹲在地上戳了戳头目A的脸。 快点打破这种可能被人打的局面,路遥在心里催促自己。 即使非常确认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路遥坚信“不打无谓的架的剑客,才是真真意味上的剑客”这一信条,所以,他决定打友情牌。 路遥仰起头,用湿漉漉的小狗眼神看着少年说:“不管怎么样,我算是帮了你一次吧,呐,是这样没错吧?” 少年既抽了抽嘴角之后恢复了面无表情,他看着路遥,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但不多时,他转开视线,谁都受不了一个有自己两倍高的男人,用他的死鱼眼像看储备粮一样看着自己。少年不自在地紧了紧自己的长袍,开口道:“既然你帮了我一次,也就不介意帮我第二次了吧?” “要是让我处理掉这些人的话,我可是要报酬的哟~”路遥诶嘿嘿了,有钱赚的天,是晴朗的天,有钱赚的生活,多喜欢~ 少年眼睛朝地上一扫说道:“这么些不入眼的货色,还用不上你……” “所以说我很厉害。”路遥打断少年的话,“比他们更强的人我也没有问题的。” “我并不是……”少年强忍着想要扶额的冲动,咬牙说,但是不出所料还是被对方打断。“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败陆小凤或者是西门吹雪那样的人……阿勒,谁是陆小凤?阿勒,谁又是西门吹雪?” “我没有……” “但是中原一点红不在话下哟~阿勒,中原一点红又是谁?” “你就不能……” “石观音的话我绝对没有问题,只要你提供镜子……阿勒,石观音……” 少年的剑抵在了路遥的喉头,他的眼中是不耐烦的怒火。路遥勾起嘴角笑了笑,双手一摊,说道:“你要原谅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不管是想起什么对我而言都很重要,我话是多了一点,但是我有一个温柔的心,你……” “闭嘴!”少年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路遥在自己紧抿的嘴唇前捏合了拇指和食指,从左滑到右,终于不再说话。 “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帮我教训了这些有眼无珠的混蛋,再多帮一件没有什么吧?”少年问。 路遥思考片刻后,艰难地举起了手。 “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说话了吗?”路遥小心翼翼地说。 “……说!” 路遥后仰着,并着食指和中指拨开了抵在自己喉头的利剑,笑咪咪地说:“就是‘我能说话了吗’的意思。” 少年再次出手,只是本以为自己将主动权握在手中的少年发现自己的剑竟然被对方挡了下来,而且竟然用的是刀背。 好快!少年瞪大了眼睛,瞳孔猛然收缩。 “嘛嘛,同样的招式不可以用两次哟~不管你有多厉害,总有人能通过的一次故意的不设防看清你招式中的漏洞并一举击破。”路遥挑开少年的剑站了起来,她低下头笑咪咪地俯视着对方,“真高兴今天能见到你,虽然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但是……我不喜欢你。” 说着路遥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要是不想一直维持着现状,你要努力变强,以你的悟性,不出十年必有一番作为。” 昂首阔步地走出了酒楼的路遥,在确定里面的人看不到自己之后飞快地跑了起来。吃霸王餐实在是太刺激了,在经历了一场斗智斗勇,伤身伤心的霸王之战后,路遥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一定要成为一个吃饭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人! 少年看着路遥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一个用木剑的人就能够挡住自己灵剑山庄的自创招式,并且没有一点吃力的表现的人,江湖上可不多,没有听闻最近有什么厉害的剑客出现,此人当真警惕至此吗?还是说……仇家众多,故意隐匿踪迹?果真有趣。 “这位……这位客官,刚刚走的那位客人的饭钱还没有付,是不是……”店掌柜终于在利益的驱使下站了出来,他是店员的楷模,是店员的支柱! “我和他可就是萍水相逢,他的账那有我付的理?若真有本事,朝这些人讨去吧。”慕容竹斜了地上横七竖八好躺着的毫无形象可言的混混们,勾起唇角,浅浅一笑。 当然……敢出头自然也要做好成为炮灰的觉悟。掌柜不哭,站起来撸! 后会有期。慕容竹回头看了一眼行人匆匆的街道,随即迈着步子上了楼。中年男子见慕容竹上楼,立马跟了上去。 店里恢复了之前的喧闹,除了地上躺着的人,好像谁不都记得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打斗。 第一百零四章 路遥确认自己跑到了安全的地域之后,长舒了口气,他抹了一把脸,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佯装镇定地直起了腰。 那个人应该不会发现自己只是在糊弄他吧?装得这么好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对吧?就算发现了只要装正直脸应该就能混过去了。 路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看了眼之前逃出来的酒楼的方向,转身欲走。不管怎么说,先找到一个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的地方工作吧,这么游手好闲下去说不定又要回归原始社会也说不定,虽然有点舍不得那个臭老头但是一想到他的脸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这种爱并恨着的感觉真的是很微妙呀。 阿勒,为什么身体那么重?路遥又试着往前走了走,还是很重…… 他低转过头对上一张脏兮兮的脸,是个小男孩儿。已经到了抽条的年纪,眉眼慢慢长得开了,依稀还看得出原先稚气的轮廓,再过几年不乏有提亲者上门说媒。此时,正是他拉扯住了路遥的衣袖。 路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心里有了定论。少年的眼睛里有种路遥很喜欢的东西,但要是细说,却也说不上来。 于是,在连自身温饱都没有解决的情况下,路遥决定伪圣母一回。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来,叫声哥哥,我就给你买糖吃哟~”路遥转过身看着小男孩儿。 “我要跟着你。” “来,先叫声哥哥,叫声哥哥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哟~”路遥捏了捏少年的肩膀。 “我要跟着你。” “叫哥哥。” “我要跟着你。” “这智商真让人捉急。”路遥扶额,“为什么要跟着我啊,我什么都没有啊,不要跟着我啦,会饿死的哟~我真的不是在危言耸听哟~你看你看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哟~ 小男孩舔了舔干裂的双唇,非常艰难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你很厉害。” “不要这么说啦,我会不好意思的。”路遥小手一挥。 “我知道你很厉害。”这一次,少年说的分外笃定。 路遥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年,收了原先的痞气,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木剑上,他用余光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视觉死角,就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你怎么知道的。”路遥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我从客栈跟……跟过来的。” “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我想变……变强。”少年昂起下巴。 路遥勾起一边的唇角,笑道:“你要变强,干我何事?” “我……我希望先生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就凭你这几句不带棍不给枣的几句凉薄话?呵……”路遥冷笑一声,“我还没有落魄到这种地步。” “倘若先生愿意收我,我必……必当衔环结草,以……以报先生的恩情。”说这少年便笔挺挺地跪了下去。 路遥看着少年,不发一言。 “虽然……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为先生做……做什么,但是,我能够为先生卖命。”少年又说。 “命?哈哈哈哈……”路遥笑了起来,他拔出自己的木剑抵在少年的喉头,半跪在地,直视着少年说,“我告诉你,在江湖,最不值钱的……就是命。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命到五更,如果我要你现在死,你还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说完,路遥收了剑,重新站直,他掸了掸衣服下摆,正色道:“但是,我不要你的命,所以,对于我而言,你和路边的野花野草没有区别,生与死都只是这世间万物中微小而薄弱的一环,有你语无你并无异样。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为别人活着,再难的路你得自己走。小朋友,记住了,命是自己的。” 少年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被路遥打断,他说:“就凭着你的这手活计,你就饿不死,没必要跟着我受苦受累。”路遥从袖子里拿出半个白面馒头,抛到半空,接住,如此循环往复了二三次,才稳稳当当地拿在手里,他歪着嘴笑了笑说:“这方面你比不过我,不过你根骨不错,要是遇着了有缘人,以后啊,必有一番作为。当然啦,这种话哄哄那种大少爷还成,你的话,不出三年就不会信了。” “先生,我是真的想要跟着你。”少年说。 路遥将半个白面馒头抛了过去,少年伸手接住,他不理解路遥此举意味何意,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他。 “我不会相信一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我知道你缺的是什么,可是你缺的东西,我真的给不了你,我都缺着呢。”路遥半蹲着,摸了摸少年的头,“你不该跟着我,会毁在我手上的。” “先生既不愿收我,又何出此言侮辱于我?” “瞧你这倒霉催的熊孩子,我哪句话侮辱你了?” “我也是迫于生计,但是若是先生肯收下我……” “打住!”路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是不会收你的,就算你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用。不过……” 少年顺着路遥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羸弱的少年跟在一个须发全白,穿着简陋的粗麻布衣服的老者身后,时不时随着老者停下脚步。 “不过,他应该可以帮助你。”路遥说,“看见那个人腰间佩戴的那个腰佩没有?好东西!如果你顺到手了,我敢保证起码你半年的温饱不用愁了。” 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路遥,支支吾吾地说:“先……先生是让我去……去偷窃?” 路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看着他反问道:“你现在文不能文,武不会武的,不偷不抢你怎么活得下去?不是我说,不要眼高手低啊小朋友,要是小偷干出来了,那就是盗圣了,你说是不是?” “我不能凭白无故去偷别人的东西。”少年坚持道。 “既然你这么说了……”路遥双手一摊,“我就带你一个月吧,不过……只一个月哟。” “先生!” 眼瞅着少年的眼泪就要落下来了,路遥摆摆手说:“这一个月我不会刻意教你什么东西,你能学多少算多少。” “谢谢先生!” 第一百零五章 路遥离开无名谷的时候正值阳春三月,乍暖还寒的时候,柳树才将将冒尖芽儿,但莺燕已如赶赴市集者似的奔聚而来,站在树枝间、房顶上清脆地鸣叫。初春时节难见碧空如洗的景色,或团或片或丝的云块挤在一起,遮蔽了大片湛蓝的苍穹。 这天,天才将亮,东面儿的天空与青山交接的地方散发着柔和的光辉,缥缈而遥远。路遥在院里练剑,少年搬来个板凳坐在一旁观看,手中捣着草药。 路遥练剑的时候不许他在一旁比划,看到是可以,只是要干别的事儿,不能干看。一心二用已是不易,少年还得时不时提防着从各种刁钻角度投射过来的小石子一类的东西,稍不留心,被射中的地方就会淤青,隐隐疼上好几天。 少年从来不在路遥面前抱怨,已经过了撒娇的年龄,较于普通人家的孩子多了份沉稳与内敛,路遥是极喜欢他这种个性的。只是性子太沉闷,和他说话,要是无关轻重的,你凑他跟前重复说上四五遍他才回你一遍,还是那种不情不愿的。 路遥收了势,把木剑插回腰间,他走到少年面前,蹲了下来,好让自己的视线略低于少年的视线。 “今天瞧清楚了吗?” 少年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他把手中的研钵放在地上,捡起早就放在一旁的树枝站了起来。路遥将束起的发辫紧了紧,斜倚着院里种着的那棵大树向阳的一面,席地而坐。 和别人不同,路遥的剑法不仅没有名字,练套路都是没有的,他的一招一式皆毫章法可循,全凭着自己的高兴。这对少年而言既是好事也是难事,好在自己的剑法不会被人看出出处,难处是这剑法不容易记,虽说都是普通招式,但是能衔接的那么天衣无缝,也绝非一日之功。 少年比划到第十招的时候顿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试着往下连,却总觉着不对劲。此时,路遥将腰间木剑拔了出来,照着少年的面门就去了,自路遥发剑少年就明显感觉到气势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碗温水,此刻的他就是一壶沸水,凌冽的剑气逼着离他还有七八步的少年不得不连连往后退去。 路遥当然不给他这个机会,看准了他空着的左侧,凌空换了方向,少年不可能再用路遥之前的剑法与之对弈,只能见招拆招,能少受一些伤就少受一些,能避免受伤就极力避免。少年一个侧身,将将挡住路遥的木剑,少年的瞳孔陡然收缩,身体比思维的速度更快,在路遥一个横带之前,他就弯腰就势一打滚,躲了过去,正要起身,路遥就到了身前。 躲了几招之后,路遥已经玩得差不多了,岂还能让他如愿,当即伸腿就是一个横扫,少年凌空而起却正对上路遥的眼眸。 “好快!”少年心中暗道不妙,正要出手防守,怎奈对方快上自己一步,落地之时,少年坐在地上,手支在背后,路遥立在他的身前,木剑贴着他的脖子,冰凉光滑的触感让少年打了个寒战。 “今天你就多捣些,这么点儿,还不够你用的。”说完路遥收了剑,“帮我烧上一桶热水,练了一早上的剑了,浑身都是汗,在谷里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不管怎么说……” 路遥说话的声音随着他进屋渐渐听不大清楚了,少年看了看自己放在地上的研钵,又看了看屋里,摇了摇头,挽起自己的衣袖朝着水井边走去。 在遇见路遥的第二天,少年被带到这个城外十里的山林里,说是世外桃源也不足为过。几间简陋的茅草屋隐匿在层层叠叠的桃树深处,周围还种着些旁的树种,有枝繁叶茂的,也有嫩芽新添的,少年认不全,只觉得平日里都见到过。 在这个小城里过了小半年的少年,整日城东城西地逛着,却从未发现这里,不觉心下生奇,看得也更仔细了些。院子里种着棵遮蔽了大半个院子的两个合抱才可丈量的大树,东北角有一口水井,好去处是好去处,只是……过于贫寒了,院子围墙是用泥巴糊起来的,院子的门不过是一块木板由柴草捆巴在一起建的,相比起往日夜宿拱桥下,这里相对于他而言,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要知道我为了你可下了不少功夫,瞧瞧,这房子花光了我昨儿下午弄来的所有的钱,要是想跟着我,你就得自己挣钱,我包住是没问题,可没有那个闲钱去包吃。”路遥站在茅屋前,看着周围的景色,不住地点头。 路遥不说自己的钱究竟是哪来的,少年也不问。路遥对他而言是个谜,谜面现在还不能是很全,而密匙只能靠他一个人的能力,在短短的一个月找寻到,只有彻底摸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有可能继续在他身边待下去。即便现在接触不多,少年也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路遥不是一个轻信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让人轻易算计的人。 现在他还没有跟对方套近乎的资格,他只能说跟自己相干的事情。 “先生也……也曾说过,我文不能文,武……武不能武,何以有挣钱的道子?”无论如何,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赶出去。 “这可就得看你了,靠山吃山懂不懂?”路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医书,“山上多的是草药什么的,你要是采了去医馆里卖,说不定能挣上几顿饭钱。你识字的吧?不识也没有关系,最多是就只能靠着打猎过活了。” 少年接过医书,翻看了几页,随后他抬起头看着路遥的背影,问道:“那……那先生呢?” “我你就不用担心了,住在山边上,我是饿不死的。”言毕便抬腿进了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此话不假,虽然这茅草屋在外边儿看着挺寒碜,但是进了屋里却又是另一番感觉了,桌椅板凳一应俱全,锅碗瓢盆一样不少。 少年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动弹,不知为什么,看着这里的一桌一凳,竟让他念起了自己往日的家,没有多余的饰物,都是寻常百姓家里最常见到的木制家具,也就是让他觉得亲切。路遥兴冲冲地往里头走,也不管少年。 “欸,竟然只有一间房,奸商!”路遥屋前屋后逛了一遍,阴沉着脸就嚷嚷开了,“臭小子,你睡相不差吧?要是差的话你就滚去给我打地铺吧!不过丑话说前头,打地铺可没有多余的被子给你,幸福生活要自己争取。对了,做饭我是没问题,洗碗什么的我可不干,房租不收你的,家里事儿你可得上点儿心,手脚麻利些。” 少年看着路遥的模样,嘴角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随即又消失了,他说:“不差,若是先……先生不相信,睡上一晚便知。” 路遥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少年,表情非常的微妙。“你这句话……”路遥开口道,见少年一脸茫然,就没再说下去。 “次奥,丫绝壁是腹黑受”的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是……究竟什么是“次奥”,什么是“绝壁”,什么是“腹黑受”?! 第一百零六章 洗完澡出来的路遥发尾还有些氤氲,在外头可不比在自己家里,披头散发出去实在影响市容,束起嫌麻烦,让少年给绑了条发带了事。刚起水的时候,有些凉,路遥让少年从衣橱里拿了件象牙色的春衫,穿上之后在院子里试了试温度,觉得不够,又加上件衣裳,才带着捣好了药的少年出门。 “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路遥走在前边,少年挎着篮子走在后头,两人之间的间距刚刚三步,不多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路遥才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细若蚊足的声音“约莫有十来天了。” “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啊……”路遥自言自语道。 离开无名谷也差不多有半个月了,路遥这么想着,渐渐就放慢了步子,在一棵桃树下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垂在自己额间的粉白花瓣,伸手撷了下来。 路遥无疑是好看的。少年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但此时若要他作出首诗来,实在是太为难他了,明眸皓齿过于简单,唇红齿白更是不足挂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似乎也不妥当,这么多年的诗书碰上他,只是纸上墨,翻开一面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阖上之后竟什么都想不起了。 如此这般的谪仙妙人怎么就会被自己遇上呢?少年站在路遥的身后,看着他面色柔和地摘下桃花,不自觉也想上前嗅嗅,是不是这里种的和别处不同,是更香些,还是更美些。 “臭小子,你说要是摘了这桃花……能不能换回一壶酒?”路遥问。 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开口就破坏这美景,倒也真是符合了这人的性子。 “你怎么就知道不能?不是有诗为证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少年走上前也抬头看桃花,回答道:“先生说的这……这诗,我可……可从来没有听……听过,莫非是先生自己作出来,讹我的?” 路遥惊诧地看着少年,反问道:“没有听过?不应该啊,这诗不是挺有名的吗?《唐伯虎点秋香》里的经典名作啊。” “何为《唐伯虎点秋香》?” “你竟然不认识唐伯虎?!” 少年不解,追问道:“怎么?他是前朝的文人?还是……朝中大将?” 路遥没有再接话,脑子疼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很了不得的人,懂得很多他人没有听过的知识,了解很多匪夷所思的问题,但是没有人能让他一诉衷肠,这种不被理解的愤懑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快要被挤爆的球。 “去摘桃花吧,我们拿到集市上去卖,看能不能换回一壶酒。”路遥说着就倚在树下,半阖着眼休憩去了。 闭上眼睛之后,眼前是一片好味的豆沙红,路遥的思绪渐渐远去,不知道是梦还是什么,突然就瞧见了无名谷。这个时候的无名谷,山林层层深浅不一的绿色之间零星地点缀着大块大块的粉红、杏白,仿若少女插在头上的珠花。 往些年的这个时候,他会独自一人背上竹篓上山去挖草药,借以换得月末才可吃上的甜食,或者是去捕捉刚出洞的野味,不管是野兔还是山鸡,他总一打一个准。经过一个冬天的修养,肉质肥嫩,味道甘美,串上树枝一烤,涂上些野果的汁水,添上些香料,细细的抹匀,香味能传出好几里,小溪里的鱼也肥美,什么都不加,光放火里烤着也是一道美味…… “先生,先生?先生你醒醒?” 路遥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花瓣上的露水蒸发了个干净,虽说才三月,但是日上中天也是有些炙人的,少年凑到近前摇晃着他的胳膊,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没瞧见我睡得正欢吗?”路遥打了个哈欠,扶着树干站了起来,“下次要是再这么没有眼色,你就等着我卸了你的胳膊。” “我看先生的呼吸若有似无的,还以为……以为……”少年没有说下去,路遥也没有追问。 一个生人凑到这么近他都没有发觉,真是该打。怕是这日子过得太好,仅剩的危机意识都打了水漂,没有臭老头时不时耍阴的还真是不习惯了。路遥敲着满满一篮子桃花,惊恐地抬头看了看。 “先生放心,不是从一棵树上采的。”像是事先料想到路遥会是这么个反应,少年忙解释说。 “你怎么摘了这么多?要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酿成桃花酒。”少年回答。 “你会酿酒吗?” “未……未曾学过。” “……” “不过,要是先生喜欢,我可以学。”少年紧接着又说。 “……”最近这臭小子是不是总喜欢说这样听起来其实没有什么不对,但是细想有很微妙的话? 路遥走路是没有声音的,稳而快,少年跟着有些吃力。他几乎都是脚尖垫地才能将将追上路遥,见对方跟不上脚程,路遥非但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了,两人就在这乡间小道上你追我赶,路遥玩得开心,少年追得难受。快上官道的时候,路遥善心大发终于是慢了下来,少年快步跟上,与他隔着一个身位。 “呵哈……呵哈……呵哈……”少年喘着粗气,额头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说,“先……先生若是要……借此考验我的耐力,怕是不会如愿了。” 路遥回过头看他,勾起一边的嘴角说:“得了吧,你这一路要不是碍于礼节,早就跑起来了,还管他什么耐力不耐力的。” “先生说的极是。”少年也不辩驳,笑着应和。 “……回答得那么爽快干什么?我本来还想着,要是你不服,我就打到你服,好不容易有个能天天当暗器靶子的人在身边,不玩够本怎么对得起我被奴役的十五年。” “先生……是在说笑吧?” “我从来不说笑。”路遥摆出一张正经脸。 “……先生的面相,怎么看都已经是弱冠之龄了。”少年说的很勉强。 “……”路遥听得很不爽。 第一百零七章 和少年这么一对话,路遥才发现,他好像真的想不起自己究竟有多大了,但不管怎么说少年意气,挥斥方遒,能把自己的年龄往小了报,就绝不放过这样的机会。 路遥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少年的,然后捏着嗓子说:“我其实和你差不多大,只是长得有点着急。” 少年听完路遥的话顿了半晌才接到:“若真是如此,那先生长得确实有些……过于着急了。” 路遥:“……”少说几句话会死啊,怎么熟了之后反而没有原来可爱了呢?难道是我养成的方式不对?阿勒,养成是什么? 递了进城的通函,在经过一番简单的盘查之后,卫兵没有再为难他们,速速放行了。路遥领着少年去往市集,随街捡了个地方坐下,把装满桃花的篮子摆在身前。少年跟在他的身后,见路遥就这么大大喇喇地席地而坐,有些为难,不知道自己该是效仿他还是继续跟木棍似的傻杵着。 “先生当真要……卖桃花?”少年说得很为难。 “自然是要的,不然我何必花费那么大的功夫从住所赶到城里来?” “这桃花……人人都摘得,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又不吆喝,先生坐在这里,怕是……会无人问津吧?” 路遥伸出食指摇了摇,高深莫测地说:“非也,非也,姜太公钓鱼不也求的就是愿者上钩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有的人啊,就是喜欢这些新鲜东西。” 少年看着路遥兴致高涨的模样实在不好在浇熄他的热情,只能跟着他等着他嘴里所谓的“愿者”。 如路遥所说,确实是有些人瞧新鲜,在俩人面前停驻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篮子,更多的是往路遥的面上瞟,眼下风气渐开,没有所谓的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少女们结伴出游也是不少的,特别是风光无限,春景宜人的当下,往来的公子小姐不胜枚数。 那些前来问桃花的小姐们,多多少少都会掉上几次手帕,少年只能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找晦气,提醒他们自己捡起来,司马昭之心太过明显,让路遥有些无可奈何。 在被问及需要多少钱才能买下这些桃花时,路遥总笑而不语,少年不知道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道是陪他出来看看风景,透透气,不作他想,用桃花换酒钱,原本就觉着是路遥说来逗趣儿的,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太阳缓慢西移,午时,市集上购买货物的人渐渐散去,摆摊的小商小贩也都开始收拾自己卖剩下的物品,唯有路遥面前还摆着一篮因为阳光曝晒又无水润泽已经慢慢萎顿的桃花,脸上一片坦然。 闲来无事,他抽下自己腰间的木剑,从怀里掏出手帕搽试起来,少见的认真。少年倚着一旁的树木,将睡未睡。由远及近的咳嗽声赶走了瞌睡虫,少年站直了身体,看向朝这边走来的年轻人。 已是初春时节,行人大多换上了春装,唯有此人还把自己裹在厚重的斗篷下,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团移动的棉被。少年看了一眼路遥,见对方还在擦拭着他那把木剑,也就不再把来人放在心上。 “这桃花在树上……咳咳……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将它摘下来呢?”那人果然在路遥面前停下来了。 路遥头也不抬地应道:“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那人侧头思索了很久,才恍然笑道:“妙!” “汪……”路遥下意识接道,然后他在少年和年轻人的注视下抬起了头,他干笑着说,“不好意思,条件反射了。” “条件……反射?”对方反问道。 “阿勒,这个……”条件反射是什么意思?!路遥故作镇定地保持着微笑。 那人道是识趣儿,见路遥不便回答,把话头往别处引了,“师傅要炼制一种丹药……咳咳……正需要桃花,如若这位先生能够割爱,便赠予我吧。” “条件?”路遥终于用正眼瞧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羸弱的年轻人了,“你凭何断定我会将这满篮子桃花赠予你?” “先生在此处枯坐了一上午,无非是在等有缘人,等真需要这桃花的人,咳咳……”年轻人拿手帕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既然有缘人已经来了,哪还有不放手的道理?” “哦?何以见得……你就是那有缘人?”路遥问道。 年轻人笑了笑说:“一来,你不愿看这桃花儿落入那些只识其面不识其心的人手里,二来,我也不愿见你继续在此枯坐下去,各取所需,岂不快哉?” “这么说来,这桃花儿……我还真是非赠与你不可了?” “承蒙厚爱。” 路遥与年轻人现相视而笑,他起身拱手抱拳道:“在下路遥,无字无号,江湖人士。” 年轻人笑问:“何谓江湖?” 路遥脱口而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果然妙。”年轻人沉吟片刻,猛然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妙啊,在下陈嘉,字子善,随师傅云游多年,近来暂居于此。” “原来是子善兄,久仰久仰。”路遥弯身将竹篮提起,转而递到陈嘉面前,他说,“将此花赠与美人,倒也不枉它们来人世间一趟了。” “路兄谬赞了。”陈嘉客气地说,“既然接受这么一份大礼,自古有言‘礼尚往来’,不知在下到何处才能寻得路兄家宅。”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路遥笑着说道,“既然我们因桃花相遇于此,便算得上一桩美事,若得空,子善只需前往城外桃林便可,我且恭候大驾。” “咳咳,不敢当。”陈嘉摆摆手,“他日,一定携美酒到访,还望路兄莫嫌我叨扰了才是。” “怎么会。” 少年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场面,说到底话是卖出去了,对方也许诺了美酒,如此说来,先生当真是料事如神? 陈嘉这才注意到少年的存在,他抬手,看了看路遥又看了看少年,说道:“这是……” “哦,你说他呀?”路遥狡黠一笑,“天为被地为席的苦命孩子,除了知道他叫狗儿,其余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知了。” 说完,还回头朝少年眨了眨眼。少年看着路遥的模样,心中除了无奈之情没有旁的。莫名多出了这么个大俗的名字,可真教人哭笑不得。 第一百零八章 “狗儿?”陈嘉的视线转向了少年,眼中还带着抹探寻,看罢路遥警示的眼神,少年只得点点头说:“正是。” “倒是个有趣儿的名呢。”陈嘉说得委婉。 路遥一把揽过少年的肩,笑着应和:“穷人家的孩子嘛,名贱好养活。” “倒也是这个理儿,眼下边关告急……”说到这里陈嘉掩饰性地咳了几声,撇开了话头,“今日出来的时间不早了,要是晚回了些,师父定要发脾气,就此别过。” 路遥笑着点头,说道:“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见陈嘉走远了,路遥也就收了笑容,看着对方背影,视线里多了些狗儿看不清的东西。体弱多病,常年和师父生活在一起,脚步虚浮不像是有功夫,对平民还不怎么知晓的国事了如指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怎么凭白无故,生出一股熟悉感来,莫非……认识? 路遥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常年生活在谷内,现下出谷不过才半月余,即便是之前见过面,也是撺掇狗儿去偷他的腰佩,远远地见过一次。 “先生在想什么?”少年随着路遥的视线望过去,那里已经没有了陈嘉的身影。 “你说……这人生在世,真的有命理一说吗?”路遥忘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不过是将将十二三岁的少年,突然起来的这么一感叹,也不顾对方答不得答得上来,兴许他也没指望狗儿能答上,只是有感而发不吐不快罢了。 少年看向路遥,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才笑了笑,应道:“应该是有的,不然……我也不会遇着先生,现在啊,在哪座桥下躲风避雨还不一定呢。” “你倒是会说话。”路遥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是先生教导的好。” 路遥曲起食指的第二关节,伸手敲了敲少年的头,“我可没教你油腔滑调,到时候骗姑娘家,可别说你师父是我。” “先生可是承认了你是我师父?” “我可没说过这话,小心我告你诽谤。”脑子灵光,但是还不够识时务,若以后要用的上,还得再练练。路遥想着,就又把视线调回到陈嘉离开的方向了。 “先生说的话总是那么深奥,狗儿听不懂。” 虽然狗儿隐隐觉得路遥与常人有那么些不一样,但是平日里他总是能掩就掩的,相处的这段日子已经够他看清路遥的为人,如果真能在他手下干一辈子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但是……还不是时候。 狗儿在脑子里转过这些弯弯绕之后,笑得更开了些,他说:“先生,这可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路遥侧头看着狗儿,高深莫测地回答:“不,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钓鱼?” “是啊,愿者已经上钩,现在只需瞧,下一步棋,他想怎么走了。”路遥瘪了瘪嘴,“不过,看这人也是一副心机深重的样子,如果可以,成为朋友是最好不过,要是他日要刀戟相对,指不定得多吃亏呢。” “才见一面,先生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人?” 路遥朝狗儿神秘一笑,反问:“你怎么就能断定,我只和他见过一次面呢?” 暗路遥的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日子狗儿跟着他确实尝遍了不少的野味,水从溪里取,饭从山上来,饿也饿不上,狗儿倒是过得挺舒坦,只是没酒的日子让路遥觉着少了些什么。 他不是爱酒的人,但有的时候兴致来了,想要喝着消遣,手边总是找寻不着,狗儿在上次说过了要学酿酒之后,确实也尝试了几次,但结果不容乐观,还凭白糟蹋了几壶好酒,路遥断了让他干这活计的念头,一心一意指望着靠打猎捕鱼奔小康。 这天清早,路遥在院里练剑,狗儿在一旁洗着衣服。由远及近地走来个人,在篱笆外站定,对上狗儿的视线,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指了指正在练剑的路遥摇了摇头,狗儿会意,转过头继续看路遥的招式,手上时停时动地洗着衣服。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路遥停了下来,将剑收回腰间,提脚向门口走去,拔了门闩对上陈嘉的视线。陈嘉笑着扬了扬自己手上提着的东西,说道:“咳咳……这地方真让人一顿好找。” 路遥侧过身体,让陈嘉进了院子,他答:“偏是偏了点,但是安静。”过了会儿又补上了句“关键是景色优美”。 “不曾想这么个地方……咳咳……竟藏着如此绝色。” “这里的绝色可不止风景。”路遥接过陈嘉奉上的佳酿,领着他往屋里走去。 “简陋是简陋了点儿,但是我和狗儿住已经绰绰有余,还望子善莫要嫌弃。”路遥擦了擦长凳,让陈嘉入座。 “未曾告知擅自前来,没有打搅到你吧?” “来得正是时候。”路遥也坐了下来,“正愁着没酒喝呢。” 狗儿晾好了衣服进屋,对陈嘉行了个礼,站到了路遥的身后,低眉垂眼的,甚是乖巧,路遥见他这个样子好笑,回过头说:“去市上买些下酒菜来,今天天气好,允许你买些糖炒栗子吃。” 狗儿乖顺地接过路遥递来的钱,退了出去。俩人一时间沉默下来,他刚练完剑,身上出了一层细汗,要是不洗澡指不定会不会感冒。这么想着,就觉得身上的汗更粘腻了。 “路兄上次在市集,曾对陈某说过一首诗,我想,这首诗,咳咳,应该还有后续吧?”陈嘉问。 “哪个?”才说完他就悟了过来,“不错,确实是还有后续的。” “咳咳……我在家中琢磨多日,却不得解,本想着时日一长就忘了,可着实是放不下,这才冒昧前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路遥笑着说,“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能写出这首诗的人,当真算得上是豁达。”陈嘉说。 “那是自然,毕竟是唐寅嘛。”说完之后,路遥支起下巴,半阖着眼瞅陈嘉,他抽了抽鼻子,放慢了语速说:“文绉绉地说话真累人,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不管说什么都能理解个十之七八,我就不掉书袋了。” “路兄随意就好。” “你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听我念诗的吧?” 陈嘉看着路遥,笑着问:“路兄以为……我是为何前来?” 路遥看着陈嘉,坐直了身体,停了半晌才开口道:“狗儿。” 第一百零九章 陈嘉看着路遥愣了半晌,才笑着说道:“路遥兄何出此言,陈嘉不过将将见了狗儿第二面,何以会为他前来?” 路遥支着下巴,视线落在了院子外头的那棵树上,不再看陈嘉,他将这个话题搁置,反倒问起陈嘉来:“你听过‘煮酒论英雄’这个典故吗?” 陈嘉蹙着眉细细地思索了一番之后应道:“未曾。” 路遥笑了起来,他坐直身体给陈嘉斟了一杯茶,说道:“我们且不论这典故的背景、人物,单说说其中的一句话——天下英雄,唯使君与吾耳,这么说的话,不知道子善是否明白了。” 陈嘉盯着自己的茶杯思考了很长时间,当他抬起头时,之前的和煦笑容已经消弭,“你从哪里知道我的身份的?” “你的身份?”路遥诧异地问道。 “怎么,你不知道?” “呵,我知道什么呀,不过经你这么一点拨我算是明白了,你大概也是位皇亲贵胄,用身体不好做掩护早年就出宫,避免皇位之争带来的伤害……当然,也有可能你就没有进过宫,想必你娘亲的地位不是能够保全你的那种,一直跟着师父生活,不是在学什么武林绝学就是在隐藏踪迹,看来你的身份为朝野中人所知晓呀。” “你既说不知我的身份,却又能一条一条的都说中,为何?” 路遥下意识就接道:“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 “电视剧?” 阿勒,电视剧是什么?路遥眨巴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装二卖傻地呵呵直笑。 “叫我如何信你?”陈嘉见路遥答不上来又问。 路遥凑近了,盯着陈嘉的眼睛说:“如果你不是断定我不会出卖你,你会只身一人找到这里来吗?” 陈嘉嘴角带着抹模棱两可的笑,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路遥,也不说话。路遥看着陈嘉,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陈嘉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会算计所有人,但是他不会这么对路遥”这样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路遥揉了揉鬓角。 真头疼,这种自恋到没有下限的境界要怎么破?! “路遥兄莫非是身体不适?”陈嘉带着关切的语调问道。 “无碍,大概是没有休息好。”路遥紧锁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就是路遥,为什么觉得那句话里像是在说别人,难道……自己精神分裂?阿勒,精神分裂又是什么? “你的来历……”陈嘉顿了顿说,“我查不出来。” “那是自然,我应万物而生,上无至亲,下无妻儿,孓然一身。自红尘中来,往山野间去。”路遥紧憋着笑,神棍一般地忽悠着。 “莫不是……你从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陈嘉笑着说。 路遥眨巴着眼睛,觉得这样的出生场景好像挺熟悉,难不成自己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臭老头说从未在山谷见过其他人,自己怎么就会出现在那里呢? 陈嘉见路遥的表情又开始变幻无常,知晓这是他又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陈嘉不催,等着他回过神,端起茶杯,陈嘉浅浅地抿了口茶水,当即就惊诧地朝茶杯里看去,不像现下市面上近黑的浓厚色彩,清澈透亮隐约见着有小片舒展着叶片的茶叶漂在杯中。味道入口清苦而回味甘甜,茶水润滑细腻,别有一番风味。 “这茶……” “自己炒的,难得成功一次,你要是喜欢,就带上一些回去吧。”虽然嘴上说着让陈嘉带上一些,但是表情明显是不舍的。 陈嘉见路遥如此,坏心眼地点了点头说:“既然路遥兄如此慷慨,我也就不推辞了。” 路遥皱着一张脸说:“自然自然。” 两人谈天谈地谈星星谈月亮谈人生谈理想就是闭口不谈原先说到的狗儿的事情,眼瞧着也该回了,路遥站了起来,他说:“我们去院子里吧,搬张矮桌过去,在树下吃酒。” “如此甚好。”陈嘉率先提着酒走出屋子,路遥端着矮桌也跟了出去,安置好之后又转回屋里拿了两个坐垫,方才把一切准备好。 “现在光有酒,没有菜,虽然是寒碜了点儿,但是能够饮个尽兴也算得上是美事。”路遥说着就给陈嘉斟酒,“不是我框你,说实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眼熟,像上辈子就认识一样。” “哦?是吗?那还真是陈某三生有幸了。” “摊上我,还不知道是福是祸,话可别说得那么满。”路遥一口闷了酒杯里的酒,笑着给自己斟满之后说,“不说别的,就单说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是命硬得跟九条命的猫似的,根本就不要想着长寿。” “这是个什么说法?” “我克的呗。” 陈嘉勾起唇角说:“莫不是路遥兄想借此让陈某离你远些?” “呵呵,怎么会,啊哈哈哈,哈,哈哈。”被戳破了心事的路遥干笑着,为了掩饰尴尬的气氛,又闷了一口酒。 “这酒后劲足,路遥兄还是莫这样喝。” “没事儿,这里的酒,醉不了我。” “那何处的酒能够醉得了呢?” 路遥想了想,应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得等到那个能醉我的人,我才能体验一把醉酒的乐趣罢。” 陈嘉听罢没有应话,只是笑了笑,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路遥知晓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他沉思了片刻,对上陈嘉的眼睛。他说:“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让狗儿跟着你,你能保他温饱,在不必要让他送命的时候护他周全吗?” “据我所知,你们相处的时间不过一月。” “这与我们在一起多长时间没有关系,我只关心他能不能从我这离开之后,换到一个更好的环境。他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他,把他强行带在身边,与他与我都不是个好选择。” “路遥兄果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不过是在为自己埋下因果,现在对别人好,以后总有能够让别人记住的地方,要是落难了,好歹有人替我卖了尸骨,不至于曝尸荒野。” “以路遥兄的功力……怕是没有那么一天罢。” “倒也不是……”路遥顿了顿,“要是对谁的事儿上了心,就算是舍弃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远处桃林传来阵阵花香,路遥深吸了一口气说:“要不是我实在是没有能力,这会儿……大概已经要归于你的阵营了。” “如果路遥兄真要来,我必定……” “话不要说得太满。”路遥又一次说,“这一字一句的,往后可都是把柄。” “陈嘉受教了。” “我有本事教你就说明你做的还不够好,以后要是想要成为上位者,要喜不形于色,怒不言于表,不知为什么,觉得现在的你啊,还是太稚嫩。” “我们的年龄可是相仿的呢。” 路遥看着远远朝这里走来的人影说:“是啊,我们年纪相仿了。” 见人走近了,路遥站起来前去开门,他板着一张脸说:“怎么去了那么久,酒都喝了一半了。” “最近城里戒严,说是边塞要打仗了,我被盘查了许久才往里放。”狗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路遥见状,看似不经意地将自己袖口里露出一个边角的手帕递了过去说道:“这帕子脏了,一会儿洗干净了给我。” 狗儿欢欢喜喜地接过去,擦了擦汗之后说:“先生的帕子就是比我的香。” “浑说,我又不是天香楼里的小倌,哪里来的香手帕。”给了狗儿一栗子,路遥接过狗儿提了一路的下酒菜。 “买了些什么?” “买了点儿牛肉,再就是是些爽口的小菜。”狗儿说。 “糖炒栗子呢?” 狗儿看着路遥,抿嘴一笑说:“怕先生等得急了,就没敢去买。” 路遥盯着狗儿也不说话,狗儿被盯得发毛了,讷讷地问:“先生想吃?要是先生……” 路遥摇摇头,把狗儿往陈嘉面前带,两人一坐一站,气势却旗鼓相当,路遥说:“刚刚说的话,可能做数?” “你的要求,我都应下了。”陈嘉看着狗儿笑得和煦。 狗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看路遥又看看陈嘉,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我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臭小子,往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你先生我。”路遥揽过狗儿的肩膀,没有形象地依着他,对着陈嘉说,“不管怎么着,人我是交给你了,不管你是想要把他训成什么样子,总的让他好好地活着。” 听出点儿苗头的狗儿,惊恐地直接往地上跪去,他带着哭腔说:“先生这是要弃狗儿而去了吗?” “平日里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怎么这会儿说的话那么让我不待见呢?”路遥没有扶他,“我知道打一开始你就是真心想跟我在一块儿,我没有你要的那种东西,跟着我算是委屈你,往后听你主公的话,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是心里想想就能成的,得靠自己的拳头靠自己的脑子拼回来。” “先生……狗儿,狗儿不愿意离开你,狗儿愿意跟着先生一辈子。”这会儿,狗儿是真的哭了出来。 “你还是个孩子,能知道什么叫一辈子?”路遥笑着截断他的话,“这世间,没有多少事情是随着你愿不愿意的,现在情况就是这样,搁你前头了,喜欢也好,憎恶也罢,你只得收着。” “先生!” “我今天也累了,就不远送了。”路遥说着就往屋里走,走半道上他停了下来,“往后有什么苦自己先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会来找我,我欠你一包糖炒栗子,我记着呢。” 路遥在这之后就没再说话,进了屋关上门,任凭狗儿在院里怎么喊他的名字,门都没有再开。陈嘉从坐垫上起身,他站在狗儿面前,伸出了手,说:“往后,你就跟着我了,你要理解路遥对你的心,也得明白什么对你才是好的。” 狗儿抹了把眼泪,握住陈嘉的手站了起来,抽噎着说:“主公说的极是,狗儿明白了。” 陈嘉看了看门窗紧闭的简陋木屋,领着狗儿出了小院。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珍重。 第一百一十章 匈奴国近几年发展迅速,隐约有赶超东突厥和西突厥国之势。匈奴国原本只有几个小部落的零散蛮夷,竟被一只横空出世的轻骑打散结合,现今已经对边境构成一定威胁。 塞外土地贫瘠,只能依靠牧牛牧羊生存,但凡遇上些天灾人祸,连冬天过不过的去都是问题,这个时候骚扰边境似乎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保民之举。 一到秋冬,距离匈奴国最近漠河镇便会不堪其扰,驻军因常年未有战事,松懈疲倦,每有人通风报信说匈奴入侵,懒懒散散召集起士兵,等到匈奴人抢完了粮才将将到场。百姓苦不堪言,奈何官兵勾结无处伸冤,直到匈奴见大淮国如此软弱无能,任人宰割,竟一夜之间攻下漠河镇,举朝震惊。 边关吃紧,战事一触即发,原先派遣去的使者无一不是带着令人失望的信息返身。 最终,与匈奴议和以失败告终,朝堂上主和的一方输了气势也丢了颜面此时悄然无声,而主战的一方却也是缄默不语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毕竟能在家里好生休养,没有人愿意冒着生死之危拔营征战。