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前一世的蒋梦麟,死的不清不白,含恨而终。 哪知机缘巧合,他竟重回天真 那些辱他的、欺他的、欠他的,他要一笔一笔,慢慢追讨 那些曾经的、往后的、如今的,曾被自己错失的良机, 这一世,定要牢牢把握 本文承袭某缘一贯风格,YY、小白、轻松、甜蜜,金手指,感谢一直以来陪伴某缘成长的大人们,你们的每一句评论每一个一件无时无刻不在让我成长。 郑重声明,此文1v1,主受,CP宋清虚VS蒋梦麟 内容标签: 随身空间 平步青云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梦麟 ┃ 配角:宋清虚 ┃ 其它:重生,报仇,经商,政界,起点YY风 第一章 蒋梦麟的身体抱着母亲被砸成两半的灵位缩在地上,双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就好像冤魂索命般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浮在半空,看了看那个缩在地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有些虚晃—— 就这样死了? 刘力扬吓得大叫,一转身扑到他母亲的怀里,嘴里嚷嚷着:“妈!!妈!怎么办!我们杀人了!” 刘雅脚一软,手上沾血的水果刀“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人也跌倒在地上,眼中含泪无助的抬起头盯着站在身边的男人…… 蒋梦麟看到男人的表情,心中冷笑。 蒋方舟……自己的亲生父亲…… 蒋梦麟觉得自己真的变成厉鬼了,因为心底一瞬间涌出说不出的怨恨—— 他怨!他恨!他不甘心! 母亲劳苦半生,凭什么就被刘雅这贱人逼宫退位!?刘力扬又是什么东西,竟敢狂妄地砸烂母亲的灵位! 他最怨恨的,就是那个直到现在还在沉默的男人。 蒋方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静静地低着头盯着自己刚刚死去还留有余温的亲生儿子的尸体,缓缓开口:“报警。” “方舟!!”刘雅吓得大叫,“力扬会被抓进牢里的!警察会枪毙他的!方舟你救救他,方舟我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方舟……” 刘力扬是刘雅上一段婚姻的成果,刘雅从那以后,失去了生育能力,这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无论如何,刘雅不能让他出事。 刘雅巴掌大的小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泪珠滚落到蒋方舟的鞋面上,肆意流淌开来。 蒋方舟心软了,这个他爱了半生的女人,现在这样无助地在哭泣。 他永远也无法拒绝刘雅的眼泪……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不外如此。 蒋方舟叹口气,弯下身扶起刘雅,却对地上的尸体没有多看一眼:“你放心吧,刘局那里我会打好招呼,力扬这孩子实在是太莽撞了,得让他吃吃苦头,不过最多一个月,我把他捞出来,好不好?” 蒋方舟哄着美人欢心,却全然不知,刚刚枉死的那个孩子,就眉目狰狞地漂浮在他头顶。 蒋梦麟目呲欲裂,他知道蒋方舟对他没有对刘力扬那么重视,可他万没想到,竟然能到了这个地步!! 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继室的孩子,为什么要那么不公平?! 父子之情!父子之情!是个屁! 妈!你看到了吧? 蒋梦麟眼神倏地冷静下来,静静地看着那具尸体怀里的木牌,木牌上,刻着已经断裂的一行大字:生母李月玲位 蒋梦麟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他窝囊的大半辈子,母亲一直教导他忍耐,教导他吃亏是福,教导他为人着想。 可到了如今,他一事无成,被低贱的第三者踩在脚下肆意侮辱! 蒋梦麟忽然忆起,自己幼时亲手掐死的那只狼犬。 那只想要攻击自己,反倒死于非命的恶犬。 修桥铺路无寿终,杀人放火倚高堂。 蒋梦麟终于明悟了。 他冷冷一笑,用尽全身力气,将怨气化作一股毒囊,分作两份倏然发力塞入刘雅和蒋方舟的后心—— 你们这狗男女,我若有来世,必不念父子之情,要你们不得好死! “你这小娃儿的脾气倒是讨我老头子的欢心……” 蒋梦麟忽然睁开双眼,灵体轻飘飘的,不用力气也轻易坐了起来。 蒋梦麟看向声源,原来是翻滚在面前的一团乌黑的浓雾,蒋梦麟皱起眉,做出捏鼻子的动作,却仍然闻到那股腥臊恶臭的怨气萦绕在鼻尖。 黑屋似乎不高兴了:“你捂鼻子做什么,捂了不是一样白费力气?” 蒋梦麟冷冷道:“你是谁?” 黑屋往前翻滚了两步,蒋梦麟往后一缩躲开他的亲近,却又听他说道:“我在这里呆了一千年,你知道一千年是什么滋味儿吗?” 蒋梦麟摇摇头,并不好奇地撇开头。 黑雾忽然笑了,笑声尖利刺耳有说不出的难听:“好!你这性子讨我喜欢!”他顿了顿,很快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来这之前那句誓言,千里之外的我都听见了,才特意赶来接你呢!” 蒋梦麟眼神猛然锐利起来,警惕的盯着他。 黑雾丝毫不在意,继续说:“我不会图谋你什么东西,你也该知道,你一个魂体,一穷二白的,还有什么可图谋的呢?” “只不过……我能让你实现你的愿望,你信吗?” 蒋梦麟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久,才掀开嘴皮:“信。” 啧!什么态度? 黑雾不满地啧了一声,这才继续说:“我能看出来,你是个聪明人,我只需要你回去后,替我找到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希望赌一把,赌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蒋梦麟低着头,一语不发。 黑雾有些着急,又解释道:“我之前寻找了很多人,但他们的品性,我都信不过,你是我第一个看上眼的,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我可以……给你我尽可能的帮助。” 蒋梦泽抬起头看他,没有说话,眼神却明明白白。 黑雾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赌对了没有。”他翻滚两下,从黑雾中飞出一枚圆形的指环出来,飞入蒋梦麟的怀里。 蒋梦麟从身体里抠出那枚指环,托在掌上细细的看,指环从内而外全然是银白一片,上面繁密地刻画了规律的各种文字图案,指环内侧,有一个凹进去的三角形槽。 “这是时空交错器。”黑雾解释道,“我法力不足,无法完全使用它,但最基本的用场还是能派上的,你到时候选定三个永久性连接空间,就可以任意和别的世界联系沟通,但我也只能保证有三个,希望你能够谨慎使用。” 蒋梦麟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他嘴角浅浅勾起,似乎很高兴的模样,但眼里却连一点高兴的神色也找不出。 “你说吧,要我帮你找什么。” 黑影闻言却沉默了,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变成了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玄妙味道:“我在这里呆了一千年……或许更久。我已经忘记了,我为什么会滞留在这里,但我还记得,凡间有我放不下的东西。” 蒋梦麟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也许那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件东西,我能感应到它的存在,却无法出去找寻它。我等了那么多年,它却没有来找我……” 黑雾淡淡地笑意传来:“我累了,你找到那个东西,化了我的怨气,让我投胎去吧。” 蒋梦麟军紧捏着那枚指环,眼睛一如往常平静如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究竟翻涌起了怎样复杂莫测的激慨。 蒋梦麟缓缓开口:“我答应你。” 第二章 屋里不是一般的吵闹,女人尖利的骂声哭声,男人的劝架声,碗碟碎裂的乒乓声,吵得蒋梦麟眉头皱的死紧。 阳光透过窄小的窗棂照入霉点斑驳的墙壁,墙上挂着卷了角的挂历。 蒋梦麟睁开眼睛,眼神里透出隐隐的死寂。 此时醒过来的,不过是那无辜枉死的一抹冤魂,现在是什么日子,发生了什么事,这抹冤魂却比原主记得的更加清晰。 1997年八月七日,刘雅上门逼宫的日子。 外头正在吵闹的,除了那两女一男,还会有谁? 额头一阵刺痛,蒋梦麟皱了皱眉,抬手拂过放在眼前,一手的腥红鲜血,散发出铁锈味儿,给了蒋梦麟一种无比清晰的,他已经重生了的感觉。 20世纪的w市,经贸发展迅速,在这一段投机倒把繁盛的年代,W市出了无数的一夜暴富的暴发户,蒋梦麟的父亲蒋方舟正是其中佼佼。 但与普通暴发户不同的是,蒋方舟读过书,他比别人多了个心眼儿,在市场浪潮逐渐高涨的时候,他急流勇退离开市场,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离开了倒买倒卖的小行当,他的路子反而越来越宽,他很快在W市有了占脚的一席之地,比之从前的一夜暴富,风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年代实在太容易塑造人才,胆大、心细,决计很少不成功。蒋父脱离了三代贫农,靠着带出家乡的50元钱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成为了人人称道的地产公司老总,然而城市的灯红酒绿,带给他的却远远不止这些虚无缥缈的名望。 蒋母李月玲,比蒋方舟大三岁,十九岁就和蒋方舟结婚,蒋家三代贫农,蒋母嫁了人后,下地干活一把好手,家里家外管理的妥妥当当。女大三、抱金砖,这话也许确实有据可依,蒋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蒋母温柔贤惠,从结婚以来,一心一意操持家业,硬生生将只知下地干活的蒋方舟熬成个体老板。她学历很低,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人也如同大多数农村妇女那样,死板的不得了,看见穿喇叭裤的时尚青年是必定要唾弃一番的,这样的妻子,让一飞冲天顷刻间拥有了千般傲气的蒋方舟,觉得无比羞耻。 而这个时候,刘雅适时出现了。她是W市二把手的千金,年轻漂亮,身段也好,一身柔软紧致的肌肤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不同于独立爽朗的蒋母,她就像最典型的水乡小女人,说话轻柔婉转,她熟读张恨水,爱张爱玲,就如同亦舒那样忧郁朦胧,那样好的家世,那样好的女子…… 哼,表里不一的贱人! 蒋梦麟合了眼,遮住眼里几乎漫溢出来的怨恨,他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刘雅! 她蓄意破坏了一个原本美满的家庭,而他的儿子,在多年之后,又将自己搅得不得安宁! 蒋梦麟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世的母亲咬紧了牙关死也不愿意离婚后,背着蒋方舟时,刘雅是如何洋洋得意的—— “这个男人,他的心,他的肉体,现在全是我的。你是过去式,是一段他想要抛弃的垃圾,你的作用,不过是厨房里的琐碎油烟。” 她还带着在蒋方舟面前伪装出的忧郁与委屈,可每一句出口的话,却直戳人心脏,让人疼痛不堪。 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就是用了诸多手段,活生生逼迫蒋母从二十八楼一跃而下! 同一天,又带着她的亲生儿子刘力扬,截下想要将母亲灵位放进族中祠堂的蒋梦麟,一言不合,刘力扬竟然砸烂了蒋母的灵位! 后心的那把水果刀,是刘雅亲手插进来的。紧贴皮肉那种冰凉刺骨的疼痛,犹如跗骨之蛆,从脚心爬上了头顶,蒋梦麟分明记得,无意中的回眸,刘雅脸上傲人的笑。 眉眼弯弯的,温柔的,水乡女人的笑。 刘力扬认下了罪名,也不过关了一个多月,他们还是幸福地生活,而那些阻碍了他们奔往幸福道路的绊脚石,已经完全不复存在了。 蒋梦麟回想起有如昨日发生的往事,抬手捂住脸,低低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恍如从地狱深渊而出,带着阴冷和惨烈—— 我重获一世,就是来看你们不得好死。 “啪!”巴掌声传来。 蒋梦麟一下子睁开眼睛,耳边听到母亲的哭声。 他掀开被子迅速地下地打开门,母亲捂着脸颊卧在地上哭骂:“蒋方舟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刘雅你这只鸡!” 刘雅捂着脸呜呜的哭着,身形摇摇欲坠,很可怜的模样。 蒋方舟嘴唇哆嗦着,一手指着蒋母:“你给我闭嘴!今天的事情不怪小雅,你不要殃及无辜……” “李姐!李姐……”刘雅放下捂住脸的手,年轻的她全身都散发着无限的活力,她眼泪淌了满脸,“我和方舟是真心相爱的,我真的爱他,他和我说过,只有从遇上我那天,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人生的快乐!从前的那些日子,都是贫瘠的无法回味的,可我,我是他生活的必需品,他也是我生活的调味料,我不能离开他!李姐,李姐,你成全我们吧!你离开他,还有小麟陪在你身边,我只有他!只有他啊!” 蒋母被气的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可下一秒,情况突生巨变—— 刘雅被冲上来的蒋梦麟一巴掌甩到地上。十五岁的少年,正是热爱运动的年纪,一巴掌的力量不可谓不大,刘雅当即无力地趴倒在地上。 趁着众人都在惊诧中没回过神,蒋梦麟眼神疯狂地抬起放置在一边的折叠椅,使劲了浑身的力气——一下,两下,边边角角,最坚硬的地方,捡着脑袋砸。 前一世的刘雅,满口真爱,满口成全,却刻意不去提及,她和蒋方舟的真爱伤害了多少人的心。 而这一世却不同了,你们想要真爱,那我倒是好奇,没有了皮相,可还真爱的起来? “我操你妈的真爱!”蒋梦麟扑到桌边捡起果篮里的水果刀,一抬脚将被砸得满头是血的刘雅踢翻过身来,一挥手—— 血红色的刀口从脸颊蔓延到下巴,刀口深刻,留疤是一定的了。 蒋梦麟一松手,将刀子丢在蒋母的脚边,看着血泊中的刘雅冷冷一笑。 第一天就完成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小心愿,实在是太过顺利,蒋梦麟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好。 他自然控制了力道,那几下折凳,绝对砸不死人,那一刀,也捡了脸上最显眼的地方划,留多大的疤多深的口,全在掌握之中。 前一世的自己刀口舔血那么多年,如果连这点儿经验也出错了,那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蒋方舟似乎才反应过来般,男人的尖叫同样让人无法忍受,心爱的人被亲生儿子打得头破血流,对后世的蒋方舟来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但对现在的蒋方舟来说,绝对是无法接受的。 蒋梦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刘力扬这个时候还没有掏到他的全部欢心,而他对刘雅的感情,也真是最炽热的时候,一个是深爱的爱人,一个是寄予厚望的儿子。 现场一瞬间从家庭纠纷变成刑事案件,蒋方舟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蒋梦麟对他说不出的厌恶,地上刘雅的鲜血已经淌了大片,猩红冷艳,很合蒋梦麟的口味—— “妈,收拾行李。”蒋梦麟回头对着母亲开口,“去乡下奶奶家。” 李月玲的恐慌之时一瞬间,这一辈子第一次见血,对方却是自己一生最恨的人,李月玲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心,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被牵连。 李月玲的普通话里还带着乡音,蒋方舟叫救护车去了,她就蹭蹭地爬到蒋梦麟面前摸他的脸,一边摸一边哭:“娘害了你,害了我儿,我儿不要坐牢,是娘拿的刀,是娘杀的人……” 蒋梦麟轻声笑笑,经历了太多大波折,此刻就算蒋母死在面前,想来他也不会又很大的情绪波动了,更何况是一直耿耿于怀的刘雅? 他拍拍自己母亲的肩膀:“听我的,去收拾东西到奶奶家。”他笑的胸有成竹,“我自然有办法不坐牢,你放心吧。” 不留后路的事情,蒋梦麟是不会去干的。李月玲怔怔的看着自己儿子,母亲独有的敏锐心告诉她,这个孩子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借尸还魂这种事,又有几个人会真正联想到自己身上呢? 儿子的态度就想给了李月玲一颗定心丸,李月玲摸一把眼泪,起身狠狠踢一脚毫无知觉的贱女人,哼!我儿要是坐牢,我寻个日子吊死在市政大楼门口! 蒋梦麟看着惊慌失措拨打急救车电话的父亲,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惨然的怖人的低沉笑声—— 蒋方舟,我看你这一世,可还会儿孙绕梁尽享天伦?若我这修桥铺路的也学会杀人放火,倒霉的第一个,就是你这畜生! 杀妻弑子,毁我一生。 我该如何,报答你这深情厚谊? 第三章 蒋家祖业置办在W市一个偏僻的小镇上。 小镇地处平川,绵延深远,在W市这样一个重点工业城市里,算得上是一片难得的净土。 巴车在泥路里颠簸,蒋梦麟朝窗外看去,碧绿的稻田从窗户外扑进芬芳的沁香,他闭起眼睛,血脉里奔腾不息的愤怒,渐渐安静下来。 他在思索如何做,让自己取得更大的利益。 重活一世,蒋梦麟再也不想被各种各样的人情世故绊地跌跌撞撞了,就连坐在身边的母亲,蒋梦麟也发现,自己对她没有前世那么浓厚的亲情了。 蒋梦麟轻轻笑了笑,脑海里衍生出上一世的那些过去。 蒋母是没有和蒋父离婚的,用她的话说,就是“拖也要不让那个狐狸精没个名分!”。 但是即便是这样,对蒋方舟又能有什么影响呢?他在W市买了一栋富丽堂皇的近江别墅,香车美女,一年三百来天,没有一个小时呆在蒋母身边。 被她看得如性命般珍贵的名分,在别人眼里,却一钱不值。 他自过得逍遥惬意,蒋母却在等待着变得越见扭曲。 她恨,却不舍得去恨那个曾经爱过的男人。于是,她开始憎恨那个男人的孩子。 蒋梦麟从小到大,绝少得到她的关怀,曾经为了她的一句夸奖,日以继夜通宵读书,最终也只是得到楼底那脑浆迸裂的尸体罢了。 李月玲,从来没有学习好该如何当一个母亲。 可是这一世不一样了,即便是她还和过去那样选择,蒋梦麟也绝不会为了她绊住自己追求幸福的脚步。 蒋梦麟是蒋家的长子嫡孙,在两个老人心里,一直有着重要的地位。 不管之后有了多少堂弟堂妹,蒋梦麟始终记得,老人会在年节后偷偷拉自己到房间,一人多塞一包厚厚的压岁钱。 李月玲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如同惊弓之鸟般惶然失措,蒋梦麟淡淡瞥了她一眼,车到站了。 他今年不过十五,现在的时间也只在1997年,还未能见到后世繁华富丽的乡镇,此时的y镇,还有着最原始砖楼的美貌。 蒋家二老焦急地站在车站等待,他们之前就接到了媳妇儿的电话,电话里的儿媳哭的断断续续,他们也只能听到,孙孙受伤了? 这可不得了!蒋家的顶梁柱怎么就伤到了呢? 蒋梦麟看着两个老人花白的发,眼眶立刻湿润了。 自己去时,老人还是健在的,不知道自己的离开,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阿奶!”隔了老远,蒋梦麟带着哭腔大叫,心里几乎满溢出的感情却不是伪造。 他头上的伤口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洗也没洗,半头干涸的血渍一入眼,老人家险些吓晕过去。 爷爷最先反应过来,驻着拐杖快速跑到身边就要抱:“娃娃怎么回事?!” 蒋梦麟不说话,抿着嘴红了眼眶拼命摇头,眼泪淌不尽似的,只想多看看这两个一生一世真心对自己好的长辈。 蒋奶奶却误会了,以为自家乖孙儿路上受了委屈,她可是个泼辣人物,蒋爷爷是个老实的务农人,家里家外全靠精明的老伴儿操持,蒋奶奶一张利嘴打遍天下,镇上人送诨名蒋一嘴,镇镇府的一把手看见她都害怕,蒋奶奶生气起来,可是敢撩袖子骂大街的! “我媳儿,你说,娃这是咋?” 李月玲却不是半做戏,她确实是憋不住了,一看见老人家,捂着嘴就要哭断气,一听他发问,腿一曲就跪在了黄泥地上,嗓子嘶哑带着哭腔:“他爹打的!他爹带着野女人回家了!娘!他要离婚啊!