一时间呜呜泱泱挤满了文官武官的大殿,连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声响。 “众爱卿,有何高见啊?” 大臣们用余光左右张望着,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应话。 现今皇上已经年迈,而储君尚且年幼,要是真的打起来,劳民伤财且不提,要是因战事让皇上日夜操劳导致龙体欠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本来外患已经让人不堪烦扰,要是再添内忧,恐怕……国将不国。 “沈将军呢?”皇上半阖着眼问道,站在一旁的内侍闻言上前,伏在皇上耳边说了句什么又退了回去。 “既然如此,拟定一份圣旨,传过去吧。”皇上站了起来,“我大淮国不能葬送在我的手上,既然有将帅之才,就要送他去最该去的地方,有才无能的,也别在这朝堂上站着碍眼了。” 武将刷刷跪下去一排,连连说着“臣惶恐”,皇上不怒反笑,他说:“惶恐?朕也很惶恐,如此泱泱大国竟找不出一个敢站出来为国效命的人,朕养你们何用?站着官饷不干事,还不如退出位子能者居之。” “臣等知罪,望陛下恕罪!”又是齐声高呼。 皇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一干人,神色倦怠,他扬了扬手走了下去,内侍急忙上前高呼:“退朝!” 沈天佑负手而立,站在院中,已经是阳春三月,这里的景色正是宜人的时候,上次在朝堂因为要求出兵被斥顶撞皇上后,他已经借故在家里呆了小半个月了,这期间他没有上朝也没有关心战事,闭上门一心思全扑在了阵法上了。 “将军,该整理行装,上路了。” 沈天佑像是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他长叹一口气,开口道:“这次的战事一完,怕是朝堂内就不安生了。” “将军思虑得太多了,眼下只需驱逐匈奴,还我边境安宁。” “你倒是豁达。”沈天佑笑了起来。 那人也轻笑一声,他说:“将军看得太远,也看得太清,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沈天佑听完这句话,长久地看着伫立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人的眉眼生的平淡,见了第一次,第二次要是碰着还是会记不起。 “你是太子党吗?” “卑职不是。” “那么……” “卑职只愿跟随将军,征战沙场,保我江山完整无缺。”那人抢白。 沈天佑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投进了池里,锦鲤快速地围了上来,争抢着。他回到房里,褪下平日里穿的衣裳,由着旁人给他更上战甲。 “将军此去多番保重,念儿会在家中,等将军归来。”服侍沈天佑换战甲的是他的母亲给他配的通房丫鬟,虽然见面的时间还没有分别的时间长,但是两人算是定下了往后的名分。 “辛苦你了。” “念儿能够有今天,都是老夫人和将军恩德。” 沈天佑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这时门外的人提醒道:“将军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知道了。”沈天佑抱着头盔,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赵念跟到门边就没有再往前送,目光却是一直跟着沈天佑。 萧弈啃着梨,靠着酒楼的木柱子,远远地看着出兵的队伍,小乞丐坐在墙角眼中带着钦羡,他说:“要是什么时候,我也能那么威风就好了。” “就你?”萧弈吞下嘴里的水果渣,才继续说,“把晚上那顿饭讨着先吧。” “你不是号称‘江湖百晓生’吗?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之前没听你说起过啊。”小乞丐从萧弈的怀里抢过一个梨,擦也不擦就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丰沛的汁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拿手一抹,欢欢喜喜地吃着。 “江湖上我是百晓生,可这朝堂上的事……我不碰。” “要是有人找你买消息,你也不干?”小乞丐问。 “钱是很重要,但是命更重要,一旦跟这些人扯上关系,这头啊,就是悬在脖子上的,指不定哪一天晚上睡过去白天就醒不过来了。” “我可不像你,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子么?” 萧弈把含在嘴里的梨核用力吐了出去,他说:“你还太小,不知道命得金贵,等你长大了,在慢慢老了,就懂了。” “我巴不得快点儿长大呢,好歹能够自己挣钱吃饭。” “现在这种日子不好吗?看着你年纪小,又是有点儿恻隐之心的,能多给你一个铜板就是一个铜板啊。” “得了吧,人都是顾着自己的。” 萧弈笑了笑,说道:“也是,都是各扫门前雪,别人瓦上霜干自己什么事儿。” “就是这个理儿。” 萧弈看着望不到边的出战大军,觉得没意思透了,朝小乞丐的碗里丢了几枚铜钱,手套袖子里往僻静的巷子里走去。 “喂!就给我这儿么几个钱,不够我吃烧饼呢,上次给你说的消息倒是用没用上啊?咱们怎么算啊?”小乞丐在萧弈身后大喊,却不见对方回头。 萧弈,人送外号:江湖百晓生,以“知天下事,熟江湖人”而为众人所熟知。手上有多方渠道获得买家想要的消息,大到武林盟主究竟被内定成谁,小到隔壁家王二麻子是不是真的和红小花有一腿,价格自然高低不等,只有你问不出来,没有他答不上来。 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畏强权不畏地豪,却怕疼怕死,没有一点儿江湖人的豪气,在被称为“江湖百晓生”的同时,“江湖白小生”的名号一并外传,赶着来跟萧弈做买卖的,有近乎一半儿是来看他长什么样的。 何为白小生? 第一,他得白,继承了他娘的优秀基因,萧弈的皮肤白得跟那牛奶一样,可人通常都捂得严严实实,就算不捂严实也有易容术相趁,想见白小生的庐山真面目确实不是件易事。 第二,他得小生,说白了就是他得是个年轻的男人,说不定还配了一副好容貌,但这只是众人假设,是不是真的存在请参照第一条。 “你就是江湖百晓生吧?”巷子的阴暗处走出一个男人,他用嘶哑的声音说,“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哟呵,真不巧了客官,今儿我不做生意,赶明儿请早。” 只听“铮——”的一声,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就搭在了萧弈的脖子上,这都上真家伙了,能不妥协吗? “哎哟,这是干什么呢?动刀动枪的,多伤和气,有事儿您说话,能帮一定帮。” “替我找到城南肖家。” “城南可不止住着一户肖姓人家,您只要找……”萧弈停住了。 那人说:“肖独孤。” 听闻那名字,萧弈的眼角跳了跳。 第一百一十一章 萧弈看着戴着斗笠把头压得极低的人,对他提出的委托不置一词,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用文艺点儿的话说,就是要把时间站成永恒。 萧弈心里急啊,但是急也没有办法,人家手里的剑还搁自己脖子边儿上呢,随便动上一动就直接腕口大的疤了,这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人大多都是不愿太张扬的,但是张扬起来那直接就见血了。 萧弈怕疼更怕死,但是要是接了这个委托,他也会疼也会死,这就什么事儿啊这叫?合着里外都不是人了。 “我听闻,江湖百晓生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不过是让你调查一个早已不问江湖事的剑客,当真就这么难?”那人的声音经过刻意的伪装,嘶哑得就像是喉咙里塞上了一个苹果。 萧弈谨慎地转动了下身体,却在那人更加贴近的剑下老实了,他说:“不是我说,‘独孤一剑’早些年名震江湖,是个练剑的都想着前仆后继去抢他的剑谱,多少人乘兴而去,多少人又手脚残缺地回来,大侠……您不是不知道吧?” 那人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萧弈紧张地盯着自己肩膀上的剑,生怕对方一个不注意就过失杀人了。 “笑话,他将我残害至此,一本剑谱我要来何用?” “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萧弈趁机说道。 “我说我不要剑谱,可我没说,不要他的命啊?” 萧弈盯着自己面前的人,突然笑了起来,他说:“我说,既然你已经知道城南肖家住着的,正是肖独孤,为何不直接杀上门去,委托我可不就是鸡肋吗?我查消息还成,但是让我冲锋陷阵为你一己之私枉死,我还没傻到那个地步。” “我要肖独孤家里的地图。” “只是……要地图?”萧弈满目狐疑地问。 “这是订金,事成之后,另一半会找人交付于你。” 萧弈接过钱袋,放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往半空中一抛捞接住,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笑着应道:“好说好说,这事儿我就应承下来了,放心吧,三日之后城东小石桥下,以柳条为鉴。” 那人没有应好却也没有应不好,风一样地来风一样地走,萧弈抽了抽鼻子,看着踏檐而去的人撇了撇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小声冷哼道:“呸!什么玩意儿。” 转出小巷的时候,萧弈面上已经一片风轻云淡,像是之前什么事情都都没有发生过,唯独胸口鼓鼓囊囊的钱袋昭示着之前的事确实不是南柯一梦。 过了晌午,吃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萧弈随便捡着一家酒楼进去了,点了一壶好酒,配以三两个荤素菜,半碟花生米儿,一个人有滋有味儿地吃上了。就在他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看上去跟没有睡醒似的人走进了店里,他刚巧选着了离萧弈正对着的那张桌子。 萧弈这人能知晓那么多消息,不过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所涉及,江湖上但凡是有点儿名气的,搁他边上一坐,他能神棍一样把你往上八代都说出来。 浅酌了一口酒,萧弈眯着眼打量着自己正对面的这个人,样貌确实是没有话说,身上还没有戾气,不像是常年混迹于江湖的人,可给人的感觉,他很不好对付。萧弈放下酒杯,举起竹箸伸手去拈隔着最远的清炒小白菜,视线顺着就往下了。 木剑?!萧弈愣住了,这江湖中谁使得是木剑啊?没听过啊?新出来的? 过不多时,对方的酒菜也上了,那人吃酒和常人不同,被人都是倒在酒杯里细品,要不就是直接抱坛畅饮,这人奇就奇在对着酒壶那细口,一口一口细啜,每喝一口还砸吧砸吧嘴,萧弈头一次碰着这么有趣的人,当下就想上前与之攀谈,但是摸不准对方是个什么心态,得再看看。 就在萧弈观察得兴高采烈的时候,门口的小二又亮堂着嗓子高声喊道:“客官里边儿请,打尖儿,还是住店儿啊?” “上些酒菜,着好了上。”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衣服的布料看上去不是上品,他身边跟着的少年倒是有趣——慕容山庄的小少爷。 这会儿庄主也该不行了吧,怎么还有闲心思往外头跑,听说是个孝子来着,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萧弈嘴角含笑,单拈了粒花生米儿丢进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响。 慕容竹朝着萧弈这边走了过来,这让萧弈还挺受宠若惊的,难不成我的名声已经大到让慕容山庄这等武林名门都有所耳闻了? 兴喜劲儿还没过去呢,人慕容竹就停在了萧弈刚刚一直打量的人的桌前,只听他说:“没有空桌了,能凑张吗?” 萧弈特想站起来说“我这还有空位呢,要不嫌弃咱一起呗”,这么多年江湖里摸打滚爬,功夫不会一招,但是眼睛还挺尖的,明眼儿人都看得出来这慕容庄小少爷就是来找正吃着牛肉的这号人的。 “坐吧。”吃酒的那人头也不抬,倦倦地说。 “我跟了你好几日了。”慕容竹落座,站在一旁的中年人脸上带着膈应人的笑容,也不坐,萧弈明显感觉到了那个人嘴角抽了抽。 “跟着我干什么?我能点石成金还是怎么着啊?” “你说我是可塑之才。” 那人抬眼瞅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慕容竹,笑了笑说:“我对门外边儿的小乞丐也说过这样的话。” 萧弈听了这话,嘴里的酒差点儿没喷出来,见过不给面子的,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但好像慕容竹一点都不在意,他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我信你。” 这会儿,萧弈都弄不懂为什么好端端一个慕容山庄的小少爷对着一个自己连名号都不知晓的江湖新人这么青眼有加,难不成他当真有三头六臂,赶起路脚下能生出俩风火轮来?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那人鸡同鸭讲一样对上这么句话。 “我想你帮我。”慕容竹又说。 那人摇了摇酒壶,听了会儿声音。应该是没有酒了,萧弈心想。果不其然,那人放下酒壶,手支着下巴,将睡不睡的模样,嘴角还蜷着一抹极淡的笑。 “怎么帮?我什么都不会,文不能文,武不会武的,除了一张脸面尚且能看得过去,我就没有别的长处了,莫非……” 慕容竹丝毫不为对方轻佻的口吻所影响,他说:“我要重振灵剑山庄,你是帮我的最好的人选。” 第一百一十二章 萧弈坐在一旁,眉角一挑。江湖人盛传,灵剑山庄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看来还真的不是空穴来风。眼下,这慕容山庄小少爷都得靠着一个外姓人来帮着自己重振山庄了,得落魄到什么地步了这是? 拈了口菜放进嘴里,才嚼着不到两下,萧弈就停了下来,他觉察出不对来。 慕容竹让这个人帮助他重振灵剑山庄,大少呢? 武林中人向来推崇极具侠肝义胆的侠士,而慕容山庄大少爷慕容松正是这样的一个人,至于这位名不正言不顺跟天下神兵一样莫名出现的小少爷,江湖中人是怎么都认同不来,且不说江湖中人吧,怕是慕容山庄自己庄内能待见他的人也不多,可是他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根骨极佳,远超身为长子的慕容松。 可无论怎么说,慕容松的武学造诣、为人处事极有大侠风范,那可是有目共睹的。本以为这家主之位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才不过几日的功夫,这风向就变了? 原先没听着声儿啊。萧弈挑了挑眉,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又将撕成了小块儿的馒头放进嘴里,干巴巴地嚼着。 路遥瘪了瘪嘴,心里烦躁的很,早知道会在这里碰到这毛头小子,说什么他都不会来这儿吃这顿膈应人的饭。 那些好听的话,就算是你要让我说上一箩筐给你我都没问题,但是认真你就输了啊,对着谁我都习惯管这么说,这不是鼓励效应吗?路遥心里吃瘪,面上还不能露出来,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对桌的萧弈,心里又嘀咕起来:要不是对面桌子坐的那人有点儿眼熟,我才不会跟着来呢。 “我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路遥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地问。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慕容竹目光灼灼地盯着路遥看。 路遥被盯得不自在,他舔了舔嘴唇说:“真的什么都给?” 慕容竹点点头说:“什么都给。” “动漫周边你有吗?”路遥突然蹦出这么句话。 动漫周边?萧弈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差点儿背过气去,那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会儿不许名不许利的,这人出门脑子被马踢了啊。 说完这句话路遥就后悔了,别说慕容竹听不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了,连他自己都不懂,但是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就是这个,他就是嘴快了那么……一丁点儿。 “先生说的东西,慕容竹不曾听过,但倘若有一天我能寻着,定交付给先生。”慕容竹一板一眼地说。 “可别,我就说说。”路遥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他抽了抽鼻子,凑近了说,“我就问你一件事儿。” “先生尽管吩咐。” “你三包吗?”路遥的声音更小了。 慕容竹停顿了半晌,才问:“不知先生说的‘三包’是何意思?” 路遥厚着脸皮笑笑说:“包吃包住包穿。” 慕容竹:“……” 路遥后几句话都是凑到慕容竹耳边说的,纵使萧弈的耳朵再好也听不到全貌,眼瞧着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想知道的东西、不想知道的东西、已经知道的东西、还不知道的东西都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脑子里窜,萧弈叫来了店小二结了帐,抖抖手和胳膊,出了酒楼的门。 下了台阶,明知道这里看不到那个人,萧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使用木剑?萧弈快速在脑海里把自己认识的剑客过了一遍,没有这号人,即便是容貌都没有相似的。 萧弈摇了摇头又走了起来,使用剑的人身上不仅没有戾气反而透着股懒散劲儿,还真是一奇人。只巴望着往后别在这江湖上掀起什么风浪才好。 与慕容竹怪异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路遥的喜形于色,一下子从保持温饱直接跃到了奔小康,量的积累都没有用到,直接质的飞跃了,路遥自然高兴。 慕容竹找上路遥其实也不是真的什么功课都没做,就拿着死马当活马医,他派人跟过路遥,路遥不藏拙也不炫技,看上去真是不像江湖人,但倘若不是江湖人,身上又透着股痞气。不是地痞流氓身上的那种痞气,而是真有点儿什么绝学,“谁上来我都不怕,不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吗”的那种痞气。 前几日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孩独自进城买东西,慕容竹找个人去试探了一番,结果两人才将将打了个平手,那小孩子看似什么招式都没有使,但是别人出的招他又都能拆,还拆的……七零八落,让人往下接不了。 慕容竹对路遥上了心,更准确的说是对他的剑法上了心,现在武林中人都知道灵剑山庄的剑法一流,却不曾知晓灵剑山庄随着剑谱外露,又遭旁支陷害,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回环的余地了,只是将死不死,留着最后一口气,没有真正断掉。 “我可能答应你的条件,但你也得答应我的。”慕容竹看着路遥突然开口道,“你的剑法,要教给我。” 路遥愣了愣,没有说话,慕容竹见他是这个反应,当即就下了杀心。虽然说江湖已经盛传灵剑山庄走投无路但是还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坐实,现在只要面前这个人有口无心的一句话,自己在灵剑山庄隐藏了这么多年就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灵剑山庄得重新站上武林名门正派的席位,而且,还得是个不低的席位。 “我教你剑法?”路遥像是听着了多可笑的事情一样,眯着眼睛就笑了起来。 “有什么可笑的?”慕容竹瘫这一张脸问。 “这个要求就挺好笑的。”路遥试着憋笑,没憋住给噗嗤了出来,又笑开了。 慕容竹坐在他的对面,给自己斟着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就等着路遥笑完。 笑了好一会儿,估计只有他一个人笑,觉着没意思了,慢慢停了下来,路遥头一次这么认真地问:“你真要找我学剑法啊?” “是。” “你图的什么?”路遥问。 慕容竹眼睛一眯,才屁大点儿孩子,装模作样地说:“为了剑。” “为了贱?”路遥抽抽鼻子,“这可真是个有追求的想法。” “先生不想教?” 路遥摆摆手说:“怎么着我都不能挡着你练贱的道路啊,我还得成为助力呢。” “先生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路遥点点头。 “那好,我们即刻启程!”慕容竹说风就是雨。 路遥吊着眼梢,笑眯眯地说:“不急,三日后城外牡丹亭等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在和慕容竹道别之后,路遥就去城南肖家踩点儿了。萧弈和那人的交易,他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虽然他没有接触过肖家,甚至没有听说过肖家,但是那人张嘴就“独孤”的时候,路遥脑子里精光一闪,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他摒了气,缩角落里干起了听人墙角的事儿。听到后来,路遥都说不准为什么要听这么一出,但他觉着自己得干些什么。 他原以为城南肖家多避世,多雄伟呢,敢情就是一闹市中圈起来的一座较大的府邸,路遥买了俩烧饼,蹲在肖家对面,就着跟浓汤一样的茶吃了起来。这会儿距离他出酒楼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他搁这儿也守了好长的时间了,却不见门有任何要开的迹象。 “客官……”给路遥倒茶的茶铺的老板估计是看出点儿什么来了,他走到路遥身边,神神秘秘地说,“难道你也是上门求剑谱的?” “求剑谱?怎么,这独门剑谱还能外传?”路遥异常的不解。 “肖家早些年就放出话儿来,若遇上有缘人,必将‘独孤一剑’的剑谱双手奉上。”估计是来往的人多嘴杂,客人歇脚的时候就喜欢跟老板胡侃海侃的,这茶铺的老板说书的本领那完全不输专业级别的,还没回会过意呢,老板就自顾自地开始和路遥说起十多年前的一场武林盛事。 那是一场惊动武林的巅峰之战,同是使用剑的两个人,一个卓尔不凡,一个洒脱不羁,一位身着红衣,一位白袍加身,“独孤一剑”和“中原一点红”的名声在武林中都是响当当的,随便哪个出来,振臂高呼,必有万人响应。 而此刻,他们同站在月来塔上,身下是等着这场百年之战打响的围观群众,身前是自己亦师亦友却又不得不划清界限的敌人,身上是被杀气染红的月亮的光辉,那一晚连深巷里的狗都忘记了鸣吠。 店老板说到这里的时候,路遥伸手打断了他,他咧着嘴问:“不是我说,那被杀气染红的月亮是不是有点儿渲染过头了啊?” “不都这么传出来的吗?”店老板不解地反问。 “好……那咱们跳过这点不说,‘亦师亦友却又不得不划清界限的敌人’这个……不是我想的那种吧?”路遥抽了抽嘴角。 “早些年,‘独孤一剑’和‘中原一点红’是那种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朋友。” 路遥看着店老板,皱着一张脸,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心里的滋味儿,明明听上去挺正常的话儿,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那是怎么就变得非得划清界限了呢?”路遥决定还是问比较正常的问题。 店老板特不屑地一瘪嘴,说:“‘中原一点红’用‘独孤一剑’的剑去扎鱼,烤着吃,‘独孤一剑’觉得他不诚,两人就结下梁子了。” 本来面带微笑准备听一出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金戈铁马好戏,或者再不济也得是发现对方是自己多年的杀父仇人或者你爹抢了本该是我娘的我爹的小师妹的狗血剧的路遥,表情彻底裂了。 就为了扎鱼?就为了扎鱼!又不是去扎猹!这么激动干什么?还来一次百年大战,是不是江湖高手都这么闲?! 阿勒,扎猹是什么? 路遥重新拼起自己的表情,笑着问:“为什么‘独孤一剑’觉得‘中原一点红’不诚,俩人就要打起来呢?” “‘独孤一剑’以‘诚’为剑道,两人剑道不合,自然就分道扬镳,但是这‘中原一点红’不愿意多年的好友就这么井水不犯河水了,所以就提出两人进行一场决斗,要是‘独孤一剑’赢了,‘中原一点红’就不得在出现在扬州内城,而若是‘中原一点红’赢了,烤鱼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路遥:“……”还就跟烤鱼扯不清楚了是吗? “客官,我说你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店老板显然不高兴他正说兴头上被这么一打断问上些街边小乞丐都知道的事情。 “您说您说,我听着,我听着。” 店老板气势一凌,当即换了一副嗓音,再次说了起来。 肖独孤用的,是一把名震武林的剑,是一把带着锈迹的剑,是一把叫做“独孤剑”的剑,他身着白衣踏月而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与背对他而立的红衣男子。这红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中原一点红”,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眉眼显得比平日里看起来更为唯美动人,肖独孤气息一乱,花鸿雁当即将腰间的佩剑“一树梨花压海棠”拔出,登时,只见两道白光闪过,雷鸣大作,乌云蔽月,狂风不止,当人们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月来塔上只余肖独孤一人,至此,他的剑法已入至臻境界,手中有剑而心中有剑,手中无剑心中亦有剑,在他看来万物皆剑却又万物皆不是剑。 路遥饱含着的一腔热情,被这又是剑又不是剑绕来绕去给浇了个透湿。 你这第二段开头用这种不成功的古龙体我就算了,请问目光灼灼是怎么回事儿?!谁能对着自己的敌人目光灼灼啊,这不是敌人吧,不是吧!这绝壁是基友啊!相爱相杀,不休不止什么的,完全的耽美小说虐文套路啊,你要输入关键字,千度能给你搜出上千万条相同信息的书来我说! 不是每个唯美动人的妖孽受都得穿上红衣服才是唯美动人妖孽受,不是啊!他要是妖孽,他穿丧服都能穿出万种风情啊!“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样的名字用在一把剑上真的不会太长了吗?别人要是来杀他,他得瑟地拔剑,剑才拔一半儿,名也才说“一树梨花……”就直接被戳了个胸口到背部的对穿了吧? 气息一乱又是怎么回事?所以说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为了烤鱼什么的才决斗不是吧?是为了上下问题吧,绝壁是吧! “两道白光闪过,雷鸣大作,乌云蔽月,狂风不止”又是毛?我们剧组请得来这么牛十三的特效制作吗?这绝壁是在口胡了吧!店老板做人能实在点儿么?! 路遥保持着他几乎要僵硬的笑脸,问道:“那么这‘中原一点红’……究竟去了哪儿呢?” “月来塔下是护城河,水不深却也不浅,肖独孤虽然派人去捞,但却一无所获,而‘中原一点红’也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那剑谱呢?”路遥抽抽着嘴角,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听这么有槽点的故事……或者说神话传说了。 “步入至臻境界的肖独孤,自然是不需要再用什么‘独孤剑法’,他曾放出话来,只要是有缘人,他就愿意将剑谱赠与他,但是你看……”店老板朝肖家门口指了指,一个敲了半天门不开就直接翻墙的愣头青,这只脚才刚踩上墙头,就被一个东西砸了下来,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这种场景我看得多了,年年有,天天有。偶尔有个厉害的进了墙,可不到片刻竟也从哪儿进去的就从那儿丢出来了。这有缘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存在,还是假的存在。”店老板说完这句话忙应着刚进茶铺的客人,忙活着自己的生意去了。 路遥看着躺在地上揉着自己屁股的年轻人笑了笑,眉眼间竟然带上了一股唯美动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路遥在布庄挑中了一匹上好的红绸,让连夜赶制出了一身合贴的衣裳,这时距离他和慕容竹相约的时间不过仅剩一天。 路遥穿上新衣裳,才浆好的,带着点儿干涩味儿,穿着不大舒服,他瘪了瘪嘴。一天时间,已经足够他去干很多事情了。 路遥将原本高高束起的头发放了下来,在发尾三寸的地方用发带系上,又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看了看铜镜里的模糊人影,他满意地点点头,迈出客栈房门。原先坐在街边小摊吃茶啃饼也丝毫不违和的路遥,此刻摇身一变,从原先的地里小白菜变成了天上金太阳。 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诚不欺我。 萧弈倚着木桩,站在一旁,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路遥,不住地点头,他说:“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一打扮,倒挺有弱柳扶风之姿的,可别说,指不定还真有几分当年‘中原一点红’的韵味。” 路遥不说话,眼梢一吊眉头一挑的,卷着嘴角说:“‘弱柳扶风’这词用在我身上,怕是不合适吧?” 说完,路遥率先下了楼,洞爷湖挂在他的腰间,随着他走路一摆一摆的。萧弈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面上也没有露出多不屑的表情。 这人身上戾气没有,痞气倒是十足,也不知道是真有功夫还是装有功夫,但是真人不露相,如果不是有一技之长,怎么可能让灵剑山庄的少庄主有求于他。萧弈脑子里转着弯弯绕,时不时审视着路遥的背影。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无语地朝着肖家走去。 路遥和萧弈是怎么凑一块儿的呢?这还得从路遥去肖家对面的茶铺踩点儿,听到人茶铺老板说了个极不靠谱的武林传闻讲起。 店老板被客人喊去过后,路遥猛吃了几口烧饼,狠灌了几口浓茶,用以安慰自己被过度渲染的武林传闻雷得外焦里嫩的小心肝儿。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了路遥的眼帘,大概可以直接代入“只是因为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总之一句话,即视感异常强烈。 萧弈走访了多家工匠的作坊,却无一人知晓肖家楼究竟是何人所建,这可就奇了怪了。扬州城统共就这么几家有名的作坊,你说不是我他也说不是我的,难不成,这肖家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吗?又不是竹笋。不信邪的萧弈决定亲自去踩点。 这不踩不打紧,一踩啊,正巧遇上了听完神话故事的路遥,心情都很有郁闷的俩人,突然产生了种有种英雄惜英雄,久别又重逢的知己之情,这感情深的,桃花潭水都不及,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一样。 萧弈见着自己在酒楼里遇着的人现在又出现在肖家附近,自然留下了个心眼,而路遥则是因为心中莫名涌起的难兄难弟之情,为他的好感度是蹭蹭蹭地往上窜。 “这位兄台,敢问……” 路遥听到这两个字,眼睛一亮,接道:“敢问路在何方?路在何方~” “……”萧弈沉默半晌,才说,“我只是想问,能不能拼个桌。” “随意随意。”路遥笑咪咪地应着。 “你在……盯肖家?”萧弈没打算和他打太极,直接看门见山了。 路遥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萧弈不解,他问:“为了什么?家仇?” 路遥摇头。 “国恨?” 路遥还是摇头。 “情杀?” 路遥抽了抽嘴角继续摇头。 萧弈问的没劲儿,也开始不说话,盯着肖家气派的大门看,盯着肖家门口的石狮子看,盯着肖家台阶上的青苔看,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他又回过头问:“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等一个人。” “等人?”萧弈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在脑子上演了百八十中不同风格不同种类的江湖恩怨,爱恨情仇。 “没错。”路遥紧盯着肖家门口,痛心疾首地说,“我在等……那个从正门进入肖家的人。” 萧弈:“……” 经他这么一说,萧弈也觉察出不对来,好端端的大门摆在那儿,那些上门求剑谱的偏偏要翻墙爬洞,自己折腾自己。 路遥估计猜到了萧弈是怎么想的,他说:“也许因为大家都想用‘不走寻常路’的方式显示自己是‘独孤一剑’的有缘人吧。” “你也听说了?”萧弈问。 “‘中原一点红’究竟在哪里?”路遥不回答萧弈的问话,反而又抛出一个问题。 萧弈沉默了半晌,不是很确定地回答:“江湖盛传他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被‘独孤一剑’打败的事实,跑深山里躲了起来。” “一躲就是一二十年?”路遥挑了挑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了臭老头那张脸?。 “应该是想趁这个机会退隐江湖吧。”萧弈不确定地猜测。 “那退隐时的名声,还真够不好听的。”路遥不甚在意地说着,端起茶碗送到自己的嘴边,突然心思一转,想起了臭老头吃鱼时那种细嚼慢咽的姿态,本来准备一口闷的豪爽动作,硬生生被折成了浅尝辄止的翩翩姿态。他细细地琢磨着那味儿,还真就琢磨出了点儿什么东西来。 臭老头的年龄和“中原一点红”对不上啊,路遥摇了摇头,突然,一条银光从他的脑海中闪过,路遥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的手指比着八放在下巴上,细细思考着。 如果说是易容,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易容术那乃出门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技能啊,上天下地,惊天撼地,感天动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咦? 路遥朝着萧弈,翩然一笑,他问:“你不是想要肖家的地图吗?” 萧弈面无表情地看着路遥,不发一言,眼中却是极为惊诧的神色。那条委托,这人可是全都听见了,自己觉查不出他的气息倒情有可原,毕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啸地虎”周武都没有感觉,这人……可就太深不可测了。 路遥笑了笑说:“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弈目光一沉,深思后说道:“这个委托,我就算是一个人也能办好,这……值得我用‘一个条件’来换吗?” “值不值得,你心里不是已经有底了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路遥走在街上,总觉得自己这一身很不对劲,他的记忆中好像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的打扮,那个人武功高强,有着倾国之姿,但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和他在谷里一同住了这么多年的臭老头,平日里臭老头除了那身粗麻布就是粗棉布的,颜色灰不溜秋,哪穿过这么艳的。 他拉过萧弈,小小声地问:“这‘中原一点红’平时……真是这么穿衣服的?他就不怕树大招风,以他的剑法,总是会树些敌人的吧?” “看不惯他的人确实不在少数,可看不看得惯是一回事儿,打不打得过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他可傲气着呢,除了这红衣裳,别的颜色入不了他的眼。”萧弈说着还点了点头,表情异常诚恳,见路遥还是不信,他出了杀手锏,“要不人怎么能叫中原一点‘红’呢?” 路遥看着萧弈,抽着嘴角说:“那敢情‘中原一点绿’就只能穿绿衣,‘中原一点黑’就只能穿黑衣了啊?丫当自己谁,黑猫警长吗?” 阿勒,黑猫警长不是因为长得黑才叫黑猫警长的吗?阿勒,黑猫警长是谁? 萧弈:“……”别把你心里想的话表示在脸上,我看着胃疼。 路遥带着不信任的眼神瞧着萧弈,是越往深里看越觉得他不靠谱,这样的人都能当上“江湖百晓生”?这什么江湖啊,浆糊吧。 两人且停且行,就这么一路逛到了肖家门前,路遥努努嘴示意萧弈去敲门,自己端着主人的架子站在一边。这都小事儿,要是路遥真能如他所说弄到地图,就算是给他当马夫都没问题。 这么片刻功夫,萧弈已经敲了三次门了,但是完全没有人应声,萧弈回头看路遥,挑着眉,“你瞧瞧,你瞧瞧,就说你这计策不可行”的意思溢于言表。 路遥没说话,只是原先面上那层抹不掉的街头混混的表情退了个干净,现在他冷着一张脸,衬着如血红衣,很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态势。 萧弈旁的本领没有,瞧人脸色的功夫那可是一等一的,他见路遥入了戏,躬着身体退到了他的身后,跟着路遥一起在门口静候着。 不出路遥所料,不多时,这多年不见开的大门竟然从里边儿打来了,路遥正着背直着背,朝前来迎客的笑面老朽微微躬了躬身,嘴角还带着一抹盛气凌人的笑意。 “这位公子来鄙府,有何贵干?”笑面老儿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 路遥笑得开了,他说:“途经贵府,见墙角有一枝红杏越墙而出,心里喜欢得紧,不自觉就敲了敲门,想着能不能进去,观一观全貌。” 笑面老儿神色微变,朝着路遥欠了一欠身,退开路。路遥点了点头,在门槛前顿了顿才迈出了右脚,跨了过去。 萧弈不解路遥这些言语动作要表达的意思,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小跟班儿的工作,颠儿颠儿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肖家大门。笑面老儿不说话,直直地领着路遥越过大堂往偏院儿走,路遥气定神闲得跟游自家后院儿一样,端的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局促。 他边走边看,过了那几条廊,穿了那几座亭,又上了那几级阶,路遥心里都门儿清。不是他空口说白话,往些年在未名谷,要不是凭着他那记路的本事,早就在那深山老林里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将他们带到路遥先前所说的拿出杏花林,笑面老儿停了下来,他说:“老朽还未曾问公子姓氏。” “东方。”路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萧弈紧憋着咳嗽,只恨不得上去就是一脚,东方在江湖上可不是小姓,其使用的暗器种类之繁多,手法之刁钻可当得上是武林第一,要是肖家人有心,随便一查就知道有没有这号人物,这谎话不用戳它都是破的,恨铁不成钢啊这是! “东方公子,在家中排行几何?”笑面老儿不问清楚是不打算走了,从一进门开始的恭敬态度在听闻路遥说自己的姓氏时微微有了松动,萧弈在心里暗道不妙,却未曾见路遥有丝毫露怯。 “形单影孤,只身一人。”路遥抬头看着杏花,那神情像是被这红杏所吸引。 笑面老儿一时拿不定主意,忙欠了欠身说:“东方公子便于院内欣赏,老朽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请。”路遥这时才从花上收了视线,望向笑面老儿。 等对方走得远了,萧弈上前,凑近了问:“先生……当真是对这杏花喜欢得紧?” “那是自然。”路遥看着那花,不自觉吟诵起来,“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这盛开时的杏花,艳态娇姿,婀娜婆娑,占尽了春风,谁人不爱呢?” “先生好文采。”这话倒是真心实意,萧弈可没想过腰间佩剑的江湖剑客能有如此斐然的文采。 “言出于心。” 萧弈挑了挑眉,顺着问:“心由何指?” 路遥看着不远处的小池,喟然叹道:“往事……如烟呐。” 不是萧弈知道这路遥是个什么性情,当真会以为这个所谓的家中独子东方先生是一个文采斐然,爱花爱咏之人。 “先生要往园儿里去吗?那里的杏花更多,也更艳。” “就站在这里吧,趁着这池边垂柳,倒也好看得紧,年轻的时候不明白,现在明白了。有时候走近了,未必就比这远观好到哪儿去,心境不同罢了。” “不过都是赏花,哪儿有什么心境不同的道理?”萧弈不懂路遥话中的“年轻”指的是什么,只能依照他的意思,拿着那“心境”做话题。 路遥看了萧逸一眼,他说:“这一路,我喝过很多酒。槐花儿酿的,桃花儿酿的,梨花儿酿的,桂花儿酿的……多得我都数不过来,甜的,涩的,苦的,我都尝了个遍,可唯独一种花儿酿的酒我从未喝过。” 萧弈迟疑地接过话茬儿,他说:“莫非……单单这杏花儿酿的酒,先生没喝过?” 路遥没应声,不点头也不摇头,他看着杏花,眼里全是萧弈看不懂的东西。萧弈觉得,路遥可能不是在演戏,但一转念,又觉得他不可能不是在演戏。这种矛盾的感觉,很难用言语表述,如果非得用一个切合的形容说出来,那就是……他在用自己的身体演绎另外一个人,但是他对那个人的熟悉,已经达到了不像是在演戏的境界。 他……究竟在演谁?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在一个白富美没有一个好爹就拼不过有一个好媒人的黑丑穷的落后年代,交通基本靠走,如果你会轻功另当别论;通讯基本靠吼,如果你会千里传音算你有本事。但不管怎么说,每个土着人都长着一张正经脸说着一口文言文,可是路遥不知道他的身世不代表看到这里的人不知道啊。 要指望着路遥能够一脸正经地把他的戏演到底,那完全就是痴人说梦。萧弈其实没有寄多少希望在路遥身上,要是非得列理由他能扳着手指头从今早上说到明晚上。首当其冲的,必然是路遥的不靠谱以及时不时的抽风! 路遥看着这满园的花红柳绿,突然转换了模式,从冷艳高贵的世外高手瞬间变成了哀怨低沉的闺中怨妇。 他幽怨地说:“我绝对不要相信那个人竟然还有这样一段香艳的往事,在我长着这样一张脸都没有任何情史的情况,他那么一张胡子邋渣的脸凭什么都声震武林了!这太不科学了!!!” “声震武林和样貌有半文钱关系啊我说!你不要突然演不下去就抽风啊我说!”萧弈朝着路遥吼道,“你看这文上了两次红字了,还不提之前的编推,到现在收藏还是这么地惨淡,你好意思吗!!!” “这绝壁应该是作者不好意思吧,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看,她丫的竟然还敢断更!这样一断不就是断了我们的财路吗?!”路遥吼回去。 萧弈沉默了半晌,痛心疾首地说:“这文……从来就没有财路一说。” 路遥噎了好一会儿应道:“也是……要是这文都能有财路,估计网文的末日就不远了。” “这样地吐槽作者真的好吗?”萧弈扶额,“我们会在下一章就被写死的吧?” “老子不是主角吗?!按照主角定论,就算是经历了龙卷风都能握着穿越神器活下来吧!就算是经历了诡异的地宫之旅都能化险为夷吧!要是主角都死了,她还写个杰宝?!再说,二逼作者能在写完上面那章正剧之后突然把文歪成这样,她根本就已经自暴自弃了吧!我真的不信她能把之前没交待的清楚的东西圆回来!” “我相信作者绝对有能力在写死你之后,把陈嘉提为第一男主,然后让他自攻自受。”萧弈非常认真地说。 路遥听到这个说法,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因为他相信,对于一个没有三观、没有下限、甚至没有节操的作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写不出!对于这个文,你把它当吐槽文都比当穿越文、武侠文来得靠谱。 路遥和萧弈两人对自己未来的走势实在是不看好,隐约能都看到这篇文大盘跌停板或者突然大跳水的日子。沉默了一段时间,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 “我们搁这耗了那么长时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肖家正主,地图有指望吗?”萧弈果然还是看重自己的买卖的。 路遥捻起杏花,回眸一笑,说道:“就快了。” “什么快了?在这里赏花就能赏出张地图来?” “知道我喝的就都是谁酿的吗?” 萧逸想了想,不确定地说:“……牧童?” 路遥:“……”次奥,这么山路十八弯的笑点究竟谁能看出来!能不能转回正剧风,你是打算到最后这文点击率连零都破不了吗?! 萧弈:“……”我也很想转正剧风,但是一写正剧二逼作者就卡文,一卡文她就断更,一断更说不定就要被关小黑屋,扣三期上榜时间,她还指望着那篇《重生之潜规则》给她正形象呢,要是进了小黑屋别说榜会不会轮空,要上榜都不可能。 路遥:“……”我们需要在这里给她打打广告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什么的? 萧弈:“……”你丫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不要那么勉强地用商量的口吻说已经做过的事情好不好! 路遥:“……”那个……能不能不用眼神对话了,我快斗鸡眼儿了。 “你一直在强调杏花究竟是为什么?” 路遥的视线投向远方,他说:“自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和我的师父生活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在那里,你可以见到所有能叫得出名的花,我师父喜欢喝酒,因为出谷不便,自然也会酿制,他酿制的酒每一出土都会拉着我一起品赏,唯独……” “唯独……杏花酒?”见路遥停了下来,萧弈自然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路遥点点头,继续说:“师父对杏花有一种我理解不了的感情,他看杏花的时候,不像是在看花,而是在看哪个人。” 萧弈抽了抽嘴角,小声地说:“肖家拥有这扬州城最大的杏花园,往日他爱剑成痴,没听说对花儿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等等……” 萧弈和路遥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明白过来,这杏树种下去不是给他自己看的,而是……给那个人看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对吧?绝壁不是吧!”路遥虽然一直就是按照这样的戏路演下来的,但是突然这样的猜想被证实了,他又不愿意相信了。 “你师父……叫什么?” “……臭老头。”路遥说。 萧弈抽搐着,他问:“你是认真的吗?” 路遥答:“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他叫我臭小子,我就叫他臭老头。” 萧弈说:“你丫当我傻啊,你不是叫路遥吗?!” 路遥应:“臭老头说我的名字叫路遥我就叫路遥啊,但是我为什么叫路遥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说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五岁,睡在山谷一处僻静的灌木丛里,我完全没有印象!” 萧弈接:“你在口胡吧,任谁五岁的时候都开始能够记事了好不好,你还说你不傻!” 路遥歪了歪头,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他说:“我对小时候的事情确实记得不清楚了,但是我知道很多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 “你是想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吗?” “不,我只想说明我不傻。”路遥郑重其事地说到。 萧弈:“……”你能不能别再在这种事情上认真! 第一百一十七章 路遥和萧逸说着话,突然间,路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萧弈的嘴,把他拉到一边,躲在了一处假山后。 过了好一会儿,萧逸才见着笑面老儿带着一个身着白衣不怒而威的中年男子,来到了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路遥见此,微微皱了皱眉头。 “出来。” 萧弈看了看路遥,路遥朝他做了一个“待在这里”的手势,独自一人站了出去。 路遥那张脸衬着红衣确实有几分秀魅之气,却不显妖柔,眉宇间的英气与腰间的佩剑能够很轻易地将他身份昭示出来。 “用剑?” 路遥看着对方,不说话,只是这唇边总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萧弈屏气凝神地观察着态势的变化,白衣人的身份这会儿已经不用多猜已经明了了,江湖盛传“独孤一剑”对着陌生人连看都不屑于多看一眼,更不消说与之交谈了,看来这路遥还……真有戏? “可否与我一战?” 路遥唇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他问:“为何?” “你身上的剑气很纯。” “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路遥这回是真笑了,“他们都说我不像剑客。” “他们心不诚。” 路遥打量着肖独孤,好一会儿才说:“如此一来,我还真想和你打一场了。” “请。”肖独孤将未出鞘的剑拿在手中,直直地看着路遥。 看两个高手过招,其实是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情,萧弈躲在假山后面看着路遥和肖独孤俩人你一招过来,我一式挡回去,剑影风声隔得远远的,却又像近在咫尺,剑气所达之处,竟能感知其寒意。 肖独孤的招式非常固定,以攻为守,姿态强硬,一招一式都想着把人往绝路上逼,每被破一招,必有后招介入,咄咄逼人。而路遥这人的剑法,就和他的脾气一样,让人摸不透,一会儿满是破绽一会儿又滴水不漏,打得十分随性,而这种随性让肖独孤的气势得不到施展,肖独孤与他战到最后,竟然下了十成十的功力。 萧弈不懂,纯属外行看热闹,但是当他注意到之前那个笑面老儿渐渐变得严肃的面容之后,就知道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面上看上去的这么协和。肖独孤毕竟曾被称为“天下第一剑客”,路遥有多大的本事,萧弈不清楚,但是对上这么强的对手,一棋着错便全盘皆输,压力打小不言自明。 俩人不断变换着方向,就在一瞥惊鸿中,萧弈发觉路遥脸上还带着笑,看上去应付地很轻松,他悬着的心安了点儿。 路遥在心里叫苦不迭,虽然对自己的师父,胜负不定,臭老头属于技术型,用的是巧力,每一招看似刚实则柔,他会带着你慢慢走进他的剑法之中,然后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将你拿下。路遥与之对剑向来不走心,插科打诨,能混就混,竟然意外地正和着对方的招式,俩人过着过着就能过上百招。但是对上肖独孤这种蛮力型的,不是路遥妄自菲薄,而是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感觉到肖独孤越发凝重的剑气之后,路遥实的气息慢慢混乱起来,气息一乱必然会露出破绽,只希望肖独孤被他之前的计策给晃花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真的有破绽什么时候又是假的了。 路遥的发带早在二十招左右的时候就散了,现在他披着一头散发,与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肖独孤对战,一红一白,一恣意一内敛,意外地养眼。 萧弈看这俩人过招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江湖上传说的“独孤一剑”肖独孤与“中原一点红”花鸿雁那场惊动武林的巅峰之战。 就在萧弈分神瞬间,路遥和肖独孤胜负已定。路遥的手自然下垂,笑对着那剑指着自己的肖独孤,过了那么多招停下来的时候,除了面色有些红润,竟不见路遥喘上粗气。 “你是谁?”肖独孤的剑没有拿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路遥,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路遥。” 肖独孤的瞳孔在听到路遥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骤然放大,拿着剑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笑面老儿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朝着肖独孤欠了欠身,说:“老爷,时候到了。” 肖独孤收了剑,再看路遥之时,竟有了闪躲之意。他并不多话,转过身,提脚就要走。 “家主可说话算话?” 肖独孤停了下来,他背对着路遥,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他……还好吗?” “家主说的‘他’……是谁?”路遥问。 “你是他的……儿子?”肖独孤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自顾自地问下去。 “家主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呢?” 肖独孤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朝他身边的笑面老儿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杏园,在肖独孤走之后,萧弈走了出来,他站到路遥身边,也随着路遥望向肖独孤离开的方向。 “这就算完了?”萧弈问。 路遥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究竟是不是他的有缘人?” “师父一直等着他,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师父不离开无名谷。”路遥自言自语地说道,“路遥,路遥,师父一早就知道自己等不到他,可还是等着,哼,肖独孤,活该独孤一世孑然一身。” 萧弈虽然对江湖轶事挺感兴趣的,但这会儿路遥的情绪明显不对,为了不引火上身,他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决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笑面老儿离去后不久又只身返了回来,只是这次他并非空手而来。 路遥看着他,恢复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之前那是装的,这回,是真的了。 “这本‘独孤剑谱’让我转赠于东方先生的,他说,你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说着笑面老儿,双手将剑谱递上,萧弈见路遥爱理不理的,自己笑着接下了。 “老爷这会儿还有事,就不陪二位了,若是喜欢这园中风景,多留片刻也无妨。” 路遥侧头看了看树上的杏花,嗤笑道:“也就有睹物思人的本事。” 萧弈识趣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笑面老儿也还是维持着自己那张和蔼的笑脸。 “东西我们收下了。”路遥说完,带着萧弈转身就走,一点没有来时的翩翩气度。 出了肖家的大门,萧逸才把路遥拉到一边问:“我们不是为了要剑谱的啊!我们要的是地图!” 路遥看了眼萧弈,也不说话,从他手中接过剑谱,当即翻到最后一页,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摸了摸,然后二话不说就撕开了。 萧弈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他说:“这算是暴殄天物吗?武林中人抢破了头的剑谱就这么……撕了?” “不是说要地图吗?”路遥看了看萧弈,手中熟练地扒开剑谱上头裹着的锦缎,从夹层中一张接一张地拿出几块细腻的绢布。 萧弈顺说接过来,在手掌摊开一看,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抬头看看路遥,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绢布,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肖独孤会这么放置地图?” 路遥合上被自己扯得惨不忍睹的剑谱说:“我在师父书房温书的时候,无意间撕开了一本,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绢布,而后又陆陆续续地在其他的地方发现了更多的绢布,也就是这么一猜。” “你师父……当真是‘中原一点红’?”萧弈问。 路遥叹了口气,他说:“师父,从来不对我说他的过去。” 听了路遥这话,萧弈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嘴,只好低头整理地图,路遥无意间瞥了一眼,然后从他手中抢了过来,他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神色越来越凝重。 萧弈瞧路遥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这个地图……是谁找你要的?” “‘啸地虎’周武,怎么了?”萧弈说,“客人资料我一般不外传的,看在你这次帮了我的份儿上我才告诉你的,可别到处说!” “我重新给你绘制一份地图,这份地图,不能给他。” 萧弈惊诧地看着路遥,不解地问:“为什么?” 路遥盯着手中的绢布,说:“我……好像去过这里。” “我们不刚从那里出来吗?”萧弈觉得有时候路遥的话真的不好懂。 路遥将绢布叠好,收进自己的怀里,他对萧弈说:“我这就回客栈帮你绘制肖家地图,明天你照着给就是了。” “那这份呢?”萧弈追问。 路遥深深地看了萧弈一眼说:“别对任何人说你曾见过这份地图。”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正如路遥所说,他一回到客栈就开始着手绘制肖家的地图,常年在深山里游荡的优势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萧弈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提笔下落丝毫不带迟疑,瞥上两眼绢布的绘画风格,开始依样画葫芦。 “你这画的是肖家?”萧弈问。 路遥点点头没有说话,萧弈见此,也不再多问,坐在一旁吃起瓜子儿来。夜渐渐深了,萧弈已经有了睡意,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套着手走到路遥身边,够着脖子张望着,他看了看几乎要被画满的绢布,问道:“我们就去了个杏园,你是怎么把这张图画出来的?” “乱画的。”路遥说的义正言辞。 萧弈:“……”替我问候你三舅姥爷! 萧弈清了清嗓子,他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有卖过假消息。” “那什么虎的,要的也不是真的肖家地图,真真假假的额,他分不出来。” “我发觉越和你接触我越看不清楚你。”萧弈说。 “那是因为你眼睛近视。” “什么叫近视?”萧弈不解。 路遥停了笔,抬着眼睛瞅他,说:“就是看人喜欢往近了看,就叫近视。” 萧弈:“……虽然听上去感觉没有问题,但是总觉得你是在骗我。” 路遥:“呵呵。” 路遥搁下笔的时候,已经深夜,他扭了扭脖子看了看自己画的地图,又看了看从剑谱中找到的地图,忧虑地皱了皱眉,从现在就开始着手的话,势必会把陈嘉纳入到这里面来,虽然说……路遥摇了摇头,收了绢布,走进了内室。 萧弈醒的时候,路遥已经不在房里了,他收起案台上已经干了的地图,整了整自己的衣着仪容,出了门。 路遥此时站在一处民宅前抬头看着门前的那棵树,神情专注而认真。不多时,门从里面被打开,对上陈嘉吃惊的表情,路遥咧了咧嘴,笑了出来。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见面了。”陈嘉一面说着,一面帮路遥倒茶。 路遥接过茶杯,看了看茶的色泽,闻了闻茶的香气才浅浅地抿了一口,好一会儿他才说:“你学会了?” “试着炒了些,没想到竟然成功了。”陈嘉笑着说,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像上次见面时那么憔悴。 “其实,茶不是这么煮的。”路遥说,“以后有机会我教你。” “看来这茶的门道还挺多。” “是有些繁杂,但真的入进去了,也有趣得紧。” 说到这里,俩人都沉默了,路遥神色凝重,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陈嘉低着头把玩着茶杯,并不多问。 “狗儿呢?”路遥左右四顾了一圈之后,转过头问陈嘉。 “要是让他派上用场,还是得学些东西,送到一相熟的朋友那里去了。” “也对,毕竟是要成为……”说到这里,路遥停了下来,陈嘉看着路遥,眼中满是探寻。路遥说:“我没有多长时间了,一会儿我就要离开扬州城,这件事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 陈嘉沉思了一会儿,应道:“我出生的时候,师父曾经给我卜过一卦,他说,命本多舛,喜遇游龙。我的命理本该结束在三年之后,但是近日我卜卦的时候,发现我的命理变了。” “吉兆吗?”路遥问。 陈嘉看着路遥笑了笑说:“凶兆。” “看来,你还真是命运多舛。”路遥的表情愈发凝重,一点儿都不像他的语调那么轻松。 “已经四月了。”陈嘉的视线落在了屋外,台阶上不知何时停了两只鸟,耳鬓厮磨,感情甚好的模样。 “如果我此时投靠你,有多大胜率。”路遥也看向那两只小鸟。 “不足五成。” “如果说……我现在手中握有能让你赢的筹码呢?” 陈嘉的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路遥的视线更是多了一份探寻,他勾起嘴角笑着说:“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何帮我?” 路遥瘪了瘪嘴,说:“大概……我觉得太无聊了吧,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想试试自己究竟能给这天下带来多大的改变。” “你如何确信,我一定会听信于你?” “你别无他法。”路遥说,“这件事我还在调查当中,我不确信自己能够真的把它们全部找到,但是……消息估计已经泄露了,江湖中有人也有人蠢蠢欲动。” “你从哪知道这个消息的?” “我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路遥听陈嘉的口吻便清楚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说的筹码是什么了,和聪明人聊天确实省事儿,但是也很令人头疼,弯弯绕太多,他有点讨厌。 “我不能输。”陈嘉说。 路遥点了点头,他盯着自己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笑了笑说:“我已经是你这个阵营的人了,不会瞒你,不久我就要帮助你最大的敌人,重建他的家业,帮他走上这江湖地位的顶峰。” “你不知道,这样对我的威胁会更大吗?” 路遥挑了挑眉,“陈嘉,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三年,我只给你三年的时间,让我看到一个能够被江湖人称道的陈嘉。” “我并不准备涉及江湖中事。”陈嘉皱了皱眉。 路遥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压迫,他说:“以你现在的实力,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你必须这么做,才能掩饰这背后的行动。” 陈嘉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路遥看。 “这几年我和你的联系可能会减少,我尽量想办法把消息传递给你而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在扬州城把百花楼和朝凤院开起来。青楼和茶楼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培养一批你自己的亲信,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不要自己出面,就是连细微末节都要及其注意,不能露了马脚。” “我明白了。” “还有……你自己多加注意,近些日子扬州城可能会有些不太平,城南肖家多留点儿心,那里会有一个对你非常重的人,这个得利助手必不可少。” 陈嘉听路遥突然提起肖家,眉头皱了皱,他说:“城南肖家?” “没错,肖家。” “肖独孤剑法超群,你怎么就肯定他会……遭遇不测?” “事在人为。陈嘉,有的时候,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路遥到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急躁了,“我没有时间跟你说得更详细了,记住,一定要把肖家长子救出来,无论用什么方法。即使……要搭上你半条命,你也必须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陈嘉还是对路遥起疑了。 路遥看着陈嘉,笑了起来,他说:“不过是一个通过去,晓未来的人罢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头路遥正和陈嘉胶着,这头周武正仔仔细细地看着萧弈给他的地图,一句话都不说。萧弈的手兜在袖子里,双眼无神地四处张望着,巴巴地盼着周武能快点儿验完货,好把那剩下的一半钱给他。 听说最近北方战事吃紧,沈将军带着一队人马潜入敌军领土,生死未卜,要是趁着这个时候走一发买卖过去,必定能赚得个盆满钵溢。得先去置备些货物,草药、粮食什么的少不得,看能不能组一队过去,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是行情好,总有那么几个愿意为了钱豁出命去的。萧弈的思绪眼瞧着越游越远。 “东西我验完了。”压低了斗笠的周武还是像上次一样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声音,萧弈对此没有多大的异议,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客人,喜欢怎么打扮自己插不上嘴,不过,要是想用这种方法就想不被认出来,确实是小看了这“江湖百晓生”的眼力。 “嗯,怎么样?”萧弈看着从桥上过的人,没看他。 “剩下的钱。”周武从胸前掏出一个钱袋丢给了萧弈,萧弈伸手接住,颠了颠,然后朝着周武笑了笑说:“下次有买卖尽管找我。” 周武给了钱匆匆离开,萧弈靠在一旁的柳树,盯着树枝上啾啾鸣叫的鸟儿愣神,路遥究竟是看出了什么呢?他画的图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和路遥一起去的肖家,但是他却完全没有在地图上看到标注出杏园的字样,毫无疑问这地图有问题,可是……萧弈看了看周武离开的方向,他看了那么长时间,却如约付了钱。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萧弈摇了摇头,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决定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愿意同他一道北边。 路遥从陈嘉的住所出来,又抬头看了看门前那棵大树,他回过头对站在门边上的陈嘉点了点头,然后快步朝城外牡丹亭走去。 路遥到的时候,慕容竹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一直跟在慕容竹身边的中年男人这会儿正驾着马车,见路遥朝他们走来,回头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只见车帘被掀开,慕容竹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跳下马车,站在一旁等待着路遥走近。 “先生来得晚了。”慕容竹板着一张脸说。 路遥笑了笑,洞爷湖在腰间一摆一摆的,他说:“昨晚上看月色正好,就多喝了几杯,睡过了。” 慕容竹听着路遥在那里胡编海造的没有多说话,让路遥上了车,一路疾行。 萧弈往驿站去的时候,一个小乞丐直冲出来,看了他半天,问:“你就是江湖百晓生吗?” “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萧弈挑着眉瞅着站在自己面前仰头望着自己的小乞丐,“丑话可先说在前头,要是你是来找我要打赏的,一分没有。” “不用你给,别人已经给了。”小乞丐瘪了瘪嘴,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萧弈,他说,“一个大哥哥让我给你的,他说你看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完,小乞丐就离开了。萧弈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自己,便展开信纸看了起来,看完信中内容之后,萧弈苦恼地挠了挠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驿站,最终还是决定先返回去,再作打算。果然让别人干预到买卖中不是件明智的事情,这会儿都得替人卖命了。萧弈勾起一个不甚烦扰的笑容来,路遥果然是掐准了他的死穴。 等会儿,路遥怎么就能看出来自己爱钱爱成这样呢? “先生此去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的吗?路上好把东西备齐。”慕容竹见路遥一上车就闭目养神,一点儿想要套近乎的意思都没有,于是自己便开了口。 “我是去帮助你重振山庄的,又不是甘心当你囚犯的,来去自由我还是有的吧?”路遥挑起眼皮,瞅了瞅慕容竹,过会儿又闭上了。 “山庄地处偏远,要出来一趟也不易,我只是想着让先生闲适些。” “不操心,我这人喜欢到处游荡,这老憋在一个地方,我浑身骨头都会疼的。”路遥说,“趁着现在有时间,给我说说山庄的情况,我好提前做打算,虽然说是只是去教你剑法,可是这往后我得生活在山庄里,条件太艰苦我会待不下去。” “近些年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念在一宗同胞的面上,将旁系中有为的青年安置在各地的龙头产业中,不料父亲骤然离世后,旁支竟然利欲熏心,将本家的家产据为己有,我曾多次派人交涉,他们拒不返还,现在慕容山庄的境况每愈下降,只能靠着几处行情并不好的产业支撑家中用度。”慕容竹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没有多大的波动起伏,就跟在转述别人交代的事情一样,路遥为他的语气皱了皱眉,却没有多问。 “你想着要扩大家业吗?”路遥环着手,头抵着车壁。 “只让慕容家不败在我手中就好。” 路遥对慕容竹的话不置一词,虽然比自己小上一些,但是从他前几次的行为中就可窥得一二,慕容竹绝对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他的野心……远远要超出他现在的能力。 “一步一步来吧,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让武林中人认为山庄衰败了,那些家产自然是要夺回来的,要是用道理说得通的就说,说不通的自然得用特殊手段。”路遥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用着嗲儿郎当的语气,慕容竹转过脸去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他问:“你就不怕此举遭人诟病吗?” 路遥挑着眉回望慕容竹,他说:“我有说过,会让他们察觉出是我干的吗?” 慕容竹直视着前方,背挺得笔直,他说:“先生果然不是凡人。” 路遥摇了摇头,他笑着说:“非也非也,我只是把面子看得比较轻。” “先生就不怕闲言碎语吗?”慕容竹问,“众口难调,很多时候你就是得把自己真实的样子埋在最底下,给别人看他们想看的,他们爱看的,这一入了戏,慢慢的,就不知道什么样的脸才是自己的了。” “脸皮能有几两重?人活一辈子又不是为了别人,我活着是因为我乐意我高兴,要是我不乐意不高兴了,指不定朝着哪片湖就跳进去了,还容得他人说三道四?” 第一百二十章 到灵剑山庄已经半月有余,路遥将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练练剑顺便练练贱的生活规划贯彻到底,慕容竹在他父亲死后就接手了家主一位,每天除了练剑还要操持家中大小事务,时常忙得不见人影。 路遥一心系着在剑谱中看到的那些地图,他总觉得那会是他找到自己脑子里总会浮现奇怪字眼的契机,线索都那么明显了,他能那么安安心心地待在灵剑山庄当米虫吗?太不能了。路遥练完了猴子偷桃又温习了一遍白鹤展翅,反反复复地琢磨了好几遍自己能像慕容竹提出离开灵剑山庄的理由,又站在树下感慨了许久的世事无常,才避开为数不多的下人的视线,摸到了慕容竹的书房,躲在窗户底下往里头看。 “你在看什么?” “废话,当然在看慕容竹,不然你以为在看什么?美女出浴图吗?”正专心致志朝屋里头张望的路遥想也没想就回答。 阿勒?路遥反应过来,扯出一个夸张的笑脸转过身正对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慕容竹。 “哈哈哈,好巧,你也来赏花赏月赏秋香吗?” 慕容竹瘫着一张脸看着路遥,一言不发。路遥随即也用死鱼眼发动冲击波,两人你瞪着我我望着你,站在书房前起码有小半柱香的时间。 慕容竹见路遥没有认错的打算,转身开了书房的门提脚走进去了,路遥在慕容竹身后颠儿颠儿地跟着,进了屋他找了张椅子就坐下。 “你来找我有要事相商?”慕容竹撇开茶末,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 “也没有什么要事。”路遥笑。 “哦?往日这个点儿你不是在后山练剑就是在屋里睡觉,再不若便是蹲厨房里和厨子混好关系,今天怎么有这个闲情雅致来我书房了?” “因为我参破了宇宙的奥秘。”路遥板着一张正直脸说。 “……”慕容竹搁下茶盏,看着路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怎么在你嘴里我就没有一点儿好了呢?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凭着一把木剑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剑客吧。” “……”慕容竹依旧沉默。 路遥见慕容竹没有反应,只好把他的来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现在动手太早。”慕容竹驳回了路遥要向旁支下手的提议,“现在我们自己的根基就不稳,没有能力向他们下手,不能派他们认识的人去,杀手组织的人……” 太贵了。路遥在心里帮慕容竹补充了他没有说下去的话。 “放心吧,所谓树大招风,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扳倒他们,还有那些看着产业眼红的人呢,借刀杀人的事情,我还是做得来的。”路遥说这话的时候还抖着腿,一点儿正经样子都没有,像是在谈论天气而非将人置于死地。 “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慕容竹说完这句话,抬起眼睑,和路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路遥笑着说:“我知道的。” 和慕容竹谈妥了,路遥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房里,他看着一溜儿的慕容家的东西,连衣橱里的衣裳都没有一件是他自己的。瘪瘪嘴,路遥关上衣橱的门,又环视了一周,两手空空地出了门。 李念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朝路遥招了招手,加快了步子。慕容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间向路遥透露,李念是看着慕容竹从小长大的,并且在众人都倒向慕容松的时候,依旧站在他这边,一手扶持着他坐上现在家主的位子,可以算的上是慕容竹在慕容家唯一一个心腹。 “我本以为赶不上了的。”李念说。 “李叔有什么事儿吗?” 李念从袖口拿出一个钱袋递到路遥眼前,他说:“少庄主说,身上带着些钱还是安稳些,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路遥瞅着钱袋,伸手拿了过来,也没看,顺手放进了胸前,他说:“我这就走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督促他好好练剑,一日不可落下,他有些感染风寒,炖点儿冰糖雪梨水给他喝。” “老朽记下了。”李念笑着应道。 出了灵剑山庄,路遥准备一路往北走,那里有慕容家族最大的一个旁系家族,在当地极有威望,却也因为家大业大,不免有些败坏门风的事情出现。 路遥这段时间一直和萧弈保持着联系,差不多四五天就有一封信件交流,从萧弈给他的信息得知,要是想要从中突破步步瓦解绝非易事,好在……他们有个好男风的次子。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路遥抖了一抖,萧弈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幸灾乐祸让路遥颇为无力,不过就是让他在必要的时候帮助陈嘉取得他需要的消息,顺便帮助他在江湖中打出名声,这对于江湖百晓生而言,不算难事儿吧? 历时一个多月,在经过了水路、陆路、山路,路遥终于到达了……未名谷。他熟门熟路地摸到之前住的小茅屋内,他屋前屋后找了个遍,发觉臭老头并不在这里,为了不耽误时间,路遥快步进了书房,凭着自己的记忆,把之前找到过地图的书籍都拿了出来,一本一本地撕开。 正撕着书,路遥手中动作一致,侧身后仰,躲过了从屋外射进来的一羽利箭。他不知道地图还留着多少,但是现在绝不可能出屋去看究竟是谁在放冷箭,路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上撕书的动作却不停,就在他撕到最后一本的时候,一连三发弓箭射了进来。 路遥一一躲过,眼神不自觉凌厉了起来。他将绢布草草一叠,放进自己怀里。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躬着身体掩住自己的行踪,臭老头要是还在,是绝不会允许有人离草屋这么近的,不好的预感萦绕在脑海里,路遥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说时迟那时快,从窗外跃进一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天无意间偷看到的周武,周武显然也发现了躲在窗下的路遥,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直刺路遥的面门。 路遥反手握剑,将周武刺过来的剑挡住,周武力气过人,这么僵持下去,对路遥而言非常不利,他突然泄力周武一个没有注意身体前倾,趁着这个时候,路遥侧身躲过,一个翻身站到了周武的时候,周武反应极为迅速,就在路遥站直的那一刹,周武立马反身斜带,剑锋直指路遥腰身,路遥一个横截挡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路遥问。 “我在这里的原因你应该也都猜出来了,就不必多言了。”周武说着就是一个仆步横扫,路遥跳起来,翻身躲过去。 “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一壶酒就能毒死。” 路遥冷笑,他说:“我师父为人谨慎,绝对不会喝陌生人给的酒。” “那若是熟人给的呢?”周武说着,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一章 路遥久久地盯着周武,到最后只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你骗人!” 周武嗤笑道:“你那师父可是巴巴地等着肖独孤能留给他只言片语呢?只要得了肖独孤的手迹,你以为……要杀昔日的‘中原一点红’有何难?” 路遥听了他说的话,眼中没有了任何情绪,他紧板着一张脸问:“你想怎么死?” “笑话,我‘啸地虎’周武也是江湖上能叫得出名号的人,你不过区区一个无名小卒……”周武话还没说话,路遥的剑已经逼到近前,凌冽的剑气划破空气,带着呼啸声刺向周武的要害,周武闪躲不及只能将将一旋身,剑擦着他的手臂就过去了,顿时血流如注,周武反应不及瞪着自己的手臂愣神,连叫喊声都未来得及发出。 路遥脚步一横及时刹住,另一只脚带动身体转回去,反手朝着周武的胸口刺去,周武反握剑柄,伸手横截。这个时候的路遥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的气息都变了。 周武看着他的眼神一阵阵地往外冒冷汗,他和这么多高手过过招,唯独在路遥的身上看到这么纯的煞气,手臂上的痛感这个时候强烈了起来,他的右手使不上全劲,只能抵命相抗。 “你找谁动刀子都行,可就是不能朝我身边的人下手,被我知道了,你就没命走出这里了。”路遥说。 “别在那满口狂言,我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让你占了先机。” “是吗?”路遥勾起一边嘴角,“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如你说的那样了。” 这一战,路遥将花鸿雁交给他的东西全部用在了周武身上。一招一式,要事相熟的人看上去,还要以为是当初那个放荡不羁的“中原一点红”又回来了。 花鸿雁在平时是挺浑的,他在路遥面前就没个做师父的样子,插科打诨,满嘴的不正经,但是只要手上一拿剑,整个人都会变的不一样,正如肖独孤所说,花鸿雁是真的对剑怀着一种诚心,这种诚让他与剑融为一体,一动一静都能彰显那种剑气所带来的率直、英气。 周武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路遥,他狰狞着面孔,直直地伸着手臂想要去抓路遥。 路遥在他身边蹲下,好巧不巧地就在他眼瞧着就能抓到偏偏还就差了那么一口气的地方,他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说:“我师父之所以叫‘中原一点红’,是因为他能一击就让敌手毙命,要还是一抓一准个。我学艺不精,剑法也稚嫩,只能弄得满地是血,破坏了美感。下了黄泉,要是想找我报仇,向黑白无常报上名号的时候,记得加上一句‘中原满地红’,我要是哪天下去了,黑白无常对我一说,我就知道是你了。” “呢……”周武的那个“你”字到死都没能说完整,路遥冷着眼看着他死不瞑目,心中的愤恨和悲痛却是一点儿都没有缓解。 他起身朝书房走去,把能翻到的书都找了一遍,凑出了好几套地图,和从肖独孤给他的剑谱中找到的,是同一类型。 路遥从花鸿雁放画的字画筒里,找到了一副未完成的画作,他小心翼翼地抻开,看着画中白衣胜雪的背影,和只着了一半的鲜马红衣,紧咬着牙没让自己哭出声。怕眼泪滴在画上会晕开墨迹,路遥连忙侧过脸。 收拾好书房里的散乱的书籍,路遥出了草屋,往后山走。花鸿雁最喜欢在这片杏花林里练剑喝酒,一个人能待上一天,过去,路遥是不怎么接近这片地方的,他知道自己的师傅有秘密,却不知道是为了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路遥一步一步地深入,再看到树下一个身影的时候,他瞳孔顿时放大,加快步速,到最后跑了起来,他匆匆赶到穿着红衣的花鸿雁身边,看着他去掉人皮面具之后虽然略显年长确认可见年轻时的清秀模样,他的身体已经冰凉,身旁还有一壶倾倒而出的花雕酒,触到酒水的草地已是一片枯黄。 见到这样的场景,路遥额间青筋暴起,他一把抱住花鸿雁,紧紧地扣着他,朝着天就是一声声嘶力竭的长吼。 “啊——”林中飞鸟惊起,扑棱着翅膀朝高空飞去,一派混乱之景。 路遥最终还是在这片杏花林里葬了他的师父,将他那幅未完的画,一并埋了进去。他在没有任何标注的小土丘前静静地站立着,一言不发。 有些人、有些事旁的人说不清、道不明其中的缘由,只能由着局里人自己去品、去看。“中原一点红”和“独孤一剑”是顶好的朋友,连血缘至亲都赶不上,江湖人中每每提及,都会以此为标榜。 “真可笑,你说是不是师父?”路遥笑起来就停不下来,“朋友?是朋友他能这么多年来不见你一面?是朋友他能在明知你身处何处之时不闻不问,叫嚣着‘有缘人’的幌子等你自己上门?师父,你爱错了人,肖独孤从骨子就受不起你这种爱,要是有下辈子,把人看清咯,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的时候,好好看看,那个人值不值,别再让自己到死……都这么孤苦一人。” 路遥跪下来,朝着小土丘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隐约有了红印。 “师父,我这一去,这辈子……大概不会再回来了,你守了一辈子的秘密,我帮你继续守下去,我会让他好好活着,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子孙,都好好地活着,活在这个没有你的世上,不去地下给你添乱。”路遥说着就站了起来,“地图我拿走了,要是你知道这里头藏的是什么秘密,托梦告诉我。” 这次路遥一转身,就再没有回头。 清风馆最近在锦州风头很是强劲,听说他们那里新来了一个小倌,是上通古下通今,什么都信手拈来,喝酒划拳无一不精,唱曲猜谜样样了得,且还不提他那身段,就是那张脸都能让人食之无味,过目不忘。 慕容克好男风是锦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养的小倌多得能绕着锦州城站上一圈,个个风姿卓越,他能这么肆无忌惮,也全是因为他是家中次子,不用管理家业,又因年幼多病极其受宠,家中人奈何他不得,只求能够在弱冠之年明点儿理,为慕容家开枝散叶,不再这么为非作歹下去。 新来的小倌听着旁人跟他讲要是跟了慕容二爷,那可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哪还须在这等低贱的地方,千人枕万人骑的。 “真有你说得那么好?”新来的小倌明显不信,挑着眉嗤笑。 “你才来这么些天,老鸨就把你的名气打了出去,这闻风而来的人一多,慕容二爷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好日子根本就不用愁。”说话的小倌带着一脸的嫉妒,“你命可真好,我现在的年龄已经不受人垂涎了,等再过几年,连个营生的活计都没有,只能干看着干等着,然后老死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是一出生就是为了干这个的?还不是图一时的快活,现在快活也快活够了,是时候想着为往后做做打算了。” “听这话,你还想着为自己赎身?”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聊天的小倌插了句嘴。 “我可没把自己卖进来,不过是挂着牌子好干事儿。”新来的小倌说,“不就是图一乐吗?” 老鸨进来见他们围成一团,连连驱赶,他说:“还做不做生意了?好好洗洗干净,等着客人上门接客啊!” 众小倌听了老鸨的话,个个面带尴尬之色,鸟做群兽散。新来的那个也随着大伙儿的步子准备往自己屋里去,被老鸨一把拉住,老鸨对着他笑得是一脸的褶子,脸上扑的粉簌簌往下只掉,他说:“无忌,你就别跟着去了,慕容二爷来了,点着要你呢。” 化名无忌的路遥露出惊诧的神色说:“慕容二爷?” “是啊,用了你说的那些法子,果然上门的客人就多了,这慕容二爷不是闻风赶来了吗?” 路遥笑着说:“这都是您的功劳。” “行了行了,别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窝不在手里呢,这心一直悬着。”老鸨说,“要是你在这里待着舒服了,就一直待下去吧,我也不苛你钱。” 路遥笑了起来,他说:“老鸨你这可说笑了,我们都有了协议不是吗?” 老鸨叹着气,手指绞着手牌,长喟道:“多好的一人才,可惜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小倌馆里小倌们穿的都清淡,草色、蓝色、月牙白的,一眼望过去,觉得个个都能羽化登仙、乘风归去了,路遥本来穿的是一身素白,为了给花鸿雁戴孝,平日里他都这样,不仅戒了荤食,连笑都见得少了,脸上的表情是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生怕这一眨眼,人就能给飘天上去。 他不想特立独行,也不愿引过多的人注意自己,奈何人老鸨是把他夸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的,来这不过半日,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有无忌这么号人了。 不过这也大大缩短了路遥接近慕容克的时间,慕容克可是路遥这次来锦州的重点工作对象,不在他这里把基础打好,他都不能继续找那地图上标注的位置。 去房里换了一身衣裳,路遥就往后院去了。这地儿平日里都是小倌休憩的,一般的恩客进不来,也就慕容克这种有钱有权的,沾了家里的光,能够一窥其全貌。 他去的时候,慕容克已经等在那里了,背手朝着池塘而立,从背影看也是一翩翩少年郎。路遥慢慢走近,不咋咋忽忽见人就扑,他停在慕容克能看到的地方,却也不并肩,与他一同看着不远处的假山。 “你就是无忌?”慕容克开口问道。 路遥露出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浅淡笑容说:“正是。” “你和我看过的很多人都不像。”慕容克说,“我以为小倌都是扭着腰肢,和那妓子没区别的。” “我也是妓子,不过多了个把。” 慕容克笑了起来,他侧过头看路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久才说:“你真有趣。” “二爷谬赞了。” “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儿?”慕容克问。 “百无禁忌,活着才是个滋味儿。”路遥对上慕容克的眼睛。 “你不是普通人,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活计?倘若你身怀武学,在江湖上,也能是个赫赫有名的侠士了。” “外人盛传慕容二爷贪图美色、脑袋空空如也,今日一见……不尽如此啊。” “那都是装外人看的,在聪明人面前,我不屑于此。” 路遥听了这话,转开了视线,面上的情绪虽然没有多大的改变,但是心里却是狠狠地咯噔了一下。这萧弈给他的情报错得他都想从人面前问候祖宗了,本来想着小半年就能把一切都拿到手的,现在看来……悬。 “今日你有别的事吗?”慕容克问道。 路遥转过脸来,看着慕容克,笑得一派春风和煦的模样,回道:“干上了这行当,不是乐一天过一天吗?” “哈哈哈,说得好,我叫人备了马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路遥最后看了一眼对面的假山,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去,慕容克不是简单的人,从他这里下手估计讨不到好处。 慕容克叫人驱车带着路遥一路往城外奔,即便是官道,这马车驾驭得快了,还是能颠散人的骨头,路遥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叫苦不迭,他就是徒步跋山涉水都没这么遭罪的。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车夫在外头恭敬地对慕容克说到了地儿了,让他下车,慕容克率先站起来,借着车夫掀开的门帘走了出去,路遥紧跟其后。 下了车,路遥就被这处地方吸引了眼球,流觞曲水,雅致小亭,风过松海,层林尽染。这段时间一直赶路,到了目的地就只想着怎么让慕容克注意到他,脑子里的玄一直紧绷着,到了这会儿,才真的是松了。 “怎么样?”慕容克问。 “好地方。”路遥言简意赅地回答。 慕容克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挥,大笑着在前方带路了。凉亭里早就备好了时令果蔬,小吃食,慕容克带着路遥上了桌,从一四四方方的青铜器内拿出一壶酒,和一挂还往外冒着冷气的葡萄,路遥眉头一挑,笑而不语。 “冰镇了的,天气已经转热了,这会儿喝酒有些烧喉咙,就让下人备上了冰。” “大手笔。”路遥说。 “对待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礼数。”慕容克说,“我这一生,也就图逍遥自在地生活,这些东西自然是少不了的。” 路遥笑着双手接过慕容克倒的果酒,当即送到嘴边浅尝一口,细细一回味,仰头一饮而尽。 “我自己酿的。”慕容克不甚在意地说。 “果味浓郁,入口不涩,回味绵长,好酒。” “也就你喜欢。”慕容克笑,“我爹娘都想着我能帮着大哥打理家里的产业,我不愿。” 路遥识趣地什么都不说,任由慕容克一个人往下说。 “这家业无论多大,都不是正正当当的,我嫌恶心,打小就借着身体弱的缘由不肯走近。”慕容克看了一眼路遥的脸色,才继续往下说,“我没想过本家会这么能忍,这一忍就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这东西不是我们宗家的了。” 路遥不动声色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喝上。慕容克见路遥不说话,剥了颗葡萄放进嘴里,细细咂摸着。 “你是本家派来的吧?” “何以见得?”路遥反问。 “光有皮没有骨,身上没有烟尘气,见的人多了,能分出来。” “就不许我来的时日短还没沾染上?”路遥笑着说。 慕容克听他这么一说,连连笑着摇头,闷下一杯果酒后,他说:“无忌,我倒真希望你是。” “我现在可不就是吗?” “总有走的那一天。”慕容克的视线落得远了,“你要是想从我这里下手,我劝你还是断了这样的念头,虽然我不待见自己爹娘用这样的手段夺来家产,但毕竟他们是我的爹娘,我不能同外人一道去寒了他们的心。” “这尽孝的方法千百万种,你偏偏选了我最看不上的一种。”路遥说着就起身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慕容二爷往后要是想找说话的去处,挖个树洞就成,朝里头说完了,土一填,谁都不知晓。” 说罢,路遥迈着大步子就离开了,慕容克看着路遥的背影,垂下眼眸,伸手拿过路要喝酒的杯盏,带着晦涩不明的表情随手把玩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哟,二爷来了?今儿是想让紫冉陪着呢,还是想让烈鸿陪着啊?”老鸨一见慕容克进来,赶忙迎了上去,笑得脸上的粉是簌簌往下直掉,慕容克瞧也不瞧老鸨手里拉着的两个小倌,开门见山地问:“无忌呢?” “二爷这不是说笑吗?早些天就跟你说了这无忌出了远门儿,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我这天天来,你天天说他不在,怎么了?尽躲我?”慕容克挑眉问道。 老鸨苦着张脸说:“二爷你这说的哪儿的话啊,就是不要这清风馆了,我也不敢朝你说谎话啊,无忌真不在……欸,这要怎么跟你说呢,你来的真是不巧。” “他可是你手里的小倌,你舍得这么棵摇钱树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随便外出?”慕容克笑着问。 老鸨见慕容克这皮笑肉不笑的,心里慎得慌,奈何对方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人,只能咬着牙赔笑道:“无忌是自由身,他来我这清风馆不过是挂个名号,这他要去哪儿,我真管不住,要是能管,我哪儿能这么由着他啊。” “当真……只是挂着个名号?”慕容克的表情带着一丝玩味。 老鸨见慕容克话语有所松动,当即把嘴列得更开,他笑着说:“可不是嘛,三天两头往外跑,这是关都关不住。” “行!今天就让紫冉来吧。” “诶!”老鸨欢欢喜喜地应下。 正在深山老林里行进的路遥用木剑挥开挡住视线的灌木,他前几日和萧弈联系了,并托他搭桥,让自己与陈嘉联系上,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音讯。站定看了看拼接好的地图,确定了下方位,路遥微微改变了下前进的方向,喝了口水不敢多停留,又往深处走去。 他现在已经完成了四张地图的拼接,这些地方分散在各个地域,完全杂乱无章,路遥抽了抽鼻子,这已经是他找的第五座山了,虽然地图明明白白地标注了出来,但是他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管他怎么走就是找不到地图上标注的那个洞穴。 这一次,这张地图同样没让路遥如愿,坐在树下吃着炊饼充饥的路遥一气之下,将地图揉成团儿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眼不见心不烦。 填报了肚子,路遥抵着树干仰着头,朝上望着被密密匝匝的树叶挡住完全看不到的天空。天色渐渐暗了,要是今天再找不到晚上夜宿这深山老林,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危险的,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摸打滚爬惯了的人,也绝不可掉以轻心。 不死心的路遥重新站了起来,他从衣袖里拿出地图,不经意地一扫,抬头确定方位的时候,他猛地低下头,看着手中被揉成一团的地图,原先无规律地分散在四周的莫名其妙的弯弯拐拐的线条,竟然和别的线条拼凑出一个个汉字。他一个个对着,然后把能拼出来的字记下来。 照着汉字的指示,路遥一鼓作气找起了地图正中那个标注着红点的地方。 “应该是这里没错啊。”路遥转着圈比照着周围的参照物,无论是长着苔藓的石柱,还是横卧在一旁的石碑,都能与地图上的东西对着,但是……这里除了树就是树,哪来的洞穴! “这也太不靠……啊!”话还没说完,路遥脚一歪整个人掉进了被枯叶挡住的洞里。 “哟~二爷今儿挺早,还是紫冉?”老鸨见慕容克迈步进了店门,忙迎上去,小手绢直往人胸口拍。 “老鸨就不用在我面前装样子了,我家下人看着无忌进的城。” 老鸨脸上笑容不变,他嗔怪道:“也不知打哪儿回来,弄得一身泥,狼狈不堪的,我看他那样子许是累着了,也就……没同二爷说。” “无妨,我去看看。”慕容克说着就准备往后院去,老鸨连忙叫住他,高声喊:“二爷,他的屋不好找,我让人带你去。” 龟奴领着慕容克走到一处极僻静的小屋前,见慕容克意会了,连忙躬着身体退下,不敢多做停留。慕容克站在门外,手都抬起来了,却在落下去的时候迟疑了,只听见屋里的人说:“行了,都到门口了,就别猫着了,进来吧。” 慕容克露出一个浅笑,推门而入。路遥半倚在床榻上,手上把玩着一个小件的青铜器具,慕容克完全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路遥自然是知道慕容克在看着自己这边儿的,不过慕容克这会儿保持沉默,他也没想着要说话。 “自从那天你走之后,我一直悬着心。”慕容克说。 “劳您记挂。”路遥看都不看慕容克。 慕容克撩开挡住自己的门帘走近了,他笔挺挺地站在路遥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路遥被瞪得不耐烦了,翻身坐起来,手肘支在曲起的脐盖上,带着不屑的神情回望着慕容克。 “你跟别人真的不一样。” “这世上哪儿有两个一样的人呐,慕容二公子真是会说笑。”路遥翻了个白眼。 慕容克轻笑一声说:“我以为你会来求我,结果竟然是我每日找你你不见人影的,明明是我占尽了先机,怎么到头来,竟是你赢了?” “可别,我无欲无求的,断然没有低声下气求你的理儿。” “宗家的家产确实让人眼红,即便日后我真要从我大哥手中夺权,也绝无拱手让人的理儿,你说……是不是?” “我就是一个青楼小倌,没有大的见识,慕容公子的话,我听不明白。” 