娃叫野女人一花瓶砸头上了,醒了以后气不过,疯魔似的划了女人一刀子,他爹要打死他啊!要送他坐牢房!娘,救命啊!!” 她一边哭一边说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到了(liao)将事情说清楚了。 离婚!野女人!打儿子?! 蒋奶奶当即眼前一黑。 李月玲这个儿媳,她是打心底满意的,当初让她进门,就是看中了她的老实巴交,儿子已经足够精明,该找个懂操持的贤内助了。而李月玲也确实没让她失望,几十年下来,家里家外全是一把好手,最灵验的先生也说她旺夫。而蒋奶奶最满意的,就是儿媳那老实的嘴儿! 要让她说一句假话,比登天难! 蒋家二老毫无疑虑地相信了儿媳的话,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蒋梦麟添油加醋抹着泪窝奶奶怀里一五一十全说出来了,抬起头又泪汪汪:“阿奶,爹说那女人家里当官,他要抓我去吃牢饭的,我要去吃牢饭了,阿奶我想你,我想阿爷,我来见你们最后一面!” 蒋奶奶一颗心化成了麻糖水,爷爷歪过头去摸眼眶里的泪。这大孙孙从小不爱说话,如今能听他这样的濡慕,简直死了也值。 蒋奶奶一咬牙:“坐牢!你爹敢说坐牢,我叫他不得好死!”一伸手,将自己的乖孙孙搂进怀里一个劲地心疼,“我的孙孙,头可痛?你那杀千刀的爹……” 蒋梦麟低头埋进蒋奶奶怀里,心里暗暗道歉—— 阿奶,对不起,实在不是存心利用你们,我日后一定对你万般孝敬。 只要有了蒋奶奶这句话,蒋梦麟有十分的信心,自己绝对坐不了牢。不说坐牢,就连动,蒋方舟也是没胆子动自己一动的。 刘雅如今和他爱的死去活来,蒋方舟发了话,她怎敢轻举妄动? 在蒋家,蒋奶奶就是天!蒋家人的恶习就是,一辈子将脸面看的比天大。蒋方舟比之祖宗,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要真敢做出忤逆自家老娘的事情,蒋爷爷第一个要闹得他身败名裂! 想当年,李月玲扬言要去公司闹得蒋方舟不得安宁,蒋方舟甚至敢连同刘雅逼死她,更别提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蒋方舟,若要撕他脸皮,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市里医院急诊病房。 手术室的灯灭了,蒋方舟一脸憔悴迎上出来的白大褂:“大夫,我……我爱人怎么样了?” 白大褂摘下口罩摇摇头:“手术很成功,脑子也没出问题,只是肋骨骨折腿骨脱臼软组织挫伤严重些,养个两个月也可以走动了。” 也不知道是谁下手那么重……简直要人命似的,偏偏下手就好像精确丈量了似的,打在身体最折磨人的部位,却不伤及性命,只是那伤者醒来,连续一两个月,呼吸都该跟刀扎似的疼。白大褂一边手术,一边也在心里暗暗吃惊。 难不成是专业寻仇的? 他又哪里知道,前一世的蒋梦麟刀口厮混这么多年,日日练的手段都用在刑讯上了,要折腾个女人,有什么难的?简直信手拈来。 “这……”蒋方舟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她脸上的伤……” “……唉!”白大褂叹口气,复又将口罩捂好,脸色也难看,“那刀位下的毒,日常生活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那疤……怎么也得留下了,我给她缝了二十针,醒来以后你记得叮嘱她,养伤口的时候会有些痒,但绝对抓不得。” “……” 蒋方舟呆若木鸡地跌回椅子上。 留疤……?那样美好的女孩,一生都毁了容?! 不行!不行!! 满心的爱意让蒋方舟咬牙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娶她!一定要尽自己的一生爱护她! 白大褂见多了这样的家属,此刻心如止水留下最后一句话就越过蒋方舟离开了,“麻药过了她就会醒,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一会儿会有人把她转到病房,家属记得找好护工。” 病房清爽的蓝白条纹晃花了刘雅的眼,刘雅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光源处,蒋方舟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小憩。 这个她爱进了骨子里的男人啊…… 刘雅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又去咬唇,只觉得满头都是麻的。 她吓了一跳,呼吸稍大了些,胸口钻心刺骨的疼痛立刻席卷而来,就好像要生生剥离她灵魂那样不堪的疼痛! “阿舟!阿舟!我疼……” 蒋方舟被爱人的呼痛声唤醒,立刻扑了上去:“你觉得怎么样?!” 刘雅撇着眉,柔柔弱弱的模样,让蒋方舟心都要融化了。他和她两手交握,眼里只看着对方,刘雅缓缓开口:“李姐姐……她怎么样了?” 那个女人,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哦!多么善良的女孩! 蒋方舟觉得自己愧疚极了,他小心地抚着刘雅裸露在外的半张脸颊,眼里柔情似水:“你总是那么善良,别管她了,你只要相信,我那么爱你,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刘雅忍不住呻吟:“疼……”然而与此同时,也不由自主地牵扯起微笑的肌肉。 ——她立刻发现,自己的半张脸颊,在麻醉之下,竟有隐隐的温润! 刘雅惊恐地瞪大了眼,急促的呼吸让她的全身像要爆炸那么疼,她一瞬间,几乎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侥幸般歪过头去看她的爱人,眼角的泪慢慢滑落,却抵不过她战栗的嗓音:“阿……阿舟,我的脸,我的脸……?” 蒋方舟痛苦地去亲吻她流泪的眼睛:“阿雅,阿雅,我娶你,你不要担心,我会娶你!一定会娶你!” 刘雅茫然地看着这个不停和自己承诺的男人,手也颤抖着,一字一顿地问道:“镜——子——呢……我要镜子……”刘雅猛然迸发出尖利的叫嚷,“给我镜子!!!!” 第四章 绷带上透过医用棉花渗出来的一条长长的血渍,让承受不住这样大打击的刘雅险些晕过去。 刘雅大受打击,精神都恍惚了,镜子的碎片撒了一地,她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只知道流眼泪。 蒋方舟又心痛又着急,颤抖的手伸到半空,却不敢触碰自己的爱人。 饶是刘雅城府再深,自己从来引以为傲的美貌此刻付诸东流,也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我这伤……是谁划的?”刘雅的声音冷冷的,透着彻骨的恨意,“方舟,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蒋方舟吓了一跳,爱人这幅阴冷的样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是一个女人,经此大变,神经一下也是正常的,蒋方舟也没多想。更何况他心里还有着许多的愧疚,于是低低的回答:“阿雅,小麟他被你弄伤了额头,那个时候看起来也很不对劲,我也怀疑他是不是被砸成神经病了……阿雅,你不要这样子,我觉得,挺害怕的……” 刘雅心中一震,赶忙挂上那付驾轻就熟的柔弱表情,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泪光盈盈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小麟……”刘雅的眼泪就像不要钱那样落下来,胸口的疼痛让她几近窒息,她却不想就这样放过那个贱人的儿子,“方舟!方舟……你知不知道,你曾经说过,你最爱的就是完整无缺的我?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完整了,即使是小麟……可是,他为什么要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刘雅呜呜地哭着,心里思量着自己这道伤,加上父亲的力量,能不能把那母子俩一并抓起来,到了牢里,还有谁记得起她们? 病房的大门忽然被重力踹开了,外头传来护士惊慌的叫声:“老先生,病人需要静养,您不能这样……” 蒋梦麟把她拉到身边,低低的警告道:“滚开。”他眼神阴冷,加上满头干涸后发黑的血渍,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刚从深渊爬出来索命的恶魔。 护士一张小脸吓得煞白,蒋梦麟刚撒手,她就扶着墙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蒋梦麟站在门外,嘴角挂着悠闲的笑容,惬意地看着病房内的闹剧。 蒋老爷子可不会管什么静养不静养,他只知道,病房里那个狐狸精不单勾引了自己的儿子做出那种丑事,还不知死活地打伤了自己的亲孙子!他这辈子没像今天这样生气过,即便是几十年前,大队里要没收家里唯一一头耕牛,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他一生信奉吃亏是福,全村全镇,那个不夸他胸襟广阔,蒋老爷子为人清正爱惜羽毛,家里夫妻生活美满儿孙绕膝那是众所周知的!哪知老来老来,却被这么个骚狐狸破坏的一干二净! “哟!叫我好好看看”蒋奶奶可没老伴儿那么拙舌,几乎是刚一进屋,她便中气十足地叫骂开了:“哪家的骚狐狸精没看住,怎么专出来勾搭有妇之夫啊?!” 乡野之人,说话也不讲究,嘴里三字经生殖器一里哇啦说的不知道多顺溜,病房大门就这样敞开着,路过来来往往的病友们因为好奇,没两下全围上来了。 蒋奶奶骂的实在难听,刘雅自小家境富裕,父母也有权有势,哪里听过这样无理的话?她一开始只知道懵,后来反应过来,张口就要以牙还牙,却忽然想到还有男人在身边,立刻缩了胆子,咬牙切齿红了眼睛哆嗦着钻进被子里。 她一转头,就看见那个满头是血的孩子站在大门口朝她冷冷的笑,发现了自己的视线后,伸出手,慢慢的,慢慢在脸颊,用手指划了一道。 刘雅什么都明白了!他是故意的! 一瞬间,刘雅绝不承认,她心里第一闪过的,竟然是彻骨的寒意。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毫不犹豫拿着刀就在自己脸上划出…… 惊恐让她的胸口更痛了,但还没等她痛呼出声,脑袋上一阵敲打毫不留情地落下! 蒋奶奶骂的尽兴,蒋爷爷气的抓心恼肺,索性上去扬了拐杖就打! 刘雅惊恐地尖叫起来,却忽然听到病房外有人疑惑地谈论:“哎?那不是刘主任家的闺女吗?” “你开玩笑吧,这老太太可说这是个第三者,担心刘主任听到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啊!我的天,真没想到刘主任是这种家教!” “不会吧!哎呀快快快叫王主任来看热闹!” 一时间病房外面全是不绝口的唾骂声,这个年代,第三者还是很稀有的东西,寻常人家夫妻离婚都要在周围掀起轩然大波,更别提主动勾引有妇之夫了,那可是掘祖坟臭名声的勾当!老太太嘴皮子一掀,里里外外听的不要太清楚哦! 这个时候,刘雅哪里还敢说要人坐牢的话?就是蒋方舟,也只敢跪在地上抱着父亲的大腿请罪,刘雅挣扎着爬出来,还想说什么,却被蒋老爷子一拐杖击在胸口,登时钻心透骨的疼痛让她在没坚持住,一脑袋栽倒在地上。 那可是一地满满的碎玻璃渣啊……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扎进手心手臂,扣在肉里,血擦潺流出。 现场安静了一秒,蒋奶奶叉着腰骂得更大声了:“装!你再装!骚狐狸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担心你家祖宗上下七八代断子绝孙!生个儿子没P眼!生个女儿去做J!我@#¥@……” 她一边骂着,一边暗暗出手,把病房的门给关了。 蒋梦麟站在门口,一脸血迹的模样可是受尽了关爱,看热闹的看到这么一个小孩子站在门外,七嘴八舌地就开始关怀开来—— “哟!娃儿脸咋弄的?哪个杀千刀的下了这样狠手?” 蒋梦麟低低回答:“我爹,和里头那阿姨。” 众人哗然,又问:“那阿姨咋回事捏?哪家来的闺女,咋抢人老公哇?” 蒋梦麟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低头摇头:“那是大官的闺女,还打我娘咧,大官说不给闺女进门,要抓我和娘吃牢饭去……” 几个先前还在揣测的人立刻着实了刘雅的身份,一边诧异,一边鄙夷,又觉得蒋梦麟母子实在是可怜,恰好蒋奶奶似乎想起了孙孙还在外头,停了嘴,一拉门把蒋梦麟拉回屋子去了。 原本还顾忌小孩子自尊心不去触碰的众人立刻开了锅,各种恶毒的揣测一个比一个能,刘雅到了众人的嘴里,几乎都快成了一个从小学开始勾引男人的坏女人…… 刘雅可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父母工作单位已经全部被曝光了,她此刻幸运地昏迷不醒,而她的奸?夫却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蒋方舟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爹你别打了!你别打她,你要打打我,打我!我不出声,我随你出气!” 老爷子被他没出息的模样气的捂着胸口跌倒在一边的椅子上。 蒋梦麟利索地跑到老人身边给他顺气儿,心里却在思索—— 上一世的自己和母亲都是傻子,都被人登堂入室了,却不敢告诉两位老人,直至后来生米煮成熟饭,自己却更要脸面,生怕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可他现在却是完全想开了。出了这种事,别人同情还同情不过来呢!要说异样的眼光,也是对着刘雅和蒋方舟的,自己何苦要替他们遮掩?重获一世,有些东西,看得确实比从前通透了。 老人松了手,蒋方舟也恍若失了魂魄跪在地上,似乎连喘气儿的力气也没有了。 老太太到底还顾着儿子的脸面,见状老泪纵横骂道:“你这是何苦啊!阿玲恁好的一个媳妇儿你不要,跑来城里找个骚狐狸精,娶回家能当饭吃能当衣穿?这种女人摆在家里她也不会安心的,绿帽子少不了!我养你恁大,咋脑子越长越不见了哇!” 蒋方舟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来了:“娘!我爱她!我从没想过,生活会那么快乐。以前只要下班回家,我就觉得没劲儿,可自从跟她在一起以后,每天要和她见面,我都觉得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她家里条件好,还看上我这么个粗人,我也和她……好过了,我要对她负责啊!!” 李月玲脸色煞白地站出来:“你要对她负责,就不要对我负责了?我为你勤勤恳恳操持恁多年,你穷时,我帮你种地,你富了,我替你算账,还生了小麟给你传宗接代,我对不起蒋家吗!?” 蒋方舟一听到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心里就说不出的厌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这个黄脸婆生活了二十多年!这样丑陋的、没文化的、见识浅薄的、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女人……自己怎么会娶她?不! 不是自己自愿的! “你以为我想娶你吗!要不是娘被媒婆哄骗,你能进蒋家门?!你看你自己哪里配得上我?我带你出门,会被人笑死!”蒋方舟心神大乱,竟然一脱口,将心中的怨愤全部骂了出来。 李月玲颤抖如风中落叶,却坚持着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她忽然很想笑,这个她的天,她的顶梁柱,她最爱的男人……原来一直以来是这样看她的? 一个带不出手的黄脸婆? 你却不问问,我这脸,是为谁操劳黄了的? 眼泪毫无知觉地坠落下来,耳边是婆婆打丈夫的声音,李月玲却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 然后她听到自己清晰地,最标准的普通话的声音:“那我们离婚吧。” 蒋梦麟惊诧地抬起头盯着自己的母亲:怎……怎么?!! 李月玲感觉到儿子的视线,对上儿子复杂的目光,歉意惨然地笑了笑,轻声说道:“娃儿,对不起,你爹这种畜生,娘不要了。” 蒋梦麟怔了怔,忽然察觉到屋里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忙定了定神,开口惨然一笑:“娘,我跟你一起走。” 他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历史已经被改变了,母亲就这样离开了父亲,那么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命运,从此以后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呢? 蒋奶奶哭的声泪俱下:“阿玲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畜生!老蒋家对不起你!!!” 她万想不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子,竟会如此不是东西! 蒋爷爷恍惚一会儿,伸着手指着自己儿子,嘴唇哆哆嗦嗦,竟是一翻眼皮晕过去了。 第五章 蒋方舟顺利离婚,如释重负,没多久也晕了过去。 蒋爷爷到底老当益壮,没什么大碍,不多会儿也醒了过来,蒋梦麟见状松了口气,如果老爷子真被今天的事情气出什么好歹来,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爷子从醒来就没有断过叹气,他一生勤恳踏实,老天爷也眷顾,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可几百年下来,却出了蒋方舟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对于金钱,老两口是没什么概念的,两口子在乡下那么大年纪了少有花销,一年给他们二百万他们也没地儿使,钱这东西,够用就行。老蒋家在乎的,是门楣的脸面!现在活生生教出这样一个不负责任抛妻弃子的家伙,蒋老爷子心中一阵灰败,只觉得纵使下了地,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蒋奶奶妇道人家,看的却比老爷子清楚,她此刻正在安慰自己精神恍惚的儿媳妇,抓住了空子还想劝一劝,李月玲却好像打定了主意般坚决地摇头:“娘,不管这婚离不离,我一辈子也认您二老作爹娘,这个家,我呆不下去了。那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您二老,以后防着些。” 说来奇怪,李月玲经此一变,却感觉脑子都比往常要清醒了些,从前她嘴笨拙舌,哪里说得出这些话,可现在,她却还有余地在走之前,给刘雅下个绊子。 果然,蒋奶奶一听这话气得不行,拍着床板就憋不住地骂:“那狗狐狸!狗狐狸还想进蒋家的门?我去她?妈的,她敢跟着近老蒋家一步,我拼了这把老骨头要拿卸骨刀把她砍出门!” 蒋奶奶说话,言出必行,她对刘雅的感官,该说是前所未有的差。刘雅前世终其一生,就想着要和蒋方舟相依为命,他俩人倒是真心相爱,蒋方舟拼了大力气想离婚让刘雅进祖坟,这一世,只怕更加艰难了。 蒋梦麟忍不住的舒心,他原本没有那么宽宏大量,即便是蒋方舟和刘雅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他还是觉得不太解气,只不过挫骨扬灰这种事情,急不来一时半刻的,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论时间,自己可不怕耗。 李月玲当天带着晕乎乎的蒋方舟去办了离婚证,站在民政区里就开始大刀阔斧地分财产,蒋方舟这个离婚证就跟大风刮来似的让人不敢置信,财产什么的,哪里有真爱重要?!大手一挥,四六分,六成都给了前妻,只一个条件,得把儿子带走。 蒋梦麟求之不得,只可惜蒋方舟的财产并没有前世积攒的那么快,他刚办公司,银行里还有近百万的负债,只一套帝都的房产值钱些,剩下的一辆桑塔纳轿车,丑得让蒋梦麟不忍目睹,林林总总的现金也没多少,但至少足够李月玲母子俩生活。 W市这个伤心地是呆不下去了,当天下午,李月玲就抹着泪带着大包小包跟儿子踏上了去L市的绿皮火车。 L市是李月玲娘家,李老太太会生,膝下三女三子,李月玲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幺,夹在兄弟姐妹中间,又是木纳老实的性子,爹爹不疼娘也不爱的,过年都比人家少一毛压岁钱,好容易出嫁,夫家的彩礼收进门后,爹妈就更少和她联系了,乃至于李月玲连家里的电话也不知道,只能到了地儿去寻门牌。 