慕容克一把掐住路遥的下巴,眯着眼说:“无忌,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打哪儿来又去了哪儿,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哟,那您倒是给我说说,我这打哪儿来又往哪儿去啊?”路遥眼中丝毫没有惧意,他直视着慕容克的眼睛,里面的不屑是一览无余。 “好一张伶牙利嘴。”慕容克说,“我知道你使了障眼法,却也知道你就是慕容竹身边出主意的人。” 路遥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容克,说实话,在某个时候,他是真的起了杀心,慕容克不像是会武的人,虽然他的身边总是藏着几个影子,但听气息应该解决起来不成问题,只是……没有一个好的理由,要是把慕容竹扯了进来,事情就玩大发了,现在还是含着点儿,不要太张扬得好。 “说实话,无忌,我真对你感兴趣了。”慕容克笑得人畜无害的。 路遥勾起嘴角,回应他:“是吗?那还真是多谢二爷抬举了。” 慕容克松了手,他站直身体,俯视着路遥,开口道:“我虽然面上一无是处,但是我也是这慕容家的一员,不能看着所有的家业全部落入我大哥的口中,只是我现在还没有个由头,只要你能帮我拿到我应有的,我自然会给你应有的。” “二爷,您说笑呢吧?慕容家大公子的手腕儿,你可是比我明白比我清楚。”路遥迷了眯眼。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让你出马。想要得到东西,不付出……可是不行的。” 路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说:“我付出别的可以吗?” 慕容克往路遥开着的衣领往下瞧了几眼,带着暧昧的笑意说:“你这身子美则美矣,只是怕……我无福消受了。” 路遥:“……”丫就是一狐狸! 说完,慕容克大笑着离开了房间,留下盯着手中青铜器物陷入沉思的路遥独自一人守着空空的小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慕容克的兄长慕容泯的名气,可不仅仅只停留在锦州城这个小地方,在众多慕容宗家中,慕容泯的名声隐约都能盖过本家的家主慕容竹的,由此可见其手腕之强硬。 这几天,从洞穴中回来之后,路遥走起了深沉路线,他常对着他屋前的那条人工小溪长吁短叹,手上还把玩着一枚这个时代不常见的青铜器物。 “我听下面的人说,你把自己关在这院里哪儿都不去?”慕容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路遥头都懒得回,倦倦地收起手中的东西,支着下巴弓着背席地而坐。慕容克一掀衣服下摆,坐到路遥身边,他问:“见你心情不好,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去处吧?” “好玩到你愿意把家产还给我吗?”路遥有气没力地回。 慕容克:“……”怎么这都扯得到一块儿去? “要是跟你出去……你包吃吗?” 慕容克点点头说:“包。” “包住吗?” “……包。”慕容克还是点头。 “给工钱吗?” 慕容克:“……”到你出去玩包吃包住了还不够,还得给工钱? 说话间,一只乌鸦在一旁的树上鸣叫了两声,路遥耳朵一动,看都没有,捡起一颗石子伸手就甩了过去,乌鸦应声落地,他飞快掠过去背对慕容克捡了起来。 虽然慕容克知道路遥肯定有过人之处,但他没曾想路遥的功夫已经到了这种境界,自己似乎在身边安了个危险的引子。 “我先出去了,今天有事,往后再约。”路遥说着就往自己屋里走,路过慕容克身边时还把自己手里的乌鸦丢给了他,“帮我存着,别让院里的二黑给咬去了,我回来要烤着吃的。” “……”慕容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没有任何伤痕去一动不动的乌鸦,瞬间觉得压力有点大。 换好衣服出来的路遥顿时敛去了之前刻意营造出的脂粉气,慕容克看着英气逼人的路遥挑了挑眉,这果然是一个……妙人,要不是自己……慕容克苦笑着摇了摇头,目送了路遥从后院的围墙翻了出去。 路遥不是去见别人,正是去见匆匆从扬州城赶来的陈嘉,从萧弈的传话中,路遥看出了这地图的来处很蹊跷,眼下慕容竹会不会对他起疑都已经不是事儿了,本来嘛,路遥帮助慕容竹完全是一时兴起,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一心想着怎么能帮陈嘉拿到他想要的东西,然后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走到城外一处歇脚的茶摊,路遥弓身坐下,让老板给上了些坚果物什的,就着茶水喝了起来。不一会儿,马蹄声响了起来,驾车的是一个带戴着斗笠把帽檐压得极低的人,听气息功夫很好,路遥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水,手却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木剑。 “主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听上去,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按萧弈给他的资料来看,应该是陈嘉今日收得那个剑客,继承了“独孤一剑”肖独孤名号的肖家远亲肖亦枫。一想到肖独孤,路遥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陈嘉进了茶摊,在路遥身边坐下,让店家上了壶茶,两人并不对视也没有什么交流,像陌生人一样干坐着。路遥这几天习惯了随时把玩那见他没有见过的青铜器物,这会儿他的手就在桌子底下拨弄着。 “眼瞧着就要入伏了。”陈嘉喝了一口茶突然开口, 路遥看了他一眼,笑着应道:“是啊,这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过了小半年了。” 陈嘉这个时候才看了路遥第一眼,“你看上去,过得不错。” “苦谁都不能苦了自己。”路遥应。 “去车上吗?” 路遥没应声,但是在陈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没等对方在桌上放了些银钱,率先出了茶摊,在经过肖亦枫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旁若无人地登上了陈嘉来时坐的那辆马车。 “我听萧弈说,你找到了一些地图。” “没错,我去了其中的两个,一个在深山里,里面的东西损毁得很严重,我只找到了这个。”说着路遥把青铜器物递给了陈嘉,“这个我留着没用,你先收着。另外一个在河底,没有具体的规模,东西倒是多,可在水里泡了这么些年早就被腐蚀的差不多了,我不知道里面那些东西有用,就什么都没拿,等着你来的时候再做打算。” “要是我没猜错……这地图应该有七张。”陈嘉听了路遥的话,开口道,“先皇在世时国师曾卦卜说,‘七龙现,天下变’,这七龙指的是我朝七大龙脉,每条龙脉里藏着一样器物,这七件器物都现世之时,天下局势将大变。” “说得还挺玄乎,真的假的?”路遥笑着说。 “这种消息传不到民间来,怕扰乱民心。” “听萧弈说,沈大将军被封为了镇远将军,这蛮夷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敢在对我们下手了吧?” 不知路遥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来了,陈嘉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我这里有四份地图,其他的还没有弄到手,不过应该不难找。”路遥从怀里掏出了自己已经拼好的地图,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把那副标注着塞外的地图藏了起来,只把这四份在国境之内的拿出来。 “需要我派人手帮助你吗?” “不用,我一个人应付得来。”路遥摆摆手驳回了陈嘉的提议,“我们必须得建立一套自己的通讯方式,用暗号。” “暗号?” “没错,这里是我这几日想出来的。”路遥说着用从怀里掏出一份用火漆密封上的信封递给陈嘉,“往后要是通信,就按着上面的来,不能让信件落入他人之后。” “你在防……”陈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只是这么一句话已经足够了。陈嘉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这在路遥的意料之中,可是他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你先找家客栈休息着,我去准备些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在护城河的后端见面,再往下游走上不久就能到地图标示的地方。”说着路遥就要下车,陈嘉一把拉住他,问道:“路遥,你为什要这么帮我?” 路遥看了看陈嘉的脸,伸手抚了上去,轻轻地蹭着带着爱人间的亲密。 陈嘉微微迷了眯眼,他看着路遥,没有伸手挡开路遥的手。 “现在清楚了吗?我不图别的,我图的,是你这个人。”路遥说完先开车帘,身形一掠,消失在陈嘉的视线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路遥带着准备好的工具再一次从后院翻墙而出,往护城河走的时候,一个若有似无的气息一直跟在他身后,路遥咧嘴笑了笑,步速不变。等他赶到约定好的地点时,陈嘉已经到了。 “怎么来的这么早?”路遥笑着问。 陈嘉看了看笑得不同往日路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上前拉出路遥的手,从怀中掏出帕子为他擦了擦额间的汗,路遥笑得甜甜蜜蜜的。 陈嘉压低了声音问:“还是和昨日天的一样吗?” “自然,都约好了怎么能变?”路遥一副不经世事的模样,“你有铜板吗?” 陈嘉没问缘由,利索地掏出一枚铜板给路遥,路遥抛接着,来来回回许多次突然他一旋身直直地朝身后的转角射过去,看都没看就拖着陈嘉往他发现的那处河中楼走去。 “我上次去的时候,没敢往深了游。在水里不比在陆地上,有什么情况也不好反应。”路遥从包裹里取出一段井绳,将其中一段绑在自己的腰上,“一会儿我在河里拉着绳子这边,要是有感觉你就把我往上拉。”这句话,路遥是对着一直站在陈嘉身边不吭声的肖亦枫说的。 肖亦枫听路遥这么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路遥看着他这张瘫得和肖独孤别无二致的脸,恨不得一拳头挥上去,但当务之急是能够尽快集齐这七块地图,并找到其中的联系,他突然觉得时间于他而言很紧迫,这种紧迫,路遥说不出理由。 路遥就要往下跳的时候,陈嘉突然拉住他的手说:“不要勉强。” 路遥回头看了看陈嘉,拍了拍陈嘉的肩膀,他说:“这件事是我自愿的,我在寻找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说不定就在这些龙穴之中,而且难有一城之中含二穴的,我下去过一次,不用担心。” 不等陈嘉再多说什么,路遥一个猛子扎了进去,除了起初那一声巨响和激起的水花,之后,整条河除了潺潺流动的水声,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牵在肖亦枫手里的绳子也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拉力。陈嘉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盯着河面。 “主公在担心什么?”肖亦枫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陈嘉的不安, 陈嘉紧锁着眉头,他说:“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如果说,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七处龙脉,那……路遥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主公何出此言,路公子的功夫看上去……”突然肖亦枫住了口,他惊恐地看向握在手里的绳子,然后将视线缓慢地移向陈嘉身上。 “怎么了?”陈嘉走过去,看了眼并没有什么不对的绳子又看了看肖亦枫问。 “绳子……” “绳子怎么了?” “没有拉力了。” 陈嘉猛地一回头看向河里,原先绷得笔直的绳子现在软软地浮了起来,他跪下来,匆匆从河中卷起绳子,拿到眼前一看,截口平整,像是被人用极快的刀一削而成。 路遥慢慢往深处潜去,水下的流向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整个区域的水都往下吸一样,这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路遥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跟着水的流向潜着。眼瞧着目及之处什么都看不到了,耳朵因为水压的缘故原来越疼,眼睛也逐渐睁不开。就在他准备先上岸再另作打算的时候,一股激流从他身后涌来,路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就被卷入其中。 等他再次醒来,他已经到了一座楼里,水位退得很低,将将没过他的脚踝,上次来的时候他只是粗略地潜到水底看了看,根本就没有发现……这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地方。路遥站起来,将衣服上的水,拧了拧。这里很黑,刚刚睁开眼,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往前走。 走了几步,耳边的风声突然变了速度,路遥的动作快于他的思维,他立马做了几个前空翻,躲过了暗处射出的不知是什么的武器。知道这里有机关之后,路遥下脚愈发轻了。他半猫着腰,耳听八方,谨慎到一步一顿,就在他认为自己快要脱离这段冗长的甬道之后,路遥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砖块陷了下去,本以为会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这里的路遥,没想到自己踩中的不是别的正是整栋楼的照明机关。 只听见簌簌的声响不停,顷刻间,整栋楼都亮如白昼,路遥站在整栋楼的最底层,他仰着头转着圈打量着四周,天花板上一条龙盘着身体,朝他怒目而视,从左起,一路数过来,共有九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雕着形态各异的蛟龙,路遥站着的地方,是一条切开了左右两边水源,用青黑石砖铺就而成的通道上。路遥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曲着手指敲击砖块,金属般的铿然之声响起,路遥眉头一挑。 金砖?大手笔啊。看来还真是比之前去的地方来头大。 有了灯光,路遥对环境的把握更大,他站起来,直直地朝着正前方走,在那里,矗立着一扇高达十来米的大门。护城河的深度绝对达不到这样,如果说这里不是护城河河底,那么,刚刚的那股急流,究竟把他冲到了什么地方? 这一路走过去,没有再出现任何机关,整栋水底之楼敞开了怀抱等着路遥走近。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会给人的心理带来更大的压力,路遥感到踏着水的脚步越来越沉,几乎要迈不动脚。 路遥眯了眯眼,他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视线却移到了脚下,不知是哪里涌现的大量水草,将整个水面之下的地域团团围满,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那些水草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路遥走动它们就跟着前移,路遥放慢它们就放慢,路遥加快它们就加快。 从高台延伸进水里的阶梯上爬满了黑乎乎毛茸茸的路遥没有见过的物种,他的手按上了腰间的木剑,就当他拔出木剑准备与那些东西决一死战的时候,黑球刷的一下散了个干净,连带着缠在他脚上的水草也缩了回去,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 路遥不解地看了看四周,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木剑,斜着扫了一圈,那些东西的反应更大了,吱吱地乱叫着跳进水里,逃散开来。 见此场景,路遥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木剑是师父给他的,地图是从师父的书里搜出来的,这楼里奇形怪状的东西见着木剑皆退避三舍,避之如虎。 虽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但是火光的减弱让路遥知道这里面可供自己呼吸的空气不多了,他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迈上了高台,站到了那扇大门之前。 先开始隔得远,看的不仔细,等走近了,路遥才看清这门上隐约地雕着什么东西。厚厚的灰尘蒙着,路遥即使借着门边的火把也看不清楚,他用袖口狠狠地擦拭着。 “蛟龙潜渊,一飞冲天?”路遥看着最上面的一段话,露出一个怪笑,随着呼吸逐渐加重,他没有了看笑话的心情,连忙把那段话匆匆扫了一遍。 “若想带走它,需得以物易物,留下……”路遥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整句话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就断了,后面并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就是说……想要留下讯息的人,还没来得及把他想说的话刻完,至于原因……路遥让自己的思维停在了这里,多想下去只能自己吓唬自己。 路遥的食指描着这扇门的中缝,突然,他的脚下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路遥连连退开,反拿着木剑护住自己的心脉。一个石墩被缓缓送上来,路遥见这东西不再有动静,试探着走进了几步,倾着身体查探情况。 这个……怎么那么眼熟?路遥看着眼前形状极不规则的石墩,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对着石墩中间那个小洞,路遥高举起木剑,慢慢插上去,就在木剑接触洞口的那一刹,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地底传来,木剑被整个吸了过去,路遥抵命相抗,却如蜉蝣撼树,螳臂当车,完全无济于事。 就在石墩重新陷入地下,只留木剑杵在门前的时候,一股劲风从门缝中吹过来,夹杂着细小的灰尘与沙石,直扑向路遥。路遥的眼睛被吹得睁不开,伸出手去挡。只顾着眼前的路遥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背后,耳旁呼啸的风声掩住了其他的声响。 没有了木剑保护,那些毛茸茸的黑球又蜂拥而上,路遥根本闪躲不及,被它们整个扑倒在地之前,路遥从门缝中隐约看到了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再然后,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醒了,醒了!” 路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几朵看着动了又没动的白云,都是重影。几个面容陌生穿着挺怪异的人将他团团围住,个个挤着脑袋往前凑。路遥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H市啊。” “H市?H市是哪里?”路遥惊得直接跳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从锦州直接来到了这里?现在是什么年份?” “2012年啊,我说你不该是想穿越吧?现在的死宅都那么想不开,以为跳个湖就能穿越,脑子被门挤了吧?” “2012年是什么年份?”路遥的脑袋一阵一阵低刺痛,像有一万头大象踩过去一样。 ——怎么还没有醒? 另一层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路遥侧着耳朵仔细找着发生源。 ——这小子是不要命了,敢这么胡来,谁能什么都不带就光系一绳就下那么深的河去,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师父! ——行了行了,也就这一会儿的事了。 路遥觉得有一股吸力从某个他说不出的方向席卷而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焦急的陈嘉和一个素未谋面但隐隐觉得很熟悉的老人。 “醒了?”陈嘉上前看了看,又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确定不烧了,才松了口气。 “我……”才发一个字,路遥就觉着自己的喉咙干得难受。 “先别说话,你这一睡就是小半个月,总是呓语,可就是醒不过来,我的医术不精进,只好让我师父出山。”陈嘉接过肖亦枫递来的茶水,托着路遥的背扶他坐了起来,让他就着自己的手把那杯茶喝了个干净。 路遥喝了水,胸口的闷痛感少了很多,他断断续续地把他在河底的见闻对着陈嘉说了出来,陈嘉眉头紧锁着,他说:“我们在岸边等着你,过了大概有两个时辰,你自己就浮了起来,我让亦枫将你带上岸,那个时候,你已经没有了意识,额头烫得厉害,手里……紧紧地攥着这个。”说着陈嘉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和之前他从山洞里拿到的青铜器物差不多的东西。 路遥接过来,颠来倒去地看了看,随后又还给陈嘉,他说:“我昏迷之前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不知道它是怎么被我握在手里的,既然我去了两处地方都有这东西,说明这些东西还是有联系的,你收着吧,看能不能想到什么。” 陈嘉点点头,复而将那青铜器物收回了衣袖,拢了拢。 “着出来这么长时间,得早些时间回去,还有事没有完成。”路遥说着就不顾自己还晕眩着,勉强自己爬了起来。 “慕容家的事,我帮你弄好了。”陈嘉阻止了路遥的动作,他神色有些闪躲地说。 路遥不可置信地盯着陈嘉,僵在原地。 “没有和你商量是我的不是,但是单就你的能力,扳不倒慕容泯。”陈嘉说,“你既然选择帮助他,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不想多加干涉,可你离开山庄的时间太长,难免会让慕容竹起疑,我只是想着……能帮帮你。” 路遥沉默了半晌,随后他点了点头,说:“我是该回去了,在这锦州城里呆着也不是个事,我明日一早就走。” “路遥……”陈嘉开口,顿了半晌他接到,“你不怨我吧?” “怨?”路遥笑了起来,“我不会怨你的,就算我是死在你手里我都不会怨你。” 陈嘉脸色微变,没有再接话茬。他松了手,由着路遥站起来,他的手下意识地一摸腰间,等反应过来自己将剑留在河底时,表情微微起了变化,不多时又恢复常态。 “我走了,有什么事情就按着我给你说的那个暗号给我写信。” 回到清风馆,老鸨对他的态度不变,像他一直就在这馆里似的。估计是陈嘉让他人化作他的模样,免得他人起疑。其他的人要是细致一点儿,说不定就蒙过去了,但是这慕容克…… 路遥刚回到他的院子,敲门声就响了,路遥想也没想就开了门,让开了路。 “无忌好些时间不在了。”慕容克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让人想朝他脸上招呼东西。 路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慕容克堆着一脸地笑容回望过来,空气中电光火花噼里啪啦直响。最后还是慕容克先移开了,他说:“事情一办完,连样子都不装了,无忌,你怎么这般狠心。” “我的心不是给你看的,对你狠不狠,于你而言,有差别吗?”路遥转身朝屋里走,慕容克跟上去。 “我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忙得要死,可我还是来找你,你说我这不是心里有你吗?”慕容克死乞白赖地跟在路遥身后,路遥走哪儿他跟哪儿。 “这话你对你大哥说去。”路遥没好气地说,忙前忙后地开始收拾行李。 “你说什么?”慕容克的语气阴沉了下来。 路遥小白眼儿一翻,双手一摊,就着坐了下来,他用他那明亮无辜的小眼神看着慕容克说:“不是我会看人,而实在是不得不往那方面想啊,‘爱你就要打垮你’,‘先磨了你的脾气再磨了你的傲气’什么的,实在是虐文变甜文的大众套路啊。” 慕容克嘴巴一瘪,也跟着坐下了,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地喝着,他问:“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简直太明显了。”路遥点头。 慕容克西子捧心道:“但是读者没有一个人想到啊,都说我会和你OOXX。” 路遥桌子一拍,眼看这就要暴走了,他说:“我对陈嘉的心是矢志不渝的!我能跟你OOXX吗?太不能了!这个作者虽然没有下限没有节操,但还是有一丁点儿没有泯灭的人性的!为了不写到最后点击量连零都破不了,她不能这么干,她不能啊!再说,能让读者想到往后的发展的,都不是一个成功的作者!” 慕容克一扶额:“我说,突然从正剧转吐槽,这章你就不拍有人拍砖吗?” 路遥鼻息一哼,说道:“你太小看坚持到现在的读者的心脏承受能力了,一般的人看了前五章就是极限,再厉害一点儿的,能坚持到第一卷完,还没有下限点儿的,看完第二卷也绝壁忍不下去了,这文冷成这样为什么还坚持写着?” “为什么啊?”慕容克捧哏一样地问。 路遥脚踏在凳子上,眼睛一眯,神神秘秘地说:“因为还有小御!!!” 慕容克:“那啥……你是忘了早睡早起就能胖了吗?” 路遥一仰头,说:“小御名多好记,就俩字。” “那是你给起的吧我说!你完全是因为记不住超过两个的ID!” 路遥一脸沉痛:“别……别说出来,要是让读者知道作者就这智商……会……会弃文的。” 慕容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在陈嘉没有告知过程的帮助下,路遥莫名其妙的结束了在锦州的工作,想他在锦州待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解决的人民内部问题,人陈嘉才来多长时间,轻轻松松解决了,这速度……完全不科学啊! 路遥快马加鞭赶回灵剑山庄,途中路遥致信一封给萧弈,听他帮忙注意边塞情况,尽可能多的给他有用的消息,无论是何种物资匮乏,还是人民消费水平,甚至是那些人出门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都事无巨细地一一嘱咐到。 战争刚刚结束,很多东西亟待补充,此时不赚更待何时,虽然说,发战争财讲出去不是很好听,但是不仅能赚钱而且赚得快,名声这种东西就跟下限一样嘛,完全就是用来喂狗的,所以……我管你好些!路遥得瑟地朝着空中又挥出一响空鞭,坐骑跑得更欢了。 现在他手里有五张地图,如果真如陈嘉所言,那么还有两张地图下落不明,单就路遥的猜测,这两张地图极有可能在肖独孤手中。但关键是他现在看着肖独孤的远房亲戚就想冲上去给他一脚,更何况是与肖独孤本人面对面。 “路先生回来了?” 路遥翻身下马,他看着自己面前全然陌生的脸,眨巴着眼睛问:“你谁?” “小的名叫……”那小厮话还来不及说完,慕容竹的声音就从院内传来,“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我还有事情和你商量。” 路遥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那名小厮,对方弯着腰从他手中接过,牵着马往偏门去了。 他外出也不过近一年的时间,这灵剑山庄里的变化还真大,不仅人多了,这摆设的档次也是蹭蹭蹭地往上窜啊,路遥在慕容竹的书房随便拣了个位置坐下,开了茶盏往里边瞅了几眼,哟呵,连着这茶都不一样了,够气派的啊。 “这一年你不在山庄里,山庄发生了很多变化。”慕容竹说。 路遥没看慕容竹,抽着鼻子嗅了嗅茶香,闭上眼回味了好一阵才浅浅地啜一口,他说:“看出来了,现在灵剑山庄在慕容少庄主的带领下,正沿着康庄大道一路朝着四个现代化直奔而去。” 屋里安静了半晌,慕容竹走到路遥身边停下,看着那双上好的锦缎做成的靴子,路遥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果然还是瞒不住事。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不允许任何人的背叛。”说这话的时候,慕容竹浑身散发出的杀气,让路遥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抬起头,朝着慕容竹咧嘴一笑说:“小竹子,虽然说你上头有人,能够庇佑着你,可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上头就没人了呢?” “我查过你。”慕容竹冷着一张脸说。 时隔一年,他已经变得更加成熟而冷酷,繁重的家业让他过早地从少年生活中脱身,通房丫鬟李叔都给他配了俩,只盼着他能早早地给慕容家留下子嗣。 路遥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一扶额,“江湖百晓生和我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你在他那儿得来的消息根本就不算数。” 慕容竹那小眼神跟飞刀一样,嗖嗖地直戳向路遥。 “有些东西,眼见未必真。”路遥吹散浮在面上的茶叶,“小竹子,即使你接触那些尔虞我诈时年纪小,可毕竟我年长你几岁,这人心……我可看得比你通透。” “既然回来了,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即使我想把宗家那些家产收回来,可断然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扮作……”说到这里慕容竹的面色又沉了下去。 路遥知道慕容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去,他收起笑容看着慕容竹说:“要是没有了那靠山,要是没有了你尊贵的皇室血脉,你能干什么?” 慕容竹眼睛一眯,手掌在身侧紧握成拳,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路遥,瞧那模样似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你现在所得的一切,多少是靠你自己的本事拿下来的?”路遥问,“你收着被人给的钱财,享着别人的供奉的成果,现在却在这里质疑这些东西来得干不干净?慕容竹,你说挂过,我只是你用来振兴灵剑山庄的一枚棋子,我最大的功效不过是教教你剑法,其余的事情,我便是做得再不堪,你也无权过问。” “……你!”慕容竹听着路遥这话,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我知道你一直注意我在锦州的动态,也知道你帮我铺平了多少路,我们各自都退一步吧。”路遥终于还是放软了口吻,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你要为我想想!”慕容竹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一走就是一年,虽然口头上说着去要回宗家夺取的家产,可你才多少人?对方多少人?敌众我寡,你将自己置于一个多么不利位置你究竟心里有没有一个底?整个慕容山庄,我能依靠谁?只有你了!” 路遥惊愕地看着慕容竹,他没有想过这些,他一直以为慕容竹的阅历,足以让他承受住自己不在时所受的压力,更何况他还让萧弈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态。 “我要是没有记错,武林大会……是今年开吧?”路遥重新露出的路氏招牌笑容,他没头没脑地问道。 虽然小猫时不时撩拨一下让他知道究竟什么叫做弱肉强食很有必要,但是玩得太过,会被挠的。这不,亮爪子了吧? “你想去和那些冥顽不灵的人争武林盟主的位置?”慕容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还显得很生硬。 路遥又笑了起来,他说:“武林盟主这个位置,我非得拿下不可。” “为什么?” “你不觉得……”路遥顿了顿,“萌主这个位置,意外地适合我吗?” “……”慕容竹沉默地看着路遥,异常悲愤地摇了摇头,衣袖一甩,也不看路遥的脸色,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路遥:“……”我……说错什么了吗? 自从回到了灵剑山庄,路遥的日子又变得非常地散漫,除了每天一大清早起来陪慕容竹练剑,其余时间他都是在调戏山庄里的小丫鬟和勾搭山庄里的小厮度过的。 “你当真就这么闲?”慕容竹放下账目,看着杵在自己面前的笑得有鼻子没眼的男人。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路遥故作深沉。 “在这山庄里,除了我就是你了,即使是给山庄里那些下人做做样子也是好的,每天这样嬉……像个什么样子。” “我要是没有记错,小竹子,你今年才刚满十五吧?” 慕容竹瞟了路遥一眼,不动声色地鄙视了他一阵,才说:“虚岁十六。” 路遥:“……”这难道和我说的有区别吗! 见路遥一脸不屑,慕容竹又说:“武林多少门派对着灵剑山庄这‘天下第一剑’的招牌虎视眈眈,我现在分顾不暇没办法让山庄重回鼎盛时期,既然你在,这重担势必要落在你的肩上。” “等会儿等会儿……”路遥作了个暂停的手势,“你才十五吧,我的七舅姥爷,你怎么能这么会说,我说了,这一届的武林盟主我当定了。” “这么多门派,你何以有这样的自信。”慕容竹蹙着眉说,“不是我不信任你的剑法,但是……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可掉以轻心。” “一切……到时就见分晓了。”路遥收起了笑容,正色看着慕容竹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放出了大话的路遥怎么都不能给自己掉底子不是?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不过打死了“啸地虎”,偶尔和“中原一点红”切磋还能赢个一招半式的,怎么着,都不算太差吧。 现在江湖上,空有名号,没有本事的所谓“大家”海了去了,太极都能打出隔山打牛的气势,沾衣十八帖那是小意思,人家就是个空云个手,都能让对手直接睡地上去,捂着肚子半天缓不过劲儿,只差没给你口吐个白沫,那阵仗根本就不像是进行过一场武学的友好交流,而是中午吃饭不小心吃了半斤过了期的耗子药。 这是嘛?!这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武学的顶峰,你以为只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才算是厉害?瞎!搁两千年前说,这样的理论都过时,最狠的招,是杀人于无形,月飞风高夜,杀人良辰天,怎么样的招才能显示出意境之高?对手必须被你雷的外面儿得焦,里边儿得嫩,若未达到此番境界,不能妄自尊大。 眼瞅着,这武林大会一天天近了,路遥练剑的时间由原来的一个时辰,上升到了现在的一个时辰外加一炷香。练剑的时间长了,这问题也就出来了,路遥借着山庄空出来的剑比划,怎么都做不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去,跟往日爱剑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更是一点儿没有。剑法舞得那叫一个指南打北,声东击西,没一招是他满意的。慕容竹见路遥练到一半,停了下来,将他这道剑法打完也收了势。 “怎么了?”慕容竹见路遥一脸憋闷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张口问道。 路遥举了举手,说:“用着不顺手。” “身为一个剑客,竟然能把自己的剑弄丢,说出去,也不怕那些江湖人士笑掉大牙。”慕容竹白了路遥一眼。 “阿勒阿勒,不是弄丢的。”路遥席地而坐,用自己的袖口擦拭着剑锋。 “那是怎么丢的?”慕容竹也跟着坐了下来。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总不能是你洗澡的时候掉河里去了吧?”慕容竹面无表情地说。 路遥:“……”这尼马不科学,这剧里除了我,其他智商都突破二百了,虽然没被猜中过程,但是结果是一样一样的啊。 “我会吩咐李叔让他下山去钱家庄给你单独炼造一把剑出来的。”说着慕容竹站了起来,“别忘了一会儿到书房里来,上次的剑道你只说了一半。” 一别经年,慕容竹真的和原来那个在客栈里等着敲人竹杠的少年不一样了,古语有云,士别三日,令当刮目相待,慕容竹这种长势,真是令路遥欢喜又令路遥愁啊。 这李叔不愧是在山庄干了这么多年的老人了,说让他下山炼造新剑,少说得花上三五天吧,他一天半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器物,用油布包裹得好好,完全窥不见其中真貌。 慕容竹用眼神示意路遥过来看看,路遥眼中的好奇瞬间化为了兴奋的傻笑,他乐颠乐颠地上前,凑近了,一点点解开面上的油布。 剑鞘的颜色接近黑色,看上去非常的大气,路遥的手握住剑柄,眯着眼感受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问:“李叔,这炼造剑的人,可曾说过剑的名字。” 李叔摇了摇头说:“这打哪儿去说啊,我去说了来意,郭老头从他那墙上扫了一圈,摘下来就给我了。我怕少庄主急着用,急赶忙回来了,是一刻不敢耽搁。” “……”路遥顿了半晌,才说,“那这一天半的时间……” “用在路上了啊,这上山的路不好走,下山的路就更别提了。”李叔照实回答。 “转魄。”慕容竹在一旁打量了许久,这时才开口。 路遥看向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不可置信地问:“转……转魄?” “不久前,我为了去他那里求剑,曾窥见过,很是喜欢。”慕容竹的口吻也带着一丝迷惑,“同他说过,却被拒绝,他说这剑不是常人所能用,说不准一辈子就只能摆在家中观赏。” “听起来挺邪乎。”路遥摸着下巴。 “这把剑是经一块不明质地的金属冶炼而成,在锻造的时候……这剑的内部出现了裂纹,本来以为花了大力气会造出一把废剑的时候,这把剑的裂纹有奇迹般地消失了。”慕容竹说,“郭先生也解释不清楚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能将这把剑给你。” “这说明哥们儿面子大啊。”路遥喜滋滋地擦拭着自己的新剑。 李叔将慕容竹和路遥都挺满意,乐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路遥手中,他说:“这是郭老头让我交给你的。” 路遥看着上了火漆的信封,一挑眉,狐疑地接了过来。他撕开信封将信拿了出来,当着慕容竹的面就展开了,没有一丝避嫌的意思。 “你需要的东西……在你会去的地方?”路遥念着这信中仅有的一句话,突然明白过来,他面色不改将信叠好,收进了袖中。 见李叔和慕容竹都盯着自己,路遥干笑了几声,他说:“对了,上次不和你说了总觉着你少了什么吗?等我几天,准备好了给你。” 慕容竹闻言点了点头。 “李叔,你口中的那个郭老头住在哪儿啊?” “怎么了?这剑不合你心意?” 路遥眯起眼睛,笑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他说:“哪儿能呢,我这是感谢他去呢。” 李叔写了个地址交给路遥,路遥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又在脑子里把路线过了一遍,跟李叔道了谢,一身杀气出了门。 早该知道臭老头不能这么便宜就死了,还以为那什么虎的真有这么大本事,自己都干不掉的人,他能一壶酒一封信就解决了?关键是自己还真就信了,我擦嘞,这智商,都得赶上泥轰棒子了吧。 路遥翻身上马,扯过缰绳,二话不说直接奔下山。 第一百二十九章 路遥一路上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花鸿雁放在后槽牙间,嚼巴嚼巴,咬成渣给吞下去。虽然当初觉着他死的太蹊跷,但是哪儿能往假死上头想啊,也活该了他那段时间萎靡不振,就连看肖亦枫都横竖不痛快。 快马加鞭到了山下的铁器作坊,有一名老儿背对着路遥,打着铁,那姿势那身板儿,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丫的!你以为学会了缩骨功我就不认识你了!路遥一撩袖子,直接上去了,二话没说朝着老儿的背部就是一肘击。 “臭老头!叫你丫装死,叫你丫一声不吭就离开,我我我……我今天要和你决一死战!你有本事吓唬人,你有本事别还手!你有本事吓唬人,你有本事别还手!”路遥说着说着就唱上了。 他下的手,看上去招招致命,可打的,都是不痛不痒的地方,最多在床上躺上两天,顶多不过三天,都伤在了面儿上,筋骨是一点没动。 打着打着,路遥觉着不对劲儿,叫他不还手,他还真不还手啊,他可不傻,知道坏了事。改打为抚,脸上的愤怒顷刻变为谄媚,他狗腿地笑着说:“大爷,我跟您打听一事儿……” 正说着,有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污水,那人没抬头,亮堂着声音说:“我说这水是倒了啊,还是拿后院里浇菜啊?” 路遥听着这声音,回头一看,眼睛里蹭蹭地冒着火,他狠憋了一口气,突然发力,大喊一声:“臭老头,你丫看剑!” 说着就拔出了腰间佩戴着的斩魄,直直地冲着花鸿雁就过去了。原先打铁的那人朝着他后心口给了一击,这不还手不打紧,一还手就直接下了黑手,路遥就差当场没给吐出一口凌霄血来。 “我说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儿,好歹是我徒弟。”花鸿雁上前劝架。 虽然刚刚自己把人打了个没鼻子没脸的,可没下杀手啊,路遥不服,回头一看,话还没说出口,瞧着那人的长相,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嘴唇打着哆嗦,没挤出一个字来。 “他都朝你挥剑了。”肖独孤不满地应着。 “那不是还不懂事吗?”花鸿雁说,“路遥小还不懂事,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跟一个后辈较真儿吗?” 肖独孤:“刀剑无眼,要真伤着你了呢?” 花鸿雁:“我傻啊我,我就不会躲?他这一招一式,哪一点儿不是我教的。” 肖独孤:“你手里还拿着盆,要是闪躲不及呢?” 花鸿雁:“闪躲不及我不会忘他头上泼脏水啊!” 肖独孤:“……” 花鸿雁:“我就说你太小看我了吧,这么多年过去,要是我连一孩子都制不住,怎么制得住你!” 肖独孤:“……” 花鸿雁:“别跟我在这里打点点,我知道你是说不过我,十年前你就说不过我,现在你还是说不过我。” 肖独孤:“……” 花鸿雁:“……你你你,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怕……怕你啊!有本事晚上再比试比试,我就不信会输你!” 路遥眨巴着眼,看着全然没有易容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嘴的,有一种微妙的和谐感,这怎么看都是……在一起了吧! 太特么喜闻乐见了有没有,不管是走剧情还是拖字数,不管是卖萌卖蠢,不管正剧欢脱,这么多章,终于出了一对在一起的西皮,举国欢庆啊!路遥看着肖独孤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和花鸿雁那张素未相识的娃娃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以为是激动的吗?不是啊!这是饱含着真相的泪水!这么分明的攻受真的好吗?!师父,熟话说严师出高徒,你这么不严,我就不用当下面那个了吧? 肖独孤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往屋里走,花鸿雁见着路遥倒是高兴得紧,带着他往屋里边儿走,给他说明之前那件事情的真相。 “啸地虎”周武去未名谷找花鸿雁的时候,肖独孤已经快他一步到了,俩人在短短的一炷香的时辰内,不仅和解了还干柴烈火了,然后商讨了怎么能让彼此在江湖销声匿迹还一点儿不突兀的。 听到这里,路遥插了句嘴:“你不是都销声匿迹好多年了吗?”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知道我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有了个儿子,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就……”花鸿雁红了红老脸。肖独孤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路遥,路遥背脊一凉,脸当即皱了起来,他带着哭腔说:“不能以为那孩子是我吧!” “就是这么说的。”花鸿雁说得那叫一个痛心,“就算我有孩子了,也应该跟我一样根正苗红的啊,哪能像你,浑身散发着……的气息。” 路遥:“……”请问省略号是什么意思,看人填空吗?你真的是我师傅吗?不是我敌手派来弄死我的吗? 本来震惊武林的巅峰之战之后,肖独孤因为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干脆来了个化玉帛为干戈,准备老死不相往来的,花鸿雁的脾气路遥是摸得门儿清,倔得跟头驴似的,一旦下了决定,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肖独孤这人呢,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开头那几年,花鸿雁还等着,可是到后来,渐渐地死心了,再来路遥也需要有人放心思在他身上,这么一打岔,日子过得还真挺快。 花鸿雁是坐得住,可人肖独孤坐不住了。噢,这么多年我因为心里系着你不敢成亲生怕你在别人那碎嘴那儿听着什么风声,更是不愿意亲近,你倒好,孩子都有了,肖独孤那叫一个气。这期间,他还亲自去过谷中几趟,远远的看着,也不走近,头几次只见着花鸿雁一个人,想着大概又是江湖中哪个人造势,编了这么一个谣言四处瞎传,心慢慢放了回去,等他打定主意要接花鸿雁回中原,顺便定下俩人的关系的时候,正巧看着花鸿雁带着路遥练剑了,那眼里啊,满满的都是爱。这下可好,接人?见鬼去吧!肖独孤面色一寒,袖子一甩,打道回府了。 路遥听他师父添油加醋地说着恩怨情仇爱恨史诗大剧,直冒冷汗,这不是在跟他说故事呢吧,这分明是在讨伐他啊,瞧人肖独孤看他的眼神,你看看,你看看!都能甩刀子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上回我们说到,路遥八百里加急夜赴小铁铺,花鸿雁护徒心切怒斥肖独孤。这回我们继续讲花鸿雁肖独孤昔日同僚二三事,路遥得知真相吐槽恩师太坑爹。那啥,就算不押韵成不了章节名,惊堂木也该起了,啪! 肖独孤瞧着花鸿雁一招一式地教着路遥剑法,心里那叫一个气,差点儿没郁火攻心,当即甩袖子走人,愣是近十年没再靠近山谷一步,其中各种欲拒还迎欲语还休我们暂按不表。这头肖独孤死了低头认错的心,那头花鸿雁就X心萌动了。 每个月末总要出去那么几天,还按时按点,又不是大【哔——】妈,一月几天是闹哪样,按时按点是闹,哪,样!你真以为他是去镇上做补给了吗?你真以为他是磨不过路遥给他买桂花糕了吗?你真以为一个正如狼似虎年纪的中原一点红能放着嘴边的肉不吃吗?你真的是图样图新破了啊! 借着各种名义,易容成各种人物,上门挑衅啊,跪求剑谱啊,请求指教啊,甚至有一次花鸿雁装成一孕妇上门讨说法了,那演的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目睹了整个事件的肖大管家说,他活了四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所以,花鸿雁这人,不按常理出牌是出了名的,完全就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肖独孤倒是硬着骨头闭门不见,可是人一走,掏心掏肺的想的又是他,一早就问好了消息,知道人花鸿雁在哪儿落脚,大晚上的,巴巴的就过去了。到了地儿还不进去,坐对面房顶能坐一晚上,目光炯炯地等瞪着花鸿雁住的那厢房,只恨不能把墙壁凿出个洞来。尼马对面房顶多了一个人花鸿雁会不知道吗?一个故意不掩饰自己气息的高手坐在房间外面压力的是多大花鸿雁会没感觉吗? 那是郎情郎意诶哟黑,两厢情愿诶哟黑,奈何俩人中间有那么档子事儿,不能太明目张胆大张旗鼓,上头有人盯着下边儿有人看着,夹在中间实在是太不好受。 好不容易借着巅峰一战分散了众人落在花鸿雁身上的视线,要是一个没忍住真的就【哔——】了,要怎么像每年去花鸿雁衣冠冢给他上香烧纸钱的江湖后辈们交代?要怎么向呕心呕血策划了这么一场没有漏洞的局的肖独孤交代?要怎么! 看着路遥一天一天的长大,花鸿雁心里默默地就埋下了一个念头,他和肖独孤所保守的秘密,不能断在他们这一辈上,既然说了没死就得一直守着,那死了呢?假死……他好歹也算死吧? 于是,一场养成兼带算计,复仇夹杂假死的天雷狗血年度巨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第一根雷管,这跟雷管上写着:花鸿雁是个为情所伤的男人,他爱上了一个不回家的人,一生只能无止尽地等。路遥在此等浓烈怨夫的低气压笼罩下生活个五年十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必定会对肖独孤有所耳闻(甚至有所仇视怨恨),然后再一步一步逼他出山谷,一步一步引领着他去找肖独孤,一步一步指导他找到深藏在书页之间的隐秘,一步一步带领他去寻找那深藏在各个地域不同片区的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上古宝藏。 路遥听到这里插嘴道:“师父,你怎么能那么狠的心,那时候我才多大你就想着算计我,我长这么大真不容易。” 花鸿雁一巴掌拍到路遥头上,他说:“你不容易?我才不容易呢!