蒋梦麟倒是对此一行不抱希望,外公外婆那一家人的德行,他前世可是看够了,不说落井下石已经不错,巴望他们雪中送炭?呸! 绿皮车摇摇晃晃,得走一个午夜,蒋梦麟躺在最上铺,眯着眼,放松精神开始联系那抹幽魂。 幽魂很不高兴:“你还记得我啊!” 蒋梦麟这一天下来,心情舒畅,倒积攒下一些人气儿,闻言反倒笑了笑:“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能忘了你不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了你,你怎么能不相信我的人品?” 幽魂被哄得一愣一愣的,说来也不奇怪,他从死后就被关在结界里千把年,虽说年纪已经很大,但像蒋梦麟这样无耻的人,可当真没碰到过几个,一时间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愧,不信任伙伴什么的…… 第二次开口,他就显得有些气弱了:“我现在就附身在你身边的次元空间里,我在身上下了引子,在投胎之前,只能跟着你走,你没事情也陪我说说话……” 原来是寂寞了? 蒋梦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我疏忽了,今天的事情确实太多。” 幽魂不说话了,今天的闹剧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对于这种家事作为古人的他原本就无法理解……男人三妻四妾什么的,在他看来,倒是正常的了。 他也不发表意见,只说自己的事情:“你如果有空,也可以放自己的精神到我这次元空间来看看,我答应你的三个连接通道已经搞好了,你如果要用,还得让我帮忙。” 蒋梦麟一想,左右无事,也学来了精神离体的法子,进了空间。在外人看来,他也不过就是睡熟的模样。 次元空间,顾名思义,与储物空间同出一脉,只是形体上,要更高级些,没有实物作为依托,暴露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一入内,先是白茫茫的一片,蒋梦麟抬头低头,只看到袅袅雾气游离身边,幽魂在这里化了个脸色苍白的人形,拉着他小心地走:“你注意着,脚下有些地方是有虫洞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蛀了,踏进去以后到了哪里,我可就不知道了。” 蒋梦麟打量他,幽魂穿了身不知道多古旧的书生袍,下摆处都变黑了,衣裳也单薄得很,破破烂烂的穷酸无比。 幽魂笑:“你别笑话我,我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人来祭奠,穿的也是千年前的衣服,破些也是难免。” 蒋梦麟理解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适合他的款式,改些日子拿些来烧给他。到底以后要用到他办事,也该经常拉拢拉拢人心。 走了没有多久,幽魂停下脚步,手一挥,虚空里升起个浩瀚的大圆盘来,看起来颇像是旧时大户人家用的铜镜,锃光瓦亮的一丝灰尘也没有,蒋梦麟还没反应过来,幽魂就问:“总共也就三个永久对象,我建议你还是谨慎些选择,用一个少一个。” 蒋梦麟挑眉:“他那边伤的到我?” 幽魂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关系到你以后的用途……” “不必说”,蒋梦麟打断他,原本他也没想从这里捞多少好处,自己脑子里装了无数的赚钱法子,只要有一笔启动资金就足够了,幽魂说的那些倒不是他担忧的。 他将手按在铜镜的底座上,眯了眼开始在脑海里挑选—— 上级空间?不要!谁知道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兽人军团?不要!拉个兽人来干什么?当保镖么? 魔法……ORZ……会被国安局当做异类抓起来的吧? 挑选半天,蒋梦麟眼角划过一道闪光,连忙分出精神来抓住! 古代?这倒是可行,古董、钱币,到了后世,都是大热的项目。 蒋梦麟按下确定,铜镜闪过一道流光,没多久,上面映出个翻着死鱼眼的小娃娃来。 蒋梦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过是一个面瘫的小孩罢了。 小孩儿开口,声音绵软黏糯,却透着说不出的冷:“中国人?” 蒋梦麟一僵,心里燃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你也是……?” 小孩儿抿了抿嘴,脸色很难看:“我叫许仙,白蛇传,那个许仙。” 蒋梦麟僵直两秒,捂着肚子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爆笑,成功让许仙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简直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比他还倒霉!那是白蛇传啊白蛇传啊!白素贞和法海翻天覆地地斗啊斗,最大的炮灰就是许相公! 一旦有人比自己更凄惨,蒋梦麟就会对生活燃起不可思议的热情。 他笑够了立刻直起腰身:“你有什么东西交换?” 许仙顿了顿,右手一伸,拿出个碧绿剔透的玩意儿丢到交流通道上,蒋梦麟捡起来一看,立马目瞪口呆—— 成色……上好的翡翠!? 许仙叹口气:“我也不瞒你,这东西在我这儿也不是特贵重的东西,可在你那儿的价值我心里也是有数的,只不过我要的东西……对了,你那里现在是几几年?” 蒋梦麟回答:“1997” 许仙更颓丧了:“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以前学外科的,许仙家也是药房,我要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个抗生素和医疗器具,可是九七年……” 蒋梦麟笑了笑:“你不是还有别的空间吗?” 许仙很不高兴:“你以为撞上一个现实位面那么容易吗?” 蒋梦麟摸摸鼻子,开口道:“要不这样,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先给你捎些药品,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 许仙白他一眼,但也许是出于对原本星球的眷恋,他并没有露出很不信任的神态,只是点点头,开口道:“这东西你先拿去吧,这几天有空那些治伤……感冒的东西给我,我还有事,不多说了。” 车到站,蒋梦麟倏然睁开眼睛,眼神狂喜中,夹杂难以忽视的锋利。 第六章 蒋梦麟什么劝解也没有,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母亲好好吃吃苦头,这其中,前世对她的怨恨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蒋梦麟思考了很久的。 李月玲生性就绵软懦弱,这种性格,往好了说叫做老好人,往不好了说就叫圣母!他和蒋方舟的感情破裂,未尝没有她一心想要补贴娘家的因素在里面。 蒋梦麟尤记得上一世,蒋方舟将出轨摆在明面上以后,李月玲以泪洗面的同时,在接到舅母的电话时,还是咬着牙将自己的积蓄全部寄了过去,只为舅母才一岁大的儿子未来娶妻买房。 多么可笑!可李月玲就这样一种,将面子看得比天大的人!可以说她虚荣,也可以说她愚蠢,总之,她是愿意与自己的儿子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然后将光鲜外表展现在外的那种人。 蒋梦麟的外家算得上镇上过的顶好的一户人家,其中李月玲出力自然不少,可惜的是,李家上下,没有一个人领她的情,蒋老外婆甚至在上一世蒋梦麟唯一一次来过年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搬着小板凳在大门口和老朋友聊天:“我这身衣服全是儿媳送的!他妈那就是个赔钱货,嫁出去以后绝了良心,一次也没回来看过!”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蒋梦麟。 那一对老人简直是天造地设! 李家大清早正开门,女儿就寻上了门。很显然,李月玲离婚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坐在门口的外公对一脸苦相风尘奔波回家的女儿,甚至没有分出一个多余的眼神,只顾逗弄窝在怀里的亲孙。 他怀里抱着的是大舅家的长子,如今才一岁大,生的圆滚滚球一般,又白又胖,聪明伶俐,这回嘴里趴趴趴趴叫着爸爸。 李家老两口却对这孙儿宠得不行,寻常人别说骂几句,就是月子妈抱孩子重了些,也是要被闹得不得安宁的。 李月玲似乎是没想到父亲的态度会那么冷淡,到了嘴边的委屈绕了两圈,又咽了回去,红着眼圈开口:“爸……” 老爷子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李外婆抱着一箩筐橘子从里屋出来,一看到女儿,立马愣了一下,掉头进屋,过了好一会儿才空着手出来,脸色也不太好:“你咋回来了?” 李月玲忍不住抹着眼泪儿吸了吸鼻子,低低的叫了声:“娘……” 李外婆脸一沉:“哭什么哭!有脸作那见不得人的事儿,现在反而不好意思了?我告诉你,二娃他媳妇儿才做了月子,你别上赶着给人家找不痛快!给人看到了,还以为家里办丧事!” 李月玲怔住了:“……娘?” 里头三舅的媳妇儿迎了出来,穿着一件大花的汗衫,手上摇着蒲扇,一瞧见李月玲,吓了一跳:“哟!姐?你咋回来了?” “去去去,去洗衣裳。”李外婆没好气地赶她,“娃儿的尿布换了?” 三舅的媳妇也是个娇贵人,闻言一下子就不高兴了:“那不是二嫂子的事情嘛?”她一掉头,又来招呼李月玲,对于这个经常贴补家里的姐姐,她还是很有好感的,自家丈夫前年在市里买的新楼,就是这个姐姐贴补的,“姐,你快进屋坐,外头热,里面有风扇呢,二嫂子月前生了个丫头,一会儿我领你去看!” 李外婆原本是不想让女儿进门的,离婚的女人,晦气。可无奈儿媳妇都开口了,外头乡里乡亲了,她也不好再赶,当下瞪了眼小儿媳,不说话拧着眉头离开了。 李月玲瞧见母亲这番做派,原本归家疗伤的心情立刻被冰水破了个透心凉:她自问出嫁以来贴补娘家也算孝心可鉴,爹妈重男轻女她也是一早知道的,可谁料到拿钱的时候还好声好气的,如今自己落魄归来,竟只得到这样的待遇?自己领着儿子进门从进门开始,老两口甚至连挂心关心外孙一句也做不到?! 她怔怔的随着弟媳妇进屋去了,里屋拿了杯凉茶没饮两口,李外婆也抱着竹篾进屋了,她没好气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在她对面坐下,开口第一句就问:“你离婚了,姑爷给钱了?” 蒋梦麟一听这话,就在心底冷哼一声,他也不作声,李月玲这回的苦头是吃定了,也该叫她看看清楚,自己一心贴补的娘家都是个什么德性! 李月玲傻不愣登地点了点头:“分了家,给了我三万。” 她也没提房子的事儿,李月玲经此大变,虽说还是对家人缺心眼儿,可多少也能感觉到母亲的不怀好意。 果然,李外婆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点点头:“蒋家还不算绝了良心。”她话锋一转,两手一摊朝李月玲道:“那倒正好,你大哥娃儿也见到了,你大嫂如今是家里的功臣,生了我李家长子嫡孙,该奖励的。我和你爸合计着,给小宝置办下将来娶媳妇儿的房产,恰好差个两万来块,三万也差不多了,余下的一万,就用做装修。” 李月玲被母亲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吓了一跳:“娘?我和小麟就这么多钱,全给大哥买房了,我们吃什么?” 李外婆一听这话暴跳如雷,拍桌子大骂:“赔钱货!赔钱货!你娘养你这么大,要你几个钱还要看脸色?没羞没臊的东西,你丢了我李家祖祖辈辈多少人的脸面?!你没地方吃饭去了,那你干什么离婚?!现在姑爷冤上李家,以后你三弟要是生了娃,谁来给钱买房子?!” 李月玲如遭雷击,一下子僵在原地,连血液也冰冷入骨…… 赔钱货……赔钱货……这么个称呼,从小在她耳边如同魔咒不停回荡,可无论如何,她总是不愿相信,爹娘对她,会真的没有一丝感情…… 李外婆犹自喋喋不休:“他蒋梦麟是蒋家的人,你拉扯着他干什么?你帮外人养儿子……” 李月玲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娘!你绝了良心吗!他是我亲生的!亲生的!” 李外婆瞪大了双眼,万想不到女儿竟敢出口反驳,当即大怒:“他娘的赔钱货!我当年生你时就该一把掐死!你这辈子莫要踏进李家的门!我李家祖宗三代,认不起这种没爹的外孙!” 蒋梦麟一把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母亲推到椅子上,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厌恶。要说母子之情,从上一世李月玲酒后一次次殴打,蒋梦麟就开始渐渐绝望了。李月玲这个人,典型的在外轻声弱气,回家猛如饿虎,面对厉害的人,她除了哭和逃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方才一路上回家时,蒋梦麟也清楚地看到她眼里对自己的犹豫和彷徨,很显然,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到底要不要养育,她心里也是很有些拿不定主意的。 你不想养我,我还不稀罕跟你呢! 蒋梦麟可不是那种闷不吭声受委屈的性子,李家家大人多,若是日后他真的有了什么资产,这门注定了死皮赖脸的亲戚也是个头疼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现在把脸给撕破,否则日后又拿些自己幻想出来的亲戚情分来要挟,蒋梦麟可懒得对付。 他一张口,就把李外婆气了个半死:“外婆,你摸着自己那把良心给我好好算算,你如今住的这房子价值多少?地基价值多少?后山的老房子承包的果园乌龟塘价值多少?小舅大舅二舅大姨小姨的婚房花了多少?小舅开的那辆桑坦纳市价多少?我倒要看看是谁绝了良心,你拿我蒋家吃我蒋家用我蒋家,如今腆着老脸说我这债主是外人?你也好意思!我要是真递了状书上法院一笔笔讨要,外婆你也别怪我太绝情面,多的我不要,那车那房我当做喂给狗吃,就当算你拿我蒋家三五万现金,状书下来,我要叫你砸锅卖铁给我凑干净了!” 李月玲脸上一阵臊得慌,她原本拿夫家补贴家里,也会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直没人和她提出,慢慢的他也当做理所当然了,如今儿子一笔笔算出来竟是这么笔巨款,一时间就像惊雷炸在耳边那样,觉得大白的天都变得乌黑了。 李外婆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拿了蒋家多少钱,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同样知道外孙这话里一分一毫没有作假,李家有文化的人那是一个也没有,要说法律,也就仅止于杀人偿命,许多年前,李外婆甚至还以为若是自己亲身血脉,那杀了打了警察也是管不到的,如今蒋梦麟这一番话,把她可吓得不轻,若是家里真把这三五万掏了出去,那一下子估计又要回到赤贫了。 只是她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惯了,那里经历过小辈这样厉害的嘴皮?吓过之后,心里又止不住燃起恼怒来——即便是自己拿的再多,也轮不到小孩子来插嘴! 李外婆脸色苍白地骂道:“你这是什么家教?你娘就叫你这样和长辈说话?果然是有娘生没爹眼的东西,尊老爱幼都没在学校里学过吗?” 蒋梦麟冷笑着一摆手将扇地呼呼作响的电风扇推倒在地一使劲儿将引线拉了下来,在手上绕了两圈就朝大门跑去。 李家原本就在一个小镇子上,地方不大,拉出几个人大多都是沾亲带故的,此时多少有人闻到了风声说李家闺女回来了,也纷纷过来探望—— 李家这闺女可不简单,嫁人几十年,娘家修房盖楼出力甚大,楞生生将一屋子农民搞成了万元户,李家腰板挺得也直,镇上的老太太老爷子哪个不羡慕?门口驻足看了一会儿,老爷子提起闺女脸色却不好,大家也不奇怪—— 李家人重男轻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也知道这事情,闺女往家搬了那么多,老两口就没说过一句好,反倒是那几个成天撩猫逗狗不学无术的儿子宠的跟个宝似的,真说起来,除了羡慕,多少还是有些人看不惯李家人的做派的。 众人正驻足着,里屋忽然一阵丁玲哐啷的响动,还没等人回过神,却见到李家闺女那半大的儿子,一脸悲愤地跑出来了。 第七章 李外婆知道不好,当时就气的脑袋一蒙,等到抬手想拦,却已经晚了。 论起做戏,蒋梦麟虽说没什么经验,可上一世的面具带了那么多年,临机应变还是很懂得的,加上他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半大小孩,即便是说谎话,也不一定有人会怀疑他,要再加上高超的演技,还有几个人能辨别是非? 李外公逗着孙子只不过一个愣神,蒋梦麟就冲出人群跑到外头去了。 桃源镇不过是个小地方,这两年政府也有意往旅游方面开发,首当其冲的,就是里李家非常近的一座百年大桥,那里是镇上的中心,往下商业街,往后餐馆不少,桥下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清澈通灵,而蒋梦麟看上的,却是桥头处那块又宽又大的青石板。 他纵身一跃跳在石板上,一抬头,已然是满脸的委屈悲愤,脸也憋得通红,他往腿上一掐,憋出一股泪来,带着哭腔大哭起来——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蒋梦麟这一做戏,还没等十秒钟,奔走相告的乡亲们就围成了一圈,全是来看李家热闹的,反正看热闹不要钱,李家这两年也太过嚣张了,能抓着他们的笑料,实在是不容易。 李外婆赶到桥头,一看这模样当即就要晕过去,老两口气的互相埋怨,李外婆简直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外孙是这么个烈性子,打死了她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欺压啊! 李月玲心里暗暗忍不住地有些高兴,笑还没挂到脸上,立马被爹妈的脸色吓得沉了下去,她颤巍巍地拨开人群,上到石板下,却是爬不上去了。 蒋梦麟满意地看着嘈杂的人群,计算了一下,几个看上去很碎嘴的姑婆团也到了,立刻投入其中,大哭起来:“各位叔伯阿姨爷爷奶奶,你们给我评评理,李家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怎么来的。我爹有能耐会赚钱,我娘爱贴补娘家我们姓蒋的一句歪话没说过,从前拿钱的时候,一口一个外孙闺女叫的亲密,我还是个傻子,以为他们有良心呢!如今我和我娘落魄了,还挂念着来家看看老人,哪知道外家一开口就要走我日后七八年的学费给亲孙盖房!我大舅那亲儿子才一岁大,我只不过多插句嘴,外家就口口声声说我是外人,当年拿钱时怎么不说外人的钱拿不得?” 蒋梦麟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大腿已经给自己掐青了,底下人听了几句也猜明白出了什么事,没两下就嗡嗡开始议论起来,小孩儿哭得凄惨,说的道理又是句句诛心的,几个好八卦的老人团摸了两把眼泪,就在人群里要找李家二老的踪迹。 李外婆如今哪里还有脸面见人?她心里恨得要死,恨不能立刻就上去将那姓蒋的推进河里淹死,李外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一扬手给了老伴儿一巴掌扭身躲回家了。 李家大舅在门口一张望,还在好奇为什么外头聚了一大堆人,眼见爹妈回来了,迎上去就问,一听原委,脸都白了。 他一拍大腿,大声抱怨:“你这老不死的,净给我找麻烦!” 说罢抬脚就往人堆里跑。 蒋梦麟擤一把鼻涕,见状甚是满意,刚想开口,就听到底下一个浑厚男声:“我说外甥!你快下来!你外公外婆嘴巴坏了些,哪就有你说的那么坏?你那房子大舅不要了还不成?你快下来要紧!” 蒋梦麟低头一看,来人不是大舅是谁?他脸一沉,冷哼道:“我姓蒋的是外人,劳不得你叫外甥,你还觉得我出钱给弟弟买房子是应该的了?自古以来除了爹娘死绝,谁听说过当哥哥的给弟弟办家产?更何况那还不是我亲弟!你不信问周围乡亲,你问问他们听没听说过那个道理?” 李家大舅心里气得要死,直骂自己爹妈没事找事,还没等张嘴,一把就被别人拉过去了,众人好容易逮到一个当事人,立刻七嘴八舌数落起来:“你们李家怎么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啊?” “我说李大刚,你这样做人可不厚道……” “你儿子不是才满一岁吗?怎么惦记起外甥家产了?” “哎哟哎哟这事儿得叫我大姑来看看……” “别别别别!!”李家大舅赶忙拦住那要找人来的老太太,讨饶说:“我真不知道这事儿,这全是我爹妈搞出来的,以前他们对五妹就没好脸色,最近五妹又离婚,他们更瞧不起了,可我发毒誓,这事儿我绝没搀和过!” 