亲都没结成,直接喜当爹了……当然,我不是说我想成亲,那啥……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也没说我心里不想啊,欸,也不是……那什么……我说我跟我徒弟说话呢,你这眼睛里一时刀一时剑的,闹哪样啊,我嘴上服软那是我让着你,你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啊!来啊有本事,现在就干一场吧!”本来跟路遥说的好好的,正说相亲,花鸿雁心虚地看了肖独孤一眼,这一看不得了,整栋楼都歪的不成样子了,这会儿他正撸着袖子站起来,随时准备冲上去跟肖独孤干架了。 路遥一扶额,他说:“师父,闺房秘话什么的,晚上再说吧。” 花鸿雁:“……你打哪儿听出了‘闺,房,秘,话’四个字!” 路遥:“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我知道你会让着我所以我找你干架’这样小受气场浓烈的讯息,真的不会有损你‘中原一点红’的威名吗?” 花鸿雁一拍桌,脚直接踩上了长凳,他说:“次奥!打哪儿只眼看到我是受了!” 路遥顿了半晌,沉痛地说:“两只眼。” 花鸿雁:“……” 肖独孤:“……” 路遥:“……”以为你光打点我就不知道你在笑吗?太明显了! 花鸿雁:“臭小子不要几天没见就跟我没大没小的,虽然我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没有威严了,但是这不能掩盖我还是你师父的事实!” 路遥:“臭老头……不对!臭小子……还是不对!尼马,连骂都骂不回去了!” 花鸿雁:“酷爱甘拜下风!” 路遥:“……妹的,好想装作不认识你!快拐回正题啊坟蛋!这章字数差不多了!” 上古宝藏是否真有其事,花鸿雁不知道,就是离这个秘密更近一步的肖独孤也说不出来,他们这些影卫之间流传这一句话:“七龙现,天下变”,除却这句话,前人什么都没有留下,先皇也无意于告知更多。 这些零散的地图被均匀地分布在七个人手里,每个人手中的地图能不能被拼成完整的一张尚不成定论。没到被杀死的那一刻,谁都不知道江湖中究竟谁的手中握有这些地图。 肖独孤早年因为毫无顾忌地干着杀手的买卖,树立了很多仇敌,许多人见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在于这些江湖人决斗的同时,他拿到了其他的三份地图,在花鸿雁决定隐居的那一刻起,两人合计着,让他收下了多出的三份。 “为什么,你们要把这个秘密传给我?”路遥不解。 花鸿雁看了看肖独孤便知对方和他想的一样,他长叹一声,说道:“先皇在世时,曾告知我,这江山日后多有纷争,前世因后世果,总要有人替他的那些业障受罪。” “总不能替他受罪的人是我吧?” “世人皆晓先皇有三子,大皇子心机深重,虽有一腔报国之情奈何却无治国之能,二皇子体弱多病,空有旷世之才却也着实不能委以重任,三皇子虽然平庸却深谙治世之道,现在摄政王带着小皇帝,也就是三皇子掌领朝政。” “这说明什么?” “说明帝位之争,不可避免。”肖独孤难得接了句嘴。 “可帝位不帝位的,跟我这一介草民没多大关系吧?” “原来是没有什么关系,可现在关系是海了去了。”花鸿雁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 路遥不说话,等着花鸿雁教训他。 “我也不知道你竟然能够拼出那些地图,还真找到了龙穴,现今看来,你应该就是国师口中的那个‘贵人’了。”花鸿雁皱起眉头,“你若是只是当为了好玩也就罢了,毕竟这事除了你我三人再无他人知晓,可偏偏……” “偏偏怎么样?”花鸿雁说到关键的地方卖起来关子,可把路遥给急的。 “偏偏你遇着了二皇子,还将此事告知了他。” “二皇子?体弱多……陈……陈嘉?”路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花鸿雁苦着脸说:“若你站在了二皇子这边也没有什么,也只能说造化弄人……” 路遥:“……” “你以为灵剑山庄明明已经颓败至此可还是屹立这么多年而不倒?”花鸿雁顿了顿,继续说,“因为现在的家主慕容竹,并不是慕容家的嫡子,甚至,他不是慕容家的孩子。” “千……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路遥一想着现在自己的境地就头皮发麻。 “你若是选择了站在二皇子这边,早晚,慕容竹要对你下手。趁在这之前,若是你想知道笼罩在整个大淮国上空的秘密,就得努力把所有的龙穴探遍。”花鸿雁拍了拍路遥的肩膀,“想必,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花鸿雁答完疑解完惑,就着肖独孤给他上的茶水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整个一个宠溺攻包养的小白脸姿态,那气场,真是一个不忍直视,路遥猛地想起他过来主要不是问什么龙穴什么宝藏的,他最想问的是他腰间这把佩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遥从腰间取下那把佩剑放在桌子上,推到花鸿雁眼睛底下,努努嘴,没说话。花鸿雁抬着眼皮瞅着他,也努努嘴,示意路遥问肖独孤,肖独孤看了花鸿雁一样,挑了挑眉又看向了路遥。 路遥:“……” 花鸿雁:“……” 肖独孤:“……” 尼马到时来个人说上句话啊?眼睛瞟来瞟去的,我哪知道你在说什么!路遥现在面对着的花鸿雁,除了扶额,想不出第二种心情。 “咳咳。”路遥清了清嗓子,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收起了轻佻的表情,非常严肃地说,“这把剑是谁让慕容府上的李管家带给我的?” 花鸿雁茫然地摇了摇头看向肖独孤,肖独孤也用非常细微的幅度摆了摆头表示自己没有见过这样的剑。 “等会儿,这个铁匠铺的老板不应该是姓郭吗?”路遥终于在自己脑海里搜寻一圈后发现了蛛丝马迹。花鸿雁听言,看了看肖独孤,肖独孤回望了花鸿雁一样,再一次挑起眉看向路遥。 路遥:“……”我勒擦,还来? 花鸿雁抠了抠自己的鼻头,他说:“这户人家本来是郭姓手下的,但是我们为了能联系上你,就把它……盘了下来。” 路遥:“……”糊你一脸暴发户嘴脸! 肖独孤没有理会二人的谈话,目光如炬地盯着摆放在花鸿雁面前的那把剑上,接着他猛然起身,伸手欲取剑,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缩了回来。花鸿雁和路遥都对此表示极为不理解,俩人头上顶着问号看着肖独孤。 “转魄。”肖独孤难得又冒出几个字。 “有什么……”路遥话还没有说完,眼睛一,发现花鸿雁的脸色也变了,花鸿雁神色复杂地看了路遥一眼,又忧心忡忡地望向肖独孤。 肖独孤冷笑一声,说:“难怪那郭老儿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个铺子,原来是因为转魄已经送出去了,那一份地图估计……这会儿追不回来了。” “地图?他也是影卫之一?”这会儿连路遥都不淡定了,他只觉得心底升起一股蛋蛋的忧桑,原来第六份地图离他这么近,可他生生与之错肩而过了,嘿,悔死了! 花鸿雁的表情很凝重,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本以为……只是让你接下这个秘密,不会涉及更深,虽然已经卷入了皇位之争,可毕竟还是个……转魄一现世,必定会卷起江湖的一番腥风血雨。” “这转魄那么厉害?”路遥把剑拿起来,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出个门道。 肖独孤抽了抽嘴角,不情不愿地说:“得这把的剑人,能号令全武林。” “我勒擦!”路遥条件反射地来了这么一句。 肖独孤:“……” 花鸿雁:“……那什么,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还是孩子嘛,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路遥致力于将歪掉的话题板正,他说:“就算能够号令武林,也不该跟这什么七龙较上劲儿吧?” “你以为朝堂那些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君王臣子会放任这么庞大的一个势力在民间而不管不顾吗?” “我好像有点儿懂了……”路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花鸿雁接着肖独孤的话往下说:“若只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以你的能力想要摆脱追捕时没有问题,怕就怕这些皇子一个二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非得……把你往死路上逼。” 路遥狠狠地吞了口唾沫,他说:“我只是拿了把剑而已,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那得看,你拿的是什么剑了。”肖独孤说,“‘转魄’自从降世而来,就无人能拔开,剑中的裂缝开而又合,与国师所说的大淮国势不谋而合,这放在寻常百姓眼里,都能往着那些谋朝篡位的叛乱贼子身上想去,更何况是……身居庙堂,心系民间的上位者呢?” 路遥:“……”妹的!不要以为我没有听到你话里头浓浓的幸灾乐祸! 花鸿雁确实是在担心路遥,他眉间的疙瘩打从听到这剑的名字起,就没有消过,他拍了拍路遥的肩膀,说道:“这剑的事,还有哪些人知道?” “灵剑山庄的管家和……”路遥停住了,他有些出不出口,虽然他对慕容珠的第一映像就不好,但是好歹是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的,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慕容竹之间有着那么一点儿惺惺相惜的意味,虽然也只有那么一点儿。 “你赶紧启程,无论是用什么方法,先一步去到武林大会的举办地,夺下盟主之位,既然四人之中已经有一人知晓了,那么……其余三人不多时都能从细作那里得知消息。” “什么时候消息传达那么快了?这不科学吧?”路遥挠了挠脑袋。 “无论如何,不能心存侥幸。”花鸿雁正色道,“若想能够躲一时暗箭,只能先引发悠悠众口,你的地位一高,他们想动手,行事前后也得多想三分。” 肖独孤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花鸿雁的想法,他说:“七名影卫,个个身怀绝技,又是易容的个中好手,茫茫人海,要寻找两个人,难于登天。” 路遥突然想着什么了,他说:“你们为什么想着把地图放在书里?” 花鸿雁听了这话,老脸一红,左顾右盼的,就是不和路遥对视,路遥眉尾一挑,哟呵,还有隐情?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肖独孤,只见肖独孤嘴角含着极淡的笑意,目光缱绻地看向花鸿雁,得,不用说了,又是“孤独一剑”和“中原一点红”不为人知的二三事。 “咳咳。”路遥清了清嗓子,又说,“既然你们选择把地图夹在书里,那么,那什么郭老头的,会不会把地图放在……” 说话间,三人的视线全落在了路遥手中的那把剑上,路遥直觉虎躯一震,菊【哔——】一紧,他一手握剑柄,一手窝剑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剑拔出,剑锋上寒光一闪,照着他眉星剑目的,他长叹一口气说:“好……剑!” 肖独孤:“……” 花鸿雁:“……”,独孤,我突然觉得自己懂你的欢喜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路遥依照自己原来的思路,前前后后将转魄把玩了透,也没见着所谓的地图,他看了眼花鸿雁又看了眼肖独孤,讪讪地笑了笑。 花鸿雁:“找到了吗?” 路遥摸摸鼻子,不说话。 花鸿雁:“让你小瞧影卫吧?” 路遥转而挠了挠头,还是不说话。 花鸿雁:“栽跟头了吧?满意了吧?地图找不回来了吧?” 路遥见花鸿雁那张幸灾乐祸的奸人嘴脸,将转魄用力拍在桌子上,拇指扣住无名指,单竖起食指中指,左手虚撩胡须,哇呀呀呀就开始了,他大声说:“孽畜,受……” 话才刚说出口,肖独孤就将未出鞘的剑抵住了路遥的咽喉,没有人看清他是何时出的手,但是不多时,从他身上凌冽的剑气就让路遥额头冒出阵阵虚汗,路遥做着怪相,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将剑拨开。 肖独孤顺势收了剑,但是神色仍然不善,路遥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师母,压力确实很大,对这个臭老头现在是骂不得更打不得,一腔郁火都要攻心了。既然这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路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拿了剑转身欲走,正当他拿剑的时候,剑柄……脱了。 路遥:“……我次奥!这是搞毛?这是搞毛!!!假冒伪劣都带到这里来了?这不是神器吗?你在哪里听过神器还自带机体分离的?你以为这是什么?火箭吗!” 花鸿雁:“……” 肖独孤:“……” 没有人料到世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神器只是个假冒伪劣产品,才这么一拍,就来了个剑柄剑身分家。路遥才惊讶不到半分钟,就恍悟过来,他连忙拿起剑,将剑柄倒转过来,将里面分成了十余片的锦帛地图取出。 这会儿谁都没有时间惊讶,一个个都摆着正经脸开始琢磨着这份地图上又显示的是哪一处龙穴。花鸿雁凑了过来,帮着路遥整理,不多时,两人便拼了个大概。 “不是一张地图。”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路遥和花鸿雁是都没有说话,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肖独孤,他走上前,从中检出四张碎片放置一边,“这四张不是这幅地图中的。” “何以见得?”路遥表情严肃地问。 肖独孤看了他一眼,瘫着一张脸,幽幽说道:“直觉。” 路遥:“……”直你妹的觉!你以为你是女人吗! 虽然不明白肖独孤的直觉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却意外的……正确,路遥看着无法拼成一整张地图的碎片发了愁,还只剩下一张了,这最后的一张究竟在哪里呢?自己真的能找到吗?还有就是所谓的“七龙现,天下变”中的“变”究竟是几个意思,单纯的字面意思还是更深层次的“那个”意思。 花鸿雁嘴角一抽,他说:“不管是哪个意思对我们而言都不会是好意思。” 路遥:“……看透别人的心理实在是太犯规!” 花鸿雁:“如果你不这么表情帝我完全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肖独孤当着路遥的面揽过花鸿雁的腰,面色阴沉地说:“启程。” 路遥满脑袋的问号,他一摊手,问:“启什么程?” “去找第七块地图。”花鸿雁接着说。 “我……”路遥一扶额,“我根本就不知道第七块地图在什么地方,怎么找?” 花鸿雁和肖独孤一对视,两人同时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地图中一处山峰,齐声说:“昆仑。” 昆仑山,这一届武林大会举办地所在,因地势较高,其山峰顶端终年云雾缭绕,无人能窥得其真貌,而将府邸建在半山腰的昆仑派,也常年深入简出,江湖中人对其所知甚少,但据有关人士透露,昆仑山乃人间仙境,但凡去过的人都会乐不思蜀,不愿再回中原之地,便有了神乎其神的“昆仑一探,人间黯淡”这一说。 放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弈。 从花鸿雁那里离开,路遥快马加鞭回到灵剑山庄,一回来他别的地儿不去直奔慕容竹的书房了,路遥有意无意地向慕容竹打探今年武林大会的事情,得知了这样的一个说法,再往深了问,才知道萧弈的名声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响彻江湖。 “江湖百晓生”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传奇人物,虽说如此,可每个和他接触过、有过生意往来的人都无法说出他年岁几何,面貌怎样,这么些年,这一直是江湖上热门话题之一,并且经久不衰。有人说他长着张鞋拔子脸,有人说他乃傅粉何郎转世,又有人说他是个八旬老二,自然有人说他年及弱冠。路遥听着慕容竹的说辞,忍住自己想要抽抽的嘴角,呵呵笑了两声,其中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当天,路遥就放出信鸽去和萧弈取得联系,向他问及昆仑门派的详尽事宜,却不料……这一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萧弈早已无心过问江湖之事,而朝堂之上又暗潮涌动,各派势力皆蠢蠢欲动,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急关头。一心只想着凑集地图找到自己身世之谜的路遥,断了外界的讯息。,他自然也就不知道沈天佑病重,匈奴再举进攻边塞城池,百姓人人自危,夜不能寐。而此时,萧弈已在奔赴边塞的路上,他穿着铠甲戴着护具,经过粗略的易容早就跟原先模样大相径庭,任凭谁都分不清眼前这张脸究竟是不是病重中的沈天佑沈大将军的了。 正是因为如此,路遥最终没能成功拿到第六张地图中所给的指示如愿以偿地拼完所有地图,他不知不觉间已与第七张地图失之交臂。 不过此乃后话,我们暂按不表。 今年的武林大会江湖中人均虎视眈眈,慕容竹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重振慕容威信的机会,但他年纪尚小,要是真在这样的场面上拂了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的面子,怕是日后的生活更会捉襟见肘,所以他决定让路遥代替慕容一族出战,并且强迫他签下了生死状,不成功,便成仁! 翻身上马,路遥回头看了一眼因为雨水湿气而显得雾气缭绕的灵剑山庄,慕容竹朝着路遥一点头,俩人同时挥鞭,带领着众人飞驰而去,队伍转眼就消失在了山麓的转口。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即使正值人间四月天,在荒凉的大漠,一眼望去也依然土黄满目,歪倒在路旁的胡杨以及骆驼刺更是为这漫天黄沙为衣的戈壁平添一抹萧瑟,赶路赶了一天的将士都有些疲乏了,但是他们依旧保持着阵型,不敢有丝毫懈怠。 “报!”斥候在打探完前方情况后回来禀报。 萧弈坐在马上,面容肃穆,他低头看了立于马下的斥候一眼,说道:“前方有何军情?” “方圆一百里内暂无任何匈奴蛮夷军队的踪影,属下已让部分人员加大了探查范围,不多时应能有消息传回。” “好。”萧逸说完这个字就没有再出声。 事情并不想他们想得那么乐观,已经四月了,再等上四个月,这里的风暴一来,完全就是一座人间炼狱,在这四个月重要剿灭大半侵扰边境的匈奴人谈何容易,都是在中原那等物资丰沃的地带生活惯了的人。 “将军,见天色不早,需不需要安营下来,让大生火吃饭?” 萧弈看了一眼身边的将领,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说:“还不到时候,四月的边塞天气不稳定,在这等荒郊野外露宿,总是没有狼群,黄沙一来,也是无力抵抗的。”萧弈顿了顿,又说:“传令下去,全军推进二百里,赶在入夜前到达最近的镇子,在靠近城门的地方扎营,切记不可扰民。” “是!” 若不是现在的自己坐在这战马上指挥着一干统领,哪怕只早上几个月,萧弈也断然不会想到自己这样怕麻烦的人因为一个认识不过半年的人——关键还是一个男人——拼上自己的性命,虽然有自己的私心在当中,但沈天佑…… 一念及沈天佑,萧弈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听闻这样的消息之后会是勃然大怒还是……忧心感伤,自然前者的可能居多,他那样的脾气,只恨不能千里追凶,然后将他碎尸万段了吧。没等萧弈想更多,队伍又重新出发,战场上没有任何给他分神的机会,他从未感觉死亡离他如此迫近,无论这战争场战况如何,他都只能以死人的身份存活下去。 萧弈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一夹马肚,让坐骑奔跑起来。眼下最重要的,确实是如子善所言,将塞外的情况掌握清楚,无论这七龙是否能够集齐,既然自己站了队,当然要为自己的主公效命。 认识沈天佑是他大胜匈奴班师回朝后不久,三九天里,大街上的行人单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寒风一阵接着一阵,落在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往前滚动着,好一幅寒冬萧景图。萧弈依旧做了易容,他正坐在墙角和他新结识的小乞丐一块儿聊着天,顺便套取些江湖上的轶闻,两人一面说笑着,一面哆哆嗦嗦地吃着已经完全啃不动的烧饼。 沈天佑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马车轱辘滚过青石板路的声响由远及近,萧弈一看这装饰便知是沈府的,深知镇远将军威名,他也就无所顾忌,大大咧咧地盯着那马车看。小乞儿扯了扯萧弈的衣袖,让他不要这么无礼,却拗不过力气比他大上许多肚子也完全不饿的萧弈,又因为怕祸水东引,干脆贴着墙脚,自己先溜了。 萧弈瞧那小乞儿跑路跑得迅速,笑着暗啐了口,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姿态,伸张着自己的腿脚,大大剌剌地靠在墙角。 不出他所料,马车停了下来,马车车帘被车门内的人一把掀开,穿了上好狐裘的沈天佑看了他一眼对了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然后进了望月楼。 萧弈背着沈天佑,唇角一勾,心想着,总算上手了。 他是这种有火炉不烤,三九腊月里出来兢兢业业工作的那种人吗?太不是了啊!要不是陈嘉给他下了死命令,他是说什么都不肯从他那温暖如春的家里挪窝的。 一回生,二回熟对上沈天佑可是一丁点儿都没有用处,想让他注意到自己就只能拿出杀手锏——不要脸! 说到这项技能,萧弈的脑海中慢慢浮出了一个人的样貌,此人不是他人,正是路遥,但凡掌握了他千万分之一的不要脸功力,区区一个沈天佑,完全不在话下。 从沈天佑的下人手中接过肉包子,萧弈点头哈腰地道着谢,三下五除二啃了个干净,却在沈天佑出门时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了。 眼瞅着沈天佑脸色朝铁青发展,萧弈那叫一个乐,就是他自己都想往自己的脸上踩上几脚了,更何况是刚刚才笑意盈盈将肉包子递给他的下人,沈天佑是记住了这张贪心不足、没脸没皮、冥顽不灵的脸,但是萧弈错误地估计了敌人的力量,不知从哪儿窜出三五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硬生生将萧弈从沈天佑的大腿上掰开,完全是一点巧劲不使,可疼的萧弈两天没举起来胳膊。 再往后,萧弈充分发挥了自己从路遥那里学来的不要脸技巧,将“缠”字诀进行到底,直到莫名其妙的,就和沈天佑成了莫逆之交,虽然沈天佑对着他还是摆着一张臭脸,可是有意无意间,敌意少了很多。 “报!前方五百里发现敌军身影!”因为动作太过迅猛,从马上翻身下来的斥候直接扑在了地上,萧弈正了正脸色,看着自己身边一脸疲惫的将士,沉默了半晌后说:“绕路,躲开。” “将军!”听到这样的命令,就是他身边的副将也不能理解了,“此举动摇军心,还望将军三思。” “我是让他们来保家卫国,不是为了送死,这样的情况下,折兵一百自损八千,这种不划算的买卖,你愿意做我也不愿意。” “将军……” “记住,士卒的命也是命,在这种情况遇到敌袭,二话不说就要躲开,士气可以重鼓,人命不能回转。”萧弈一勒马绳,竟是要率先调转方向。 众人见萧弈如此,虽然心中颇有微词,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随着他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沈天佑闷哼一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拿手支着自己的额头,慢慢睁开了眼睛,待他打量清楚周围的环境之后,下意识地做起了防卫的姿态,此时陈嘉正好端着汤药进来,见沈天佑已经转醒,温和地笑着将药递了过去。 “安生养病,我并无恶意。”陈嘉说。 “敢问先生,此地处京中何处?”沈天佑接过汤药并没有往嘴里送,只是带着疑惑问道。 “并非京中。” 沈天佑眯起眼睛看着陈嘉,凌冽的杀意油然而生,陈嘉站在一旁说:“传闻,现今镇远大将军正率一干将士在边塞奋勇杀敌,奈何入了那些蛮夷布下的陷阱,这病一千自损八百,伤亡极为惨重。” “你说什么!”沈天佑惊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陈嘉,“你说镇远将军?我并未……” “在下于此战前曾卜过一卦,卦象上说……‘无极’,其中意味只待沈将军自己摸索了。”陈嘉还是带着他那温润的笑容,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是萧弈?!”沈天佑醒悟过来,“他替我出的战!” 听到卦象的时候,沈天佑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无吉,下下签,九死一生,难逃虎口,难道这一战…… “沈将军果然是明白人。”陈嘉打断了沈天佑的沉思,他看了眼沈天佑的神色,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这……可是欺君之罪。”沈天佑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对陈嘉说。 “既然圣上已经知晓其中缘由,何来欺君一说?” 沈天佑上下打量着陈嘉,突然了悟过来,他瞪大了眼睛,说:“阁下莫不是……二皇子?” “我隐居民间多年,沈将军何以见得我便是当今圣上的二哥?” “坊间传闻,当今圣上最为体己的人,便是向来深入浅出的二皇子,此等大罪能被瞒下来,多亏得二皇子从中周旋。”沈天佑收起了自己诧异的神色,此时面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晦深莫测。 陈嘉见他面色转换间显露出来的担忧,不知无意还是有意开口道:“传闻匈奴现面临着内忧外患,国中政权更替的动荡已经影响了他对我朝的作战实力,相信不日军队就能凯旋而归。” 沈天佑不答话,只想着之前自己突发顽疾之时,萧弈面上所表露出来的神情,他一早就下定决心要为自己出战,甚至知道了此战……可能让他无法班师归朝。 “既然神将军已经醒来,本王便不再叨扰,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只管提,看在萧弈的面子上,我也断然不会苛求于你。”陈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到沈天佑手中,“这是行军前,萧弈交到我手中的,他说等你醒来之时交给你。” 沈天佑接了信件向陈嘉再三道谢,等对方关上房门走出去之后,迫不及待地展开了信封。 “你究竟给了他什么信?”路遥拉着陈嘉的手,一脸的急切。 在武林大会上,随着慕容竹一块的路遥一眼就看到了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中的陈嘉,入夜之后,他摸到陈嘉房中,俩人互相交换着情报,路遥突然问及萧弈的事情,便有了以上这么一段解说。 “萧弈交给沈天佑的信件我并未多看。”陈嘉这话说得路遥眉头一皱,他当即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什么叫做没有多看?” “我当初让萧弈接近沈天佑,确实是看准了沈天佑不会拒绝萧弈这样的情报好手伴之左右,如果情况再顺利一些,成为其幕僚也不在话下,只是我没成想……” “只是你没成想,萧弈对沈天佑是下了真心的。”路遥帮着陈嘉把他没有说出来的话说完了。 “正是如此。” 路遥皱着眉,他看了陈嘉一眼,又问:“那么,你告诉沈天佑‘不日军队就能凯旋而归’,可时至今日,我也未成听闻这样的消息,难不成,全军……” “军队早已班师回朝,只是未对外公开,回朝之时,军中能走能动的人所剩无几,直接去了各自的营地,并未入城。” “为什么?”路遥不解,“按理说他们打了胜仗……难道是因为……” 路遥被自己的设想吓到了,连连摇头,又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没错,替沈天佑出兵的萧弈并不在队列之中。” 路遥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他为这房间走来走去,眉间的褶皱越积越深,他放下一直抵着下巴的手,猛然间冲到陈嘉面前,他说:“你是不是把他安排到了吐蕃境内?” 陈嘉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目光深沉地看着路遥,过了好一会儿他笑着说:“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想,俗语云,刀剑无眼,这战场上,将士一旦分神,战死便是一瞬间的事情,纵然现下江湖人士恭称我一声‘神机妙算’,也不见得我能将任命算的如此之准。” 路遥看着陈嘉肯定地说:“萧弈不会死。” 陈嘉没有接路遥的话,只是带着兴味直视着他的眼睛,路遥被他这么盯着不自在,忙扭开头,他说:“今年武林盟主之位已是我囊中之物,待我寻得昆仑山所藏龙穴,将其中相关的器物交给你,我便离开。” “还有五件,一件一件地寻找光凭你一己之力,须得等到猴年马月?” “陈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路遥长叹一口气说,“总觉得你不该是这幅模样,好像少了点儿什么,罢了,一时也说不清楚,我会向我师父打探最后两张地图可能在什么地方的,找到之后,我会交到你的手中。” 说着,路遥就往门边走去,也不顾陈嘉是否有话要对他说。 眼瞅着又是一年冬来时了,路遥站在庭院里看着被乌云遮蔽住的月亮,长叹了一口气。慕容竹走了出来,将他手中的斗篷披到路遥肩上,对他说:“夜深露重,早日回房歇息吧,明日便该是你登擂台夺盟主之位的日子了。” 路遥没有看慕容竹,仍是仰头看着月亮,他说:“我越发看不清自己了。” “何以见得?”慕容竹说,“在我看来,你是这世间少有的通透人,好像什么事情都能看到它日后的走向,有时候站在你面前,我会觉得无处遁形,在你的眼睛里,我被自动划分为不能深交的一派。” 路遥听到慕容竹这么说有些惊诧,他问:“我……有这么……” “路遥,我不会给你背叛我的机会。”慕容竹负手而立,“但若有一天,我发现你心怀不轨,无论我多么惜才爱才,我都会……亲手杀了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路遥站在擂台正中,都摆好了黄飞鸿的架势,嘴里发出的“阿朵”的余音才刚刚消散,转魄在他的腰间闪耀着妖冶且邪魅狂狷的光芒,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各个角度,专注地等待着第一个上台的猎物。 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等对手上台就能杀他个措手不及,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武林盟主的位置,他是在必得! 路遥不要钱地往外飙着杀气,他在等,等一个敢与自己抗衡的人。 敌不动,我不动,路遥在心中告诫自己,敌若动……路遥的眼睛随着台下开始走动的人而左右转动,我还是不能动!尼马,手都举麻了,腿都蹲酸了,这是想动动不了了啊我去!这少说有一炷香了吧?绝壁有了吧!请问这真的是武林大会吗?你们确定不是来看我耍猴戏的吗?!为毛到现在愣是没有一个人上来挑战,不服你们丫倒是来战啊! 你以为,夺武林盟主的位置难度堪比一次性过英语四六级的难度吗?! 你以为,站在擂台上,前后左右全是对你虎视眈眈,恨不得用眼光杀死你的人吗?! 你以为,一定要经历“长矛共刀戟一色,道士和和尚齐飞”的场景吗?! 会这样想,你实在是图,样,图,森,破,啊! 路人甲:“这姿势,一看就是大家,佩服佩服!” 道士乙:“紫气东来,紫气东来啊!这可是吉兆,大吉兆!台上所站之人,必定就是今年的武林盟主了,幸会幸会!” 和尚丙:“施主气度不凡,若是能带众人渡过此劫,置之死地而后生,也算得一桩美事,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里人数数以百计,危楼耸云,善哉善哉!” 路遥:“……”能不能说人话? 路人甲、道士乙、和尚丙:“恭喜盟主,贺喜盟主!” 路遥看着这些人咧着嘴提前恭贺他取得武林盟主之位的其乐融融、和和美美的场景,胃一阵一阵地抽疼,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喉结因为吞咽口水而上下滑动着,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瞟向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出的慕容竹,只见他对自己笑得温文尔雅,却没有一点诧异之色。 这尼马是不是不太科学?不,太,科,学! 武学切磋?没有!内力比试?没有!拳脚过招?还是没有! 请问你们就因为我是第一个站上来的就直接把我送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是不是不太科学啊?!这样下去,江湖会完了的啊!它真的会完了的,我绝壁不是在危言耸听!请看我真诚的小眼神儿~ “恭喜盟主,贺喜盟主!盟主洪福齐天,寿与天齐!”众人高呼着口号,簇拥着路遥往昆仑派原先准备好的厢房里走去。在他被送入房间的那一刹,厢房的门被用力关上,路遥甚至不用支棱起耳朵就能听到了房门外落锁的声音,这这这……这是选盟主啊还是送压寨夫人入洞房啊?! “比我想象的时间要长。” 路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然回过头,他看着坐在案台前执着狼毫的陈嘉,声泪俱下:“我是不是被耍了?” 陈嘉笑了起来,他说:“江湖中自然多侠士,可这侠士越多,各类仇杀暗杀也就越多。” “这关我什么事?”路遥坐到了陈嘉的身边。 “自然是与你相关的,毕竟眼下……你已经是武林盟主了,而武林盟主就有号令武林各派的权力,以及……处理各门各派大小事宜的义务。” 路遥用他那真诚的小眼神看着陈嘉,谄媚地说:“等会,刚才风有点大,我没听清。” 陈嘉重复道:“有号令武林各派的权力。” “后面一句。” “处理各门各派大小事宜的义务。” 路遥听罢,连连摇头,他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代武林盟主还需要处理大小事宜的,即使需要处理,请问‘各门派’是要闹哪样?我不是千手观音吧?我长得像吗?绝壁不像吧!” “武林盟主处理江湖琐事的效率是在为侠士们所诟病,既然你已经是武林盟主,自然要为众人着想。”陈嘉说道。 路遥特诚恳地看着他说:“陈嘉,请你也为我想一想,这件事我干不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啊,恕不奉陪了。” 说着路遥还真就站了起来,三两下走到了门口,就在他伸手准备用内力震断门锁的时候,陈嘉开口了,他说:“余下可还有一张地图未被找到,青铜器物到我手中的,也只有两件,时间可不多了。” 路遥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板起脸,重新坐回到陈嘉身边,问道:“我该怎么做?” “既然你会跟随慕容竹来到昆仑,自然是知道,其中一条龙脉就在此,龙穴只有你找得到。” 路遥眯起自己的眼睛,他说:“你利用我?” 陈嘉反问:“你何尝不是在利用我?我查过你的身份,即使是花鸿雁也无法说出你具体出现的时间,你这么热衷于集齐地图,不就是认为这可能与你的身世之谜有关吗?” 路遥听到这里,不怒反笑,他鼓起掌来,“不愧为‘神机妙算’陈子善,果然是料事如神,既然你都把话挑明了,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由着你捏扁搓圆了。” “你想跟我提条件?” “我所知道的,一定比你知道的要多,而且是……多得多。” “你想得到什么?”陈嘉收起了一直挂在自己的脸上的温润笑容。 “你这么聪明,一定猜到,不是吗?”路遥盯着陈嘉的眼神变了味道,他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凑近了陈嘉,陈嘉没有避开,眼中带着不屑。 路遥的食指挑起陈嘉的下巴,大拇指暧昧地摩擦着他的下巴,他飞快地含住陈嘉的嘴唇,并且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攻城略地不给他丝毫反抗的机会。许久,路遥松开了陈嘉的穴道,他说:“陈嘉,我从来不比你弱,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不要把你的小计谋用在我的身上,我不愿意告诉你的,即使我死,你也不会知道。” 陈嘉的眼神暗了暗。 路遥笑了起来,他拉开门,背对着陈嘉,停了一会儿,带上门出去了。陈嘉像是被瞬间抽取了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椅子里,大口地喘息着,如果他没有听错,刚刚路遥说的是…… “可是,我舍不得瞒你。即使要我搭上这条命,我也会为你夺下这江山,你想要,我便拱手奉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路遥从陈嘉的房里出来,正对上慕容竹探寻的视线,他咧嘴一笑,说道:“矮油~庄主好兴致啊,这么早就出来赏月亮了?更深露重,小心火烛啊。” 慕容竹斜了路遥一眼,说道:“现在不过申时。” 路遥:“……”真是不知道找台阶,这个时候你应该就说“没错,我就是出来赏花赏月赏秋香”的。 “秋香是谁?”慕容竹问。 “我二姑奶奶。”路遥答。 慕容竹拧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了个二姑奶奶了?” 路遥:“就刚刚。” 慕容竹:“……” 眼瞧着对话的主题越偏越远,慕容竹轻咳一声,把话题带回来。 慕容竹:“你和陈子善说了什么?” 路遥:“我爱他他爱她她爱他他爱他的事。” 慕容竹:“……” 路遥:“庄主还有事情吗?没有事情的话不如同我一道去大堂宣布一下纪律问题啊。” 慕容竹看了路遥一眼,在对方没有一丝破绽的笑容里收起了打探的心思,他跟在路遥身后去了大堂,刚刚选出武林盟主,大家伙儿都挺高兴,昆仑派的食物多是来自深山野岭,味道确实比旁的地方更为鲜美,酒水也堪比琼浆,入口绵滑,回味悠长,两年不见,各门各派秉承着友好交流背地下手的悠闲传统,摆台面上的,都是长老教主们笑意盈盈的褶子脸。 见路遥出来,纷纷站起身,抱拳说着恭喜贺喜,路遥跟一国家领导人一样,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举至胸前,左右微微摆动着。 “盟主请上座。”昆仑派掌门走上前,一抱拳,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先路遥一步餐桌走去,路遥紧随其后,再接着的是慕容竹,不多时陈嘉也走了出来,在下人的带领下也往路遥那一桌去了。 路遥坐在整个宴席的上位,一左一右分别时慕容竹、陈嘉,陈嘉虽入江湖时间不长,但是名声传得很快,其中自然是有萧弈在其中推波助澜,但他确实也有过人之才,慕容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就他所知,路遥不应该会认识陈嘉才对,堂堂皇二子,一直深入简出,为什么这几年在江湖上这么活跃,难不成他跟自己一样,也想着要…… “感谢各位抬爱让在下荣登盟主宝座。”路遥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顷刻,窸窸窣窣哗哗啦啦的衣料摩擦声响起,各门各派的人都站了起来,陈嘉和慕容竹也不例外,“当今,太平盛世,国富民强,武林中事虽多如牛毛,但并非不可靠各门各派之力解决,武林大会适逢盛世,每两年举办一次自然不为过,倘若遇有变数,如何处之?” “请盟主告知。”下边有人高声说道。 “江湖人才辈出,各领风骚,在下的剑法自然不如挂齿,盟主人选隔年更替是多年来的定律,一般人不能轻易打破,但路某,今日愿意一试,在此,我定下七年之约,七年之内若有人打败我,从我手中夺去盟主令牌,他便可号令一方,倘若七年之内,无人能发现我的踪迹,七年之后,崆峒之巅,再谋打算,打擂也好,文斗也罢,随你们去。” “盟主的意思是……” 路遥看过去,见那装束,对方应该是崆峒派的,他笑着应道:“我的意思是,即使现在你就将我放倒,这盟主之位便易于你。” “盟主一位岂可儿戏?”老道士掷地有声,平地一声雷。 “倘若你打不得过我,这便不是儿戏。” “嚣张小儿,看剑!”老道士大喊一声,拔剑而起,足尖点地,顷刻便到了路遥面前,慕容竹的瞳孔骤然缩小,正欲伸手推开路遥,只见路遥伸出两指架住了直朝他面门而来的长剑。 “灵犀一指?”陈嘉看着路遥的动作,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 慕容竹紧接着重复道:“灵犀一指?” 路遥松开老道士的剑,笑着说:“没错,就是灵犀一指。” 虽然不明白这种微妙的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是路遥还是觉得感觉非常好,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身后突然拔地而起的万丈金光。 这个招式在经过自己的探索发现并加以改进之后,用来对付那些出剑路数正的剑客不是一般的好用,就是对上喜欢用榴莲当暗器的怪咔,也能全身而退,路遥看着自己的食指和中指,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句:“我看到了终极……” “看掌!”说着不知打哪儿蹦出来一个一小毛孩儿,哇啦啦叫着就过来了。 路遥一侧身躲了过去,一快一慢一动一静,小孩儿的招式招招狠厉,透着一股置人于死地的味道,路遥接得很平缓,不见有什么吃力,陈嘉坐在一旁静观,脸上一点儿着急的神色没有,倒是慕容竹捏紧了拳头。 “左边。”路遥提醒着,小孩儿真的就按着路遥所说地朝着左边去了。 “右边。”“上。”“右上。” 路遥但凡说一个角度,小孩儿就会打上来,到后来他越来越吃力,渐渐有人发现不对了,不是小孩儿指哪儿打哪儿,是路遥引领着小孩儿出招。 慕容竹眯着眼看已经败下阵却负隅顽抗的小孩儿,再看看现在表情依旧很轻松,跟玩儿似的。 “小鬼头,再多练几年吧。”路遥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哪知伸手刚要去碰,陈嘉就大声喊道:“别碰。” 说话间,路遥的手掌心已经发黑了。 唐门?路遥心里蹦出一个门派,他的脸色当即变了。 “盟主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小孩儿笑着说。 “解药。”路遥面无表情地说。 “盟主若是这么有本事,自己解吧。”小孩儿说着就闪进了人群。 路遥手掌握拳,背到自己的身后,又看了眼那小孩儿,闷着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慕容竹见路遥走了出去,也起身赶上去,陈嘉看着路遥和慕容竹的背影,表情晦涩难猜。 第一百三十七章 慕容竹紧跟着路遥就进了屋,他关上门,走到路遥身边,极力显示着自己的担忧,但是他看向路遥的眼色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我勒个擦!”路遥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把手拿到眼前看上几眼,然后又把这几个字重复一遍,“我勒个大擦!” “唐门的毒并不是无药可解,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慕容竹眯起眼睛,杀气四溢。 路遥一屁股坐圆凳上,把自己已经乌黑的掌心向着慕容竹亮过去,他颤抖着声音说:“我中毒了!” 慕容竹点了点头,他安慰道:“我一定会帮你要来解药。” 路遥:“我竟然中毒了!” 慕容竹:“……”是不是哪里不对? 路遥激动地哆嗦着嘴唇说:“我竟然中毒了!这样的情节!这样的地点!这样的身份!是不是很阴谋论!难道你脑子里没有一瞬间闪过‘究竟是谁要对才上任没多久的武林盟主下毒’,‘他的意图和在,又是谁人指使’,‘唐门是要叛离武林还是已经被朝廷买通’,我了擦啊!是不是很带感儿!” 慕容竹收起自己的脸上的表情,毫无语调起伏地说:“我的脑子里没有办法一瞬间闪过这么多东西。” 路遥:“这就是主角和配角的差别啊骚年!你以为双核处理器还值得在电视上大肆宣扬吗?你图样图新破啊,我已经四核了,立马要进军六核了!” 慕容竹:“我们现在这一场戏不应该出现这样对话,请按剧本来好吗?” 路遥斜了慕容竹一眼,鄙弃地说:“剧本?你都演三十四五万字了啊亲,面对现实吧,这作者完全没有剧本这东西,还不全是靠我撑场子在!” 慕容竹挑了挑眉,他说:“要是我没记错,好像陈子善的呼声最高?” 路遥:“你懂毛啊!第一男主没有第二男主有魅力这是万年不变的定理了啊,没看过霓虹热血动漫吧你,个没童年的!” 慕容竹突然很想捂脸,他问:“这样崩坏下去真的没关系吗?我们还有很多剧情没有演,会出现大BUG的。” 路遥贱贱一笑:“你以为看着文的,还有多少记得剧情?” 慕容竹:“……” 路遥继续说:“说不定,已经没有人看着文了也不一定。” 慕容竹应道:“你忘了大明湖畔的两个呆了吗?” 路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说:“是不是就是那个明明是小白弱受却一定要装成鬼畜荡漾攻的两,个,呆!” 慕容竹:“……”定语太长了…… 路遥:“……”再不拉回来,剧情真的没有办法发展下去了。 慕容竹:“……”是你先崩的,你负责。 路遥:“……”这四个省略号很好的阐释了‘男配无真爱’的定理!马蛋,注意孤独一生吧!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路遥和慕容竹同时扭过头去,他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都在位置上坐着不动。路遥对慕容竹眨了眨眼睛,慕容竹挪开了眼神,不看他。 路遥前倾过身体,小声地说:“你怎么不去开门?” “你去开门才对。” “那你刚才看着我点什么头?”路遥不解地问。 “你说你要去开门,我答应了。” 路遥:“……”马蛋,能不能更不要脸?能不能! 路遥掸了掸自己长袍,快步走过去,把门拉开了,门外站着的人出乎路遥的意料,他挑起一边的眉,扯出一个看似轻蔑实则欢喜的笑来,路遥说:“子善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你手心……是不是已经呈现乌黑?” 路遥垂下眼睑,视线落在陈嘉手中紧握的瓷瓶上,随即,他又抬起眼,正对上陈嘉的眼睛,他倚着门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原先只知道子善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晓古人后通来者,竟不曾知,先生制药也是一绝,唐门的毒,先生……解得了吗?” 陈嘉笑得温润,他说:“可否让在下一看?” 路遥收了笑,他背在身后的手,慢慢伸了出来,握成拳的手一直伸到陈嘉眼睛底下才张开。这会儿,黑色已经蔓延到了他的指腹上,第二指关节下全部浸黑。陈嘉的脸色瞬间变了,路遥不动声色看着陈嘉惨白的面容,笑了起来,他问:“先生可有解毒之法?” “世间……无人能有。” “呵。”路遥假笑出声,“竟然还是无解之毒吗?” “‘乌鸦’。”陈嘉看着路遥的掌心,从嘴里吐出这样的一个名词。 路遥的脸色微变,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常态,就在陈嘉要碰到的时候,他收了手,路遥笑着说:“这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毒,免费让你观看一次已经够了,怎么?还想去我的血样拿回去研究?” “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我一点儿都不关心,要是子善先生无能为力,那么,还请回吧。”路遥说着就要关门。 陈嘉伸手按住即将要关上的门,他头一次用这么不稳的一起说话,“你会死的。” “生无所恋,死亦何惧?”路遥挑起一边的眉看他。 陈嘉乱了阵脚,就在路遥又一次要关门的时候,他恶狠狠地说:“你还没有找到它们!” 路遥笑了起来,他说:“此事,便不劳子善先生费心了,时日一到,我自然会将我所得全部奉上。” 陈嘉的面容被挡在这扇木门之后,路遥看着他的面容越来越小,然后咔的一声,消失不见,门被关上了。 慕容竹悠哉地喝着茶,他举至唇边的茶盏停了下来,眼睛飘向从门边走过来的路遥,说道:“看来,‘神机妙算’陈子善与你挺相亲的。” “不是同一条道上的,再怎么亲,也只是与虎谋皮,生死由命。” 慕容竹听到他这样说,平日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这会儿竟然绽了一个极浅的笑来,慕容竹说:“你以为,这样我便信了你吗?” 路遥看着心机一日甚过一日的慕容竹,无所谓地说:“反正我能活的时日也不长了,等我要死的时候,我就来找你。” “你要去哪儿!”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路遥才站起来,慕容竹已经拔剑抵着他的喉咙了。 “身手不错。”路遥夸赞他。 “拜你所赐。”慕容竹恶狠狠地回着,“你刚才说……能活的时日不长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因为那毒?” “自然。” 慕容竹皱着眉,逼近了路遥,他眯着眼,一字一顿地问:“什么毒?” 路遥笑了起来,他弯着自己的眼睛,像极了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路遥说:“乌鸦。” 慕容竹一把丢开剑,他扯着路遥的衣襟,咬着牙质问:“你明知道那小孩有问题,为什么要和他过招?!你是在寻死?” “人总有一死,还是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比较过瘾。” “你疯了路遥,你疯了!”慕容竹不可置信地看着路遥,嘴唇微微抖动。 路遥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对称的花纹,笑着说:“早在见着他的那一天,我就疯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以慕容竹那脾气,要真能把路遥留下才算是一大奇事,所以当上盟主的第二天,路遥就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为由,非常潇洒地……徒步过雪山了! 路遥低着头,努力避开风头,不让风雪灌进自己鼻子里,他选了个很好的天气出的门,那叫一个万里无云,晴空碧洗,可谁知道走半山腰竟然下起了雪!下,起,了,雪!你看这才几月份!几,月,份!不多凑一点字数,完全不足以平路遥心头之恨啊那是! 好吧……我自重。 昆仑山地势很高,越往上气温降得越厉害,风从各个匪夷所思的地方穿过衣服,直贴上本就不怎么热的皮肤,到了晚上,更是觉得寒冻从骨子里透出来,身上的每一寸都凉飕飕的。 就上一张地图提供的消息来看,龙穴应该就在附近,路遥找了一处岩石,躲在了背风的一面,他把拼接起来的地图掏出来,线路很含糊,不确定是不是走错了路,路遥在快收起地图的时候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原先一片空白的地方,在沾上了雪水之后显出了两行字,路遥心思一凌,心道:帛书右上角的小楷正是这处龙穴的关键! 风雪把路遥的手冻得通红通红的,几乎失去了知觉,鼻子有些呼吸不畅,冷空气从鼻腔直接滑入肺部,整个人带着一种萎靡之感。嘴唇很干,伸手去摸,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已经脱皮了,即使捧起没踩过的雪直接放嘴里嚼也不解渴,喉咙火烧火燎的。 路遥已经在山上不眠不休地走了两天,除了吃干粮的时候停下来坐坐,几乎一直在动,他不敢睡觉,生怕自己就这么坐着,然后身体一歪,就没法儿再醒过来。他把那地图拿到近前,想仔细研究研究那两行字,就在他看清楚那上边儿究竟写的是什么之后,路遥然后狠狠地把地图丢地上踩了起来。 “我勒个擦,我勒大个擦!什么叫做‘不要问我穴在哪里,它的故乡在远方’,尼马以为我是在干什么!我这是在找龙穴啊亲,我真的不是在参加中国好声音!!!给我一句完全不押韵的改编歌词是要闹哪样,正剧风请回来好吗?被玩死了我都要!” 就在路遥踩着地图的时候,咔嚓一声,地面出现了一条一肩宽的裂缝,周围的雪层开始晃荡,继而陷了下去,路遥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随着那些粉末状的积雪一同掉进去了。 陈嘉在离开路遥的房间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往石柏草所在的镇上赶,“乌鸦”之毒无人能解,但要是找到了药引,想要续段时间的命还是不在话下。能被关上“神医”之名,石柏草的医术肯定是有着过于常人之处,只希望乌鸦之毒比自己听来的要缓和,不然,路遥必死无疑。陈嘉想着,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原以为以路遥的身手,躲过那小孩的攻势根本易如反掌,哪知他竟会在最后关头去摸那小孩子的头。想到这里的陈嘉突然勒了马,马打了一个响鼻,后蹄刨了下地,终于是停了下来。 如果说,他是故意让自己中毒…… 陈嘉心道:不好。立马一扯缰绳掉了个方向,又直朝着来时的路回去了。刚刚和他说话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察觉出来,一定有一个龙穴在昆仑山中,此时的昆仑山正值气候多变之时,路遥想要掩人耳目,必然是一个人上的山,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又打了个响鞭,马被催促着疾驰起来,夹杂着黄沙的风直往嘴里灌,陈嘉眯着眼,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他赶回昆仑派的时候,路遥已经离开了,在那里主持大局的不是别人,正是对他身份有所怀疑的慕容竹,见陈嘉进门,慕容竹停止了公务的批改,他挑起眉看着一脸慌张的陈嘉,勾起了唇角。 “子善先生是为何事如此慌张?不止慕容能否帮上一帮?” “快!告诉我路遥在哪里?” 这个回答显然不在慕容竹的意料之内,他当即收了笑站了起来,他快步走上前,对着陈嘉怒目而视,说道:“你走后没多久路遥就离开了,这会儿,你倒是问我人在哪里。” “你看着他往哪儿去了吗?” “他要是施展起轻功来,怕是当今武林无人可比,我怎么看得清他的行踪。” 陈嘉没时间在这里跟慕容竹耗,当即转了身边要走,慕容竹叫住陈嘉,对他说:“在你去找路遥之后,他显得很不对劲,你对他说了什么?” “慕容少庄主,这件事,与你无关,若没有其他事,恕陈嘉先走一步。”陈嘉说着,抬脚就走,慕容竹几个跟头翻到陈嘉身前,挡住了他的路。 “不急,好歹……喝杯茶再走。” 陈嘉冷着脸说:“你不想救路遥,我还想救,没有时间跟你磨蹭。” “呵,‘乌鸦’之毒,天下无人能解,子善先生这会儿便是火急火燎地去寻你师父,怕也是赶不及的吧?” 陈嘉笑了起来,他说:“也不怪路遥会做出这种选择了。” “什么意思?”慕容竹沉下脸来。 “你不也都猜到了吗?不错,我就是你以为的那个人,现在,我们就挑明了说,路遥他确实是我这边的人,可别说什么背叛,打一开始,他的心就没向着你过。” 慕容竹被陈嘉这话激怒,当即运气于掌,正准备拍过去,一个黑影闪进了视线与他对打起来,待慕容竹看清那人腰间所佩戴的长剑之后,有了片刻的诧异,他说:“你莫非就是江湖中盛传的‘独孤一剑’的传人肖亦枫?” “正是在下。”说话间,肖亦枫将佩剑取下,剑未离鞘,就这么打了起来,过了十来招,慕容竹正挡上肖亦枫劈过来的剑,俩人僵持起来。 “亦枫,速战速决,我们还要去找路遥。” 肖亦枫被对着陈嘉,点了点头,慕容竹听到陈嘉这话,分了神,肖亦枫抓住他这破绽,左手立马运气,一掌风过去,慕容竹被推开一丈多远。陈嘉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慕容竹一眼,露出一个极其诡谲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路遥是侧着身体落的地,肩膀直直砸在地上,很明显地听到了断裂的脆响,剧烈的疼痛在片刻之后席卷了身体各个角落,路遥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紧咬着自己的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怕叫声太大会引起雪崩。 洞口距离地面并不是很高,要是这边的崖壁好攀爬的话……路遥将肩膀用力向上抬起,剧烈的疼痛提醒他,想凭借一己之力爬出去是不可能的,为了方便自己看清四周的景色,路遥不顾强烈的痛感极力昂起了身体,这里不像是天然的洞穴,倒像是人工凿出来的,石壁很光滑,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搭手放脚的地方。 路遥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抬抬头向上望,往上能看到天空,依旧在刮着暴风雪,有风从洞口灌进来,很冷。路遥封了自己的穴道,痛感顿时消了很多,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向四周张望了会儿,看到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洞穴,越瞧越觉得眼熟,路遥忙掏出地图一对比,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很多景色对上了,但是也有一些偏差……路遥的目光落在自己正前方突然多出来的一条道。 盯得时间越久,他的脑子就越糊涂,好像有个人在他耳边不断地说走过去走过去,等路遥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周围的景色和刚刚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掏出火折子点上,在四周扫了一圈,心想,估计得是出事了。 石壁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路遥挑了挑眉,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的熟悉,总不能是石中人吧,他笑着安慰自己,等拿火折子靠近了,路遥被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镇住了,因为在那么一刹,确实有一双眼睛对上了他的,他能够肯定,绝对不是错觉。 搞毛啊?这是搞毛啊!不是吐槽文吗?这不是耽美文吗?这不是写着写着写崩了开始自娱自乐的文吗?现在走个毛的惊悚向啊我说,没人会信了啊已经,酷爱点回来走正剧风,你还有很多剧情没有走完!这会儿出个什么石中人啊我说,别拿盗笔不当耽美,不对!小哥无邪肯定西皮,也不对!回不来了好吗!路遥眼角抽搐着。 就在路遥分神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头上滑了过去,路遥下意识地片开,不多时,那个东西又来了,他的左肩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右手又拿着火折子,这时候要是火一灭,他的处境就更危险了。路遥没多想,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管走不走下去都是一个死,与其在这里等着,还不如找找有没有出口。就在他要往前走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脖子后边,有一阵阴风吹过…… 陈嘉和肖亦枫一路往昆仑山上去,暴风雪掩埋了路遥的行踪,他们站在茫茫的雪地上左右四顾,完全没有头绪。肖亦枫看了陈嘉一眼,识趣地什么都没有说。 陈嘉穿着狐裘斗篷站在茫茫雪地上,他仰头看着巍峨的昆仑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肖亦枫,他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肖亦枫站在陈嘉身后,一言不发,也抬起头看不远处的雪山。要是路遥遇上了那东西,就别想回来了,但是就现在掌握的资料来看,最后一张地图一定就在这处龙穴之内。强忍着心里的不适,陈嘉转过身去,他面无表情地说:“回去吧,要开始布置了,既然路遥会定下七年之约必是有他的道理,这和上次卜卦卜出来的结果也契合。既然如此,我们……且信了他这一回吧。” “是。”肖亦枫抱拳退出一条路来让陈嘉先走,自己随后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山下走,寒风割在脸上,刀刀入心。到了拴马的地方,陈嘉翻身上马,他一拉缰绳,扭过头又回望了一眼,昆仑山脉在他眼中映下阴森可怖的剪影。 “主公,若再不动身,怕是会引得石先生起疑。”肖亦枫见陈嘉看着那山久久不驱马,提醒了一句。 陈嘉手一抬,示意肖亦枫噤声。不多时,陈嘉挥了一个响鞭,一夹马肚,离弦的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陈嘉,你要记住,娘今时今日会变成这样,全是拜那无情无义的皇帝所赐,无论如何,你要替娘报仇,要让娘能含笑九泉,他日,你若不登帝位,娘死不瞑目。 陈嘉又挥了一个响鞭,马匹发了疯一样狂奔起来,冷风不停地往陈嘉身体里灌,怎么都填不满。 早知今日,何苦当时要走上前去问那一篮桃花钱数几何?早知今日,何必秉烛话夜雨煮酒论英雄,若能早知今日?我定会远远地避开你,即使少了至关重要的几枚棋子,得绕上一大圈路去把这局圆回来,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入末路,却无计可施。 ——我不图别的,我图的,是你这个人。 ——陈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陈嘉,我从来不比你弱,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不要把你的小计谋用在我的身上,我不愿意告诉你的,即使我死,你也不会知道。 ——可是,我舍不得瞒你。即使要我搭上这条命,我也会为你夺下这江山,你想要,我便拱手奉上。 脑子里路遥的面容越来越清晰,陈嘉猛地一拉缰绳,马受到惊吓,高高地抬起前蹄,陈嘉猝不及防,被甩到了地上,肖亦枫当即勒马停了下来,翻身下去看陈嘉的伤势。他侧卧在雪地上,肩膀传来一阵剧痛,那痛似乎经由他的血液一路回流到心里,连带着心脏突突地酸痛、胀痛、刺痛。 “主公,伤到哪里了?” 陈嘉用自己的左手支撑着坐了起来,他的视线落在昆仑山上,拧着眉头没有应肖亦枫的话。他从来没有如此地憎恨自己的身份,他不敢想,若有一日他登上了帝位,这泱泱大国之中竟没有一个再能让他笑出来的人时,这心,该如何死如灰寒如冰。 肖亦枫看出来陈嘉眼里的挣扎,他面无表情地搀扶起陈嘉,将他扶到马边,小声地说:“主公曾提醒过亦枫,若到他日,主公心有一刻动摇,便将这句话赠予主公……” 陈嘉看了眼肖亦枫,眼中满是犹疑。 肖亦枫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切,以大局为重。” 陈嘉在雪地上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声嘶力竭。原来他自己早知道会有今日,他自己早就知道了。 “主公切勿忧心,路公子福大命大,自然能够安然无恙地出来。” “没错,他不会死的。”陈嘉再一次笑了起来,这次的他,笑得温润如玉,瞧不着半点瑕疵,他说,“我都还没有死,他怎么能死呢?我是要死在他的剑下的,我该死在他的剑下。” 肖亦枫沉默地站在一边,见陈嘉有意上马,上前伏了下来,陈嘉一抬手说:“亦枫,你虽跟随我的时间不长,但却是我最得力的干将,我定然不会辱你,起来吧,往后,莫做这些折煞了自己身份的事情。” “主公教训的是,亦枫明白了。” 帮着陈嘉上马之后,肖亦枫也回到自己的马上,陈嘉说:“是时候着手百花楼和朝凤院里的事了,二者在前几年只用作收集情报,这几年可以往更深了发展,他日定是个不小的助力,且记着要精细挑选里边的人。” “属下明白。” 吩咐完这些话,陈嘉长吁了一口气,他坐在马上看着前方漫无尽头的道路,心下一片凄然。 第一百四十章 慕容竹缓过气之后,站直了身体,他吩咐李叔给他准备些干粮,再给他备上一水囊的酒,二话不说开始擦拭自己的剑。李叔见此,忧心忡忡地说到:“昆仑一脉,险象环生,少庄主还是三思而行,莫逞一时之能。” 慕容竹停下手中的动作,眯起一只眼睛,顺着剑锋看过去,剑尖闪着冰冷的光芒,他满意地挑了挑眉,对李叔说的并未多放在心上,慕容竹应道:“路遥能去的地方,为何我不能,既然‘七龙现,天下变’已经世人皆知,有了路遥这个助力,陈嘉一行必先于我们找到了不少,难不成你要看我这么坐以待毙,任由着他踩在我的头上?” “少庄主有所不知,这昆仑山中许多地方看着是实的,一脚踩上去指不定就掉进那天然的洞穴中。”李叔站在原地不动,没有半分想要去做慕容竹吩咐的事情的意思。 “那又何妨?我就不信以我的轻功还上不来。”见李叔还要说话,慕容竹抬了抬自己的手,阻止了他,“莫要多说,我心意已决,多说无益,还是去准备我吩咐的东西吧。” “少庄主当真如此器重路公子?”李叔没管慕容竹爱不爱听继续说道,“既然路公子来到慕容山庄的意图不轨,为何少庄主还执意要去寻回他?” “我是去寻龙穴!”慕容竹打断他,“陈嘉鲜少关注江湖中事,这次他会出现在这里,必定和龙脉相关,但凡有一丝可能,我就不会将其断送。” “少庄主……” “李叔,按我说的去做吧。” 见实在没有可能劝回慕容竹,李叔长叹一口气,转身出了房间,不多时他将已经准备好的干粮酒水装在包袱里递给慕容竹,慕容竹接过之后,李叔又给他理好斗篷,慕容竹朝他点了点头,快步出了门。 他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了,依照路遥的脚程算,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到了半山腰上了,他得操捷径赶过去,慕容竹心里想着最短的路程,紧拧着眉头翻身上马,李叔跑了出来他说:“少庄主,山庄不可一日无主,老朽……老朽无法伴你上山,却不能见宗家借此时机再次窥伺本家家财。” 慕容竹扯了扯缰绳,安抚着烦躁不安的坐骑,朝着李叔点了点头,他说:“你先回去吧,事成之后,我会尽快赶回来了,山庄中琐事就劳烦李叔了。” 李叔站在马下,看着面容日渐英气的慕容竹点了点头,慕容竹长看了李叔一眼,一挥响鞭朝着大山深处骑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在慕容竹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阴了下来,马匹显得愈发狂躁不安,慕容竹环顾四周,未曾觉察有生人气息,心中虽有顾虑,却仍是驱马让它跑起来。显然,他的坐骑没有接到他传达的命令,在原地转圈不愿前行,慕容竹捋了捋马匹的脖子,安抚了一会儿,一夹马肚,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马匹疯了一般直往前冲,慕容竹一时大意,手脱了缰绳,只能伏在马匹身上,眼瞧着就要到悬崖边上了,慕容竹驭马不能,只得跳下去,哪知他一落地,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慕容竹暗道不好,不待他反应,他整个人合着那块悬着的雪层崩落下去,直坠入崖。 “什么人?出来!”路遥眼角的余光朝后望着,手中的火折子照不到那里的情景,他稳了稳心神继续朝前走,不多时,那种阴风吹过的感觉又来了。 路遥:“……” 这种“我就是躲在暗处我就是不出来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蹭得累品质实在是让人很累啊。我又不是来盗墓的,你丫不要装神秘了,有本事你装成禁婆啊,有本事你装成海猴子啊,有本事你装成粽子啊,只会往人脖子后边吹冷风算个什么本事,不服来战! 路遥冷下脸来,一手搭上腰间的转魄,只待对方出手就能手起刀落,保准不洒出一滴血,就在那阴风再一次出现的时候,路遥准过身,正准备一个横扫,却被眼前的景色骇出一身冷汗。 他刚刚走过的路,只剩下紧紧贴着他的一堵墙,从里边一闪而过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像是人类的,反倒像是……某种猫科动物,在黑暗中闪现着点点荧绿的光。 路遥将转魄拔了出来,他退了几步,架起剑,只朝着那堵墙刺去,剑尖抵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刺啦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路遥皱起了眉,他谨慎地后退了几步,就在他往后走的时候,头顶上的石幕缓缓下落,除了带出的风,什么声音都未曾发出。路遥看着那石幕无声无息地隔断了他与前一个石幕之间的路,他挑了挑眉。慢慢往后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另一块石幕也落了下来,路遥抬头望过去,头顶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后路被断,他只能不停地向着前方走,就在他准备选择左边那个洞口进去的时候,右边突然传出了极为刺耳的蜂鸣,路遥的听力比普通人好,这蜂鸣声在他的脑子里无限放大,刺得他头疼欲裂,不多时,他的眼中失失却了神采,像个木偶人一般,动作僵直地朝着中间的那个洞穴走去,每个关节都十分僵硬,这让他走路的姿势十分不自然,蜂鸣声持续不断地在洞穴里回荡,每一次加强,路遥的动作就僵硬一分,直到他的手无法握住转魄。 火折子落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然后慢慢熄灭。转魄就落在火折子不远处,在最后的余光中,闪耀着暖光的金光。 路遥晕晕乎乎地从恍惚中回过神,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密闭的石室里,灯光通明,一洗刚才的阴森可怖。墙壁上写满了蝌蚪一样的文字,路遥凑近了点去看,却踩中一个机关,墙壁上的蝌蚪字全部消失无形,翻过去的墙砖,慢慢品出一句话来。路遥自左向右念了一遍:“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贵……” “黄金?”就在路遥模棱两可地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最底端的火炬灭了。 卧槽!搞毛啊这是?还带声控的?是不是不太科学啊!!! 路遥扭过头又思考起来,啊有了!路遥带着得意洋洋的口吻笃定地说:“生命!都说生命诚可贵……” 火炬又灭了一个。 卧槽!被自己蠢哭了!!!这个名句读完最宝贵的明明是自由啊!!!说生命是要搞毛啊!!! “自由!”灭了一个。 “爱情!”又灭了一个。 “智慧!”继续灭。 “本命!”还是灭! “墙头!” 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路遥跟前的火炬也灭了,石室一瞬间暗了大半,那种阴森森凉飕飕的感觉又来了。 次奥!!!答案究竟是什么啊!!!马蛋绝壁不可能是那东西吧!!!绝壁不可能吧,要是那东西我就一辈子是受啊!!!反攻多少次都只有被压的命啊!!! 路遥眼一闭心一横,压上他毕生的性福,战战兢兢地报出一个答案,就在他等着所有火炬全部熄灭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石室另一端的门轰然大开。 路遥看着自己面前的石壁,气沉丹田,大嚎一声:“卧槽!答案是切糕会不会太不科学了!!!尼马真当一车切糕十六万了吗!!!朝对不对背景不对人物不对,除了作者的智商什么都不对啊我说!!!这特么是要逆天吗!!!来吧要死一起死,让我先杀了作者再和你们一起同归于尽!!!”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陈嘉回到客栈的时候,石柏草正在房中摆弄他的草药,见陈嘉推门而入头也没抬,陈嘉走到石柏草身边,定了会儿,然后说:“师傅,你可知‘乌鸦’之毒怎么解?” 石柏草听到那两个字之后,诧异地看了看陈嘉,他拍拍手中草药的碎屑,走到了屋中央的圆桌边坐下,陈嘉跟了上去,一掀衣摆坐在了石柏草的身边。 “谁中了乌鸦之毒?”石柏草倒了杯茶水递到陈嘉面前,陈嘉双手接上,微微躬了躬身。石柏草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讲这些虚礼,“现在已经到了哪一层了?” “徒儿不知,乌鸦之毒仅是耳闻,之前未成接触,此次前往武林大会,遇上了趟唐门中人,路遥掉入了对方的陷阱。” “路遥?”石柏草皱皱眉,“他可不像是那种不谨慎的人,好歹是‘中原一点红’花鸿雁的徒弟,在花鸿雁手下的,断然没有被暗算的道理。” 陈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唐门出的是一个小孩儿,对路遥的行事方式颇为不满,于是冲出来说是要同他一决高下,路遥在胜出之后,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发,即刻便中了毒。” “等等!你是说路遥伸手摸了那小孩的头发?” 陈嘉顿了半刻才接上:“正是。” 石柏草:“……” 陈嘉:“……” 陈嘉轻咳一声,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石柏草看了眼陈嘉,用极为哀痛的语气说:“没什么,只是被他的智商蠢哭了而已。” 陈嘉:“……”师傅,我一个人撑着这篇文,不要让我也崩了成吗? 见陈嘉因赶路而略微发白的面孔,石柏草的眉头紧皱,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了过去,陈嘉接过来,拔了瓶塞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和水服下,不多时气息平缓下来。 石柏草见陈嘉已经好转,又把之前的话题提了出来,他说:“莫非……坊间传闻的‘乌鸦’并不是一种毒药,而是一种……” 陈嘉见石柏草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用不是很去顶的口吻帮他把接下来的话续上,陈嘉说:“一种人蛊之术?” “正是!”石柏草说着就起身朝着内室的书案边去了,他从自己带出来的书籍中翻找,陈嘉静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如果当真是人蛊之术,那么路遥能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唐门善用毒,且手段狠戾,自成一派不与他派接触,若是路遥亲手设计了这局,其意为何?总不能他就是想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不,要是路遥,还不定能干出些什么,自己同他接触了那么长时间,他心里所想脑中所思,竟是一点都把握不住。 “找到了!”石柏草惊呼出声,“原来传说中的乌鸦竟是这么回事,好哇好哇,这会儿,路遥人在哪里?” “昆仑山上。” 石柏草挑起眉看他,不多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他说:“看来,他确实是在演一场戏啊。” “此话怎讲?” “乌鸦唯一的药引不是他物,正是昆仑山山崖边上的白玫。白玫一年长叶一年开花,而后的三年可结出一果,倘若想要续命,自然得往昆仑山上去。” 陈嘉听了石柏草的话,垂下眼眸,路遥什么时候和唐门的人那么熟悉了?自己竟然是一点风声未成听闻,再来,他上昆仑山真的是为了找寻白玫的吗?其中必有一处龙脉,若寻得龙穴,那么就只剩下一份地图没有找到了。 “他可曾和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石柏草往自己编制的医典上添加着草药的特性,写完一种之后,停下笔,抬头问陈嘉。 “他去寻龙穴了,约莫会晚些同我联系。” “什么!他在寻龙穴?” “是。”陈嘉不明白石柏草为什么这么激动。 “昆仑山上的龙穴是假的,若是进去了,能出来的可能少之又少,你怎么就不同我商量商量呢?” 陈嘉看着石柏草,眼眸流转间脑子里里蹦出一个有一个的想法,他问:“师傅莫不是当年暗卫之一?” 石柏草已经无心再隐瞒下去,当即点了点头,陈嘉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他扶着书案稳住身体,忙问道:“若真是进到那处假龙穴,有多少几率可以生还?” “九死一生。”石柏草回答道。 “我派人去找他!” “慢着!”石柏草喊住已经转身了的陈嘉,他说,“昆仑山上的龙穴确实是假的,但倘若他……能够破解穴中谜题,自然能够安稳地进入到真真的那处龙穴之中。” “第七处?” “正是。”石柏草带着陈嘉回到原桌边坐下,待两人都坐好,石柏草继续说道,“当年我们暗卫七人,一共分得六张地图,世间皆传闻‘七龙现,天下变’,却不知他们争抢的地图只有六份。” 陈嘉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盯着石柏草,似乎想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窥见什么隐秘。 石柏草苦笑一声,将当年之事缓缓道来。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由专人培养,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成为皇上身边的一名暗卫,其道路之艰辛,过程之险恶不提也罢,就当他做好了为皇上效力的准备时,管理他的上级却让他开始学习艺术,他师从太医院各太医,并且出宫游历了三年,拜访各地名医名师,终于学成归来。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先皇,宫里的规矩甚严,像我这等身份,是不能得龙眷宠窥其真颜的,从进入书房直到离开,我瞧见的,也只有他的龙靴。”石柏草的话语里带着一股怀念,“与我想象中不同,先皇是位极和善的人,他把地图的事情告诉了我,却没有与我说究竟是那些人拥有它,我只知道这些地图被分散得很开,普通人根本难以巡回……” 石柏草说,第七张地图其实并不存在,只有集齐了全部的六张地图,才能窥得第七处龙穴所处之处,既然同皇室血脉相连,龙穴自然是有虚有实,全国各处大大小小被人为开凿出不下二十处伪造的龙穴,其中也埋藏了大量的珍宝,与真龙穴相差无几。但假龙穴有进无出,机关暗道重重叠叠,让人防不胜防。 “路遥既然能寻到昆仑山中去,他手中所拿的地图分量着实可观。”石柏草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带着赞叹的意味点了点头。 “有可能全部的六张都在他的手中吗?” “难说。”石柏草说,“既然他身中乌鸦之毒,你又何必担心,陈嘉,有时候,你的疑心病太重,这对你往后要走的路,非常不利。” “师傅教训的是,徒儿谨遵教诲。” “说了多少次也只是嘴上应承着。”石柏草笑了起来。 陈嘉勉强跟着扯出了一个笑容,他从怀里掏出路遥给他的两枚青铜器物放在桌子上,推到石柏草面前,对他说:“师傅,我研究了许久也不见这些玩意儿究竟有何作用,既然您对七龙如此熟悉,且帮徒儿看看。” 石柏草瞧见那青铜器物的瞬间,眼睛就眯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石柏草从陈嘉手中接过青铜器物,拿到眼前细细地看了起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石柏草将其还给了陈嘉。 见石柏草沉默不语,陈嘉问道:“师父可曾看出点什么?” 石柏草道:“做工精美。” 陈嘉:“……” “却未曾见过此等器物。”石柏草进入了正题,“我早年生活在皇宫中,青铜器物上的纹饰都有着明确的象征意义,但是你看你手中的这几个,它们不像是常见的纹饰,倒像是什么动物。” 陈嘉将手中的小玩意翻来覆去的摆弄着,紧皱着眉不解地看向石柏草。石柏草长叹了口气说:“这件事得慢慢来,不急在一时。” 陈嘉听罢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小玩意收了起来。眼下,他们还有许多要准备的事情,陈嘉无暇顾及那么多,石柏草又不愿插手其中,培养起来的亲信多安插在了别处,自己身边只留得肖亦枫一人。 “早些回扬州将事情都处理了吧,有些东西多存在一天都是威胁,现下路遥夺得了盟主之位,整个武林都算是你一般的助力了。”石柏草起身往内室走,想是去收拾细软,准备和陈嘉一道回去了,“慕容竹的身份昭然若揭,迟早有一天你得除掉他。” “师父放心,慕容竹不会再是我往后道路上的绊脚石了。” 石柏草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已经下手了?” “没对他下手。”陈嘉笑了起来,恢复了往日温润的模样,石柏草悬着的心沉了下来,他就是怕陈嘉急功近利,落人把柄,还没等他这口气完全吐完,陈嘉又说:“不过是在他的马上动了手脚,只要他出去追路遥,必定会遭遇不测,昆仑山地势险恶,更何况我去的时候还下着雪,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石柏草听后长叹一声道:“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可真的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了,先皇血脉单薄,偏偏又正遇上预言现世,四龙得道一龙飞升的说法,你们兄弟四人自相残杀,何时才是个头啊。” “既然只有一龙能飞升,自相残杀,便是注定的局面。”陈嘉敛了笑,握着青铜器物的手紧了紧,面若冰霜。 慕容竹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晕晕乎乎的,他眼前的景物不停地摇晃着,闹得他头晕,闭上眼休息片刻再睁开,才把自己周遭的物什看清楚。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坐起身来,却被快步上前的人按了下去。“我爹说你伤得很厉害,要不是因为是习武之人,救都救不回来。”说话的姑娘穿着农家女儿常穿的粗布裙裾,模样长得挺端正,说话的时候笑得很开,不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这话别对我说,要说啊,对着我爹去,我爹把你救回来的。”那姑娘站在床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我就苏素,你现在不能下床,就好好休息休息,也没有什么给你解闷的,这山谷太闭塞,没有新鲜玩意儿。” “无妨。”慕容竹还是没大缓过神来,他看着苏素,露出个笑来,苏素见慕容竹一笑当即红了脸,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往后大家相处的时间还长,不能总喂喂喂的叫你吧?” “我叫……”慕容竹瞪大了眼睛,他发现,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苏素等了半晌不见慕容竹回答,也不恼,笑着说:“若是不方便也就算了,萍水相逢而已。” “不是,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苏素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我去叫我爹来看看!”转身就朝门口跑去了,慕容竹都来不及拦住她。 身上各处隐隐地透着疼痛,他想翻个身却没有力气,只能平躺着。心里有什么东西压着,很沉重,好像有什么事情是现在非做不可的,可又想不出来,整个人都不是很畅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得伤,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只是有东西不停催促着他想,可越是这样大脑反而越是空白。 恍恍惚惚间听到有人说话,然后意识慢慢消退,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路遥半摸索着往那扇空开的石门走去,里边有微光传来,隐约还能听到水声。走近了一看,是一个不怎么深的洞穴,有水不断地从顶上的石钟乳滴落下来,连成一幕幕水幕墙,地上全是水,却也不见漫出来,有几处石墩供人往里走,隔得步幅不长不短正合适,路遥觉得这样的场景异常的熟悉,可就是不怎么想的起来在哪里见过。 突然一双眼睛从自己的眼前闪过,路遥下意识跟着那双眼睛移动的地方望过去,一无所获,本想着错过了一次机会,没料到,过了一会儿又瞧着那双眼睛了,路遥一步一步地往里走,水滴在他身上很凉,他惊醒过来,看看四周,总觉得会从哪里飞出福观音大士的画像,然后说上几句:你还没有变成真正的孙悟空托世,这是因为你还没有遇上那个给你三颗痣的人,当你遇上他之后,你的一生就会改变。 走到最里边的时候,路遥看着放在石头上的一枚羊脂玉的玉簪和被它压这的一张极为眼熟的帛书,路遥就“……”了。 这特么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整人招数啊,我五百年前又不是孙猴子,又是水帘洞又是眼睛的,搞毛啊这是! 路遥抽抽着嘴角弯腰去拿那枚玉簪,就在他手指尖刚碰到那温凉的触感时,脑子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无数莫名其妙的信息疯狂地涌了进去。太阳穴剧烈地疼痛起来,路遥弓下去,蹲在地上紧紧地箍着自己的脑袋,咬着牙承受着这样突如其来的剧痛。 高耸入天的楼房,四个轮子的巨型甲壳虫,在路上跑来跑去,有光亮在店铺的牌匾上一闪一闪的,姑娘们穿着露出手臂和长腿的衣裳说说笑笑地走着,一切是那么新奇有那么熟悉。 路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微微挑起了眉,他什么话都没说,拿起最后那张地图,往洞口走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漠北和印象中一样,不管是什么时候来都是这么的……黄?路遥被自己脑子里瞬间闪出来噎得抽了抽嘴角,漠河镇的城门大开,有拿着戈戟站在城门两侧,松松散散的卫兵,路遥穿着身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龙门客栈已经建起来了,往来的客人并不多,掌柜和小二都挺闲的,路遥走了进去,要了壶酒和几个白面馒头,再包上一斤牛肉,慢条斯理地吃着。他打量着这间装潢还显得挺新的客栈,唇角一直勾着。 “小二。” “欸,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小二麻溜地过来了,弓着腰问候着。 “这里还有住房吗?”路遥的视线落在了门外那个衣着褴褛的小孩身上。 “有!当然有!客官是要上房啊还是……” 路遥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子放在桌子上,笑着说:“我需得住上几日,这些钱,可够?” “够!够够够,那你吃着,小的去给你准备准备。” 路遥点了点头,继续吃起馒头来。漠河是大淮国的最北边,与之接壤的多是未曾开化的蛮夷,时常有商人带着草药货物出塞,从内地过来的草药一出了这边塞,价格那是蹭蹭蹭地往上涨,路遥想着什么时候能遇上一队,跟着他们出塞,然后去把那件事办了。等那件事一办完,他在这里的任务也算是告一段落,能够安安心心地回老家了。 这么想着,路遥不自觉地把手掌心翻开来,乌鸦的毒已经让他整个左手手臂全部变黑,表层毛毛的,摸上去不像是皮肤,倒像是鸟类初生的绒毛。这唐门还真是有一手,能把毒制得如此出神入化,不愧是用毒大教。 路遥吃完馒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包上余下的干牛肉,由小二带着上了楼。 自从那日在昆仑山的洞穴里发现了那枚玉簪和最后一张地图之后,路遥像是开启了之前没用过的新技能,整个人焕然新生,一点也不着急自己身中剧毒,孤身一人从昆仑一路向北直奔漠河,乌鸦在途中发作过一次,万蚁噬心的痛楚路遥每想一次都头皮发麻,不过那小子说清楚了,这毒最开始是每半年发作一次,一年之后是三个月发作一次,再往后推是一个月发作一次,慢慢变成七天、三天、一天、一个时辰到最后暴毙而亡。 慢性病毒,路遥在心里给他下着定义,随后又想起了那小孩提醒过不能过多地使用内力,不然毒素会加快入侵,不出半年必死无疑。路遥扯着嘴角笑了笑,半年时间已经够他完成很多事情了,虽然也想早点回去,但是慕容竹那边还有主线任务没有完成,不能那么早死,换着衣服的路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露出一个萎靡不振的表情来。 随他去吧,我命由我不由天,阎王要我三更死,我偏留命到五更,看他奈我何!路遥想着就笑了起来,见窗外天色还早,换了身衣裳,把自己从异域蠢蠢阿三郎整成中原翩翩贵公子,将那簪子插在发间,就这么出了门。 要是路遥没记错,在这里应该还有一个支线任务,拯救落难儿童刘雄?放眼望过去,似乎没有小孩儿打架斗殴的场景出现,路遥也不失落,就在街上随便逛着。路遥在经过一个巷弄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往里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却忍不住想往里边走,转过身背对着市集上喧闹的人群,路遥诶嘿嘿了。 看来支线任务有着落了,凭借着他这种任务人肉雷达探测仪,不管是多小的一条支线,想从他手底下溜走,几乎没可能。谁让……他是主角呢? 果然,在绕了几道弯之后,三五个小孩子围成一团对着蜷缩在地的那一个小孩拳打脚踢的场景出现了,他正准备上去战斗,其中一个停下了手的孩子看见他了,大喊一声:“啊!有人来了!撤!” 瞬间,人做群鸟散,只余下拳头还没捏起来的路遥和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小男孩。 路遥:“……”这支线任务设定成这样,真的大丈夫? 路遥没有多做停留,赶忙上去问候小男孩的伤势。他将小男孩拉了起来,拍去他衣服上的尘土,蹲下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那些小孩要欺负你?” “我叫刘雄。” 这个时候的刘雄声音非常的软糯,一点没有长大后的尖细,路遥想着刘雄日后的嗓音,不自觉地瞅了瞅眼角。 “他们说我的声音像个女孩子,说我是怪物,就打我。”刘雄对此似乎毫不在意,自然,用习以为常更为妥当,他的眼中没有仇恨,平平淡淡地叙述着。 “为什么不还手?” 刘雄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要是我还了手,他们就会被我打伤,家里没有银钱,赔不起。” 路遥听罢,心生感慨,从怀里掏出小半斤牛肉递给刘雄,他说:“眼下,我正缺一个徒弟……” “刘雄愿拜在恩公门下。”路遥话还没说完就被刘雄打断,见他立马就要跪下去,路遥扯着他的衣服本想是将他搀起来,不料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刘雄亮出了半个膀子。 路遥:“……” 刘雄:“……” 路遥讪笑着挠了挠头,他说:“我不是故意的。” 刘雄也满脸通红,他说:“无妨,回去让我娘亲补补,还能穿。” 听刘雄这么一说,路遥更是觉得不好意思,他说:“我买一件赔给你,就当是收下你这徒弟的见面礼罢。” 刘雄也不明白拜师需要什么手续,路遥怎么说他就怎么听,这衣服确实没有再往下去补的可能了,等娘亲拿到客栈的银钱又得是好一阵子,衣裳若是穿不了,只能光着身子在家里待着。 带刘雄买好衣服,将他送到家门口,刘雄又想着叩拜,立马被路遥制止,他说:“既然入了我的门下,自然要按我的规矩办事,明日卯……辰时到龙门客栈来寻我。” “是,师父。” 瞬间带入了那位妖妖喊打的美味和尚的脸,路遥抽搐了下嘴角,一场和蔼可亲地说:“刘雄,往后……还是叫我主公吧。” “徒儿知道了,定不会再叫主公为师父。”刘雄露出八颗光洁闪亮的小白牙,歪着头笑了起来。 路遥:“……”我真的不想再想起你长大之后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刘雄跟着路遥学了不少赤手空拳的技法,本来想着教刘雄学剑,奈何就是路遥手中也没有一把趁手的,他的转魄落在了昆仑山的洞穴之中,已然是无法寻回了。 刘雄练得气喘吁吁,路遥见此,准他休息一柱香的时间,刘雄咧着嘴笑,他坐到路遥身边问:“主公,您叫我的这套路有什么名啊?” 路遥默默仰角四十五度之后,轻声说道:“第八套广播体操。” 刘雄:“……” 刘雄挠挠头,他说:“主公,这听起来好像不是拳法啊。” 路遥一扭头对上刘雄的视线,问他:“你觉得自己练的是拳法吗?” 刘雄非常实诚地摇了摇头,路遥一拍他的脑袋说:“这就对了嘛,我也没有告诉过你我教你练的是拳法啊。” 刘雄:“……” 路遥笑了起来,他的笑声特别爽朗,刘雄瞧着他,慢慢抿紧了唇,路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对着刘雄说:“行了,明日我正式教你一套拳法和一套掌法,只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无论学成与否我都要离开,这往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刘雄当即紧张了起来,他问:“主公要去往何处,为何不带上徒儿一道?” 路遥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前途多险恶,带上你我不放心,不过,七年之内,必定有人拿着我头上那枚玉簪来此,你只需听命于他便可。” 陡然想起了自己同慕容竹、萧景绮一道来漠河镇的情景,路遥不禁低下头唏嘘,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往先还怨陈嘉心里只有路遥,现在知道路遥就是自己的时候……真是有一种蛋疼菊紧的微妙感。 “主公这么一走,竟是不再回来了吗?”刘雄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路遥笑了摸了摸刘雄的头,他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聚自然有散,以平常心面面对即可。” “主公会死吗?” 路遥微微一怔,反问道:“何出此言?” “我瞧见主公的手臂了。” 路遥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他抿了抿唇,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来,他说:“无妨,只要是我想解,便没有解不了的毒。” “那为何……”刘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震惊地看着路遥,愤愤地起身离开,转身跑出了院子,路遥懒于去追,靠上身后的土砖墙,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想着自己不日即将出塞,只身潜入吐蕃境内,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第二日,刘雄不见踪影,路遥心知他不会再出现,也没有多失望,反正以后……想到这里,路遥的手顿了顿,他如果真如陈嘉所言被慕容竹给杀了,那么,他究竟是回到了现代,还是……还是回到了刚到有家客栈,如果他回到有家客栈并且是以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与他们相遇相识,这不就是一个蛇头咬蛇尾的无限循环了吗? 旋即,路遥又释然了,无论他是回到哪里,都不能掩饰他的失败,无所谓了。将干粮和水带足之后,他和几天前到客栈来补给的商队约好一同出塞,虽说走上一段之后会分开,但是夜晚的塞外独自一人出行确实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小二上来喊他,说是商队要出发了,让他动作快着点。路遥忙应承下,背上细软就跟着小二下了楼,还没下两级,路遥就看见刘雄站在客栈的门口左顾右盼的,不多时他也看见了路遥,脸登时苦下来,一副要哭的模样。 路遥三步并作两步下来,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些碎银钱,刘雄推拒说不要,最终却是拗不过路遥还是收下了。 “主公,要是……要是往后想起来了,还是来看看吧,徒儿昨天想了一天,你的事情一定很重要,是我……” 路遥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放心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说着他又从细软里掏出一本一直带在身上的拳法图谱,本来想着是往后见着了狗儿交给他的,现在看来也不用了,还是给刘雄更妥当。 “主公……”刘雄说着就要哭。 路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表现得像个男人,别让你的娘亲担心。” “徒儿受教了。” 路遥出了客栈翻身上马,随着商队一齐往塞外的路上走去,刘雄站在客栈门外,远远地看着,牙齿咬得死紧死紧的。 脑子中隐约还有之前走的路的印象,路遥和商队分开之后,单独走了五六天才遇上一个小型部落,借由着与商队走散想要借住一晚上留在了那里。这个时候吐蕃和大淮已经休战多年,彼此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见路遥一个人风尘步步地赶路,动了恻隐之心,把他留了下来,却说只能留宿一晚。路遥忙点头应是,向部落首领道谢。正当他准备出帐的时候,和走进来的人碰了个正着,那人并不是他人,正是萧弈! 路遥在火堆前坐着,萧弈从部落首领的帐篷里出来之后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下。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萧弈拨着火笑了起来,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的面容显得异常柔和,一点没有了初见时那股痞气。 “多年不见了,没想到会在异国他乡重逢,这缘分一事,还真是说不清楚。”路遥附和道,他停顿了一会儿问,“是陈嘉?” “没错。”萧弈答道,“在接触了陈嘉之后,我发现他确实是一个治世能才,只是缺少了一个机会,既然七龙现世的说法出来了,无论成败与否,我都想试上一试。” “我听说你被敌军所杀,身首异处。” “不过是些障眼法,不足一提。” 路遥长叹了口气,说道:“有你的话,我就放心了。” 萧弈看了路遥一眼,问道:“此话怎讲?” “我在找第六处……”路遥话未说完就被萧弈瞪了一眼,他会意地闭了嘴,转而说起了大淮国扬州城的风景,几个吐蕃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身上散发着酒气,不多时萧弈轻咳了一声,路遥继续说:“我已经知道第六处的确切位置,只要找到那里,最后一处便能显示出来。” “你是说……” “没错,我已经给了陈嘉两件从龙穴中拿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要集在一起同时用在最后一处龙穴中。” “你和我说无用,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上多久,又能不能再遇上陈嘉。”萧弈脸上的表情晦涩难猜,路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往后要是遇上一个又说自己是楚留香又说自己是陆小凤,间接客串东方不败,真名却叫莫铭的之后,跟着他,你一定能找到陈嘉。” “你这么笃定?” “自然。” 萧弈笑了起来,他说:“路遥,说句实在话,若你身上有皇室血统,说不定,我会跟随你。” 路遥看着满天繁星,向后躺去,他说:“我一定都不稀罕这些东西,我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萧弈挑着眉看向他,路遥和他对视了片刻,支撑着自己又坐了起来,他说:“我知道许多事情并不是因为我是先知,而是……那些事情我确确实实是经历过的,这很难说得清楚,如果以后有机会,让陈嘉告诉你吧,我已经做了打算,等回去之后先找到他,然后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 “你就不怕我会背叛你吗?” 路遥想看怪物一样盯着萧弈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这种人,即使你是,我也有能够制住你的办法。” 