李家大舅指天掷地有声发了十好几个毒誓,从头顶生疮到脚底流脓,好半天终于把兴致勃勃的老太太哄回来了。 开玩笑,说话的姑婆是十里八乡最碎嘴的一个老太太了,如果真的把她的同好找来,那李家人在镇上就甭想做人了! 李家大舅刚松一口气,却又听上头外甥哭骂说:“我人虽小,可也是知道明辨是非的,我现在没了钱读书,以后定然也是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外婆外公存心要逼死我这个外人,我干脆叫齐了大家给我做个见证,这就吊死在李家门口,给我那要买房娶媳妇儿的大表弟冲冲喜!” 李月玲一听这话吓得大叫:“娃儿快下来!这玩笑开不得!”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着,手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连脚步也没挪一挪,反倒是李家大舅擦点两腿一软跪在当下! 这话说得太诛心了!这外甥今年最多也就十四五六,哪儿学来的这么多挤兑人的方法?他今天别说真吊死了,就算没吊死,自己这儿子,日后也别想轻易讨到好媳妇了,这不明摆着说李家人薄情寡义夺人家财不得好死么?! 李大舅在心里简直将父母骂了个天昏地暗,如果不是还有些理智,他恨不能立刻回去绑了母亲到桥头当面儿扇她十好几个嘴巴子,可他的愤怒,脸上却连一丝一毫也不能露出来,只能气弱劝解:“小麟啊,你下来咱好好说,你外婆哪儿就有那个意思呢?就是她真这样想了,舅舅也绝不能同意这么干的……” “你话说得好听!”蒋梦麟横他一眼,“当年大堂弟出生的时候,外婆打电话到蒋家,活生生要去一万五礼钱,你不是收的欢天喜地?” 一时间桥下人炸开了锅。 一万五!?这是什么概念啊!桃源镇这种小地方,一年能有两千块收入,一家人就过得无比滋润了,就算是连地基盖房下来,最多也就一两万块钱,这李家要的,等于是一套活生生的楼房啊! 众人的指责和鄙夷让李大刚羞耻地脑袋也抬不起来,但心里更多的却是新的愤怒—— 孩子的礼钱,他们夫妻明明只收到八千,剩下的七千哪儿去了? 答案不言而喻,老太太攒私房了! 可凭什么黑锅得自己来背?!李大刚又怒又怕,却又听蒋梦麟开口:“你叫我下去说话,我是不敢的,我无亲无故一个外人,反正在你们李家的地盘上左右是要死,被你们拉近黑屋里去剁了死无全尸,还不如就这样堂堂正正死在大门口!” 李家大舅腿一软,终于跪倒在地上,深知到外甥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这件事情肯定没法儿善了了,心里又急又怒又怕,周围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好像最后一根将他压塌的稻草,李家老两口倒是溜了个干净,李家大舅简直想就这样撞死在桥头,省的日后被人指指点点过日子。 李月玲见好就收,朝着石板上佯装怒骂:“娃儿给我下来!你要气死你娘吗?!” 她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家儿子居然会那么厉害,果然跟他爹一个模样,有能耐的很。 一想到前夫,李月玲脸色又阴沉下来,在外人看来,反倒是像对儿子不满了。 蒋梦麟斜斜瞟她一眼,心里全不当回事儿,红脸她倒是唱齐了,白脸就剩自己的事儿了是吧?李月玲算计自己儿子倒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到底蒋梦麟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这一天下来,李家门口就没断过来探望母子俩的人,有些心肠好的还作势要掏钱帮助,被蒋梦麟一个个谢过去推辞了,别人的人情,能不欠尽量不欠,李外婆看着这一幕气的脸发黑,李外公更是旱烟没离过口,只不过他们俩的想法,蒋梦麟是一点也不想去考虑的,见着外人就抹眼泪卖乖,李外婆纵使气的死去活来,到头来却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说。 吃饭时,李外婆端起厨房里的鲶鱼汤卤鸡腿猪下水和炖肉上二楼和儿媳妇吃去了,蒋梦麟冷眼看着桌上留下的半碗豆腐酿和一叠四季豆,冷笑一下,拌了半碗饭配着辣椒酱干脆蹲门口去吃了,这一下子邻里又炸开了锅,李家人这几日卖鸡卖鸭卖鱼从来没断过,怎么外孙回来不但受了委屈,还只吃得到这种粗饭?! 李家大舅从外头进来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不好,立刻奔上二楼找自家老娘翻天覆地闹了一通,还砸了二弟媳妇端到嘴边的鲶鱼汤,李外婆从窗户望外一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额角汗都滴下来了,当即拿了个空碗装了菜就给蒋梦麟母子送下去了。可这时补救早就晚了,大家都亲眼看见她在二楼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对李家人的品性又刷了个大大的疑问。 一天下来,李外婆就怕了这个阴招不断的外孙,他没费一兵一卒就将李家积攒几十年的好名声败了个干干净净!老头子捂着心口蹲四楼愣是一口汤也喝不下,胸口就跟郁了血似的。李外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蚀的是一粮仓的好米,心里的憋屈丝毫不比老伴儿少,可即便是再生气,她也不敢再做什么了。这姓蒋的外孙肚子里的坏水就跟墨汁儿似的,李外婆只认斗不过。 惹不起躲得起?哪儿有那么容易? 第二天一大清晨,蒋梦麟天还没亮,就拖着六神无主的母亲拉拉扯扯一大堆自己来时的行李一脸萧条地往车站走。 他原本就没打算留在l市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现在李月玲对爹妈的态度也死心了,蒋梦麟乐得轻松,也正好再用这事儿给李家人找个不痛快。 果然车行还不多久,李家邻里就飞速传出一个大消息—— 李家那一群没良心的,硬生生将得罪了自己的闺女儿和可怜的外孙,趁着天没亮给赶出去了!那母子两个走的时候,那个可怜哦……简直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李外婆瞅着五楼自己刻意留给外孙子住的,李家最阴暗纰漏,此刻却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剩了的小房间,两眼一翻,终于没撑住气晕过去。 第八章 李家的鸡飞狗跳早已不归蒋梦麟管,上车转车,乘了四五个钟头,母子俩也到了此行的目的地———H市。 h市作为z省的省会城市,繁荣富饶自然不是别处能比得上的,自古以来h市就是沿海商贸重地,加上风景独好,文人墨客流连不去,历史册中,也独留下了大大的一笔。 李月玲一下火车,看到拥挤的人海般的民工流,立刻呆住了。 1997年的H市,正是快速迅猛发展的时期,从五湖四海赶往h市的人流每天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哪里是深居简出的李月玲见识过的?李月玲很有些害怕,缩在儿子背后不敢吱声——她可是听说过,大城市里小偷可多呢。 蒋梦麟闲庭信步地拎着一堆行李和母亲出门去招了辆出租,随意报了个地名,到了h市中心。 h市中心,环绕着h市最为著名的旅游景点,从古至今吸引了无数的人潮前来游玩,而日后,这里也是h市最最著名最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几乎能到寸土寸金的地步。 蒋梦麟对日后的发展了如指掌,而他现在真正匮乏的,只是初始的启动资金罢了。但只要到了h市,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安排李月玲住进宾馆,陌生的房间干净的床铺嘘寒问暖的服务员让李月玲惶恐不安,她乖乖地缩在了宾馆里嗑瓜子吹空调看电视,而蒋梦麟安排好一切后,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就闪身进了浴室。 “喂,幽灵你在吗?” 沉寂半响后,幽灵苍白虚弱但带着些不高兴的声音传出来:“你不能找个好听的称呼吗?我也是有名而有姓的。” 蒋梦麟对他的抗议不屑一顾:“你姓什么叫什么?” 幽灵呆了呆,很显然,他忘记了。 蒋梦麟憋住笑冲他招了招手:“带我进空间,我有事儿要找许仙。” 铜镜扭曲一阵后,许仙很快出现了,但模样却把蒋梦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许仙一身青布绒衫,纶巾上还沾着血,半张脸也是血糊糊的,神情疲惫虚弱,显然累得很了。 许仙直着腰喘息一会儿,摇头道:“没事儿,我去救个人……你有什么事儿快说。” 蒋梦麟了然地点点头,长话短说道:“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你那里翡翠还有么,给我赊一些,等我有钱了什么仪器都给你买过去。” 许仙鄙视地斜他一眼,一张小胖脸还带着婴儿肥毫无杀伤力,他刚想开口,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立刻凝住了。 “行,我可以再给你几块。”许仙思索了一会儿,爽快开口:“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帮我救一个人。” 蒋梦麟一愣:“我在二十世纪呢,能帮到你什么?” 许仙摇摇头,满脸疲惫:“你只要帮我收留他就好,你放心,它是一个好人,只是我这里的皇帝实在太昏庸了,他父亲对我有恩,我得报答他,可如今他全家满门被斩,只留下他一条血脉,我无论如何要替他流传下去,只是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里最安全了。” 蒋梦麟听到这话低头沉吟起来。 许仙这话七分真三分假,真要让他完全相信,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如今他的资金确实是紧张,其外,许仙这个合作伙伴,他也是想要长期保持的,这样说来,替他收留一个人,确实算不了什么。 蒋梦麟抬头看着幽灵:“通道能过人吗?” 幽灵慢半拍回答:“理论上是可以的。” 蒋梦麟也不再犹豫,对着屏幕上的许仙点了点头。 许仙明显是松了口气,身形一闪大概是出了空间,没两下又返回来,半扛半抱着一个清瘦少年,少年以黑纱蒙面,双眼紧闭,看起来是受了伤的。 许仙实在是太矮了,少年几乎是被从地上拖过来的,许仙气喘吁吁到了屏幕前,丢死狗一样一甩甩在了空间数据纽带上,毫不犹豫按下了传输键。 与此同时,蒋梦麟这边光芒一闪,回过神来,地上已经躺了一个沉睡中的少年。 “多谢你了,”许仙很诚恳地道了谢,随后送过来两枚青翠碧绿水头充足成色上好的玉璧来,一枚雕了双龙戏珠,一枚是锦绣花开样式,团团簇簇几十种花绕在一处,富贵得很。 蒋梦麟没说什么,切断了数据,蹲下来开始打量昏迷中的少年。 解下纱巾,蒋梦麟赫然吓了一跳,这少年长得模样可真是好! 刀劈斧砍般冷硬的五官,倒不像是亚洲人了,怎么看也是少数民族的模样,眼眶深陷的,即使沉睡中都能感觉到他平时的风采。皮肤可真是好,大约古时候环境造就的,许仙那家伙看起来皮肤也不错。 蒋梦麟猥琐地摸了两把,扯开衣领往下一看,好嘛,一身轻重不一的鞭伤,有些还渗着血呢! 他二话没说出了空间收好连带之前的三枚玉璧,与李月玲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李月玲停了看电视的心思,回过头去盯着紧闭的大门,心情很复杂。 出了大门蒋梦麟直接打车到了清河坊附近的古玩街,这条街日后不久就被政府取缔了改作商业食品街,可这个时候,还是h市最热闹的几个地方之一。 蒋梦麟很有目的性地冲进了古玩街,专挑潇湘子绕,他这一回过来,自然也是有目的地找人。 白少锋,1997年的时候比自己大不到哪儿去,这回儿因为在京城打了老首长的金孙发配到这儿来反省了,前世的蒋梦麟一番事业全靠他支持,两人的交情不可谓不深,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太过无奈了,蒋梦麟后知后觉踏入了那种地步,几乎就与白少锋背道而驰,自然而然,这份交情就慢慢淡了,直至最后,两人擦点没成了仇人。 这一世的蒋梦麟可不会那么傻了,从前的他只看得到表面,知道白少锋是个富二代,哪儿想得到他会有那样庞大的红色背景呢?那时候两人吃酒赌钱抽烟打架,白少锋没拿出枪来一枪子儿崩了自己,可真是祖上积德。 走了没多会儿,蒋梦麟眼前一亮——到了! 明德古董,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传下来的旧家当了,大概是老板和白少锋有点什么关系,白少锋就被发配来这儿过日子,但,白少锋岂是那种安省过日子的人?来这儿没两天就琢磨出一大堆明青花的假古董,不知道骗了多少外行人,明德古董的招牌险些被他砸了。 蒋梦麟拎着自己的黑布包信步进去,柜台后的导购先是惊了惊,等抬头看蒋梦麟一眼后,又百无聊赖地低下头拍苍蝇去—— 这屋里的东西那件儿不是贵重的?蒋梦麟一身装扮廉价土气,能买得起才怪了。 蒋梦麟这会儿也确实算得上不修边幅了,他原本就不爱打扮,一个男人家,打扮什么?加上回来后事情多,也确实没那个心情,加上不重视,这事儿也就这么淡忘了,导购的冷眼他也没少受过,自然也不觉得有多憋屈,反倒是走到柜台前,朝那小姑娘前的玻璃柜磕了磕。导购将他当成了没事儿来调戏人的痞子,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蒋梦麟朝她笑着摆摆手,脸上不骄不躁,眉眼弯弯,看去颇有风度:“去叫你们白小老板进来,要不我进去找他也是行的。” 导购吓了一跳。来店里瞎玩不在少数,能买得起东西的也不少,可就这样轻易地讲出小老板姓氏的人可真不多! 自家老板算一个,之前来过的z省大官算一个,这少年又是什么来头? 这下她倒不敢怠慢了,点了点头就起身往楼上走,没一会儿,楼上就传来白少锋嚣张的声音:“什么年轻人?那群王八肯定从京城来看我热闹来了,一群王八蛋!叫他上来!” 蒋梦麟无奈地笑了笑,果然不管是什么时期,白少锋都是改不掉的张扬。 蒋梦麟越过柜台往楼上去了,过了转角抬头一看,好嘛!白少锋那傻逼拿着游戏机在敲超级玛丽呢! 这不弱智呢嘛? 蒋梦麟忍不住一阵鄙视他的品位,却没有想想,这会儿1997能有什么好游戏不成? 白少锋抬头只看他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他原本还以为来人是之前京里的那一群太子党,谁知道却是个不认识的青年……不,少年,这小孩儿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呢。 白少锋却没说话,一挥手让导购先回去店里,手上的游戏却不放下,依旧滴滴滴哒哒哒响个不停。 蒋梦麟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的,反倒是看到少年般的白少锋觉得亲切地不得了。要知道白少锋此人做作可是出了名的,想要看到他一脸焦急地打超级玛丽实在是不容易,更别提光着脚丫子横竹椅上的模样了,要被他以前那些女朋友们看到,眼珠子都得惊掉下来。 “唉唉唉你猪啊!你不会往那边跑然后按两下跳啊!” 蒋梦麟在旁边嘴贱地指挥,却搞得白少锋阵脚大乱,输得一败涂地。 白少锋拍案而起:“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不懂吗?!” 蒋梦麟针锋相对:“我看到有人比猪还笨实在忍不住了。” 白少锋气绝身亡。 说来奇怪,白少锋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一碰到这个少年就莫名地有一种亲切感,两个人斗嘴也跟稀松平常似的,自己只是着急要压他气焰,却完全没有一点生气的感觉。 白少锋自认甘拜下风,起身喝了杯白水,也递了杯给蒋梦麟,开口道:“你来找我干什么?你是哪里来的?你从哪里知道的我的名字?” 到底是苗红根正的官二代,白少锋也真不可能跟个缺心眼儿似的傻了吧唧和别人交朋友。 蒋梦麟不疾不徐一口饮尽百开水,脸上带笑回答:“白公子卖了那么多假古董,砸店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我今天过来,可不是为古董来的。” 白少锋立刻脸上讪讪,卖假古董这事儿他也是一时好奇鼓捣的,哪知道闹得那么大,上周老爷子还被舅舅拉过来狠捶了一通自己的屁股,谁知道这会儿苦主又找上门了? 白少锋一板脸:“你别来找我,我可不是老板,要退货找老板去。” 蒋梦麟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我都说了,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儿。” 他一伸手,从兜里摸出个成色最次的玉璧来,神秘兮兮地笑:“你这儿回收宝贝吧?” 第九章 白家那样的身家,玩儿古董玩儿玉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上一世蒋梦麟在白家作客时,可是亲眼看见白老爷子捧着一块双鱼古玉爱不释手的模样的。 白少锋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见识自然也不会浅薄到哪里去,一看玉璧的成色就吓了一跳,他抬头打量一眼蒋梦麟,复又低头盯着那块玉璧,蒋梦麟倒是不墨迹,手一抛丢到白少锋怀里。 “有病啊!你个二货!”,白少锋慌忙伸手去捂,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那玉璧给砸裂,拿到手凑到眼前一看,眼睛立时就花了! 老天爷,这成色、这雕工、这水头、这寓意! 蒋梦麟忍不住有点得意,想当年白少锋这小子时刻保持一副劳资天下第一的派头,哪儿见过他这样真性情的一面? 白少锋倒是满心欢喜,他被流放在这儿闭门思过了好久,老爷子连门也不让他出,天天窝在家里会憋死人的!如果把这枚玉佩送给老爷子,说不定就能得到宽大处理了……到时候回了京城…… 白少锋呲起一口尖牙阴森森地笑:“哥们儿,开个价。” 蒋梦麟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掌上下一盖:“一口价一百二十万。” 这价格实在是不高,蒋梦麟原本就是打算那这东西和白少锋拉上关系,他前一世和白少锋肝胆相照过,针锋相对过,对他的性格了解的一清二楚,只要能搭上关系,蒋梦麟有万分保证,自己能拿下白家的路子。 “痛快!”,白少锋一拍大腿喜不自胜,扯着脖子就朝楼下嚷嚷,“我说那个谁,给我舅舅打个电话,让他给我送钱来!” 蒋梦麟揣着一百二十万的存折跟着白少锋出了大门,白少锋的舅舅叶论同样眉飞色舞,白少锋要是真回去帝都,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这外甥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才来了没多久就给他惹下一屁股麻烦债。他倒是对一套程序下来得心应手最后看到钱也没有多大情绪波动的蒋梦麟感兴趣些,只是人家从头到尾没和他搭过一句话,叶论自己也不好意思去问人家手里还有没有货,只是对于蒋梦麟的年少老成,叶论还是很咂舌的。 自家外甥比起人家来,二十年就跟活到狗肚子里了似的,论沉稳、论智商,一样也比不过人家…… 白少锋一听这话就要炸毛,但转念一想又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从蒋梦麟进门开始,白少锋就一直被一种莫名的气势压制着跟随着他的脚步行进……白少锋撅了撅嘴,斜眼看一眼走在自己前头的蒋梦麟,心里情绪更是奇特起来——在京城,还从没有人敢走在他前头呢,可奇怪的是,不管怎么找,他就是生不起气来。 蒋梦麟看出他萎靡,也没多说什么,拍拍他肩膀约了个下回出来玩儿的时间,揣着钱就往市立医院走。 找了个路边僻静的小巷,蒋梦麟将那个昏睡中的少年放了出来,扒了那一套稀奇古怪的衣裳,再套上路边买的廉价衣裤,洁白的上衣立刻就被渗出的血渍染红了,蒋梦麟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少年就走。 他到底只有十五岁,从前在W市的时候也不是什么运动健将,抱着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立刻踉跄了两步,终于在自己累晕之前把人送进了医院大门。 立刻有人推出急救床来接住了人,蒋梦麟松了口气,又找了个护士带自己去挂号,缴费,忙得差不多了,又到急救室门口守着,等了一两年那么久,里面终于出来个人,蒋梦麟立马迎上去问:“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他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不会涉黑的吧?