萧弈又挑了挑眉,他对路遥的说话不置可否,只是唇角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萧弈,这话由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你可成想过,沈天佑沈将军心里……也是有你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萧弈听了路遥这话拨着火堆的手突然顿住了,不多时,他苦笑出声,失神地说:“没料到,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那是,我是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道。”路遥笑了起来,他又说,“不光过去发生了什么我能知道,这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也能料得一二。” 萧弈挺此,来了精神,他问道:“既然如此,你且跟我说说,我还要在这里呆上多久?” “八年,八年之后你会遇到一个人,他会带你找到出去的路。”路遥的笑容收了起来,面色有些说不出的悲痛,“在此之后,也许你会同桑落汇合。” “桑落?”萧弈反问。 “沈天佑辞去将军一职,隐姓埋名,以酿酒为生,不过,他会被你将遇上的那个人请出山。” “我了解他的为人,决定的事断然不会轻易改变,怎么会因为一个人就……” “这些事情,现在解释不清楚,等你遇上了那个人自然就会明白了,但是,即使你心里有了猜测,也不要透露给那个人。” “路遥,虽然我原来就觉着你挺神秘,不过……如今看来,你还真不是一般猜让人猜不透。” “那可不是,我是一条小青龙呢。”路遥笑了起来。 萧弈不解,问道:“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路遥一顿,有些迟疑地唱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萧弈:“……”自带括号是想闹哪样? 路遥:“……”那是回音! 萧弈:“……”我能说不认识你吗? 路遥:“……” 路遥轻咳一声,说道:“怎么?不好听吗?” 萧弈扯了扯嘴角,长袍一拍站了起来,他说:“见天色不早,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路遥眯眼一笑,扯住萧弈长袍下摆,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的萧弈差点儿被绊了个趔趄,他抽搐着嘴角扭过头看路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路遥眨巴着眼:“见今晚月光正好,要不咱们来一个篝火晚会吧?” 萧弈:“……” 见路遥一脸期待,萧弈轻咳一声,撇开眼,他说:“来日方长。” 路遥一挑眉,又说:“如果你听完《月亮之上》我就不提这事了。” 萧弈突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果然不出他所料,路遥清了清嗓子,特别豪迈地唱了起来:“我在仰望……啊!” 萧弈收手,看了一眼被自己一刀掌劈晕过去的路遥,抽了抽眼角,拖着他进了自己的帐篷。 翌日,路遥摇晃着脑袋醒了过来,萧弈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上路了,路遥坐了起来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跟的这个部落居无定所,住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迁徙。”萧弈停下手里的动作,弯腰从地上将那把弯刀捡了起来走到路遥身边抛给他,路遥双手接住,拿在眼前细细端详。路遥陡然想起了吐蕃王庭地宫墙上的那行字,原来,那行字,就是用这把刀刻上去的,果然……是一环套一环。 “怎么?不拔开看看?” “不用了,确实是一把宝刀。”路遥视线从刀上移开,“跟着这个部落要多加小心,既然是陈嘉派你过来的,你自然也明白潜伏在这部落里的意义。” 萧弈的脸色有些讪讪,他没有应话,路遥笑了起来,他说:“无妨,从和陈嘉接触伊始我便知道他在防我,早就开看了。” 萧弈见路遥的脸色,确实不想耿耿于怀的模样,于是试探地问:“以你的资质,无论在哪里都能混得开,何必屈于陈嘉手下。” “你不也是非陈嘉不可吗?” “我是想干出一番事业,你呢?” “我?”路遥低下头去思忖片刻才说,“罢了,都过去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认识陈嘉的?” “比你认为的早。” 萧弈沉默了半晌,接着他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份密件交给路遥,他说:“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到中原,只能托付给你,如果你能见到主公,将这份密件交给他,介时他便能与我联系上了。” “你们现在……” “没错,我们现在的联系断了,不知是这边的人有所察觉,还是……还是主公那边出了内鬼。”萧弈的表情很凝重,路遥跟着皱起了眉,但是二人都没有再说话。萧弈收拾好行礼之后有吐蕃人前来叫他,那人对待路遥不是很友好,眼睛瞪得滚圆,路遥权当没有看见,一切收拾妥当,没有跟萧弈告别,骑着马扬长而去。 路遥没有从之前吐蕃王庭里进入,而是选择了出口反方向进入。这一次与之前他所经历的截然不同,其间困难匆匆,有几次他都险些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好在他还是顺利地在墙上刻下了那行字,为之后莫铭进来留下了线索。地宫内的机关他都毁坏得差不多了,即便是大批人马进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这么想着,路遥松了口气,他把细长的金筒拿在手里把玩,从里边拿出了最后一枚青铜器物,和这之前还没有给陈嘉的那三个,一起塞进了一块给他敲得松动的地砖之下。只要陈嘉听了莫铭的话,想发现这地宫里的宝藏,势必要挖动这些金砖。 他倚着墙壁大口喘息着,乌鸦的毒刚发作了一次,现在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站这个势头来看,他必须尽早赶回中原与陈嘉碰头,毕竟,乌鸦之毒的解法正是它毒辣之处。路遥的神情有些恍惚,眼前竟是他和狗儿在有家客栈里的情景,他听到狗儿扫着地,和他说着街坊邻里的趣事,再然后……路遥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乌鸦的毒性已经全部褪去,再一次蛰伏起来,路遥抖擞着精神立马离开了这里,他快马加鞭三个月才抵达了扬州城,其间他不止一次和陈嘉联络,却都没有回音。路遥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股预感驱使着他加快了脚程,不分白天黑夜,时间全用在了赶路上。正当他要进入扬州城的时候,一直倚靠着城墙戴着斗笠的人突然拦下了他,路遥正要发作,但见那人摘下斗笠,朝着路遥一笑,问道:“师父……这是要去哪儿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路遥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与狗儿相见,狗儿和印象中相比改变了很多,眼睛里少了初遇时的那种纯真。他扯着缰绳让马停了下来,马打了个响鼻,左右扭动着头部,不多时便安静下来。 “别来无恙啊师父,你还欠着我一包糖炒栗子呢,准备什么时候还啊?”狗儿这时才露出路遥所熟知的笑容来,即便如此,路遥还是心生悲凉,后悔当初一狠心让他跟陈嘉一道离开,为了陈嘉,他间接毁掉了很多人,但是有的路一旦选择了,就回不了头了。 路遥翻身下马,和狗儿一同进城,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狗儿还是和原来一样,喜欢跟在他身边,他干什么都要凑上去看看瞧瞧,路遥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能去唐门找到那小孩,指不定还能续一段时间的命,可是……生无所恋,或者也是白受罪。 狗儿自然是发现了路遥的不对劲,路遥见瞒不过,就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不重要的,狗儿的面色当即冷了下来,他说:“以师父的能耐,何以不将自身的毒素化解?” “一旦我中了毒,很多人都会变得松懈,他们一松懈,对我而言就是时机。” 狗儿听完之后笑了起来,他说:“师父,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不管对谁都下得了狠手。” “这是我的业障。”路遥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非常模糊的面容,那是莫铭的奶奶——自然也是他的,老人家信佛,耳濡目染的,多多少少接触了一些,原先路遥不信这些,他是无神论者,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要不是遇上这摊子事,说不定会一直信下去。 “师父为什么不问我这次是怎么回来的?”狗儿玩着自己手中的杯子,也不看路遥。 “不必问,我说过,我还欠着你一包糖炒栗子,什么时候想要了,就回来,师父给你买。” 狗儿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说:“我是被派来杀你的。” “你杀不了我。”路遥直截了当,一点儿弯不拐。 “所以,吃完了你给的糖炒栗子,我就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一刀解决了自己。” “我也不会让你死。” 狗儿再一次笑了起来,他说:“师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悟出来吗?这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情,总有一个人要死。” “可这个人不该是我,也不该是你。”路遥站了起来,“给我半天时间。” 狗儿也不阻止,目送着路遥离开了房间。不多时,从客栈里飞出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路遥从一条小巷的拐角走了出来,盯着客栈又看了看,转身没入了小径之中。 路遥在约定的时间回到了客栈,狗儿在大堂里吃酒,见他来了忙招呼着让他一起吃,路遥也不客气,坐下来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俩人吃酒吃了个尽兴,回到房间之后,路遥从怀里掏出两张人皮面具交给狗儿,狗儿眉毛一挑,不露喜怒地问:“师父这是何意?” “这里是两张人皮面具,一张是我的脸,一张是你的,如果你想借此机会脱离那个组织,就用你的,如果你先借此机会博得对方信任,就用我的。” “呵呵,师父果真是个有趣的人。” “狗儿,你还叫我一句师父就说明还认我这身份,现下确实不是你暴露自己身份的时机,如果你想要走得更远,必先得忍受这一时的苦。” “一时是多长?” 路遥想也没想就应道:“七年。” “七年?”狗儿眯起了眼睛,他问,“你是如何断定?” “自然有我的一套方法,你只要七年之后在扬州城里的悦来客栈等着,自然就会知道往后怎么做了。” “师父,跟了你半年我以为自己学的差不多了,现在看来,我还真是差得远呢。” 路遥一沉吟,说了句:“MADA MADA DANE” 狗儿:“……” 路遥:“算了,现在不是崩坏的时间,要赶剧情。” 狗儿:“……” 路遥:“矮油~为师也有骚年的一面啊,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啦。” 狗儿:“……” 路遥:“你不要逼我哟~小心我唱歌给你听!” 狗儿:“……” 路遥:“你不要这样地看着我,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狗儿当即起身,对着路遥一抱拳说道:“师父,狗儿这还有事,后会有期!” 路遥眨巴这样,看着狗儿打开窗户一跃而下,路遥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精彩。他……唱歌有这么难听嘛?至于这么慌不择路? 狗儿离开的当晚,路遥就去了之前的那间小屋,之前陈嘉带莫铭去的时候,那小屋子里满是灰尘,这次去,确实是有人烟的。路遥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尾随,轻轻一跃跳进了围墙里,不请自入。 一阵发紧的咳嗽把路遥引到了小屋的后院,院里只有陈嘉一人,他煎着草药,背对着路遥,侧过身的时候,路遥迷了眯眼。 “既然来了就出来一见吧。” 路遥侧身出来,站在陈嘉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陈嘉确实连头也不抬,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路遥不答他,只是问:“为什么病情严重了?” “无碍。” 路遥见陈嘉不愿多说,从怀里掏出他从昆仑山里拿到的那没白羊脂玉簪子,一道把那些青铜器物拿出来递到陈嘉面前,他说:“我没能把所有的龙穴找到,时间不够,我只找回了这些。” 陈嘉听他说这话的时候直起了腰,带着莫铭熟知的温润笑容,路遥突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想抱抱陈嘉告诉他这些年来自己的不易,可是他没有,他依旧冷着脸站着,不温不火地看着陈嘉,把莫铭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乌鸦的毒解了吗?”陈嘉问道。 “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我是来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的,你要是想找到最后一个龙穴,七年之后,你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会完成的。” “我要怎么信你?” 路遥笑了起来,他说:“你信不信都无所谓了,因为再过不久,我就会死,如果你不信,那么七龙永远没有现世的一日,你的愿景也永远无法达成。”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陈嘉收起笑容,紧紧地盯着路遥,不久他们俩俱是笑了起来,陈嘉上前接过路遥递来的青铜器物,细细地观看着,路遥也没多想,顺手就将那枚玉簪插上了陈嘉的发髻。陈嘉看了路遥一眼,并没有过大的反应,复而低下头去。 路遥看了看冒着草药味的药罐子一样,问道:“煎药?” 陈嘉点了点头,回答他说:“等这一副煎完之后,我就给你煎药。” “我?”路遥一挑眉,“我又没有病。” “给你延长毒发间隔时间的。”陈嘉用棉布包着药罐子的手柄,将罐中的汤药倒了出来,浓浓的苦味弥漫在空气中。 路遥甚是不解,他不自觉地上前一步,问道:“神医对你说了什么?你说过的,乌鸦之毒,天下无药可解。” “确实无药可解,却是能够续命。”陈嘉打开一个油纸包,将里边已经晒干瞧不出原材料的草药倒进了干净的药罐中,再加上水,放到了炉子上。 “这些药是哪里来的?”路遥看着展开的油纸包问道。 陈嘉不答,只是默默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计。路遥又上前一步,趁着陈嘉松开药罐的空隙,拉着他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厉声问道:“我问你这些药是哪里来的!” “山上挖的。” “陈嘉,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乌鸦之毒,只有昆仑山上的白玫能治,我虽然不懂医术,可是对自己中的毒还是有所了解的。”路遥看着陈嘉表情痛苦,“我是将死之人,要是为了我再一次毁了你好不容易养好的根基,不止你师父会恨我,我也会恨自己的,倘若有一天你登上了梦寐以求的宝座,却失了一副好身体,你以为愧对苍生的是谁?不是你陈嘉,是我!路遥!” “既然最后一处龙穴尚未被找到,这样的假设就不成立。”陈嘉看着路遥,还是笑,他继续说,“况且,我已经做了,再多枉费口舌又有何用?” 路遥松开陈嘉的胳膊,皱着眉站在一旁,陈嘉开始整理那些药材,时不时要蹲下来看看火候,路遥看着陈嘉的侧脸,心里突然多出了一份难以言语的感情。若之前陈嘉对他是利用,那么帮他去采药又说明什么?路遥摆了摆头,想把这些事情从脑子里甩出去。 猛然,他想起了在武林大会上抱着他的腿叫他爸爸的慕容澈,这样就说得通了!既然自己陪着慕容澈一直到三岁,那么就是说乌鸦的毒性暂时被抑制住了,而帮助他抑制乌鸦之毒的,正是陈嘉帮他熬制的这服药。 果然,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七年之后陈嘉的身体不如自己现在所看的,正是因为昆仑山上寒气入侵…… 等等! 路遥看着陈嘉,突然问道:“肖亦枫呢?” “我派出去了。”陈嘉站了起来,他看着路遥笑道,“怎么了?” “陈嘉,你不该对我这么好。”路遥说着就越墙而出,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陈嘉:“……”你的药……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路遥都会去陈嘉的小屋,他总是坐在院子里那颗大槐树的枝桠上,看着陈嘉忙前忙后,时不时陈嘉会邀请他下来喝上一盏茶,或者备上三俩个下酒菜对酌。路遥时断时续地对陈嘉说上一些现代的事情,要是他接受不了就立马喊停,不过照现在情景,陈嘉对此接受起来颇快,偶尔遇上不懂的,还会热情细心耐心地同路遥交谈。 弹指一挥间,三个多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路遥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有人来过,还未等他多想,突然一个旋身,伸出食中二指,看看夹住了劈过来的长剑。 “好久不见啊,慕容少庄主。”路遥痞里痞气地笑了起来,慕容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注入长剑里的内力却是有增无减。路遥心中叫苦不迭。他无心与慕容竹多战,且战且退地挡掉慕容竹的攻势,直到那长剑差一点要刺破他的咽喉,慕容竹停了下来。 慕容竹冷冷地问:“为什么不会山庄?” 路遥听了这问题,愣了半晌,才迟疑地反问:“什么?” “既然你还挂在我慕容山庄门下,从昆仑山回来自然要回到慕容山庄去。” 路遥连连摆手,他说:“当初跟你回慕容山庄是因为你要我教你武功,你看看,现在你都能一剑杀了我,我还有什么可以交给你的。” “你完全没有用内力。”慕容竹说,“若你跟我回慕容山庄,我保你能够得到续命之法。” 路遥:“……”这是配角集体开挂吗? 路遥笑了起来,他看着慕容竹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路遥,我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背叛了我,即使心有不忍,却也还是会亲手杀了你。” “为何现在不动手?” 慕容竹收了剑,他说:“还不到时候。” 路遥一挑眉,反问:“什么时候才是到了时候呢?” 慕容竹说:“这个时间是由我来定的,并不是由你。” 路遥没接话,他看着自己面前已经有自己那么高的慕容竹,感叹了下时间流逝之迅疾,又忧伤了下和陈嘉相聚那么短时间又要分开。 “细软就不用收拾了,山庄里都有,连夜启程,我们需要尽快赶回山庄。”慕容竹不由分说押着路遥就往楼下走,在下楼的时候,慕容竹与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农夫擦肩而过,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 “怎么?” 慕容竹摇了摇头,继而带着路遥上了马车,驱车后不久慕容竹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那农夫从相貌上看,绝对过了不惑之年,但是脖颈之上却不见细纹……易容! 就在慕容竹准备让车夫返回客栈的时候,路遥的手按在了慕容竹的颈动脉上。他说:“慕容竹,有句话我不知是否对你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时候,他还不该死。” 慕容竹听路遥这么说当即笑了起来,他看着路遥反问道:“那么,他什么时候该死呢?”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绝对不允许你对他下手。” “你现在中了乌鸦之毒,不敢用内力。”慕容竹沉下脸来。 路遥听言,勾起一边的唇角,笑着说:“要试试看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慕容竹看了路遥许久,终于松了口,掀开车帘让马夫驭车一路朝着山庄行进,两人俱是无语。和慕容竹打斗让路遥浑身疲乏,但是就是无法睡去,在中了乌鸦之毒一年多的时间,他一直不怎么敢睡觉,怕就在睡梦里离开。 慕容竹似乎是猜到了路遥心中所想,他说:“放心睡吧,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被这么一说,路遥更是不敢睡了,谁知道这会儿一点内力不能用在梦里会被这样还是那样?慕容竹的手段就是没见过多多少号他也有点儿耳闻,不是他对付得了的。路遥不点头也不摇头,就这么一眼看过去,瞧着慕容竹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闹不明白了,虽然小时候也挺不可爱的,但为什么长大了就差那么多呢,心思越来越深不说,连带着还没什么表情了,冰山变面瘫,也没多带感…… 当初碰到他的时候,一副“我和路遥羁绊很深,就像那佐助和鸣人”的模样,自己亲身经历了一回也不见这俩人感情多好啊。费解,实在是费解。 “在瞧什么?”慕容竹陡然侧过脸来,对上路遥的视线。 路遥没脸没皮惯了,一点儿不在意自己看慕容竹被对方抓包,反而坦荡荡地说:“看你是不是有抬头纹。” 慕容竹:“……” 路遥见慕容竹被自己噎着了,扯起嘴角笑了起来,他说:“就算我中了毒也还是你师父,徒儿乖,别想着爬到师父头上来,有的是方法治你,你瞅瞅,这不就没话说了吗。” 慕容竹听到路遥这么说凑到近前,用食指挑起路遥的下巴,他笑了起来,带着抹“万水千山总是情,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风姿。 “爬不爬到师父头上,徒儿未成想过,但倘若徒儿是想爬上师父的床呢?” 路遥:“……” 卧槽,不能是这么神展开吧!什么双阳互补,什么采阳补阴,什么生子产乳,什么只要你怀了我的骨肉身上的毒就被解掉,尼马劳资穿的真的是架空世界吗!真的不是穿的耽美生子文吗! 慕容竹眉头一拧,问道:“什么叫做耽美生子文?” 路遥一扶额,闷声说:“不,你一辈子都不会想知道……” 慕容竹一沉吟,然后又问道:“那……双阳互补,采阳补阴,生子产乳又都是什么?” 路遥:“……” 特么不能逆天到这个地步吧!你能通过我的表情看到这些内容吗!妹的我是有多扭曲才能给你做出“生子产乳”这样逆天的表情来!你学个给我看看啊焚蛋!!! 慕容竹转回脸,心情变得颇好,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回到山庄的路走得很顺利,没有出什么差错,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路遥还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该算是莫铭还是路遥,他所经历的一切是真还是假,明明知道自己会死,为什么要按着剧本来,没人站出来给他一个答案。 “进去吧。”慕容竹见路遥站在门口不往里走,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扔下这么一句话,提脚迈步,往山庄里走去。路遥没说话,抬头看了看门额上的牌匾,眉一挑手一背也跟着进去了。 李叔已经在厅里恭候多时了,他见到路遥的时候眼力还蹦出了一阵精光,似喜悦似激动,让路遥好一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路先生这一路出了不少苦吧。”李叔特热情地上前问候路遥。 路遥摸不准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能点头笑着说还好。 “老朽深知乌鸦之毒的厉害,如今少庄主能将你带回,还有回环的余地,你看,我都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我让人去煎药。”李叔看了慕容竹一眼,见他没有多余的表示,欠欠身退了下去。 “煎药?”路遥眯着眼睛看向慕容竹,语气中带着诧异。 “既然你说你是我师父,那么师父落难,徒儿哪有不救的道理?”慕容竹的表情一点儿破绽没有,端的是让路遥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帮我去采药?”路遥似乎摸着了那么点儿苗头,他看着慕容竹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确实有点儿拿不准。要说吧,慕容竹不是干赔本买卖的人,现下已经知道自己是陈嘉那阵营的人了,没道理还对自己这么好不是? “师父认为呢?” “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是你师父啊。”路遥都要哭了,嘴欠不是病,抓着了真要命。 慕容竹正要说话,站在门外的小厮突然走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路遥好奇地打量着,却没想慕容竹的视线正向他看过来,路遥尴尬地咧嘴笑了笑,调开了视线。 小厮得了慕容竹的命令退了下去,慕容竹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不多时,平日里打理着路遥那院儿的王妈抱着一孩子出来了,路遥看着王妈手里的襁褓,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慕容澈已经出生了,他是在慕容澈三岁的时候离开的,就是说……他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活。没道理凭白无故多出这三年时间来,路遥看着被王妈抱着越走越近的孩子,收起了原先的笑容。 他扭过头去看慕容竹,想要证实自己心中所想,路遥问:“他是谁?” “能出现在我慕容山庄里的,自然是我慕容竹的骨血。” 路遥抽了抽嘴角,不是很确定地说:“你生的?” “自然。” 听到慕容竹肯定的回答之后,路遥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卧槽!一定是哪里不对啊!不仅是我到片场的方式不对,我读剧本的方式也不对了啊!什么叫“自然”!尼马这还来上一个自攻自受顺带着生子的情节,搞毛啊!还那一绣花针烧红了自己给自己缝线吗! “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慕容竹觉得好像自己再一次和路遥想岔了,他从王妈的手中接过婴孩,看着路遥说,“这是我的儿子,专程等着你回来给他取名呢。” 路遥:“……”一定是慕容澈取名的方式不对!!!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正所谓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喂!),这一转眼,慕容澈都会练剑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爸爸,爹爹让我来找你。”声音由远及近,带着股喜不自禁的笑意。 这个光景,慕容澈不过刚满三岁,还奶着副嗓子的时候,就开始抱着比他还高的木剑比划起慕容家传的剑法,慕容竹对自己这个独子要求颇高,而且为了摆出严父的架子,鲜少和他新近,所以慕容澈倒是跟路遥更像是一对父子。 慕容竹这些年和路遥算是把话挑明了,原先不大好进行的工作,现在全部把台面上来,一副要与庙堂上那位扶不起的阿斗和民间这个花花心肠的孱弱王爷斗个你死我活的模样。 这些年,路遥从李叔那里也多多少少听出了点苗头,慕容竹他娘亲早年是先皇极为宠爱的妃子,奈何后宫中明争暗斗着实太危险,而适逢他娘亲怀了他,更是举步维艰,夜难寐寝难眠的,眼瞧着人消瘦下去,先皇为了自己的爱妃能够活下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安置在皇宫极为偏僻的一处宫殿,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难逃厄运,慕容竹本早该命丧黄泉,天见可怜,他竟然被当时随行的太监救了下来,一路逃往江南。 原来李叔正是当年慕容竹娘亲的亲信,见她有难就一直细心留意,果不其然还真就出了事,慕容竹娘亲在进宫之前,曾有恩于慕容山庄的老庄主,所以李叔想也不想就过来投奔,慕容老庄主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听闻了李叔带回来的消息,当即收了慕容竹当自己的义子,却又觉此番作为不妥,干脆将他当做自己亲生孩子养了起来,到后来,慕容老庄主一去,这宗家,竟无一人知晓慕容竹本不姓慕容。 路遥思想向后,觉得慕容竹不易的同时,又发自内心地觉得这真特么是一场好戏,上一辈子娘亲们斗,到这一辈了,换他们了,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嘛,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四有五好青年,路遥就整不明白了,不用管理朝政还有大把银子花的王爷这一闲职怎么就没有人乐意当了。 眼瞧着日子这么过着,路遥对慕容竹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了他去,反正自己离自己死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这会儿是眼不见心不烦,全图个舒坦。粗略一算,他也有很久不见陈嘉了,醒着的时候就想想,睡着的时候就梦梦,总之见真人是不可能的,虽然慕容竹不说,现下自己是软禁之身这点儿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其实,路遥也说不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喜欢上陈嘉的,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准了是这个人?随后再一想,要是有陈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自己笑笑,日子久了,也是会动心的。 正值春日,慕容山庄后院里的桃花开得极好,平日里慕容澈练完剑就喜欢过来喊他一块去赏花,从被绑回这慕容山庄起,路遥见到慕容竹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现在的路遥身体远不如当初了,原来慕容澈练剑的时候他还能指点一二,现在他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有时候一睡便是一天。 这会儿,路遥见慕容澈过来了,挣扎着坐起来,去牵他的手。慕容澈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对路遥说:“爸爸,让澈儿来。” 说着慕容澈就走到一旁,让路遥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路遥哪能真借着他那小身板站起来。路遥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抬眼的时候正对上慕容竹不悦的面容。 “怎么今天这么有空,还亲自来看我?”路遥嬉皮笑脸的性格是一点没变,可这都油尽灯枯回天乏术的时候,确实没有了那股痞气,看着倒让人揪心。 “如果不是澈儿不忍心,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你是不是就准备一辈子都不说?”慕容竹上前,搭了把手,让站得摇摇欲坠的路遥稳了稳身体,“给你煎的药可有按时喝?” 路遥听这话当即笑了起来,他说:“那药太苦,入不了口,我原来没过几天好日子,这会儿,你就随了我吧。” 慕容竹不是很喜欢听路遥说这样的话,却也没有当这慕容澈的面驳了他的话。只是扶着路遥的手紧了紧。路遥低下头来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个少年,时间过得太快,他在慕容竹身边也没有听过多长时间,多数时候都在东奔西跑,可是到如今,还是慕容竹陪着他,说不定到他闭眼的那时候,也还是他。 “我知道你想见陈子善,昨天我给他发了名帖,想着,不日他就会到山庄来。”慕容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路遥,似乎是想看出他的表情会显露出什么端倪,可让他失望的是,路遥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难道你不想他?” “将死之人,见有何故?不见……亦何故?” “你就这么确信自己会死?” “白玫没有把毒性完全压抑住,眼下,发作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算算,也该是时候了。”路遥看着慕容澈笑了起来,“多活了三年,够了,太够了。” “如果你这么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慕容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路遥立马笑了起来,他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一天是一天。” 慕容竹:“……” 慕容澈还不懂事,看不明白爹爹和爸爸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俩人间的气氛不好,于是冲上去抱住路遥的腿,仰头看他,路遥露出一个柔软的笑,伸手摸摸慕容澈的头。 “乖澈儿,要是有一天爸爸不在了,好好听你爹的话。” “澈儿不明白。” “不用明白。”路遥说,“以后,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路遥的声音越来越小,竟是要晕过去的模样,慕容竹皱着眉将他打横抱起,对着站立在一旁的小厮说:“让赵大夫过来。” “是。”小厮忙应承下来,匆匆跑了出去。 路遥再醒过来的时候,天是黑的,身边没有人,只听到屋外有人在细声交谈,他虚弱地张望了下周围的景色,然后闭上了眼,还是在慕容山庄,还没有一命呜呼。休息了一会儿,路遥觉得自己身体似乎好了很多,他尝试着坐起来,试了几次之后,还真让他成功了,喘了几口粗气,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他低头看看自己手掌,竟发现恢复了原先的色泽,于是他连忙把亵衣解开,果不其然,乌鸦之毒全部挤在了胸口上。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路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慕容竹见路遥自己坐了起来,神色不见轻松反而愈见担忧,慕容澈跟在他的身后,悄悄往外够着脑袋打量路遥。 “觉得怎么样?”慕容竹走到他身边,俯视着他问。 “好多了。”路遥确实没有说谎,这会儿他说话都比原先有中气。 “陈子善明日就到,我吩咐厨房给你端点吃食来,好生休息吧。”说着,慕容竹就要走,慕容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看了慕容竹一眼,他小声地询问道:“爸爸,我能留在你这儿吗?” “澈儿,休得胡闹。” 慕容澈一直皱着眉,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路遥笑了笑,朝他招招手,抬眼对慕容竹说:“让澈儿留下来吧,这是毒又不是病,没有病气,过不到他身上。” 慕容竹无悲无喜地看着路遥好一会儿,什么话都不说带上门就出去了。慕容澈见慕容竹一走,立马就有了生气,他脱了靴子,爬上路遥的床榻,窝进了他的怀中。 “爸爸,我听爹爹和大夫说了,你是不是要离开澈儿了?”慕容澈紧紧地抱着路遥,让他有点气闷。 “说什么傻话,爸爸会一直陪着澈儿。” “我信你。”慕容澈说。 第一百五十章 两人沉默了半晌,路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问:“知道太极剑怎么打吗?” “太极剑?”慕容澈低头想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 “来,爸爸教你。”说着路遥就要起来,慕容澈根本按不住他,只能苦着张脸看路遥穿好靴子,从床头取下佩剑。站在房中的空地中比划起来。 和没有内力的时候相比,现在比划起来,他更能领悟所谓的“处处走圆”的道理,二十四式比划完,路遥的额头密密地出了一层薄汗,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他过去一看,是小厮端着米粥过来,接过托盘路遥走回房内,坐在圆桌上慢慢吃了起来,慕容澈也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拿着自己的木剑凭着自己的记忆力慢慢比划起来,路遥在一旁看着,默默心惊,他只比划了一遍,可慕容澈竟然能划出个大概,几乎都要和原招式分毫不差了。他原来是不明白慕容澈那句保护的成分有多重,现在一看,确实是英雄出少年。 等慕容澈比划完,闭着眼睛思考套路的时候,路遥放下手中的碗筷,问他:“还记得多少?” 慕容澈沉默了半晌,略微苦恼地摇了摇头,回答路遥说:“只记得一大半了。” 又过上一会儿,路遥重复了一遍问题,这一次,慕容澈的表情更凝重了,他说:“只记得一小半了。” 觉得这个对话很熟悉的路遥默默扶额了,这是闹哪样啊卧槽!张无忌的山寨版吗卧槽!会不会被收版权费啊卧了个大槽! “现在呢?” 慕容澈面露难色,他说:“一点不记得了。” 路遥大掌一挥,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来吧,给爸爸打一遍。” 慕容澈:“……” 路遥:“……” 见慕容澈站着不动,路遥又催促道:“来吧,打一遍。” 慕容澈急得都快哭了,他说:“爸爸,我是真不记得了。” 路遥:“……” 路遥又给慕容澈演示了一遍,并且交给了他基本的招式,由着他自己去领悟。 “澈儿,记住爸爸今天说的话,往后,如果有人要你打太极剑给他看,只消打给他,但是,这个人必须是跟在明日来山庄那个人身边的。” “为什么?” “太极剑与你而言,不是好东西。”路遥的表情很严肃,虽然慕容澈不懂其中缘由,却还是点了点头。 翌日清早,路遥起身从衣橱里挑了件自己最好的衣裳,抚平褶皱才穿上,这些日子来,路遥嫌束发麻烦,一直都是披着的,只将将在发尾系上根发带,眼下,要去见陈嘉了,披发显得没有精神,他高抬着胳膊,直到两臂发麻才将头发束得齐整。见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他才领着慕容澈去了前厅。 不多时,下人通报陈子善已经到了门口,路遥就是这么看着陈嘉一步步走近他,慕容澈还记得昨晚上路遥跟自己说的话,打量陈嘉的神情又认真上几分,似乎是要将他的音容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厅里三人俱是没有说话,待慕容竹一出来,陈嘉的视线便调转过去,没有再落往路遥身上。陈嘉今日来,是和慕容竹说宝藏一事,对此心知肚明的路遥什么话都没说,因为最后一初龙穴始终没有找到,即使陈嘉现在手里握着六个青铜器物也无济于事。 “照子善兄看,我们先下应当如何?” 陈嘉看了慕容竹一眼,笑着说:“等。” “哦?”慕容竹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笑来,“等到何时?” “等到了那时,你自然会知晓。”陈嘉这会儿还带着逼人的锋芒,和莫铭初遇时的模样相去甚远,路遥想起了自己跟陈嘉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低头笑起来,谁曾想到,陈嘉竟然能易容成自己同学的模样。 “如此一来,看来子善兄是打定主意……不愿与我合作了?” “慕容少庄主何出此言,既然陈某今日到了这里,自然是事相求。” 慕容竹立马明白过来,当即看向坐在一旁的路遥,见所有的人的视线全都投在了他身上,路遥也会过意来,他站起来,笑着朝陈嘉走去。 原来是今天,路遥笑着想。 “路遥!”慕容竹看着路遥的反应,恨恨地叫着他的名字,“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发现你背叛了我,定要你死在我的手下。” “你不是早知我是陈嘉这边的人吗?” 慕容竹盯着他,情绪晦涩难猜。他张口便问:“你的心里,当真只有陈子善一人?” 路遥笑着说:“自然。” 一切都是发生在刹那之间,当慕容竹的长剑刺进路遥胸口时候,在场还没有人能反应过来,除了路遥。 “路遥!” “爸爸!” 慕容竹是路遥一手教出来的,论快,慕容竹快不过路遥,论狠,慕容竹也狠不过路遥,可是他没有躲,剑气陡起之时他就知道慕容竹是下了杀心,也知道,该是时候了,这一次,他是真的要从这个世界离开,再也没有主线任务等着他了。 无数黑色的粉粒从路遥的身上剥离出去,凝结成灰烬,像是鸟类初生的羽毛,路遥的发带被剑气斩断,长发应风而舞。 你以为上面的一百五十六个字是路遥死时候的样子吗?兔养兔新破了啊!看了近四十万字怎么能够还不知道这文的属性?怎么能够!这文有下限吗?没有!这文有节操吗?更没有! 实际情况应该是——路遥被剑戳得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了脚,他转过身去看慕容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不信慕容竹会真的杀他吗?还是不信自己堂堂一主角竟然会被炮灰炮灰男配炮灰?都不是!实际上,他是在内心吐槽。 我了个大擦啊!这个是时候按照剧本常有的套路不是应该慕容竹目眦尽裂巴拉巴拉混个百来字,再一日白头巴拉巴拉继续混百来字,接着才口喊着“既然你无义就休怪我无情”或者“你伤我至此就由你命来偿”再或者“看剑”这样的自我意图暴露的台词吗!直接上是闹哪一出啊卧槽!不给人提示就直接拔剑是不是太没有职业道德啊卧槽!酷爱去领便当下场啊卧!槽! 好了,在这一卷的最后,让我们还是言归正传,留下一个美好的念想,请跳过之前的三百七十六个字的无厘头剧情,直接进入下一句话。 路遥吐出一口黑血,看着慕容竹惨然一笑,用嘴型说:“谢谢。” ——第三卷·前缘误·完—— 第四卷:相思局 第一百五十一章 意识一片混沌,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是错位了一样,疼得他是呲牙咧嘴。莫铭睁开眼之后仍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有什么光点进了,更近了,要回到现代了吗?终于要摆脱这场漫长的穿越之旅了吗? 按照普通反穿越小说,这个时候应该出现以上这样的一段“起”,然后再是主角突然看到了自己房间里的电器或相关设备来证明确实回到了现代,并过了包括但不限于一个月时间现代生活,觉得往事如烟岁月如雨的“承”,但是身为一个伪·亲妈真·吉姆,作者是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所以,当莫铭睁开眼睛后面对的,就是肖亦枫那张被烛光映衬得有些惊悚的脸。 莫铭:“……” 我勒个大擦!其实这是无限流吧我说?什么升级流跟这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儿科了啊卧槽!两头穿吗?!两生两世十里桃……不对!缘分是天定的幸福是自己的吗!玩儿死我了快。 “主公,醒了。”肖亦枫在对上莫铭那双饱含着“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眼神,嘴角抽了抽。 “你醒了?”陈嘉闻言,快步走上前,他坐在莫铭的床榻边,伸手轻抚他的鬓角,却被莫铭不是那么自然地避开了。 肖亦枫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蜡烛的烛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也没能让他的表情有丝毫的波动。 “你出去候着吧。”陈嘉侧过头和肖亦枫说,肖亦枫点头应是,将蜡烛的灯芯挑明了些,放到了一旁的圆凳上,然后不声不响地出去了。 “莫铭,感觉身子好些了吗?”陈嘉的脸上不再有年轻气盛时特有的傲气,完全无法与自己闭眼之前的那张脸重合,时光将他打磨得让莫铭不大认得出了。 少男情怀总是湿,莫铭觉得自己湿得有点儿厉害。 莫铭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把这种不知是真是假的温馨感破坏掉,但是老天也没给他这机会,因为几乎在开口的瞬间他就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哪怕是个单音节。莫铭的嘴巴大张着,然后不停地戳着自己的喉咙。 陈嘉看了半晌,然后笑着问:“想喝水了?” 莫铭继续戳喉咙。 “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陈嘉笑得更温柔了。 莫铭还是继续戳喉咙。 “是……肚子饿了吗?”陈嘉嘴角的笑容没有退去,但是眼中却多了一份疑惑。 莫铭真的很想把自己的喉咙戳个对穿。 陈嘉伸手过去握住莫铭的手,他的声音里带着痛惜,陈嘉说:“莫铭,我知道错了,往后,我再也不提七龙的事了,只要你想,我们就一直生活在一起,坐看云卷云舒,朝闻花开花落,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莫铭:“……” 卧槽!你究竟是从我的哪个动作里看出了这样的意思啊我说!文艺小清新范真的不适合这文的文风啊我说!出门左转慢走不送啊我说! “我知道这会儿你不想见我,是我不好,你好生休息,我就在门外,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就叫我。”陈嘉松开了莫铭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莫铭:“……” 卧槽!我喉咙是真的很干很想喝水啊!我肚子是真的很饿很想次饭啊!但是我特么缩不粗话啊!你不要就这么走了啊! 陈嘉离开之后,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烛火被灭了,现在只能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瞧瞧屋里的摆设,莫铭扫视一圈,心里觉得有点堵。 即使离开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能很清楚地记着自己这房子里的摆设,都是按着他的喜好来的,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是一点没变,在陈嘉心里,果然还是路遥更重要,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明明这两人都是他,可是莫铭就是打心底不服。 凭什么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还不及人路遥一首剽窃来的诗词! 凭什么自己要死要活地做龙穴雷达探测仪还不及人路遥在他面前吐一口黑血! 凭什么……自己饿了个半死还得被肚子丢在房间里,我究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这对一个吃货而言是多大的精神摧残穿越之神你知道吗! 不——泥布吉岛! 莫铭翻了个身,缩成一团,苦逼的心酸感一阵甚过一阵,究竟一个后妈得很到什么地步才能把自己的亲儿子逼到这地步啊,嘤嘤嘤嘤。 等莫铭穿回到自己身体的第三日,他才第一次走出那扇门,身体正在慢慢恢复,虽然不敌他还是路遥时期的那种真气护体霸气侧漏的水平,但好歹比中了乌鸦要好上那么一些,至少没有生活不能自理。 这期间,他还是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和陈嘉他们说,每天早上,天将亮的时候,莫铭就会醒过来,然后在院子里练练太极拳,或者没有套路地练上一套剑法,肖亦枫在发现莫铭这个习惯之后,也会时不时在自己练习的时候,看上他几眼。 按照知名人士(?)所写的武侠套路,这个时候的肖亦枫应该会在看到莫铭的招式之后深受启发,然后自创了一套绝世剑法或者拳法,但是很显然,第八套广播体操(……)并不能给肖亦枫提供这样的机会。 陈嘉看向他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的,莫铭不想问究竟有什么事,这会儿他就一心想着怎么能够通过穿越神器白羊脂玉玉簪回到现代,把他落下的动漫看完。这个年代是盛也好衰也好,跟他再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紫微星怎么怎么了那是那哥四个的事,破军是不是被消除了是黎民百姓天下苍生的事,这主线任务是被完成了还是经验值全部丢失,莫铭他完全不关心。 现在莫铭就处在一种“劳资是为毛这么苦逼,劳资的名字又不是‘苦逼究极体’”的自怨自艾的状态。自掰弯这种设定本来就已经很BE了,关键是自己把自己掰弯投怀送抱奉献菊花之后特么小攻还不喜欢自己,这得BE成什么样子了?! “莫铭,你已经醒来好几日了,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陈嘉走到莫铭身边,眼中带着无限缱绻。 莫铭:“……”你倒是说呀,你要说我还能拿胶带把你嘴堵上? 陈嘉苦笑出声,他点点头沉声道:“我看得出,你不想见我,莫铭,我那竹林里的小屋已经建好了,要是你喜欢,我们择日搬过去。算了,料你也不愿再见到我,等你身体好些之后,我便与你别过,你若不想见我,此生,子善便不出现在你眼前了。” 莫铭:“……”敢再自说自话一点吗?我还一句话没说啊,脑补成这样,你真的不是在拍棒子剧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莫铭被陈嘉的一席话唬得是一愣一愣,这么些日子不见,怎么陈嘉就从“神机妙算”一路朝着“狗血天雷”的路线上奔了呢? 这特么绝壁会掉一大帮拖着这个扑街文想看又不想看的读者吧我说! 咱们有点儿主角的自觉好吗?多少人直接绕过我这个负责全文吐槽的男一直冲着你来你知道吗?!