他身上那些伤口是下了死手打的,外头又泼了盐水,估计糟了不少罪。而且你送医也太不及时了,再晚一点,他估计就要流血过多失血性死亡了。” 蒋梦麟一听这话,心就悬起来了,可医生那边总得想个像样的皆是,于是脑子一转就开始编瞎话:“大夫您有所不知,他是我同学来着,脑子笨,前段时间暑假期末没考好落榜了,他爹下了死手地揍,这还是我砸了玻璃把他救出来的呢。报警了,警察不管。” 医生立马吓一大跳:“我的吗,这爹当的!” 蒋梦麟对自己编瞎话的手艺颇为自得,哄走了边走边感叹不可思议的大夫,蒋梦麟又守了一会儿,里头送进去两三包血浆,过了半小时左右,抢救灯终于灭了。 少年被哗啦啦地推出来,推车边的架子上还挂了瓶药水,护士迎上来审视了蒋梦麟两眼,开口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蒋梦麟点点头,先发制人地说:“大夫您先别说了,救人要紧,您给安排个最好的病房就行。” 说着从兜里拿出张大团结塞进护士长手里,护士长表情明显缓和了些,左右张望一下塞到兜里,声音也柔软了:“放心吧,病人那边我会安排人悉心照顾的。” “操”,蒋梦麟蹲在病房门后数着手里的一大叠缴费单子,气的腮帮子都疼了,自己简直拖回来一个大祸害!这才多久啊,花了快七八千了! 病床上的少年就静静躺着,蒋梦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理直气壮地吃着小护士端进来的水果,一边打量他。 这人长的是真不错,洗干净了脸上身上的血污和灰尘后就更是抢眼,一双剑眉笔直浓密,鼻梁高挺,嘴唇是薄情相,此刻紧紧抿着,估计是个挺没安全感的家伙,防范心也重,就算是在昏睡中,眉头也紧紧皱出一个川字。 蒋梦麟三两下啃好了两个橘子,一扬手把橘子皮全砸在他脸上,一脸的不忿:“尼玛,高干病房小爷都没住过,还跟伺候孙子似的伺候你,你醒来以后要是敢恩将仇报,看我不把你粉身碎骨!” 宋清虚觉得自己恍若睡了千年那么久。 他的浑身都被不知名的力量桎梏住了,就连挣扎都变成一种奢侈的不可完成的渺茫梦想。 家族里的长辈们一个一个,被侩子手砍下脑袋,女眷们被绑在柱子上哭的惊天动地,菜市口的血被牵引着淌到了自己的脚下,氲湿了脚上的布鞋……这双布鞋,还是在三天前祖母亲手纳的。 宋清虚一开始的满腔仇恨,已经渐渐麻木下来,他站在喧嚣着朝廷残暴却又忍不住抬头偷看人群中双腿发僵,他被点了穴,脖子被沐王府的走狗领着,亲眼见证一家人的死亡…… 脸上忽然一阵冰凉袭来,又痛又痒,随后有东西覆盖在了脸上,宋清虚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又闷又困难…… 他忍不住费力开始挣扎——沐王府的人终于要下毒手了吗!竟然还用油纸糊脸这种手段,该庆幸他们给自己留下个全尸吗?! 蒋梦麟蹲在垃圾篓边足足吃了两斤橘子,忽然听到病床上的人一阵急促的呼吸,随后低低地嘶吼起来,活似被抢走崽子的母狼那样凶狠。蒋梦麟愣了愣,有点担忧地伸手去碰碰那人的爪子:“喂!你没事吧?” 床上的人猛然爆出一声大喝,随后飞快地从床上坐起,浑身止不住地抽搐,他一扬手,立刻发出一声痛呼,原来是吊水瓶脱落了。 但他显然不会被这点疼痛吸引注意,相反的,他此刻内心的激荡,全部来自于周身的环境——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的手里被人家插了针?!旁边一直滴声不停的铁盒子是什么东西!? 蒋梦麟被他闹腾地受不了,但也知道一个古代人猛然来到现代没有一下子被吓出毛病已经是很幸运了,于是也没生气,反而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别害怕,我不知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但许仙托我救你,你也配合一点,这里和你从前呆的地方不同,如果你贸然攻击,会被……捕快抓去砍头的。” 宋清虚浑身一震,抬头视线倏然射向蒋梦麟,眼光犀利:“你是谁?!” 尼玛这贱人给脸不要脸……蒋梦麟本来也没有什么耐心,刚刚好言相劝宋清虚不听,于是他立刻就生气了,声音也扬了起来,态度奇差:“我他妈救你救出仇来了啊?!你那是什么态度,对救命恩人不会客气点吗?” 宋清虚脸色白了白,他抿抿嘴,似乎在思量蒋梦麟话中的真假,过了一会儿,还是乖顺地低下头拱了拱手:“恩公有理,在下宋清虚,字涵,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蒋梦麟哼一声:“蒋梦麟。” “蒋兄……”宋清虚谨慎地唤了一句,冷硬的五官皱成一团,“这里是何地?” 蒋梦麟示意他先闭嘴,然后按铃叫来护士重新为他挂好药水,期间宋清虚虽然很不安地想要反抗,但蒋梦麟眼睛一横,却叫他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等到送走了护士,蒋梦麟才转身锁好了门窗,坐到床边,开始仔细告诉他一切的经过原委,以及目前这个身处的时代。 第十章 宋清虚从一开始的骇然,转变为渐渐沉默,最后脸上毫无波澜,看不出一丝情绪。 蒋梦麟说累了,端起桌上原本该属于宋清虚的百开水一口喝掉,恬不知耻地摇头晃脑:“所以,你记住了~我是你的恩人,你今后应该为我抛头颅洒热血,一心一意忠心耿耿滴!” 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全部告诉宋清虚,蒋梦麟没有那么傻。宋清虚虽然是一个古人,但既然能劳动许仙恳求自己相救,自然有他特殊的地方。结合起他那一日血淋淋的出场,蒋梦麟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宋清虚的来头绝对不小。至于究竟是什么身世,去问许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宋清虚原本只是脸色苍白地听,十八说完之后,他就靠着软软的枕头垂头默不作声,原本刚硬冷厉的气质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和心死,眼里更是说不尽的凄凉。 蒋梦麟的报恩论原本就是那么一说,他也指望着宋清虚也和他一样那么一听,从没指望过宋清虚当真,毕竟,宋清虚的命也算得上是三块翡翠交换的,蒋梦麟自己并不是毫无好处,说出这种话,原本也就是习惯使然罢了。 却不料宋清虚竟然猛然回过神来,撑着身子就“噗通”一声跪倒在蒋梦麟脚下。 蒋梦麟当即吓了一跳,掰开一半的橘子咕噜噜滚到床底下。然而还没等到蒋梦麟回过神阻止,宋清虚一推肩一抬手,竟是活生生从自己嗓子眼儿里掏出来一颗浑圆火红的丹丸来。 他手上一使劲儿,丹丸化成一股白烟消失不见,留在他手里的,却只剩下一大一小两枚珍珠大小的白团来。 宋清虚特诚恳地给蒋梦麟磕了个头:“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 蒋梦麟被那清晰响亮的磕头声惊得又退一步。宋清虚却膝行逼近,低着头捧着两枚白团在手心,托给蒋梦麟看。他身材高大,即便是跪着,也比蒋梦麟矮不了多少,蒋梦麟低头一看,这哪里是两个白团?分明是蠕动着的两团虫子才对! 蒋梦麟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宋清虚的声音闷闷的:“我如今到了这个地方,早已失去了宋家的庇佑。照恩公的说法,这世界竟和我那时代是完全不同的。清虚自知见识浅薄,也不知能否在这世间安然存活。如今恩公救我于水火,宋家已然不存于世,恩公这便是我再生父母,清虚一拜,您受之无愧。” 他顿了顿,嗓音有些沙哑:“望恩公能收留清虚,清扫打杂什么杂货都可让清虚代办,清虚无能,一手医术武艺却还有些用场,想来不会白白吃粮的。” “这两枚蛊虫,大的叫噬天母,小的是子虫望归,这两枚蛊虫,是家父自幼传给清虚,用心脉精血养育长大,如今恩公食下噬天母,清虚留下望归,从今往后,恩公所令,清虚必将言听必从,万死不辞。如有违抗,轻则七窍流血而死,重则亡魂不得超生!” 宋清虚说罢,重重在地砖磕下一个响头,再抬起脸时,额上一块红斑尤为醒目。 蒋梦麟皱起眉,抬手拾过他手上稍大些的那枚白虫,这白虫团成一个溜溜的的圆,又白又软,动也不动地只顾睡觉,看去到有些像蚕虫,宋清虚的手颤了颤,还是垂下头义无反顾般将东西送高了些。 蒋梦麟寻了个理由闪身进了厕所,锁好门后上了空间把许仙敲上来,又拿虫子给他看。 许仙大惊:“这噬天母你从哪里来的!?” 蒋梦麟照实和他说了,宋清虚初来乍到,他自然不可能全心全意就相信这个陌生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宋清虚算得上是个危险分子,他的手段计谋都是蒋梦麟所不熟悉的,蒋梦麟可不希望重活一世就折损在这种阴沟里,如今看许仙的样子,他也松了口气,看起来,许仙是知道这东西的。 许仙听完原委,眼神很复杂开口:“你小子倒是好运气……” 蒋梦麟云里雾里:“你这话从哪儿说起的?” “那个宋清虚,你可知他的来历?”许仙一说完就得了个白眼儿,想想也是,蒋梦麟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那儿的事情呢,“他们宋家,原本是祖辈名医,他爷爷妙手神仙宋妫佗可是宫里头一号的大太医,你手上这噬天母,就是他爷爷研制出来的,原先那噬天母,是宋家效忠皇室的手段,噬天母世代都掌握在历任帝王手里,只有服下了噬天母,皇上才能真正地相信宋家,只是这一辈皇帝昏聩,宋家不愿效忠,竟然就惹来了这样的灭族灾祸。” 许仙叹了口气,眼里浮上些对自己境况的忧虑:“这蛊,你用下吧,没什么坏处,宋清虚是宋家这一辈头号的接班人,文治武功样样拔尖,能得了他的忠心,也算你的运气。” 蒋梦麟似懂非懂,却也没再纠结,谢过了许仙,又给他递去一些自己刚买好的药片冲剂,理也没理眼巴巴在一旁看自己的幽魂,边走边吞下了噬天母,闪身出了厕所,短短几秒,他已经想好了宋清虚的用处。 身份不过是个小问题,有白少锋介入,没到两个小时,一个出生于W市农村父母双亡的小农民就热腾腾出炉,蒋梦麟出门一趟,给他买来了全新的换洗衣裳,宋清虚镇定的表情中带着微微的稀奇,这些衣裳露肉的设计和奇怪的布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但他也不会多问,蒋梦麟清楚地警告过他,少说、多看、有不懂的,等到没人的时候再问。 他的恢复力很不错,也许古人的身子与耐力要好得多,宋清虚一身的伤口恢复地要比想象中快得多,醒来没多久他就活蹦乱跳地想要帮蒋梦麟解忧,还表露了一手很不错的好功夫,尤其那一身玄乎其玄的轻功,差点让蒋梦麟羡慕死。 但一听说练轻功的苦,蒋梦麟离开退缩了—— 开玩笑,自己难不成是回来受罪的么?大哥不用懂那么多,小弟能代劳就可以了。 蒋梦麟服下了噬天母,就等于将宋清虚的性命牢牢地绑在了腰间,从此之后宋清虚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耳目,一个有能力有手段的忠心耿耿的下属,蒋梦麟愿意在他成长之前就这样白养着他。 蒋梦麟还未成年,原本他还在忧心日后的住处,他手上有多少钱,是不愿意让蒋母知道的。蒋母的性子他太了解了,犹若挂断又虚荣,上一世她一辈子都在巴望着娘家的另眼相看,蒋梦麟要是真把房子放在她的名下,说不定第二天她就会把大姑小姨乱七八糟的亲戚全给接过来玩儿,蒋梦麟对她的感官不可谓不厌恶,蒋母从未尽到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是为人子,即便再如何不情愿,养个女人添双筷子,还是责无旁贷的。 蒋梦麟在H市最大的风景区X湖边一个日后身价倍增的新楼盘里大手笔地购下了三套连在一起的住宅,房主填上了宋清虚的名字,由于是现房,其中一套早已装潢好,蒋梦麟直接找到了一家施工队装修另外两套住宅,然后回到宾馆找到在忐忑中等待的蒋母,告诉她找好了房子,租金非常便宜,只是要与人合租。 蒋母原先非常不安,在离开娘家之前,她还是硬着头皮塞给了弟弟一万五,她手头上的钱,在这个省会想要找到好房子,实在是太过困难,她甚至想要将帝都的房子卖掉以贴补这边,但蒋母从未出过远门,甚至连大字也写不来几个,哪里又敢一个人去遥远的帝都呢?如今儿子带回来的消息,不可谓不令她欣然。 和宋清虚见过了面,宋清虚在蒋母面前拿住了派头,将蒋母唬得一愣一愣,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小少爷,席间愣是一句话也没敢多讲,也对,宋清虚的家世确实不是一般人家可比拟的,他无意之中流露出的某些气质,连蒋梦麟也会微微咂舌。 蒋梦麟吃了一半,直切主题对蒋母道:“妈,宋哥要去帝都上大学,我打算跟他一起走。” 蒋母吓了一跳:“娃要出远门?” 蒋梦麟点点头,却没有再解释。在他看来,自己这番话只是个通知,而不是请求。 现在正是帝都经济迅猛发展的时刻,很多新兴人物正在崭露头角,蜗居在这种地方,或许能赚些不愁吃喝的小钱,但是想要做大,实在是不太可能。 最易结交人脉的地方,毫无疑问,就在那四九城里。 改革以来,天朝的政治风波经历过几次大的变动和改革,已经慢慢平稳发展起来,后世许多震动朝野的人,此时都还在浪潮中苦苦挣扎,蒋梦麟随意扒了两口饭,脑中却在迅猛思考,他在思考,到底从什么地方开始入手自己的王国。 受制于人屈于人下的苦头他吃了太多,前一世的他没有把握好一次又一次的机遇,这一辈子,他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与此同时,一张大饼又猛然砸在蒋梦麟脑袋上。 席卷全东南亚的索罗斯金融风暴,在东南亚联合会议的镇压下,平稳下来了! 经历过这场风暴的蒋梦麟当然清楚,目前这平静水面下暗藏的危机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他不是救世主,也无法阻止疯狂的索罗斯,但从中分碗汤喝,还是能够做到的。 蒋梦麟清楚地记得,这场金融风暴真正影响到中国的时间,就在三个月之后! 这一场无形的金融战争,压塌了多少垂死挣扎的暴发户,就扶持了多少在危机中脱颖而出的新掌控者! 足够了!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慢慢准备自己所要动用的资金,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这场危机里,完好无损地,盆满钵满地离开。 第十一章 蒋梦麟迅速地在香港政府介入金融危机之前开始观望股票市场,因此他不得不经常性地前往香港证券,内地的危机感并没有那么重,这一场金融危机,似乎仅仅是针对小额货币的。 但蒋梦麟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不久之前,泰国沦陷了。 这就像是吹响了一枚号角,从这一日起,蒋梦麟开始正式暂居香港,当然,他带着足够年龄进入股市的宋清虚。对于这个经贸迅速发展远超内地的大都市,宋清虚表达了适度的惊诧,但很快他就渐渐适应下来,虽然他不懂得大盘上每分钟都在瞬息万变的红绿屏幕到底代表了什么,但只看蒋梦麟严阵以待的态度,就知道这事情丝毫不会轻松。 其实帝都早就已经开学了,蒋梦麟离开H市,用的也是求学的名义,只是他并不愿意为了去求学而放弃摆在眼前的财富,所有的创业,最难的一关,都来源于第一桶金,如果能在现在将自己的第一桶金捞到手,那么之后的创业,会让早有经验的蒋梦麟轻松许多。 账户上的金额开始越来越大,蒋梦麟眼光犀利,哪一支跌到谷底的将来会上升飞快,哪一支前景甚好的不久后会跌停,他心里自然有本帐。 证券所内的工作人员对这个眼光独到从未失手的少年表达出了莫大的兴趣,他的账户从一开始的一百三十万,短短一星期之内,翻了何止几十翻?每一次他毫不犹豫眼睛都不眨地将千余万股众人看好的潜力抛出时,都免不了有人为他捏一把冷汗,事实证明,这个少年从头到尾,一直没能失手过。 那些在股市里打滚淫浸许久的老股民们几乎大跌眼镜,之后蒋梦麟的动作就开始越加小心了,因为已经有人开始随着他的动向而动作,蒋梦麟不知道自己的介入是否会打乱曾经的历史,但是无疑的,变动还是越小才越好。 然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香港政?府的触手终于忍不住飞快地延伸开来了。 在前一天晚上八点,蒋梦麟挂着两个骇人的黑眼圈,刚刚抛售了手里价值一点五亿的A股,然后疲惫不堪地拖着宋清虚回酒店休息。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没有记错,就算是记错了,也只不过是少赚一些,账面上的钱,已经足够他首批资金的流动了。 这样很好,蒋梦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事实证明,容易满足的人更不容易吃亏。 在前一天没有听从蒋梦麟劝告的几个股友,从第二天起就开始后悔万分。政?府的动作是毫不留情的,短短三天之内,就连大鳄都身受重创,何况他们呢? 香岛的楼价一夜之间开始狂跌,在步入1998年开年的当天,蒋梦麟在毫无新春氛围的正月初一购下了两套半山豪宅,自然,户主写了他自己的名字。 香岛是允许未成年人拥有房产的。 这片在如今也是价值不菲的住宅区,在不久之后,会变得有价无市,香港乃至全国有名望的大鳄巨贾们都会云集此地,有的时候,邻里相对也是一种交际手段,B市的钻石大王,HK的机械表大王,地产大王…… 这些人际关系,将会对蒋梦麟的事业,起到无形却巨大的帮助。 蒋梦麟没有回到H市陪蒋母过年,蒋母在离婚后不久迅速地和小区内的老头老太太们打成一片,不久前还和蒋梦麟要了一笔钱用于购置舞鞋,她身上仅有的一万五早就花的干干净净的了,于是她不会去过问自己儿子的经济来源,只要能够让她衣食无忧,蒋母很容易满足。 即便是居人篱下,蒋母也从来没提起过自己要去找工作之类的话题,在蒋梦麟告诉她自己已经在带家教后,更是毫不犹豫地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几次下来,蒋梦麟已经失望,也许指望自己的母亲和普通人家的母亲那样懂得关心孩子,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也好,死了心,就不会再去奢望。不过是养个老人家,蒋梦麟自问还是负担得起的。 大年初二,李月玲忽然致电,蒋梦麟首次接听电话,李月玲在那天很是为难:“小……小麟,你有房东的电话吗?” 这个房东,指的自然是宋清虚。 蒋梦麟有些疑惑:“我没有,他正在复习,你如果有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李月玲犹豫了一会儿,低低回答:“你表舅公的孙女儿回来了,表舅他们几个都不愿意养,妈……前两天回去了一趟,那姑娘怪可怜的,我想问问房东,能把她带回来住不?” 蒋梦麟几乎被气笑了,这个母亲,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自己好不容易和外祖家脱离了关系,结果她又上赶着黏上去了?还带回来个不知底细的人……如果没有自己,她怎么养别人?两个人一起吃糠咽菜 蒋梦麟声音有点沉:“娘,你手头有钱吗?我这回家教的钱多半拿来缴学费了,那人来了,谁出钱养她?” 蒋梦麟上一世被外祖家坑的不轻,这一世,一听到是那一边的人,心里就忍不住地泛起抵触。只可惜李月玲像是疯魔了似的去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甚至将自己的学费也给了人家…… 李月玲立刻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回答:“小,小麟,你那里还有钱吗?” 蒋梦麟一咬牙——果然如此。 蒋梦麟即便是再有钱,也不会傻到去告诉李月玲。在她的认知里,儿子仅仅是个依靠打工带家教为生的中学生,即便是这样,李月玲还是毫不犹豫地为了自己的面子带回来一个毫无用处的亲戚。 这个表舅家的亲戚,蒋梦麟心里还有些印象,前世也是同样的原因,她被蒋母带回家暂居过,白吃白喝不说,花钱更是如流水一般,甚至在一年之后回到老家,还大肆宣扬了蒋母的家财万贯手头宽裕,在那之后,来往借贷的亲戚们络绎不绝。 他对这个女孩儿没什么好感,自然也不会去过多关心,蒋母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蒋梦麟也懒得去过问,顺路去给她户头汇了五千,蒋梦麟直接宣布,今年不回H市了。 从银行里出来,蒋梦麟庆幸自己没有告诉蒋母自己如今正式的财政状况,否则,现在来求助的亲戚,可就不止这么一个两个了。 摩托罗拉变了调的古怪铃声想起,蒋梦麟心情不虞,接起电话,语气也不太好:“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顿,随即谄媚地响起,是白少锋:“蒋梦麟,你是不是在HK?” 蒋梦麟挑眉。 一个月前,白少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叫他爷爷龙颜大悦,被召回了帝都过回了他二世祖的生活,蒋梦麟也和他渐渐热络起来。 蒋梦麟存心想结交一个人,那就没可能拿不下,白少锋此时也只是纨绔些的小少爷罢了,哪里又抵得住他的攻势?两人一来二去,竟和上一世一样,成了铁杆儿,但在大过年地打来电话,第一句还不是问好…… “你又出什么幺蛾子呢?”肯定没好事! “嘿嘿嘿嘿……”白少锋傻笑两声,“新年快乐哈……我听说你在HK,来跟你拜个年。顺便……你给我带两支酒回来呗?” 蒋梦麟脸拉得跟老黄瓜似的,这贱人! “什么酒——” 白少锋被他的语气噎了一下,硬着头皮回答:“酒……酒王……” “我去你妈的!”蒋梦麟暴跳如雷,“贱贱!亏你说的出口!” 贱贱——白少锋的又一个新外号。 挂了电话,蒋梦麟抿嘴又翻起通讯录来。 白少锋自知理亏,答应了不少不平等条约,蒋梦麟心情这才好了点。 酒王虽然稀少,却不代表买不到,只是珍贵加昂贵罢了,恰恰好的是,蒋梦麟刚好新结识一个HK酒庄的老板。 这个酒庄老板因为被蒋梦麟看着顺眼,得到建议少入了一支暴跌股,这才没有亏到家破人亡,此刻的他,应该看着股市的崩盘窝在家里庆幸吧? 果然,蒋梦麟了然收线,酒王到手,而且一次就是三支。 宋清虚在新宅里对着电脑绿莹莹的屏幕正在伤脑筋,饶是他自小聪明绝顶,一时半会儿地,想要学会汉语拼音,也是个大工程,更别提五笔了,所幸HK通用多为繁体,虽然有许多还是和从前的有些差别,但在蒋梦麟细心教导后,宋清虚还是能用五笔来搜些东西了。 酒庄在距离HK半山非常遥远的地方,蒋梦麟不得不拉着勤奋好学的宋清虚去搭公车,饶是如此,也花了足足一个钟头才来到目的地。 hk的经济因为突如其来的危机变得很是萧条,这条有名的奢侈品大街原本该是停满了豪车,来往络绎不不绝的名媛贵妇们也少了许多,反倒又出现了一批新的暴发户,抽着巨大的雪茄身披油光水滑的皮草,带着拇指粗细的金项链来来往往。 蒋梦麟奔下公车,拉着宋清虚闪身进了站牌边的酒庄。 这家源自于波兰华沙的酒庄已经在hk营业了近百年,HK人推崇欧洲的一切东西。这家酒庄的老板就是一个波兰华籍商人,从他父亲手里接受过这家产业,但却热衷于金融行业,这次的黑暗浪潮,如果没有蒋梦麟的帮助,也许他已经保不住这家酒庄了。 “蒋!你到了?我等你很久。” 西蒙迎上来给了蒋梦麟一个拥抱,一嘴标准粤语,跟他那金发碧眼的模样形成一个强烈反差,“我该请你吃饭的,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感……” 卫青虚毫不留情地将他隔开,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你干什么?!” 这人怎么那么轻浮? 西蒙很惊讶,蒋梦麟没理他:“酒呢?” “在里面,我去给你取。”西蒙迅速地闪身进里屋,片刻后推出一个推车,上面斜卧了三个不小的酒瓶,深紫色的酒液在里面发出荡漾的水声,蒋梦麟皱起眉:“我怎么拿啊?” “喂!”旁边忽然有人出声,“老板你有没有搞错,你告诉我酒已经售罄,结果这个后生一来,你就取出三瓶,是不是看不起我?!” 蒋梦麟愣了愣,和西蒙一起抬眼看去,一个最典型的港产暴发户形象出现在面前。 这男人穿了一身深褐色的貂皮大衣,把自己裹得像个肉球,双下巴挂在颈子上,肥头大耳,嘴里叼根未切头的雪茄,没点燃,一口金牙闪闪发光。 看见蒋梦麟看自己,他颇为生气:“你是哪里闯出来的?” 蒋梦麟并不想惹是生非:“我早已预订。” 皮草男更生气了,他一耳听出蒋梦麟的口音,加上刚才,他亲眼见橱窗外蒋梦麟奔下巴士的身影,一个要坐巴士才能入市的人,怎么可能预定地起三支酒王?一定是中介私下和老板商议好了,要拿去加钞贩售。 皮草男很不屑地掏出自己的皮夹,从里掏出满满一整沓子大钞,甩在柜台上:“喂,原价多少,我加一万,分一瓶给我。” 蒋梦麟挑起眉,颇觉不可思议。 前世今生,他很少出门,也绝少碰到类似的事情,暴发户拿钱砸人的事情,仅止于电视媒体的听闻罢了。如今亲眼见到,并还亲身经历,实在让他很新奇。 第十二章 蒋梦麟鄙夷地瞥他一眼:“你哪位啊?” 皮草男皱起眉,很不善地伸手取下叼在嘴里的雪茄,身后两个墨镜黑衣保镖暗暗围拢上来,皮草男开口:“怎么?你还嫌不够?” 蒋梦麟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扶着身边宋清虚的肩膀,指着那边的皮草男科普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就是真实素材,以后你一个人在外面装逼,千万不要搞成这个样子,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皮草男显然听得懂普通话,闻言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黄牙金光灿烂:“喂!你老母喊你把嘴洗干净啊!北姑鸡还在旅馆接客,内地崽也要来港捞金?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两重,说话小心,注意死于非命啊!” 蒋梦麟笑脸一下冷淡下来。 哟,还碰上个港独的? 蒋梦麟嘴角抽一抽,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香港回归这么多年,内地人没少被港人轻视辱骂,但在别人身上,蒋梦麟管不着,犯到了自己头上,可就不一样了。 “清虚。”蒋梦麟侧过头,给了宋清虚一个眼神,得到指令的宋清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出身“啪啪”甩了皮草男三个耳光。 皮草男叼在嘴里的雪茄一个不稳啪嗒落在地上,嘴角划出一道血沫,缓缓滴落。 他却完全没反应过来,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对着来吧? 蒋梦麟出了口恶气,心里憋闷了,看了看三瓶酒,还是觉得搬运有些难度,于是对西蒙说道:“我最近也要回去,要不这样,我把地址给你,你派人给我送到吧,雇佣费我来出。” 宋清虚上前在柜台边的白纸上写下地址,他拿笔的手势还有点别扭,一手刚硬的小楷龙飞凤舞。 西蒙侧着头吹了个口哨:“书法家?” “我去你的——”蒋梦麟哼笑,皱着眉又瞥了眼呆若木鸡的暴发户,忽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你叫什么?”蒋梦麟走近他哥俩好地搭着他肩膀,伸手在他红肿的脸颊上拍拍,两个黑墨镜的保镖在宋清虚出手之后就一副阳痿样儿缩在旁边不敢动身,暴发户抖了抖,脸上升起羞愤的表情,咬着牙又想开骂:“你有种……” “我当然有种,”蒋梦麟和和气气地对他笑,顺手取下旁边酒柜里的一瓶红酒—“哐当!”一声在桌边磕碎,握着瓶颈慢悠悠移到他下腹。 蒋梦麟已经认出来了,后世的港产新闻上,这暴发户会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当然,他的品味不至于想现在那么……咳咳,只不过在这个刚发家的年代,港产金融大户和内地的煤老板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赵老龟,你在码头小旅馆做了快十年的龟公了,现在在我面前充什么大爷啊?我这会儿打电话通知了警署,下一秒你那儿就被扫黄队清干净,你信不信?” 赵大刚,年龄不详,这会儿好运气的从交易所捞到了不少小钱,后世会进军房地产业以及HK的娱乐行业,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他旗下的男女明星,就从来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但这人运气实在好得出奇,这么多年来再港局的大力镇压下竟然都没有损失什么,反倒是日益蒸蒸日上,这种好运一直到蒋梦泽死亡时还在一直持续,人送外号:肥腩狗气。 这会儿的他,还在搂着不入流的太妹出入小旅馆,但要不了两年,他就连港姐也说上就上了。 不过现在的他,还目光短浅地缩在自己的小地盘里做着暗无天日的龟公,专给人拉皮条借高利贷,蒋梦麟不知道他后世到底赚了什么大运亦或是碰到什么贵人,反正现在,蒋梦麟还是很有意耍耍他的。 他带来的两个保镖不过是乌合之众,三两下被宋清虚扭成了麻花丢到街拐角,赵大刚被扒了貂皮皮草盖在脑袋上,蒋梦麟搜出他内兜里的车钥匙,冲着目瞪口呆的西蒙诡异地笑了笑:“你要是敢报警,晚上我就烧了你老婆孩子。” 西蒙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蒋大少您随意。” 他只是从未想到,有人会把这种事情做得如此光明正大罢了,他对蒋梦麟还是很尊敬的,更何况赵大刚的死样子看在眼里他也满不爽的:“赵大刚最近也攒了不少小钱,狐朋狗友泡了挺多,蒋少还是多多注意些。” 蒋梦麟嗤笑,一挥手里烂了半边的酒瓶砸晕了赵大刚,抬脚就往外走,宋清虚废了老鼻子劲儿拖着头死牛在后头跟着。 “程处,”蒋梦麟上了赵大刚丑绝人寰的烂车,抬手给警司拨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警务处处长一听他声音就大笑:“蒋少怎么有空和我聊天?” 程邦国,照蒋梦麟新结识的那群HK富少来说,就是个龟孙子,为人刚正不阿死脑筋地不得了,送礼请客一概不去,碰上了要查的案子那是谁的面子也不买的。 蒋梦麟倒觉得他是个难得的聪明人,HK一直高薪养廉,他犯不着为了蝇头小利断送自己的前程,只不过程邦国这个人,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干净就是了。 至少蒋梦麟砸下重金,是把他给砸晕了的,加上他小儿子的书法课还要宋清虚出力,程邦国对蒋梦麟倒是一贯客气地很。 程邦国听到蒋梦麟弄晕赵大刚的事情,颇为尴尬,咳嗽了一声,很诡异地发问:“你可真是……告诉我干嘛……” “哈哈哈哈哈!”蒋梦麟一听这话就大笑起来,“到时候有人去立案,我担心你不好做,要有人报警,你随便打发他们就得了。” 程邦国连连称是,又问:“阿朱的书法课……” 蒋梦麟勾起嘴角,看了眼身边腰背挺直的宋清虚,笑着回答:“五点我让他去。” 程邦国道谢着挂断了电话,蒋梦麟侧头看着宋清虚:“你还挺有用的。” 宋清虚尴尬地咳嗽一声,有点脸红地给蒋梦麟绑好安全带。 蒋梦麟笑着低头看着他的脸,白白净净的,身材也好,如果能收了做暖床…… 咳! 蒋梦麟捂住嘴,咬牙叹了口气——想什么呢…… 赵大刚被一阵疼痛惊醒,一睁开眼皮,就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看到自己的现状后,他差点一翻眼皮再次晕过去,虽然没能如愿,淅沥沥的尿液也没憋出尿了出来。 他被蒋梦麟亲手穿了琵琶骨架在原先的吊灯台子上,这个高度很微妙,他只能费力屈膝站着,无法直立也无法跪下,稍一动作,就疼得钻心剜骨。 蒋梦麟抓着个汉堡蹲在他身边吃的津津有味,听到呻吟声,很是开心地抬头:“你饿了么?” 赵大刚疯狂地摇头,眼泪婆娑滚落到赤果的胸膛上,和血液胶着在一起,却不敢出声。 他现在只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然后给面前的人跪下求饶。 他万没想到,本以为能找个软脚虾欺负欺负,哪知道第一次就碰上了铁板! 他做了快十年龟公,还是头一次阴沟里翻船被人抓住,结果就这一次,就叫人穿了肩膀生不如死 “大少……大少……”赵大刚吓得两腿大颤,肩膀更痛,他深吸一口气,哭着求饶,“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蒋梦麟把不爱吃的生菜挑出来塞到他嘴里:“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赵大刚差一点儿就晕过去了,心说你这还不叫欺负啊! 这当然不叫欺负了……蒋梦麟笑的诡异,吃饱喝足,抬手捞起挂在墙上的老式猎枪,侧身瞄准赵大刚的脑袋,做出要射击的模样,寂静半响,忽然嘴里爆出一声:“砰!”! 赵大刚吓得昏死过去。 蒋梦麟放下枪,叉腰哈哈笑。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宋清虚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进来,他最近空闲下来了,开始主力专攻营养学,一日三餐加点心换着来,完全没有一点君子远庖厨的自觉。 他进屋,看到屋里这个状况,叹了口气道:“我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新房要搞一个地下暗仓,原来是做这个用的……” 蒋梦麟之前一进屋就跟他要挂猪肉的铁钩,那时候宋清虚还在疑惑呢,哪知道过了一杯奶的功夫,他就把人给挂上了。 蒋梦麟别扭地看着那杯牛奶,皱着眉头接过喝下,开口说:“那傻?逼,胆小地要死,一点也不好玩,你把他放下来吧,我去看新闻。”今日因为金融风暴的原因,港地的新闻透出非常多的两岸政治走向,看那个比欺负赵大刚有意思多了 赵大刚从噩梦中惊醒,睡梦中那个被自己挑衅的穷小子居然大发威把自己搞了个半死不活…… 赵大刚喘口气,觉得这世界太可怕了,刚为自己的逃过一劫清醒,他忽然惊恐地发现——动不了了! 他努力睁着眼珠往下瞄,立刻又差点吓尿,胸口处明晃晃地插着几根银白色的长针,又细又软却密密麻麻,吓人的很。 “救命……救命……”他声如蚊呐,吓得颤抖个不停,眼泪不停地朝两侧留下。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人影出现在房外,赵大刚又惊又喜,努力伸头要看,这一看,立刻就不得了了,他当时就口吐白沫险些驾鹤西去。 蒋梦麟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看他,脚上还踏了一双嫩黄色的小熊拖鞋,拖鞋上两颗巨大的熊头不知道多可笑,饶是如此,在赵大刚看来,也比阴煞还要狰狞百倍。 蒋梦麟无奈地抬手抚了把自己的脸,脸上有些无奈的表情—— 真是的……老子明明长得又帅又可爱…… 第十三章 三个小时后,蒋梦麟从紧闭的房屋中出来,对站在外面一脸担忧的宋清虚笑了笑,打了个哈欠:“你进去,给他治伤吧。” 宋清虚纠结着进屋,却惊讶地发现赵大刚满脸的恐惧已经全然不见,眼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想往。 宋清虚:“……” 这傻逼被骗了,一定的! 跟蒋梦麟在一起呆了那么多天,饶是在心里对蒋梦麟有着万般敬意的宋清虚,也摸透了他睁眼说瞎话骗死人不偿命的奇异属性,蒋梦麟就是有这个本事,能鼓动起对方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和贪念,从而将对方掌握在鼓掌之间。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再那一次死亡之后,蒋梦麟将一切都看淡了,对于从前所追求渴望的一切,蒋梦麟有了一个最直观的了解,而这种欲?望,放置在任何人身上,都有着共鸣性。 赵大刚确实被骗的不轻,平心而论,在这一次的金融危机中,他好运地捞到了不少钱,从前做龟公那么久也没能积攒下多少存款,现在一次股市,就为他带来了一套房产。 可是,这一点钱,在富甲如云的HK,又能算得了什么?在HK,想要当人上人,足够的权势和足量的金钱缺一不可。 他涉足黑道那么多年,道上的兄弟们大多和他关系铁,所以说来说去,真正的难题,不过就是钱而已。 只要有欲望,就好办,蒋梦泽甚至没有花费八成口舌,加上一开始的威吓,就顺利地将赵大刚治了个服服帖帖。 这人没救了…… 宋清虚把脉的同时,窥探到赵大刚奔涌不息的生气和血脉,无语地摇了摇头,动手为他值下一枚子蛊。 蠕虫钻透肌肤朝心口爬去,感受到惊人的疼痛的赵大刚嘶鸣起来,惊惧地看着宋清虚:“你对我做了什么!!?” 宋清虚的眼神很平静,打从对蒋梦麟效忠的第一天起,他就将自己摆在了蒋梦麟奴仆的位子上,一个合格的奴仆,就应该在主人作出决定的时候为他排除后患。 “这是同心蛊,”对上赵大刚的视线,宋清虚淡淡解释,“只要你不对主人有什么二心,你的心脏会一直很健康的。” 蒋梦麟眯起眼,在难得的黑暗和安静的环境里开始悉心思考。 金融危机刚刚过去,想要再一次遇上这样千载难逢绝对是不可能了,蒋梦麟想要再次积累资金,就势必要等待98年中旬的俄罗斯金融风暴,但,前一世的蒋梦麟,并没有对那场危机作出更多的研究,最令蒋梦麟心动的印尼危机却已经过去,蒋梦麟对自己重生的这个时机几乎深恶痛绝,不早不晚,不高不低,简直活生生气死人! 加上九九年开年后的那一场股市大动荡,蒋梦麟仔细盘算后,无奈地发现自己即便是机关算尽,也最多只能筹谋三到五亿。 不够……这远远不够! 也许在许多人眼里,这已经是一笔天文巨款,但在熟知后世商业走向的蒋梦麟看来,这些钱远远不足以让他在最短时间内建造起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 蒋梦麟倏然睁开眼睛,眼神锋利如刀。 97年……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那些在危急中摇摇欲坠的未来巨星企业,此刻正是风雨交加时节。 蒋梦麟熟知赵大刚本事,他花天酒地玩女人已经是本能,而在酒桌上,这几乎是无往不利的技能,前一世的赵大刚,在HK众多富商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也并不是仅仅运气好那么简单的,娱乐业,是他的天下! 娱乐这个行业,实在太暴利,有些时候,比之财源滚滚的房产商业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捧出顺眼的明星,签下霸王条约,几乎等同种下满排摇钱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加之蒋梦麟早已知道后世闻名的大小巨星,第二日,蒋梦麟就带着一亿港元和赵大刚找到皇英总部。 皇英娱乐此时还未建立,囊括了HK各大商业链的总公司在此次风暴的打击中损失惨重,此间从钟表行打拼成长,历尽千辛才茁壮长大的公司,倾注了杨柏林的全部心血,年近古稀的老人在股票狂跌之日就一病不起,之后证券回蓉,却因种种原因,皇英被针对打压,加之儿子不争气,杨柏林日日唉声叹气,身体早已不好。 这是皇英最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做的不好,满盘皆输,如有转机,则扶摇直上! 可惜他太老了,早已失去了年轻时后的斗志,儿子又与黑道往来密切,不爱关心公司经济,皇英股东皆在观望,甚至有几个人,已经私下开始联系出售股权。 得知此事,杨柏林七窍生烟。 收购股权的人,正是蒋梦麟,他毫不眨眼抛出大笔资金回笼股权,就连一直不敢说话的赵大刚看在眼里,也不由咂舌,这才知道从一开始自己的挑衅看在对方眼里,该有如何可笑,由于股东们的不定性,蒋梦麟的收购计划非常顺利,除了杨柏林父子手上握着的百分之五十一,剩余的八分之四十九,有五成收入囊中。 他已算得上是个大股东,于是这一日,他带领赵大刚,应邀来到皇英总部探望杨柏林。 杨柏林万万未曾想到,将自己打得措手不及的对手,竟真是个这样年轻的少年,一时间老少两人相顾无言,面面相觑。 蒋梦麟知道他心中所想,忽然一笑,低头饮去半盏咖啡出声说道:“杨老先生比上回新闻里,脸色要好。” 杨柏林眼神复杂:“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谈什么气色。只不过如今看到你,只觉得我这半生也白活了。” 蒋梦麟当他在恭维,毫不在意地笑笑。 杨柏林却是真的讶异,早在蒋梦麟开始收购皇英股权的时候,杨柏林又有派人私下调查过他,这个从大陆孜然一身来港的少年,凭借自己的眼力和运气在尤其排外的HK混的风生水起,与那些个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二世祖们也很快建立了良好外交关系,如果不是杨柏林十分自己的消息来源,他一定不会相信,能做出这许多事情的人,仅仅是个还未成年的大陆人。 在HK人眼中,大陆是一个不亚于非洲般恐怖的存在,落后、偏僻、贫穷,几乎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改革初期的那个混乱内斗的年代,但如今,杨柏林不得不感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养的出这样成精了的小孩。 如果自家儿子有他的一半……自己也用不着日日担惊受怕,不敢入土为安了。 杨柏林的独生子杨成寿,目前已经在名义上接管了大半的皇英产业,但天不遂人愿,他这个儿子自小在蜜罐中泡大,如今三十好几了,却没什么远大抱负,日日同那群古惑仔混迹,私生活又混乱,上流社会的名媛们纷纷观望不敢入室,于是到了这个年纪,还未成婚,私生子却已经抱了三个,房中养了四个“姨太太”。 这些事迹蒋梦麟自然知道,后世狗仔横行,天不怕地不怕,杨成寿的各种花边新闻日日不绝于八卦,好在HK性?文化比大陆开放,老爷子才好歹没被这个男女通吃的儿子气死。 蒋梦麟这回来,就是应了老爷子的邀请,来商谈股权事宜的。 皇英虽不景气,但早已上市,只要手里有钱,蒋梦麟想要收购股权,杨柏林是万万拦不住的,好在蒋梦麟从一开始就没有吞下皇英的野心,一老一少也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交谈。 