别崩了成吗?长吗! 虽然只有几万字了,好歹你得好好地完结啊!都三十八万字了!还有两万字一切就结束了!特么这个时候车欠你让观众怎么想?怎,么,想!你让读者怎么看?怎,么,看!一夜七次一次三秒的神话不要在这里塑造啊我说!知道比坑更坑的是什么?是烂尾啊卧槽! 要把读者当亲爹……一样坑哟~什么的实在太不科学了吧我勒个大擦! “莫铭,自从你醒来,尚未和我说过一句话,你这心里,莫不是还在怪我?”陈嘉看着莫铭,眼中的深情不似作假。 莫铭笑了笑,把手从陈嘉手里抽了出来,然后露出一个特别无辜的笑容,问道:“对不起,你哪位吗?” 陈嘉的脸色当即变了,他看向肖亦枫,对方意会,转身足尖一点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屋顶上,莫铭的视线跟着肖亦枫远去,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对不起,好像跑错片场了,这不是拍摄MV。 莫铭收回视线,讪讪地朝着一直盯着自己的陈嘉笑了笑。 “你……不记得我了吗?”陈嘉的表情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 莫铭还是瞧着他傻乐,一脸的天真无邪。陈嘉突然笑了起来,他说:“罢了,其实忘了,也好。于你而言,大概,是种解脱吧。” 卧槽,这文虽然逐渐崩坏无下限,但是白莲花真圣母什么,求别闹了好吗?!陈嘉你究竟要把自己毁成什么样子才甘心?才甘心! “你认识狗儿吗?”好像觉得那剂药下得不够猛,莫铭突然又开口了,听完这句话之后,陈嘉的神色再变,他拧起双眉,疑惑地问:“你所说的狗儿,是否是有家客栈的……” “对!就是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莫铭的神情瞧起来特别的欢喜,“我打在漠北和他分开之后就一直没有跟他见上面了。” “你记得漠北的事?” 莫铭瞪着双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说:“自然是记得啊,哪有不记得的道理,我跟狗儿可是十几年的交情了。” “十几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在一起不过才……”陈嘉突然住了口,然后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路遥?” “你知道我的名字?”莫铭咧嘴笑开了,“照这么说,你认识我咯?那敢情好,你有事没事啊,要是没事,你带我去找狗儿吧,我还欠着他一包糖炒栗子呢。” 陈嘉身形一虚晃,莫铭连忙伸手过去扶住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那你知道刚刚离开的那个人叫什么吗?” “肖亦枫啊,‘独孤一剑’肖亦枫,江湖上,少有人不认识他,就是不认识他,也该认识他那把佩剑。”莫铭特别自来熟地用肩膀撞了撞陈嘉的肩膀,“看样子,你和肖少侠挺熟的,能不能给我引见引见啊,我特别想从他那学两招,不过我的身体不如从前了,自从中了乌鸦之毒后,我就一直不太能使用内力。” “你与他不熟吗?”陈嘉脸上的笑容退了个干净,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特别是在听到莫铭说出乌鸦之毒的时候,整个人简直摇摇欲坠。陈嘉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莫铭,眼中不再有先前那种震惊和哀痛,似乎是从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中回过了神一般。 “我要是和他熟,他能这么多天不跟我说话吗?”莫铭耸了耸肩,“再说了,瞧那模样,他也不是跟我一条道上的。” 陈嘉闻言笑了起来,他问道:“那你不妨说说看,亦枫,究竟是哪条道上的?” 莫铭一沉吟,瞬间脱口而出:“大概是苦逼道的,他的头顶就一斜体加粗的‘爱你在心口难开’,副标题还是‘这么爱你为什么’。” 陈嘉:“……” 莫铭:“……”为毛我会突然冷场? 陈嘉轻咳了一声,然后笑着说:“待亦枫回来,我把你的意思同他说说。” “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 莫铭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的欠抽,欠抽到了一种什么境界呢?他明知道陈嘉已经识破了他的谎言,可他还是这么不要脸地往下演,这篇文里,论起不要脸来,要是莫铭敢称第二,绝壁没有人敢称第一,所以说,脸皮的厚薄程度和他在本文中所处的地位是有直接关联的。 “你我二人之间,不必言谢。” 莫铭:“……”我是不是听出了什么? 莫铭抠了抠头,然后露出一个不是很自然的干笑来,他问:“怎么我们就……二人之间了?” 陈嘉看着莫铭,眉尾一挑,笑着说道:“这三年前,我们便有了夫妻之实,你瞧我,该说夫夫之实。” 莫铭:“……” 卧槽!这特么才是不要脸的典范吧卧槽!怪不得你的属性这么逆天啊卧槽!实你三舅姥爷啊卧,槽! 三年前我还在电脑前看动漫新番好吗?!就算是我被你上过一次,然后又主动被你上了一次,但是这不代表我装作不及时你就能够骗我了啊!三年你妹啊,怎么算最多也就一年半吧……卧槽,难道我睡了这么长时间?这尼马改变的天早就变了吧?紫微星什么的、破军什么的,该来的早来了吧。 陈嘉似乎是猜中了莫铭心中所想,他笑道:“莫铭无需忧心,这该来的,不会再来,而不该来的,我也决不允许他来。” 莫铭:“……”我是不是又听出了什么? 陈嘉走到莫铭身前,牵起他的手,脸上带着第一次相遇时那种温润的笑意,他说:“我等了你十年,你以为,我会看不出你是谁吗?路遥也好,莫铭也罢,只要是你,我就不会再松手。你也无须再想着慕容竹,我是断然不会让你们再见面的。” 莫铭:“……”我这还没说话吧,你究竟自己脑补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真的不是生(河蟹)子文啊卧槽! 陈嘉说:“既然你想见狗儿,那么隔几日,便带你去王府寻他。” 莫铭:“……” 总有一种陈嘉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奇妙违和感,一定是今天作者更新的方式不对。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消片刻,肖亦枫便带着石柏草到了这偏院,石柏草相较于之前,头发白得更厉害了,但是脸上却不见有什么皱纹的样子,要说鹤发童颜也不过如此了。石柏草见到莫铭,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特别是在看到陈嘉牵住了莫铭的时候。 莫铭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石柏草:“诶嘿嘿,你懂得~” 莫铭:“……” 妈蛋的,劳资真的什么都不懂啊,自从醒过来之后我就没有弄清楚过你们的世界,卧槽,我都开始质疑人生了有没有!妈蛋的,一位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啊有没有! 陈嘉将莫铭搂进自己的怀里,他笑着说:“莫铭,在想什么?” 莫铭扭过头去,面无表情地说:“你猜?” 陈嘉:“……” 石柏草见陈嘉吃瘪,自然是向着他家乖徒儿的,石柏草说:“我听亦枫说,莫铭有。俊 莫铭默默地看向肖亦枫,肖亦枫也看向他,对视了片刻之后,莫铭的视线转向他腰间的佩剑,再从佩剑看到他的脸,然后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肖亦枫:“……” 陈嘉摸摸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地说:“莫铭大概是担心你要和他比试吧。” 肖亦枫:“……” 莫铭:“……” 比试什么?第八套广播体操吗?三倍速?来战啊!我跳了这么多年,怕你啊! 肖亦枫神色一敛,看向莫铭,嘴唇微启说道:“有杀气!” 莫铭:“……”你特么才有病吧? 陈嘉推了推莫铭的腰,让他回神,然后对着石柏草说:“既然师父来了,还是帮莫铭瞧瞧吧,他睡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遗症。” 石柏草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大笑了三声,率先走进了房间。 莫铭:“……我突然觉得自己全好了,腰不酸腿不疼走路还有劲儿,所以咱们讨个商量,能不能就别让他给我看诊了?” 陈嘉搂着莫铭的腰,笑着说:“师父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吗?定不会有事的。” 莫铭听了这话都要哭出来了,他说:“我特么不是担心他的医术啊……” 石柏草闻言扭过头来,也问道:“那你是担心什么?” 莫铭:“……”卧槽我要怎么和你说我拙计你的智商? 石柏草眼睛一眯,捋着胡须说道:“我好像懂了什么……” 莫铭:“……” 让石柏草给莫铭看诊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莫铭对“神医”石柏草的名声挺有信心,虽然一段时间不见对方的行为语言都越来越匪夷所思,但是从陈嘉都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件事中,不难看出,除了他这个没有主角光环笼罩的主角,其他的配角、龙套、炮灰都有了一定的新生技能。 石柏草看诊过后,给莫铭开了一副方子,说除了气血虚弱倒没有什么别的症状,好生休养就没有大的问题。这在莫铭看来就是现代庸医“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些药吃了就好”的骗钱嘴脸。糊你一脸的没什么大问题! 在听了石柏草的结论之后,陈嘉放心地开始整装行李,莫铭问他是不是要出远门的时候,陈嘉还特别诧异地说:“不是你说要去找狗儿吗?虽然大哥可能会生气,但是既然是你要见的话,我定会让你们团聚的。” 莫铭:“……”这句话的信息量是不是略大啊,我似乎是懂了什么的样子。 到王府的时间并没有多长,莫铭一路吃喝玩乐,一路喝药调养,脸色是越发的红润,陈嘉几乎是什么都顺着他,完全是心计攻向忠犬的完美转变。 “去王府之前,在路边上停停吧。”莫铭坐在马车上,对驭车的肖亦枫说。肖亦枫没有应话,只是点了点头。 莫铭见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当即就掀了车帘出去,陈嘉想跟上去给被一莫铭口回绝,他说:“跟着我干嘛,我一会儿就回了。” 陈嘉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伸手抚了抚莫铭的脸,说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莫铭僵硬着脖子点点头,然后飞快地转身走了,肖亦枫看着莫铭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然后问道:“主公不需要属下跟过去吗?” “既然他说会回来,我便信他。”陈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往后,不要再在莫铭面前提起七龙之事。” “属下明白。” 陈嘉点点头,坐回马车内,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白羊脂玉玉簪插到自己的发髻上,闭起眼睛等待莫铭买完糖炒栗子回来。果不出陈嘉所料,不多时,莫铭就回来了,他的怀里鼓鼓囊囊的,陈嘉也不问,只让肖亦枫快点驱车前往王府。 三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外候着了,一路都畅通无阻,然后莫铭就看到了李懿轩靠在太师椅里,悠闲地看狗儿舞剑。 莫铭:“……”这对狗男男! 狗儿先李懿轩一步发现了莫铭,他的动作登时停了下来,看着莫铭就不挪眼。莫铭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跟那背叛了誓言的负心汉一样,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糖炒栗子递过去,干笑着说:“那什么,请你吃?” 狗儿突然笑了起来,正要过来的时候,却被李懿轩给拦住了,李懿轩眯眼看着莫铭问道:“你想怎么样?” “哟,你是我徒弟的相好?”莫铭不要脸的气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抖着腿看向李懿轩,一脸“不爽来打我呀”的表情。 李懿轩:“……” 狗儿:“……” 李懿轩特别悲愤地看向陈嘉,陈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着说:“我的心情,想必王爷一定明白。” 李懿轩:“……” 狗儿听了这话,脸突然一红,他撇开李懿轩走上前,接过莫铭手中的糖炒栗子,他笑着说:“师父总算是记起来了吗?” “差不多吧。”莫铭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莫铭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狗儿拉到身边,用眼神扫了扫李懿轩,问狗儿:“你和他在一起了?” 狗儿的脸突然红了起来,然后特别娇羞地点了点头。 莫铭愤慨道:“狗男男!” 狗儿:“……QAQ” 莫铭摸着狗儿的脑袋说:“我在祝福你们么么哒!” 狗儿:“……” 第一百五十四章 要说狗儿是怎么和李懿轩搅一块的,这又是另外一篇390767字的小说才能说明白的事情了。想要本文吉姆作者再写一篇这样扑到被人称为向扑王的文,是绝壁不可能了,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一句话概括了吧。 目睹了整个事情经过的向扑王说:狗儿和李懿轩的故事就是420157XXX@qq.com,楼主一生平安。 当初狗儿被陈嘉训练好之后安插在了李懿轩的身边,其中的JQ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过身为王爷身边什么样的俊男美女没有,所以狗儿对他而言也就是比别人多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丁点儿吸引力,又恰逢探子来报,说是扬州城里出现了一个和路遥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为了“七龙现,天下变”的预言和夺取天下的豪情,说什么都得一试,于是狗儿就被派了过去,特么当距离产生了美之后,李懿轩是怎么看狗儿和莫铭在一块是怎么不顺眼,当莫铭和陈嘉走了之后,他自然也把狗儿带回了身边,然后就……好人一身平安.avi了。 莫铭听狗儿讲诉完之后,沉默了半晌才应道:“既然是这样没有爆点的故事的话,还是不要写番外好了,本来这文就扑街,要是把你的故事写出来,说不定点击都不能破零了。” 狗儿:“……” 莫铭:“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穿越之神觉得原来的设定爆点太多,你这个悲情人物就被改成了喜剧人物,还不快谢谢吉姆!” 狗儿:“……” 李懿轩看着陈嘉,挑了挑眉,然后问道:“这么多年的关系,也当得起你叫我一声哥哥吧。” 陈嘉笑着应道:“那是自然。” “家人嘛,就是应该不分你我,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讲解讲解,楚留香究竟在讲什么?”李懿轩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甚少在陈嘉面前示弱,不过为了狗儿,他忍。 陈嘉的笑容僵了一刹,然后抬头对李懿轩说:“大哥若是想知道,问问狗儿不就行了?他在莫铭身边待得时间,可是比你我都长。” 李懿轩:“……”我是不是听出了什么暗示? 狗儿有点儿沉不住气,他又凑近了一些,看着莫铭,特别谄媚地问:“师父就不能告诉我,吉姆究竟准备怎么写我?” “吉姆本来是打算我醒来之后,天下大变,陈嘉当了皇帝,但是王爷不甘心,所以就派你去刺杀他,结果没成想你本来就是陈嘉派系的,就在这种电光火石的激烈的场景气氛的烘托下,肖亦枫失手杀了你,然后王爷目眦尽裂冲向你的尸体,抱着你大哭,啊不对,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死!” 狗儿:“……”你还是别说了…… 莫铭瞪了狗儿一样,继续说道:“冲向你之后,他发表了一长段震耳发聩的深情告白,然后刎颈死在了你的身边。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看点?” 狗儿抿了抿嘴,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他说:“我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吉姆篇篇文都扑街了。” 莫铭:“……”你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吗? 狗儿拉过莫铭小小声地说:“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吉姆担心字数超过四十万才不按原定计划写的!” 莫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呵呵……” 狗儿噎了一会儿才说:“俗话说,每一句呵呵后面都跟了一句SB,可是师父,你一定不想被人说成是SB的师父,我们要来探讨一下,这个SB究竟是在说谁SB吗?” 莫铭:“……不用了,是我SB。” 狗儿:“呵呵。” 莫铭:“……” 从扬州城来一趟京城也不容易,莫铭见完狗儿没有想走的意思,而狗儿这么多年不见莫铭也甚是想念,两人约好夜话巴山闲敲棋子,李懿轩听到这话,面色当即就阴沉下来,他看向陈嘉,示意他赶紧把人带走。陈嘉却笑得一脸温和,反过来看他,还说道:“多年不见,子善也是甚为想念王爷的,听闻圣上明日一早要召见在下,兄弟三人多年未团聚,明日正是良辰,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李懿轩:“……” 特么有本事不要拿病娇受出来说事!有本事你明天上了殿和皇帝说!有本事让莫铭见到皇帝之后不和他打起来!你这个被兄控的人! 陈嘉背后的靠山大,李懿轩明面上还是得跟他装作兄友弟恭的模样,虽然心里甚是不服气,可是念在狗儿现如今已经在自己身边了,也就不去计较了。李懿轩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下人躬身上前,李懿轩耳语了几句,下人点头应下,再次退了下去。 “既然快到晚膳时间了,不妨诸位同我们一同用膳吧。”李懿轩在吩咐完事情之后特别的神清气爽,莫铭一把拉过狗儿,小声地问到:“你家这位该不会是精分吧。” 狗儿:“……”我出场的戏份本来就不多,能不能让我说句话?能不能! 莫铭神色担忧,紧紧地拽着狗儿的手腕说:“虽然现在我除了第八套广播体操外什么功夫都忘了,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啊,我不能看你嫁这么个女婿啊。” 狗儿:“……” 莫铭见狗儿不说话更是担忧,他说:“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你怎么一点儿不上心呢。” 狗儿想了想,问道:“师父,第八套广播体操就算是三倍速都不能称之为功夫吧?” 莫铭:“……”你不觉得有点重点错吗? 见莫铭不应声,狗儿又说:“师父何以得知是我嫁他,而不是他嫁我?” 莫铭:“……QAQ” 卧槽,扮猪吃老虎什么的!卧槽,伪弱受真腹黑攻什么的!卧槽,你出剪刀我一定出石头什么的! 狗儿:“师父怎么哭了?” 莫铭一抹脸,笑道:“萌哭了嘤嘤嘤嘤。” 莫铭拍着狗儿的肩膀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弟,为师甚为欣慰,甚为欣慰。” 狗儿:“……”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吃罢晚膳,狗儿和莫铭就着月色在院里喝起酒来,两人谈到过去的事情,都是满脸的怅然,说是白驹过隙时光易逝,俩人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也实在小不起来。谁能料到,当初那个甩手掌柜竟是曾经的武林盟主,谁又曾想小小的跑堂会与皇家牵绊如此之深,几度易主不说,还成了双面细作。 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陈嘉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背影,难得的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穿堂风从他身边刮过,他似乎也毫无所查,肖亦枫实在看不下去,从暗处走来,抱拳说道:“主公,夜里风大,还请主公早些时候歇息。” 陈嘉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他只是开口问:“亦枫,你说……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主公所做之事,必然有主公的道理。”肖亦枫讨巧地说了这么句谁也不得罪的话。 陈嘉听罢,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喜气,他说:“跟了他的时间长了,倒是会说些漂亮话讨人欢心了。”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行了,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能分不清吗?”陈嘉说着长叹一口气,“我只是怕,他知道了真相,会受不了那样的刺激。” 肖亦枫这一次没有再接话,他知道陈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果不其然,陈嘉在风口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回房了,肖亦枫自然是跟随其后,只是将将调头的时候,他深看了莫铭一眼,心里作何感想,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晓罢。 莫铭回到卧房已经深夜过半,月上中天酒上脸,他还真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这头啊,有些疼了。黑灯瞎火地摸回自己那间屋子,却见陈嘉那边还亮着光,他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里面有了应门声。 陈嘉披着外袍开门一看,正对上莫铭的视线,他喝了酒,这会儿眼睛里像是含了汪清泉,润润的、亮亮的,直教人想进去游一游才算是解了这心头之痒。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掌着灯?”莫铭倒是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笑着问陈嘉话。 “睡……咳咳,睡不着,索性起来看看书。” 陈嘉说话间,就不住地咳嗽,莫铭被夜里的凉风吹得缩了缩脖子,猴儿一样蹿进了陈嘉的屋子,还一并给带上了门。 “明知道夜里风大,还站在门边站了这么一会儿,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你这是心疼了?”陈嘉看着莫铭那副着急的模样,开口调笑他。 莫铭没应话,只是伸手出来握住陈嘉的手,陈嘉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他一早就察觉,只是那个时候碍于两人的关系,想捂也没机会。 “早些休息吧,书这东西,看一辈子都看不完,何必揪着这一时半会儿不放呢。” “倒不是刻意看的,心里有些事儿堵着,就难的入眠了。”陈嘉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笑,莫铭不知道怎么的,就觉着心酸,他把陈嘉的手握得更紧了,恨不能把自己的温度一股脑全传给他。 陈嘉见他这模样,笑得更开了,他说:“行了,看你喝酒喝到现在,想必也是乏了,正巧我睡不着,你过来陪陪我,不定两个人说说话,谈谈天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也好。” 说话间,两人就往内室去了,陈嘉本来就穿着单衣,直接脱了披着的外袍上到床上去就行,可莫铭还是穿戴得好好的,原先要是能有在陈嘉面前宽衣解带的机会,莫铭是猛虎一样,麻溜地就扒光了,现在坐实了两人的关系,倒是不大好意思这么干脆了。 陈嘉见莫铭站在床边,也不说话也不动作的,就撑起自己半边身体,凑出头来问道:“怎么了?” “我……”我总不能说我这是在害羞吧? 莫铭的脸有些烫,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讪讪地说:“你往里边睡点儿,不然一会儿上来该挤着你了。” 陈嘉应道:“还是让我睡外边吧,你睡相不老实,怕是半夜滚下了床也是有可能的。” 莫铭被陈嘉这通话说的是面红耳赤,他的手搭在腰带上,不上不下的,不可谓是不尴尬。陈嘉这么玲珑心思的人,哪里不知道莫铭这么扭扭捏捏的是什么缘故,见莫铭平日里一副厚脸皮的模样,到了这时候竟然闹起了大红脸,心里那股滋味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陈嘉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到莫铭身边,莫铭指着床榻上的鞋子诶了半晌也不见陈嘉作何回应,只能自己走过去就着陈嘉。 “怎么又起身了呢?”莫铭的话里,不自觉的就带上了诘问的口吻。 “想来,你是觉得许久不和我同床共枕了,颇不自在,干脆,这脸皮我先舍了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能让你为了我舍脸皮吗?”被戳中了心思的莫铭还是梗着脖子不承认,陈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开始给莫铭宽衣解带起来。 “你站在地上凉,来,踩在我脚上。” 陈嘉看着莫铭,一时间,帮他脱衣服的动作停在那里了,莫铭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恼,只得亲自上前,抱住陈嘉,把他往自己的脚上放。 “这样就好多了吧?”莫铭笑了起来。 陈嘉较莫铭的身高,高出那么些许,这么一踩,又是高出一些来,这会儿陈嘉低垂着眼睛看着莫铭的脸,竟生出些不知名的情愫来。 “你可真瘦,往后啊,要多吃上一些。”莫铭没有发现陈嘉的不对,还是继续说,“身上的肉太少了,抱起来啊,硌人。” 陈嘉听了这话,正要开口戏弄,却不想莫铭话锋一转说道:“可我,还是喜欢抱你,早些时候,一直不敢说,觉得这是亵渎了你。” “说什么傻话。”陈嘉心里一酸,凑过去亲吻莫铭的唇,莫铭没有想到陈嘉会这么主动,一时间竟然是愣在当场,知道陈嘉一边亲吻他一边帮他褪了外衫他才反应过来,这便开始了回应。 两人摸索着往床边去了,陈嘉的脚踩在莫铭的脚上,全程几乎是由着莫铭主导,直到莫铭翻身让自己垫着倒向床时,才由陈嘉占了上风。 唇舌分开之时,莫铭说:“陈嘉,能够这么抱着你,我真开心。” 陈嘉朝着莫铭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来,他们再次亲吻起来,在如此良辰美景中,完成了生命的大河蟹。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二日一早,李府的管家就过来喊门了,说是皇上下了早朝,要召见两位王爷,李懿轩早早地就赶了过去,独剩下陈嘉还在房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襟。 陈嘉打理好新衣裳,转过身问莫铭道:“如何?” “甚好甚好。”莫铭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被子之下自然是风情无限。 “你也莫贪懒,快些起身,我们一道进宫。”陈嘉说着就准备上前帮莫铭穿衣服。 “诶诶诶,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莫铭一手提着被子,一手挡住陈嘉往前的步伐,“你先去吃早膳吧啊,我一会儿就到。” 陈嘉也没有再勉强,带上门走了出去。果如莫铭所说,不多时,他就出现在了大堂,陈嘉已经用膳完毕,坐在客椅上品着香茗等他了。 “吃好了吗?”莫铭说,“要是吃好了,咱们就进宫吧?” “我是吃了,你呢?” “我一顿不吃没什么事情,听说皇上催得急了,是一刻三趟地催呢。”莫铭说着就上前拉陈嘉的手,陈嘉被他带了起来,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对静候在一旁的管家说:“去备些吃食在马车上。” “回王爷话,一早就准备好了。” 陈嘉眯眼看向管家,不明是喜是怒地轻哦了一声,管家立马跪倒在地,还不等他说话,莫铭就上前解围了,他说:“一定是狗儿让准备的,他跟我的时间长,知道我不习惯用早膳,行了,一大早的,也别跪了,起来吧。” 管家还是不动,也不敢抬头看陈嘉的脸色,陈嘉面色稍霁,接着莫铭的话说:“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吗?叫你起来,为何还跪着?” “谢小王爷,谢莫公子。”说着管家就站了起来,陈嘉又看了他两眼才和莫铭一道出门去。 一路上,莫铭只顾着吃狗儿精心为他准备的糕点,挪不开嘴讲别的话,陈嘉也不以为意,一直闭着眼睛神色平淡,直到满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的时候才睁开眼睛来。 “莫铭,一会儿他人对你说的话,都做不得真,你心里头,得信我。” 莫铭没有机会问为什么就被请下了马车,一路上跟着公公往皇宫里走去。 现在,莫铭就算是不问为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了,屋里的人都坐着,只有他一个人跪着,李懿轩一脸的奸笑,狗儿满目的担忧,皇上表情愤愤,只有陈嘉还是温润地笑着。 莫铭扫了一圈屋里的人,默默地垂下头去。 特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当今皇上是一兄控?特么俩哥哥偏偏在里边挑了自己看对眼的那个?皇帝不整我整谁啊卧槽!要知道今天是这局面说什么都不会跟着陈嘉来啊!昨晚上生命的大和谐了一晚上啊,老子现在腰还在痛啊卧,槽! 打从进门起,皇上眼睛就没从陈嘉身上挪开过,他拾级而下,冲到陈嘉面前,二哥二哥地喊,生怕陈嘉不认他一样。在对上流阶级的人民群众表达了殷切的慰问,并且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后,皇上一变脸,问莫铭见到皇上为何不跪,是不是想犯上作乱。 卧槽!满屋子的人都没有跪啊,我以为这个世界见到皇上不用跪啊,我在这里就是常识白痴你不要跟我计较啊!你要我跪我给你跪就行了,千万不要像那个TXB的连续剧一样动不动就冒出一句“对皇上大不敬,明日午时三刻午门问斩”就行。 莫铭特想看看皇上究竟长什么样,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只要对着莫铭,人皇上都是用鼻孔当眼睛。 不要以为只有你看过《请从鼻孔里看我》这本书!我也看过啊!在我面前COS鼻孔四,你不觉得自己还嫩了点儿吗! “二哥,我还以为,你会替这小子求情呢,看来,他在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罢了。” 陈嘉一拱手,君臣之礼做得极其到位,小皇帝的脸倏地就阴沉了下来,他的手紧紧地扣在座椅扶手上,还是等陈嘉开口。 “臣以为,礼数不可废,皇上既然叫莫铭跪,莫铭自然得跪。” “那那要是朕让他死呢?” 陈嘉仍是保持拱手的姿势不变,只是眼角眉梢的笑意全部退去,目光炯炯地看着小皇帝说道:“臣,必当随之赴死。” 小皇帝桌子一拍,立马站了起来,他大口地喘着气,指着跪在堂下的莫铭说:“不过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贱民,值得你这么维护吗?” “莫铭并非贱民,他是微臣的爱人。” 莫铭一直低着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一样,他特别想抬头看看陈嘉,但是为了不让“犯上作乱”这个罪名被实打实地扣下来,只能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了。 “爱人?”小皇帝笑了起来,他说,“既然是你的爱人,那么是谁,在这十年时间里,步步为营,将他逼向绝路?又是谁,在他昏迷的这三年时间里,紧锣密鼓地布署,唯恐他提早醒来?” 卧槽!这事闹哪样啊?我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中国话了?莫铭低着头,深感忧虑。 “是微臣。”陈嘉停顿了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是吗?那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怎么……他就是你的爱人了呢?要是所爱之人,你会忍心让他蒙受这一切好让你亲手将他送上绝路吗?” “微臣并未想过要取莫铭性命。”陈嘉声音丝毫不见抖,仍是理直气壮地回答。 “呵呵。”小皇帝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那好,你师父当年卜了一卦,说是‘七龙现、天下变’引得在世三位王爷为此大打出手,活该是三败俱伤,可是直到三年前他从重新回到朕身边,告诉朕,当年的卦象有误,并非七龙,而是六龙,你若是朕,你会信吗?” 陈嘉不经思考便说:“不会。” “朕虽说年岁尚幼,却也不是任由人戏弄的对象,你曾经在朕的面前许诺,替朕找到贵人,破解紫微星的危机,此话,可还作数?” “自然是作的。” 小皇帝的视线移向莫铭,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他说:“你既然要帮朕保住这江山,也拿出些诚心来,不然,可怪不得朕不念旧情,就这些年的桩桩件件如实道来。” 陈嘉听了小皇帝的话,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了正常,只听他说:“皇上不必用此激我,既然皇上想让莫铭听,我便亲自说于他。” 第一百五十七章 莫铭自从身中刑修的蛊毒以来,一直都是在靠着草药吊命,进入地宫之前,草药就断了,莫铭并没有存出地宫的心。一来,是因为陈嘉对他的利用太过明显,让他没有在找到最后一处龙穴还活下来的意思;二来,是因为他开始出现一些幻觉,而这些幻觉正合路遥有关。 他也曾想过,不可能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路遥,路遥就是他。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路遥知道他的事情,他却不能感知到路遥,直到地宫里墙上的那句话提醒他,他会在地宫里“死去”,然后进行第二次穿越,回到七年前,布置一切,地宫的出口在哪里应该怎么走都标明得一清二楚,并且路遥非常明确地说明,直到最后,也只找到六处龙穴,最后一处始终没有找到。 那个小金筒里除了放置金子所在之处的地图,还有另外一张帛书,那张帛书是用简体字写的,除了莫铭,再无他人看得懂,这章帛书里,写明了路遥生平所经历的最重要的几件事,几处龙穴分别在哪,又会遇到什么危难,慕容竹的阴谋、陈嘉的算计都列数在内,最重要的,是最后记录的回到现代的方法,他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改变历史。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莫铭最终还是无法逃脱二次穿越的命运,因为刑修在他体内的时间太长,已经毁了他身体的根基。 路遥在把一切都想起来的时候,就注定了他死在慕容竹剑下的命运,他知道身中乌鸦剧毒无法久存于世,即使是拖时间,他也必须把接下来的局步完,好帮助陈嘉走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尊地位。 他对陈嘉唯一的算计,便是死在他的眼前,两次,两次死亡,他都要陈嘉亲眼目睹,让他记住自己一辈子,让他愧疚一辈子,可是让莫铭没有想到的是,他活过来了,虽然不明白刑修之毒怎么解开的,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回去的方法,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离开。 陈嘉把他带到皇宫里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猜想,这个皇帝会如何对他,掌握着这个国家最大的秘密,周旋于两位王爷之间,另一位王爷身边也有自己的亲信,除了接触皇上,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权利的顶端。 一切都相安无事,他听着皇上和陈嘉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地驳嘴,最差最后一步,只要皇上一个沉不住气,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可是他听到了什么? “皇上不必用此激我,既然皇上想让莫铭听,我便亲自说于他。” 莫铭在听到陈嘉这句话的时候就抬起头来,他和陈嘉对视了片刻之后,陈嘉再一次开口。 “莫铭身上的蛊毒,是我让狗儿下的。”陈嘉的声音还是这么好听,像山涧清泉,久听不腻,但是此刻,却是让人从心底发寒,“刑修对身体并无多大害处,但是但凡下了第一次,往后每月十五必定要再下,要是月月如此,倒不会有什么大碍,但倘若那个月断开了,蛊毒的害处就会显现出来……” 莫铭在离开了狗儿之后,一直都是跟陈嘉在一起的,所以倒也能按时下蛊,可要命的是,他为了保全陈嘉,自动请缨要去塞外寻找所谓的最后一处龙穴。这一走便是半年,到了漠河镇之时,他的性命几乎垂危,还不等陈嘉赶到,忽遇龙卷风将他给卷到了吐蕃国境内,好巧不巧的让他遇上了萧弈。 萧弈何许人也?江湖百晓生,陈嘉藏在吐蕃国的一颗毒瘤,他十年如一日地侍奉在白玛身边,就是为了窃取情报,好让陈嘉能先一步得到那处龙穴的位置。 遇上了萧弈,莫铭这病就算是被治好了一半,在与陈嘉取得消息之后,他听从指令又开始给莫铭下蛊,这么一直等到了与陈嘉汇合的时日。 他们到了吐蕃王庭,本想着休整一番再作打算,可偏偏莫铭又捅了娄子,找到了那一处龙穴,陈嘉站在地道的石门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刑修性情温和,可倘若十个时辰内没有让中了刑修之毒的人见光,此人必死无疑。地道里究竟何种景象,陈嘉不知,找到那龙穴中的青铜器物需要多长时间,陈嘉亦是不晓。可终究,他还是选择了进去。 “这是我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情。”陈嘉闭上了眼睛,“倘若我没有让莫铭进入地宫,前前后后十多余年的纠葛就不会产生,七龙不会现世,天下亦能太平昌盛。” 陈嘉知道的实在太晚了,找到这一处龙穴之后,他一直关注着态势的变化,果不出他所料,莫铭的行迹变得令人捉摸不定,刑修已经开始影响他的神智,让他产生幻觉了,金筒里的青铜器物正是当年路遥取而不给的第六件物品,而根据路遥的指示,莫铭对众人说出了出口所在,所有的人都被赶了出去,独独陈嘉留了下来。 刑修是他让狗儿种的,解法自然也在他这里,可莫铭没有给他机会,他在种下与之抗衡的另一只蛊虫——混沌时,莫铭边昏了过去,刑修蛰伏、混沌被噬,一切陷入僵局。 他说要让莫铭昏迷三年时间,他说三年,就是三年,多一个时辰也是没有的事。对于陈嘉来说,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用来铺好所有的退路,无论是萧弈还是沈天佑,无论是肖亦枫还是石柏草,他都能护其周全,可是他不能把莫铭算在其中。 这些退路里,没有一条能够保莫铭性命无虞。 莫铭听到这里,好奇了起来,他说:“既然我身体里的蛊毒未解,我又是怎么醒过来的呢?如果你乐意,我自然能够人间蒸发,从此逍遥自在,好不快活。” “你这辈子,只能待在我的身边,但凡你离了我半步,必死无疑。” 莫铭一凝眸,笑道:“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吗?” 陈嘉的神色微变,踟蹰半晌之后,说了个令莫铭冷汗津津的词:“借尸还魂。” 见莫铭神色不对,陈嘉又补充道:“刑修不解,你断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只有这个法子,才能使你醒过来。” “陈嘉啊陈嘉,你可真是有能耐。” 陈嘉也不辩驳,继续说:“那日你昏迷之后,我怀里的青铜器物突然猛烈地颤动起来,我想,可能它是在提醒我最后一处龙穴所在,于是,我将它拿了出来。” 说到这里,陈嘉顿住了,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莫铭,竟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了。小皇帝从座位上起来,走到莫铭身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说:“知道为什么陈嘉不说了吗?” “当然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还用得着你来卖关子。” 莫铭顶嘴之后,小皇帝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被打得侧过脸去的莫铭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起来,他说:“你也就靠着你身上这件衣裳,要说这江山,还得算上我一半呢,要不是我的暗中布置和陈嘉的协力相助,你早在被扶上皇位之前就被那些奸佞小人害死了。” “住嘴!”小皇帝气极,似乎又想给他一巴掌,手才扬起来,却是被陈嘉一把抓住。 “还望皇上念莫铭句句属实,网开一面,让微臣将事情说个明白透彻。” 小皇帝看了听陈嘉这么说,才抑制住自己满腔怒火,令陈嘉继续说。 “那青铜器物被我拿出来之后,竟然疯魔了一般,硬是要往你的身上冲,我抵抗不住,松了手。”陈嘉回忆起当时的景象,仍紧锁眉头面色肃穆,“六枚青铜器物,我随身携带,当它们聚在一起时,竟然和你产生了共鸣,第一块青铜器物从我手中飞离之后,其他的五枚也接二连三地被你吸了去。” “都这个时候了,二哥何必支支吾吾,有话不敢言呢?”小皇帝似乎找到了扳回一局的契机,从陈嘉那里接过了话头说道,“没错,这最后一处龙穴,就是你。” 莫铭蠕动着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他也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小皇帝倒是开口了,他说:“为什么石太傅会突然回宫,告诉朕,龙穴仅有六处,为什么陈嘉在你醒后同你说再也不去管‘七龙现,天下变’的预言,如今,你是明白了吧?” “七龙已现……”莫铭目光幽深地盯着小皇帝,笑着说,“为何这江山社稷,还没有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这话,小皇帝仰天长笑,句句泣血,“为什么还没有变?为什么?因为这江山早就不随我姓李了!” 莫铭被这话震得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做何反应。正在这时,内室的帷幕后走出一人,这人不是其他人,正是自他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的人——慕容竹。 “莫铭,好久不见了。” 莫铭眨巴着眼睛,说道:“是好久不见了。” “朕可想念你想念得紧啊。”慕容竹的手里还是那把画了墨竹的纸扇,和他现下的黄袍一搭,生出点儿不伦不类的违和感来,“自吐蕃一别,我们已有三年多未见了吧,澈儿一直在我面前说你的好,他是,倘若日后我们有缘相见,一定要念在往日旧情的份上饶你一命,你说,我是该饶还是不该饶呢?” 莫铭学乖了,当即三拜九叩说了句:“一切全凭皇上定夺。” 慕容竹听了他这句答复笑了起来,他说:“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路遥,那个时候我无权无利,我也生不得怨,可眼下,我是当今皇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莫铭,你说,我还有饶过你的可能吗?” 莫铭仍是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不变,静静地等待这慕容竹最后的决定。 “可惜啊可惜,我要的是有血有肉的路遥,他死在了我的面前,我贪念会说会笑的莫铭,如今也只剩一具空壳。”慕容竹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二让我怨恨却也不能怨恨的人,你即是路遥,路遥即是你,我该如何评断?我当如何?” 陈嘉听毕慕容竹这段话,跪了下来,他叩下去说:“望皇上成全。” “成全?”慕容竹冷笑了起来,“你倒是问问莫铭需不需要这样的成全,从路遥到他,你不榨干净他们最后一点能够利用的价值便不甘心,这样的人,他会稀罕吗?” “我稀罕呐。”莫铭突然开口了,“真的,我特别稀罕,我是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的,无论是莫铭还是路遥,只要能和陈嘉在一块,我就高兴。” 慕容竹脸色铁青,他说:“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后悔!” 陈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俯身下来,高呼:“求皇上三思!” “三思?陈嘉,你莫忘了,我在三年前说过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毁了,也不会让他人得手。”慕容竹伸手就要去掐莫铭的脖子,陈嘉上前阻挡,却被他的内力振开,“陈嘉,我便要你看看,这个人,是怎么三番两次地死在你的面前的!” 莫铭面色不改地看着慕容竹一点一点地接近自己,然后他的手扯上了一条项链,莫铭最后的印象便是那条项链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他的意识就断了。 “怎么还没醒?不应该啊,照理说,就是这个时辰。” 声音听起来挺熟,莫铭觉得烦躁,想翻个身,奈何却动弹不得。 “我瞧啊,祸害遗千年,他是断然不会有事的。” “萧弈!少说几句,没有看到子善先生正担心吗?” “我告诉你沈天佑,不要仗着我原谅你了你就对我指手画脚,只要我愿意,我能让你再也找不着我!” 莫铭想起来了,这是萧弈和沈天佑,江湖百晓生和镇远大将军。 “诶诶诶,眼睛动了,醒了!醒了醒了!”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声,莫铭真的就真开了眼,陈嘉凑到近前问:“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莫铭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于是不再做无谓地挣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陈嘉自己要喝水。 萧弈立马给端来一杯,由陈嘉服侍着他喝下,众人见他能把一杯水喝得干干净净,心也就放了大半了。 不等莫铭问,陈嘉已经先说了出来:“这里是你师父中原一点红避世的那处山谷,我们现在都在这里生活,我最终还是没能把你从慕容竹的手中救出来,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让你再次借尸还魂。” 莫铭:“……”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 “我知道你那次入宫是想着能回到你的世界,但是,我活在的一日,便不能让你这么做。”见陈嘉说出这话,众人纷纷推出了房间,独留下他们二人,“莫铭,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还是想要留住你,过去为了虚名为了利禄,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也不奢望你原谅,只希望,在余下的年岁里,你能给我时间,让我赎罪。” 莫铭:“……”我原谅你啊!这不是圣母受必备的技能之一啊,就是你现在一刀捅了我,我也原谅你啊!!! 陈嘉说:“你追了我两世,这一世,便换我来追你!” 莫铭:“……”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你同意了,便点点头。”陈嘉紧握着莫铭的手,一脸期盼。 莫铭看了陈嘉半晌,终于,点了头。 话说,慕容竹看到莫铭毙命的一茬,一口腥血自喉头喷涌而出,慕容澈接替父命,罢免陈嘉、李懿轩王爷身份,让他们今生不 得再踏进皇城一步。 三日后,莫铭葬入皇家陵园,举国缟素。与此同时,陈嘉一行人离开皇城,直奔未名谷,数月后,莫铭再一次借尸还魂。 莫铭回去的方法究竟是什么,他人已经不得而知,从他醒来的那一个刻起,这世上便真的不再有莫铭这个人。陈嘉从不询问,他也从不作答,相安无事地处着,谁也没有点破俩人的关系,却是谁也明白俩人的关系。 尾声 世人皆道,在一处风景宜人的山谷,住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石柏草、“江湖百晓生”萧弈、“酿酒高手”桑落、“神机妙算”陈子善、“独孤一剑”肖亦枫以及一个并不怎么闻名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自幼便不能说话,但是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晓许多世人闻所闻为的东西。 江湖中人,散尽千万家财,只求能寻得入谷方法,却终是无疾而终。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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