蒋梦麟对他可没什么尊老爱幼的心肠,杨柏林这个人,年轻时阅尽心机,说话做事无不在挖陷阱,蒋梦麟却不和他讲阴谋,三句带上威胁,话里锋芒毕露割得他遍体鳞伤,杨柏林虽然满心愤懑,无奈子孙无力,自己年纪又大,两人打了近三小时的机锋,蒋梦麟顺利将股权持有同意书签订,手握将近百分之三十的皇英股权,笑的酒窝浅浅。 杨柏林长叹一声,眼中沧桑,这个偌大的产业,如今到了日暮黄昏的时候,为了蒋梦麟手上的资金,他不得不一味退让。 这个从钟表行慢慢成长的航母,投注了他一生的心血和算计,公司持股人,也都是杨姓子孙,哪知到了晚年,竟落到外人手里。 想到此,他又看一眼志得意满站于办公室落地窗前的少年,HK夜幕降临,办公室位于写字楼近四十层,一眼眺望故去,满港风景尽收眼底,杨柏林曾经选中此地,也有很大的原因,是为了这番美景。 而此刻,这个少年意气风发地眺望远方,背影如同雄踞远望的蛟龙,下一秒随时就要直冲天际的模样,终于让他不甘的心肠微微放下。 ——皇英娱乐在他手下,也许能取到意料之外的辉煌吧? 当许多年后,皇英已经跃居HK两岸最大的娱乐企业时,接任杨柏林龙椅的杨成寿对着赴港采访的各路大小媒体,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这番老人临终前的猜测,令人唏嘘不已。 也许在所有人看来,皇英已经开始走向下坡路,但蒋梦麟不同。 他清楚地知道杨成寿在娱乐界的天赋,也很明白赵大成与生俱来的好运,在千禧年前,那座日后将俯窥娱乐行业的大龙头,将会正式成立,此时收购皇英股权,实在是一本万利的行当,他敢打包票,日后即便是他好吃懒做混吃等死,到手的分红也足以让他衣食无忧。 而所有的股权,蒋梦麟登记在了宋清虚手下,剩余的百分之五,则赠送给赵大刚。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不论日后他在商场成功还是失败,只这一条后路,就可永葆他居于不败。 宋清虚大概知道他这份度量,沉默地收下了这份馈赠,早已将性命于蒋梦麟捆绑起来的他自然不可能有背叛他的可能,而赵大刚,在经历了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后,又重新燃起了剧烈的斗志。 已经尝遍了人间艰辛的他,再也不会甘愿重新回去当他的小龟公了,为人奴仆又如何?宋清虚这个标准的榜样让他知道,只要安分守己,日后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十四章 年节后,蒋母打来电话,通知蒋梦麟那个远房表姐已经接到H市,蒋母犹豫许久,开口劝道:“华秀是个好孩子,她辍学好久了,比你也大不了多少,要不你看看……在帝都给她找个学校?” 徐华秀,就是蒋母要执意接回来的那个亲戚,比蒋梦麟大了五岁,从前家里受了蒋母太多接济,也算得上小康之家,哪知祸事说来就来,父母两个相继因病去世,被爷爷带回老家后,几个叔伯哪里肯养?被踢皮球一般来回推脱了几回,碰巧冤大头蒋母又一次回了老家,理所当然的,这个大担子就被她扛着了。 蒋母却不以为黜,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娘家人交口称赞呢,就连一直黑脸的老娘也从头到尾没说过什么不痛快的话,这使得蒋母非常有衣锦还乡的虚荣感。 “大姑……恁这房子真大……” 徐华秀扛了一床棉被到阳台晒开,看着远方一碧如洗的天空和荡漾的湖泊,忍不住称赞。她爹娘也是有点儿家底的,家里住的房子也是村里少有的大瓦房,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她自小在学校里,就是时尚风向标,大花棉衬衫、麻布裙子、运动鞋、红头绳、自行车,别人没有的东西,她从未缺过。在此之前,徐华秀一直以为,过日子能像自己家那样,就是无比的享受了。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眼界有多狭隘! 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大彩电大音响,地板上可见人影的瓷砖,花哨富贵的墙面还有软绵绵的沙发与床…… 蒋母正在接电话,听到她的话,脸上燃起一丝得意,可随后就有些尴尬起来。 “可不么,那房东这样小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呢,就这样有钱,城里人果真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徐华秀想到了什么,腼腆地笑了笑,低头走开了。 蒋梦麟听到电话里的女声,颇有些不耐烦,刚巧候机室传来播报,蒋梦麟立刻开口:“你在H市随便找一个就得了,干什么还得送到帝都来?” 蒋母瞅了眼屋里的女孩儿背影,低声道:“有钱人还是帝都多么……” 蒋梦麟嗤笑,那个叫什么……徐华秀的,长什么模样他早已记不清了,但决计算不上美女,蒋母倒是打了好算盘,可人家有钱人又凭什么看得上她? 蒋母心知无望,随意说了几句就有点不高兴地挂断了电话。儿子这段时间寄生活费总是不按时,前段时间她和几个太太们一起去逛H市大厦,结果因为囊中羞涩,只能看着人家买几千上万的衣服,实在是很没面子。 蒋梦麟没多想,抬手招了招坐在一边的赵大刚,赵大刚立刻屁颠颠地上前听命。 “我大概要去帝都很长一段时间,这边如果有什么急事,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赵大刚点头,眼巴巴看他。 蒋梦麟无语地撇了撇嘴,又说:“皇英那边,年底不到大概会有一场董事会变更,你记得盯紧,还有你上回说的那个一起混的兄弟叫什么来着……” “黑豹,”赵大刚赶忙提醒。 蒋梦麟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张银行卡递过去:“里头是三百万,你收着作转旋资金,我不管你们做什么,走私还是军火,只一样,白粉动不得!” 赵大刚战战兢兢地接过卡,低头应道:“是,我会盯紧他的,蒋少您放心吧。” 蒋梦麟倒是没什么不放心,赵大刚有黑道背景他前世也是知道的,左右差不离就是那几个兄弟,也没听说他们翻船过,在HK这种地方,还是有点黑色背景好办事儿。 赵大刚站在候机室,看着窗外轰鸣飞起的客机,紧紧攥着掌心中即将改变他命运的卡片,深吸口气,眼神坚定下来,抬手抚上胸口。 帝都机场。 “白二儿你吃撑了吧?好好儿凌晨的把咱们拉到这地方来,就为接你那个……那个谁?” 白少锋抬头哼一声:“懂什么懂什么啊!那是我哥们儿!我罩着的!” 几个京都里响当当的二世祖嗤笑着缩成一团,点了根烟,又哄走上来告诫不能吸烟的机场保安,等得不耐烦了,索性差了个人买了副扑克席地而坐打起来了。 白少锋望眼欲穿地看着走道儿,心心念念自己的那两瓶酒王。 蒋梦麟第一眼看见他,恍若透过现象看到他旺财般的本质,忍不住想乐。 “二子!” 他高声一喊,不止白少锋,原本蹲在地上的那群人也刷的转过头来看他。 蒋梦麟挑眉。 这地上蹲的那群人……如果没看错的话,日后还真有几个严肃的。 那个圆了半张脸还有婴儿肥的小子,似乎就是十八代上崭露头角的大学生村官儿?也就是说,这群人,就该是与白少锋厮混在一处的所谓太子党了? 宋清虚拖行李,蒋梦麟这会还带了两个刚认识的朋友来,这会儿正四下打量帝都机场,很显然,相比HK而言,帝都虽然稍稍拮据了些,但发展的还是很超出他们预料的。 白少锋立刻迎了上来,看蒋梦麟两手空空,嘴巴一撅,又去盯着宋清虚手上的行李箱,蒋梦麟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甭看了,我叫人直接送你家去了,赶快跟大院儿的通个气,别叫人扣下了。” 白少锋立马咧着嘴笑的像个傻逼。 身后的那群太子爷们面面相觑。 白少锋这个人,算得上京都里的一朵奇葩。他三代军功赫赫,母族从政,已经是党内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论起家世,即便是在三步砸出一个五品官儿的帝都,也是打头排下来的一二等了,除了那几个大首长,还真没见他怵过谁! 就连首长的孙子,也说揍就揍,不说太严重,胳膊也是断了一根的,足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有多暴戾乖张。 就是从小跟他一个大院儿长大的这么群发小儿,也只敢在安全外围内做些稍显亲密的举动,可眼前这小子哪儿来的啊?一巴掌就呼过去了?! 蒋梦麟细皮嫩肉,生的又好,眉开眼笑地,看去最多十四五岁,帝都里的二世祖们哪个不是成了精的?当下双目跟X光似的拼命放射起来。 衣着……是没见过的牌子么?看起来挺普通的,就是特顺眼…… 气质……气质是挺不错的,可怎么着不像是能制得住白少锋的人物啊? 双眼扫过蒋梦麟身后拉包的宋清虚,几个人立马镇住了。 中央几个重点保护的院子里,通常会安排一些不同于普通军人的人作为特殊保镖,这些保镖们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定然一鸣惊人,在他们身上,似乎总会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毕如说一掌打烂围墙,或者闪身躲子弹,通俗的说,就是这些天赋异灵发人,身怀“内功”。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练得出来的,内功也没有那么不值钱,但有一点,身怀这种绝技的人,在外表看过去,就比普通人要多些什么。 就好像绷在弦上待发的弓箭,他们看起来,随时都要出鞘伤人。 众人看着宋清虚微凸的太阳穴,小心地咽了口唾沫,开玩笑,能调动这种保镖的人,全京都也没有几个,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宋清虚感觉到他们露骨的视线,瞥过去一眼,沉默地转回脑袋安静站在蒋梦麟身后。 白少锋拉扯蒋梦麟两把,给他介绍那群脸色奇怪的少年。 “胡白川,他爸是中央政治局的,是我发小儿!” 一个剃着标准板寸的清秀少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蒋梦麟两眼,蒋梦麟偏头看他,轻笑一声,伸出手:“我是蒋梦麟。” 胡白川看着他的笑脸,怔了怔,伸出右手来和他对握,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温如玉,他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也是一块儿玩儿大的。” 矮个子的少年看起来很文气,抿着嘴对蒋梦麟点了点头,脸色苍白。 蒋梦麟只打量他一眼,被宋清虚恶补了几天的营养学知识,也也看出点儿什么来了,这小子身体不太好。 “食欲不振、外感邪寒,面白肢冷,清窍失养,发病时呕吐不止,内脏巨震,你五脏可够虚的啊……”蒋梦麟眯着眼。摇头晃脑,高深莫测。 温如玉一惊,眼神认真起来:“你会中医?”他这病是自打娘胎里出来的,从小到大没断过药,每每发作痛不欲生,家里人寻医问药十多年,也只是维持了个不上不下,如今正遇到一个新到内党的国手,开了两贴药,吃着比从前好了些,可那国手,也从未打包票说能治好。 蒋梦麟笑笑:“改日有空,你来找我,我叫人替你看看吧。” 温如玉抿着嘴,想起病发时痛苦不堪的痛楚,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如果……这病真的能治好…… 最后剩下的那个染了黄毛的痞子样青年笑哼哼地要上前摸蒋梦麟脑袋,被宋清虚一掌拍开,蒋梦麟一抬手挥退了宋清虚,白少锋赶忙介绍:“这是刚从西南调回来的我好哥们儿赵宝,你别把他当坏人啊,这小子可老实了。” 蒋梦麟似笑非笑地瞥了那小子一眼,在他身上,蒋梦麟闻到了同类的味道,只可惜的是,这小子不是他的那盘儿菜,但这对方是怎么想的,蒋梦麟就不知道了。 不喜欢的人,蒋梦麟从来不屑去搞暧昧,当下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就拉过身后两个跟随自己一同前来的少年和白少锋一群人介绍—— “程镇朱,他父亲是HK警务处处长程邦国,鲍雄,我朋友。”鲍雄家的生意介于黑白之间,对着这群二代政客,蒋梦麟确实不太好介绍。 两伙人握了手,一群半大少年老成地互相自我介绍,白少锋那边的二世祖们对蒋梦麟更是不敢小瞧。 97年,香港回归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一切港澳台同胞,在内陆几乎如同外邦使臣那样珍贵,HK警务处的处长,那是连中央的面子都不卖的存在! 第十五章 鲍雄不敢说,就程镇朱一个,已经足矣和这群太子党们打交道了。 这群二世祖们,年纪都比蒋梦麟大,最大的白少锋已经满了二十,都不是什么懵懂的人物,除了宋清虚一直在不苟言笑外,刚认识的几个人,没多久就开着玩笑亲近熟悉起来,这是必须,也算本能,反正面子上已经十分亲近,但心中怎么想,人心隔肚皮,谁也摸不透。 赵宝提出要给蒋梦麟一行人接风洗尘,被蒋梦麟以路途劳顿给拒绝了,跟着来的鲍雄和程镇朱也乖乖地说要和蒋梦麟回去洗澡,蒋梦麟兜里揣着一早蒋母给他的帝都房子钥匙,循着记忆来到那遍古旧老式的小区,宋清虚还好,鲍雄跟程镇朱还有白少锋几个看到古旧阴暗的楼梯眼睛都快直了,赶在众人到达四楼之前,白少锋嗷嗷叫唤:“咱们住酒店去吧!” 蒋梦麟淡淡瞥他一眼,心里明白,这群高衙内估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破的地方,以至于一路战战兢兢的程镇朱此刻也不由发问:“房子会塌掉吧?” 虽然嘴上抱怨,可众人还是没有犹豫地跟着蒋梦麟爬到了四层,都是爱锻炼的年轻人,自然也不会感觉累,蒋梦麟掏出钥匙来开了门,众人一窝蜂地进去,立刻傻了。 满打满算没有五十个平方的小房子,入门就是卫生间,不过简单装修了一下,看过去非常寒酸,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老式的沙发彩电,屋顶挂下一个灰扑扑的吊灯,其他的家具也不多,拿白布盖得严实,屋里憋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霉味儿。 蒋梦麟毫不在意,上一世他在家中呆不下去,出来打工时,地下室都住过,更何况蒋梦麟对帝都日后的房价可是深有体会的,这间地处二环内的老房子,最多不过十来年,房价就得跟坐火箭似的狂奔,三四环二百平的不一定有它贵,上一世因为蒋父经济出现一些问题,这间房子被卖掉以供资金流转,后来蒋父悔不当初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 蒋梦麟挽着袖子就开始干活儿,宋清虚忙不迭地搁下东西上去搭手,两个HK来的大少呆愣一会儿,实在不敢再蒋梦麟面前表达出好吃懒做,也跟着干起活来,白少锋捏着鼻子去抖白布,几个跟他一起来的二世祖面面相觑一阵,无奈地耸耸肩—— 愣着干嘛,干活儿呗! 半晌之后,一不小心砸碎花瓶的赵宝悻悻地被打发去扫厕所,温如玉干不了重活,被塞了两袋垃圾让他下楼丢,胡白川挑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湿淋淋的拖把,白少锋在屋里拿着抹布挥汗如雨,宋清虚把床单被罩还有窗帘拆下来给鲍雄和程镇朱洗,自己蹲在沙发边儿上给蒋梦麟揉肩膀。 蒋梦麟眯着眼睛,鼻子里发出享受的哼哼声:“妈呀,这飞机坐的我累死了……” 众人羡慕地哈喇子都留下来了,胡白川和蒋梦麟不熟儿,那里知道他的坏心眼,被白少锋撺掇着头一个造反,把拖把往墙上一磕嗷嗷叫唤起来:“不成!你好歹也得干点儿活!” “就是就是!”温如玉靠着门捂着小心脏做出要发病的模样,“我可是病号!” 白少锋装出好哥哥的模样,其实心里蔫儿坏,骗的众人做了白脸,自己又来骚逼的:“嘿我说你们,怎么做的榜样?尊老爱幼知道吗?爱幼知道吗?!” 被呵护的幼儿蒋梦麟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大开尊口:“你们都歇着吧,让白少锋来干。” 众人欢呼着甩掉了家务,同时对两面三刀的白少锋表达了深刻的同情和鄙视,白少锋欲哭无泪地捏着手里的抹布:“我这儿还没干完呢……” 蒋梦麟放下一条腿,把右腿搁在茶几上,宋清虚跨过去后蹲着又开始乖乖捶,蒋梦麟点点头:“我知道,要不这样,我和哥儿几个先去吃早饭,你呢,在家里干活,回来我给你带油条吃。” 白少锋气急败坏:“我没吃过油条啊!?” 蒋梦麟不理他,眼神递向几个旁观的,温如玉他们什么时候这样欺负过白少锋啊?好不容易有了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心里爽的跟什么似的,全不顾兄弟爱纷纷点头:“是了,没见到白家院子里有人出去买油条。” “学校门口也没有的。” “白老爷子怎么可能吃那个没营养的东西……” 蒋梦麟深以为然地点头,扯着嗓子喊出来卫生间洗衣服的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少爷,一行人抛下泪流满面的白少锋下楼吃早点儿去了。 白少锋扒拉着门泪眼朦胧。 最终结果是所有人吃饱喝足之后都遗忘了这个多余的人,回来之后,面对白少锋谴责的目光,蒋梦麟难得尴尬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来打发了他。 白少锋捧着受伤的心离开了。 共同欺负了一个人后,蒋梦麟与那群太子党们的关系也稍稍拉近了点儿,这其中尤以温如玉更甚,温如玉大概是娘胎里带出来不能激动的病的原因,性格特别温和,说话轻声细气,最爱和闹事儿的胡白川讲道理,蒋梦麟看到了他,就好像看到了大话西游里怪胎的唐僧,在和温如玉拼了几次谁更啰嗦之后,蒋梦麟用丰富的经验把他打压地五体投地,胡白川几个脑袋都快被蒋梦麟说转筋儿了,简直拿他当洪水猛兽来躲,实在让只认纯良的蒋梦麟很无奈。 拎着白少锋带两个HK二世祖在帝都游玩,蒋梦麟好容易闲了下来,开始安排自己的学校。 他的学籍从半途就掐断了,而且又是外省户口,在98年的帝都城并不好走动,他刚来帝都,人脉都是个零,之前他也想过要不就在HK进修算了,可是想来想去,到千禧的这一段时间,是内地经济飞速蓬勃发展的大好机会,让蒋梦麟放弃这边的遍地黄金到HK去捞小钱,平心而论,蒋梦麟很不甘愿。 赵宝在那次接机后有几次试图约蒋梦麟出门吃饭,可跟没意思的人玩儿暧昧这种活蒋梦麟实在干不来,在之后的第一回见面时开门见山地跟赵宝说了个明白,赵宝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智商高情商也不低,做不成情人也当得了朋友,于是之后几回,蒋梦麟也没推辞,所幸赵宝大概也知道避嫌,每回都拉些蒋梦麟不认识的朋友一块儿来。赵家从军,父亲原先是和爷爷一起驻守在西南军区的,97年底调回帝都,新的任职令要到年中旬才能出来,全党姓赵的将领本来也没几个,蒋梦麟记得迷迷糊糊,这个赵宝的父亲,不出意外,就是在后世十七大出席的那个赵姓中将。 温如玉那个姓氏歧义太多,而且看他做派,也像是很有家教,只是姓温的人…… 蒋梦麟摇摇头……不可能吧? 不过这个日后的大学生村官代表,十八届以后的新星,背景不浅,蒋梦麟是肯定了的。 还有那个胡白川……虽然跟日后的胡书记没什么关系,但家里也着实不是什么小门户。 赵宝甩着一脑袋在如今还很新潮的黄头发在底下的舞池里蹦的恍如癫痫,厅内灯光凌乱昏暗,蒋梦麟在二层看下去,舞池里人满为患肉贴着肉,台上几个领舞的跳的更high,低音炮沉重的节奏带领着众人的心脏同时跳动。 蒋梦麟开了瓶啤酒悠悠的喝着,旁边陪酒的女人手触上他的小腿,被他一把拉到怀里狠狠捏了一把胸,顿时嘤咛一声不敢乱动。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赵宝的朋友,自然都跟他臭味相投。蒋梦麟虽说年纪小,但从日常生活中完全看不出哪怕一点点幼稚,他敢吃敢喝敢玩儿,而且玩儿地比谁都大胆,出来几次之后,赵宝的一群朋友们几乎就把他奉为上宾,反正所有人都默契地知道,这个新来的少年,在太子党内有着不一般的地位,并且最重要的是,有他在,已经匮乏的娱乐生活中总能开发出更不一样的乐趣。 蒋梦麟捏了一把,嗅嗅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有点不满地把人推开一旁,一边儿的二世祖们起哄:“哦!!害羞了害羞了!” “切——一群土包子!”蒋梦麟点根烟撇他们一眼,“就这破地方还乐得跟什么似地,玩儿过吗你们?” “……”众人静默半响,出来个帝都土着不服气道:“这可是帝都最新潮的酒吧,刚刚我叫来陪酒的也是酒吧里最漂亮的女人,你个雏儿知道什么啊!” 帝都虽然经济发展迅速,但到底由于时代的局限趋于保守,最新新热络起来的酒吧,无疑是一个非常时尚的去处,这地方又贵又暧昧,来久了成了熟客,还会有人给介绍舞女,来这儿上班的女人,一个个长得都不错,就是皇城脚下那几个数得上名号的夜总会,也不一定挑得出更漂亮的了。 但蒋梦麟是什么人啊,眼界能跟他们一样么? 经历了后世种种烟花繁华的蒋梦麟,对这种俗艳的低档场合,怎么可能看得上?况且对着女人,他也不可能硬的起来,不过是逢场作戏,这群二世祖们果然没什么见识,三两下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帝都什么地方最香艳? 天上人间啊! 被蒋梦麟一激,一群十来个不服气的二世祖们吵吵嚷嚷地就要换地方,赵宝在底下跳的酣畅淋漓,一上来就碰到众人起哄,恰好酒喝了一席,也觉得不过瘾,顺了蒋梦麟的意思就要去天上人间玩玩儿。 蒋梦麟是真想去看看,前世他有钱的时候,那地方早被勒令停业了,在里面红红火火的时候,他又没钱去见世面,不过关于那地方的各种香艳传闻,蒋梦麟说得上倒背如流,里头鸡啊鸭啊一大群,蒋梦麟虽说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可看看活春宫,还真没什么不乐意的。 这群人里头有个b大校长关系户,跟蒋梦麟猜了两回拳,输的一塌糊涂,蒋梦麟看他醉醺醺的,忽然就心里一动—— 对啊,自己干嘛还要再去读高中?直接进大学不完了吗? “切,这算什么事儿啊!”那关系户胸脯拍得砰砰响,“赶明儿,我亲自给你送通知书来!” 第十六章 跟着高衙内混的好处蒋梦麟几次下来是领教到了。 路走了一半,白少锋打电话来约蒋梦麟出去玩儿,一听说他和赵宝一群人正在往天上人间赶,登时就乐了。 赶巧了嘿! 三辆B市军区的牌照车往门口一停,稀稀拉拉下来一群醉醺醺的人,蒋梦麟倒是其中最清醒的,直起腰往周围一看—— 好嘛,铺天盖地的豪车啊! 自己这边几辆政府车,一埋在里头,就跟小鸡儿似的不起眼,周围一大圈都是丑的要命的老爷车,间或穿插几辆稍稍漂亮些的法拉第布加迪。可跟后世的车型相比,也有够丑陋。 赵宝忽然指着一辆车嗷嗷叫唤起来:“卧槽!那小子怎么也在啊?” 蒋梦麟伸头看去,是辆以京ET开头的奥迪,他挑了挑眉,忽然想明白什么:“国?务院的?” 赵宝愤愤:“什么啊!就一大王八羔子,前段时间就爱来找咱们的麻烦,后来给白少锋一通好揍,还害得白少锋被下放了的那个。” 蒋梦麟张张嘴,明白自己这是碰上大人物了—— 白少锋之前打了什么人啊…… 首长的孙子啊…… 蒋梦麟试探问道:“江越?” “可不就是他么!” 现D中央首长江老板的次孙在帝都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不单单出名在他过人的家世,最让人侧目的,就是他奇葩的品性。 我独为金枝,他人皆粪土。 江老板在三月份终于不负众望荣升大BOSS,他身份水涨船高,除了嫡亲堂兄,已然数得上是帝都里头一号的二太子了,可令人唏嘘的是,这小子二十来年过去,在帝都里,除了一群溜须拍马的狗腿,竟连一个算得上要好的朋友也没有。 足可以窥其品性。 江家老一代得势,二代颇为低调,江老膝下有两子一女,女儿早年远渡重洋嫁到国外,两个儿子都在从政,一个刚被调往W省任职公安厅厅长,一个在帝都不上不下地混着一个小官儿,这个江越就是这个帝都小官儿的独生子。 在W市任职那个大哥的儿子,才算得上江家第三代正正当当的长子嫡孙,只是他为人素来低调,又很少出现在帝都,故而在帝都的小圈子里也没什么名气。 只不过至少在江老在任期间,他若回来,必是比白少锋更为名正言顺的“太子”。 天上人间某一包厢,灯光昏暗,室内荡漾着暧昧和奢靡的气息,大屏幕被调成了静音,不时闪过一些肢体纠缠的画面,一屋子环肥燕瘦的美人们衣衫半褪,仰着头迷离地呻吟,托举自己最小也在F罩的巨乳拍打着身下男人的脸颊。 这就是“天”最为让人神往的套餐中的开胃小菜——“奶茶”。 江越怀里抱着个穿了桃红色旗装的美人,腰肢如同春水那样软,轻荡的柔软肌肤令他痴醉,深吸一口沁人的美人香,江越眯着眼轻笑一声,抬手向下抚去…… 电话铃声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江越脸色一沉,看到显示的号码,抿了抿嘴,很不高兴地接起来,那头传来自己朋党兴奋的嚷嚷声—— “老大!白家那伙人又来啦!!” 江越的腰立刻直起来了。 白少锋那小子……江越眯起眼,觉得自己的肺在一秒钟之内就被回忆给气炸了。 那个白少锋,不光故意和他抢台子争包厢,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把他的胳膊活生生给打断!原本江越还以为老爷子会为他出头,哪知道老爷子的怒气在接到白老头的一通电话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反倒还挨了一顿臭骂……那个白少锋,竟然还毫发无损风光满面地回来了! 想到这里,江越越想越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鼻尖冷哼一声:“哪个包厢?” “天字号六位九。” 白少锋远比蒋梦麟想象的要纯良,门推开后,一股浓香扑鼻,蒋梦麟定睛一看—— 满屋子围成一桌,正在……喝!豆!浆! 赵宝一头黄毛在这儿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的,但这一屋子的生面孔似乎都和他挺熟,一一打过招呼介绍过去后,跟来的那群赵宝的跟班儿又给白少锋问好。 在这个小团体内,等级泾渭分明。如果不是因为白少锋太二的原因,蒋梦麟估计一辈子也甭想靠一兜子臭钱混进来。 蒋梦麟脸嫩,不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他是个臭不要脸的流氓,一众大哥哥里出了那么个小弟弟很叫人唏嘘,众人纷纷开始关爱起来—— “哟,多大了啊?” “上初中了吗?” “爸爸妈妈是哪个单位的啊?” 蒋梦麟玩儿心大起,索性低头装乖:“我十六了,这会儿放假呢。” 哎呀哎呀…… 众人啧啧赞叹,又抱怨起自己家那些纨绔调皮的堂弟表弟,瞧瞧人家!瞧瞧人家这乖的!这教养! 一块儿跟来的,刚刚在酒吧被蒋梦麟奚落地以头抢地的一众公子哥纷纷眼球掉地。 被召来的几个小姐估计从未见过这种花大把钱,就为来包厢里喝现磨豆浆的奇葩,这会儿一个个乖巧地穿着露?奶的裹身裙跪在地上低眉顺眼地倒豆浆,撒红糖。 蒋梦麟随意扫视一圈,白少锋周围的几个公子哥儿们眼睛都在上面收不回来了,可怜的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白少锋这一天表现特别不像禽兽,竟然像正人君子般连人家手指头都不碰,见状,即便是再馋,也没人敢越过他去先动嘴。 蒋梦麟算是看出来了,白少锋一脸坏笑可明显着呢,他今天来这儿,估计本来就没为着玩儿来的,结合起刚刚在楼下听到赵宝他们说的一堆八卦,蒋梦麟撇撇嘴,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江越踹开大门推开保安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众人捧着热豆浆有志一同地歪过脸来看他,这包厢里的气氛比讲堂还严肃些,饶是气势汹汹的江越也被惊了一下后退了两步,随后想起自己的意图,脸色更沉。 白少锋笑的更坏了。 “哟,你胳膊怎么了?” 江越那个气啊! 他长得不差,身材高大,家世又好,在帝都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哪知道这么个煞星突然就从天而降,要给他找不痛快,吊着一条胳膊的江越颇觉无颜见人,躲在家里好几天,连老爹的鸡毛掸子都没能打动他重新去学校丢人。 白少锋虽然很不客气,但屋子里和白少锋同样身份的能有几个?除了他和赵宝,一屋子人刷拉拉站起来,面子还是要给的,都叫“江二少”,问好。 蒋梦麟不认得他,一开始自然没动,等到认得他了,众人也已经问候好了。 于是他也没再站出来博人眼球,索性坐定不动。 进来的保安一听屋里人是认识的,也都悻悻地出去了,临出门前还体贴地关好门打开灯,在晃目水晶灯的照耀下,呆坐的蒋梦麟无所遁形。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被江越发现了。 江越危险地眯起眼,和蒋梦麟两个互相打量对方。 蒋梦麟一边看一边摇头,江越虽然长得不错,一双丹凤眼尽显凌厉,鼻高眉阔,国字脸正气非凡,身材也不差,但他双眼无法遮掩的戾气却将他的一腔正气全给出卖了。 蒋梦麟却不同,他除了嘴坏,不说话时,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难得的人物,顶多长得清秀了些,气量也不是平门小户能比肩的,但坐在一大群自有气度的二世祖中间,真心不算显眼。 于是江越就不爽了。 尼玛白少锋和赵宝两个狗日的仗势欺人他还能理解,这莫名冒出来的脸生的臭小子又是哪个? 江越皮笑肉不笑盯着犹自气定神闲的白少锋,在外人面前,白少锋很少表现出他不着调的本质,这会儿眯着眼把泡好的黄豆给捞进开水里喊人去炖,又不慌不忙地吩咐小姐去取冰糖,做完了这些,才装出一副好像才看到江越没坐下的模样,惊诧开口:“哟我说江老二,你可是伤员,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呢快快快快,起来个人给江二少让个座儿!” 众人看他眼神,一个也没敢起身。 江越吊着胳膊冷冷地笑。 他又不是笨蛋,怎么会看不出白少锋在故意挤兑他?其实理智一点的话,江越是跟趋向于在老头子明确告诉了他别和白家起冲突之后,跟白少锋尽量和平相处的。但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江越是跟着父亲从地方上来帝都的,从前在小地方的时候,他父亲就一直稳坐一把手,那时候天高皇帝远,江家后台又硬,江越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等到到了帝都,好容易江家更进一步,江越已经压抑自己的本性好久的,一时之间得意还忙不过来,要他低头? 谈何容易。 白少锋的一举一动,摆明了没打算给他留下一点面子,那他江越,又何必放低身价去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蒋梦麟虽然不知道白少锋好好的干嘛要去挑衅人家,但原本他也没打算多管,这些小党派中间的层层纠葛,局外人很难看清,白少锋虽然一直对蒋梦麟照顾,但蒋梦麟本就不是那种会蹬鼻子上脸狗拿耗子的人。 但他不出面,不代表江越会放过他。 大概是报了杀鸡儆猴的想法,在人堆里扫视了一圈,江越最后还是把注意力给放在了坐在白少锋旁边的蒋梦麟身上,其原因不外乎有为帝都里数得上名号的公子哥,不论从商从政,即便是点头之交,江越也一定不会认错。蒋梦麟那是地地道道的生面孔,最近帝都里大会后飞黄腾达的人物里,也并没有忽然从外地空降来的,足可证明,蒋梦麟不是本地人。 只要不是那几个一手遮天的老家伙手下的,江越就没什么顾忌了,老爷子虽然自持中庸,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儿,除了白少锋这个级别的,还有谁能被江越看在眼里? 这种时候直接和白少锋闹不痛快,显然不是件理智的事情,江越一双丹凤眼眯地细细的,笑意盈盈,没人给他让座位,他也不以为黜,自己大喇喇打开大门拍了拍,叫来一群等在外面儿的狐朋狗友,几个探头缩脑的家伙进屋,裤拉链都敞着,傻子也知道他们之前在干什么。 “哟,白大少,这可真是好久没见了啊……”之前给江越打电话通风报信的一个小子这会儿乖巧地问好,接收到江越的眼色,忽然讶异地指着蒋梦麟,“这是地方上新来的?怎么没见过?” 江越也做出才看到蒋梦麟的模样,挑着眉:“这是……?” 蒋梦麟微微一笑:“蒋梦麟。” 江越飞快在脑中闪过各类蒋姓,最后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第十七章 很多时候,出面挑衅叫嚣的都不是正牌老大,反倒是龟缩人后的喽啰混混狗仗人势更叫人讨厌。 江越身后的几个朋党听出画外音,围在一起吃吃低笑,无外乎在嘲笑白少锋自降身价。江越依旧佯装有礼,和蒋梦麟问好,蒋梦麟也同他点头示意,却并未站起身来,江越眼睛一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俯在跪在茶几旁不敢说话的小姐耳边,不多时,那小姐起身出门拿回来一托盘晶莹剔透的酒杯,一瓶时下最风行的路易十四被启了瓶盖,江越亲手倒出两杯酒,一杯递给蒋梦麟。 “咱哥俩头会见面,有空我做东,请你出来搓一顿,帝都豪庭酒店随你挑选,来,咱俩干一个!” 蒋梦麟笑着站起身,伸手想接,哪知道江越手一松,一杯子酒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酒液撒了一地,酒杯无声滚到一边。 蒋梦麟脸上笑意淡了些,若有所思地抬头和江越对视。 江越勾着唇角,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尽是数不尽的嘲讽。 现场气氛霎时凝结,白少锋也没想到江越竟会直接越过了自己去找蒋梦麟的麻烦,一时也愣住了,反倒是刚才跟着江越进来的那个跟班儿迅速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江少是吧?!” 蒋梦麟收回手,双手环肩,淡淡的看他。 江越给了跟班儿一个眼神,自己反倒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管不问,站在了一边。那跟班有恃无恐,上来就要拽蒋梦麟的胳膊,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蒋梦麟手背一翻,反倒握住了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儿一带,那跟班儿一个趔趄,就听蒋梦麟问他:“你是哪儿来的” “我……”那小子顿时愤然,“我爸是张卫国!我叫张泽!” 蒋梦麟了然。 张家,那是江家的亲信啊,只不过似乎不太受主子待见,在江老登基之前,倒是风风光光,江老得势之后,张家的声望就渐渐淡了,更别提江老隐退之后,张家被新领导拼了命的打压,最后被调离苏北去做了个市委副书记,名头是有,油水却不大,张老爷子这会儿会议结束,明升暗降,从天津市长的位置,调来帝都做了个不高不低的官儿。 既然是个没什么名望的小子,蒋梦麟也没什么顾虑了,直接一拳揍上了他的下巴,这段时间他和宋清虚也学了点儿本事,这一拳当即打的张泽头晕目眩摔倒在一边,张泽晕乎乎地捂着脸颊爬起身,猛然咳嗽起来,一嘴血沫子喷出两粒白,躺在地毯上,赫然是两颗门牙! 蒋梦麟冷笑着甩手:“以后说话客气点儿,我打狗看主人,卖江少一个面子,不跟你计较,再有下一回,直接剁了你腿下二两肉!” 这话说完,蒋梦麟又眯着眼对脸色瞬间阴沉的江越说:“江少自己好教养,底下人也该敲打敲打,省的丢了你的脸面,” 江越被他这话说的脸颊一层抽搐,顿时冷笑:“我手下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白大少教养的就好?” 蒋梦麟知道他这是将自己当成了白少锋的附庸,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可笑,白少锋被蒋梦麟忽然出手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摆手:“小麟可不是我手下的人。” “就是,”蒋梦麟嗤笑,“我教训条出言不逊的狗,还得拿老白的令旗?江少,不是我说,你还没这个本事。” 江越心里一沉,知道今天自己碰上了硬茬子,心下对蒋梦麟的来历也起了丝怀疑,但就让他这样丢尽脸面地回去,他自然也是绝不愿意的,扶着墙刚站稳的张泽却没他那么多思量,只觉得自己被打了,实在憋不下这口气,头晕刚过就立刻怒骂着要还手,蒋梦麟瞥他一眼,等到了近前,直接拎起酒瓶子砸在了张泽的脑门儿上,路易的酒瓶底子厚,蒋梦麟也没下死手,饶是如此,一击过后,张泽也脑袋开花伤的不轻,摔地上没敢再动弹了。 蒋梦麟冷笑着丢了手里的酒瓶,歪着嘴对江越轻轻一笑:“我刚刚提醒过你了,再有下一次,我踩断他二两肉,这是第几次了?” 说罢,蒋梦麟迈着大步走到张泽身边,一抬脚将他踢翻过来,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朝中间踩! “住手!” 江越沉声开口,终于转过身来,阴阴地看着蒋梦麟:“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爸没教过我这个”蒋梦麟毫不示弱地对他笑笑,“他跟我说,人犯我一尺,我还他十丈,你手底下这人嘴巴可够臭的。” 蒋梦麟就不信江越不服这个软。 这个张泽可真够傻的,莫名其妙做了这个出头鸟。但凡他家世过人一点点,蒋梦麟也不会对他这样不客气。坏就坏在他太没自知之明,要知道,当人小弟,也得有足够的优势才能做左右手的。他这样傻了吧唧地冲出来,反倒给了蒋梦麟一个表态的好机会。 C国日后的政治走向,蒋梦麟比谁都要清楚,此刻如日中天的江家,实则有如泥菩萨,自前些年的动荡过后,C国上下,谁也没有对江老抱多大的希望,此刻的c国,真正懂得明哲保身的人物,绝不会为了江越一个不起眼儿的小跟班闹出什么事情来,但蒋梦麟则不同。 白家,上一世他和白少锋打得那些交道,已经让他实实在在看清了白家的实权,只看簇拥在白少锋左右的朋党,多少也能看出些白家的档次,用这么个不出麻烦的小喽啰,就简单表达了自己日后在帝都的立场,想来白家的那些长辈们,会更加放心自己和白少锋交往。 江越就算被刷了面子气得要死,也不得不服他这个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矛盾并不是单纯地来自于张泽的不留口德,张泽这是明摆着为江越受过,人家那是杀鸡儆猴! 江越这会儿要是为了自己的一时意气不肯放下颜面,那日后,万一张泽真的出了什么事,还有谁愿意跟江越厮混替他出头? 江越又不傻,蒋梦麟对他客气,他也不会真就把客气当成了福气,这一层他早就明白了,之前没有表态,不过是想不到蒋梦麟会这么辣手罢了。 不说他,就连白少锋这边的一群公子哥儿们也被他吓得不轻,蒋梦麟从跟着赵宝进屋开始,就一直安分守己低调做人,说实话,除了乖巧,这群小子们倒每对蒋梦麟发表太多看法,乖巧虽惹人爱,但在这种场合,不必要的乖巧,实在鸡肋。 哪知道不过一眨眼功夫,那个羞怯回话的小子就大发雄威,活生生扇了江二少一个大耳瓜子。 要知道,在帝都,有胆子和江家抗衡的,哪个不是白少锋这样的家世?难不成,这个蒋梦麟,并不是如同他们所想,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江越在心里衡量了许久,久到蒋梦麟几乎不耐烦真的一脚踩上去,这才屈辱地开口:“今天的事情,是我没教育好手底下人,还请蒋少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我有时间,必定请你吃饭,‘重重’谢你!” 蒋梦麟心下一定,满意地抬脚,假惺惺地对他笑道:“江二少什么话,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既然解开了误会,还是不要留下心结的好。” 他说着,冲白少锋挥挥手,白少锋看着老仇人苦大仇深的模样,憋着笑,从地上捡起酒瓶子,瓶底还沾着张泽的血迹,蒋梦麟给倒了三杯酒,一杯递给江越,一杯握在手里,最后一杯,递给卧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张泽:“真是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给你赔罪?” 张泽哆嗦了一下,边道不敢不敢,边伸手接过酒杯,一杯酒半杯洒在衣领上。 江越负气一饮而尽,重重地搁下酒杯,对身后观望的跟班儿们示意扛起腿软的张泽,最后深深地看一眼蒋梦麟。 蒋梦麟无不优雅地微笑。 “哼,我们走!” 江越率先离开,外头服务员低头进屋收拾一片狼藉,白少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扑上来要拍蒋梦麟的肩膀。 不得不说,蒋梦麟此举,实在是大大地挫了江越的意气他办事雷厉风行,实在太对白少锋的胃口,这会儿宿敌吃了个大瘪,白少锋恨不能一嘴亲在蒋梦麟脸蛋儿上。 屋里的一种公子哥儿们自觉地在中心位置让出蒋梦麟的空座儿,不同于刚开始时对外来人礼节上的礼让,这一回,他们是真真切切地表达出了自己的顺从和接纳。 蒋梦麟在心里微笑,看起来,收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躲过了白少锋的咸猪爪,蒋梦麟抢了赵宝一盒特供,没了佯装的心思,大喇喇地吞云吐雾起来,白少锋在他身边坐下,一开始的痛快之后,心里也忍不住燃起一丝担忧。 蒋梦麟没什么背景,他是知道的。从一开始,白少锋没有说明自己的家世时,蒋梦麟就和他合得来,直到现在,不得不说,白少锋是真心将他当成了朋友的。江越的家世,白少锋比一般人更加清楚,饶是他自己,打断了江越的一条胳膊,老爷子还不得不做出要流放重罚的模样给江老一个脸面,现在蒋梦麟…… 蒋梦麟听到他的关心,淡然一笑,重活一世,蒋梦麟对生死早已不那么看重,多活一天,都是老天保佑。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冲动过。 张家现在虽然是江家的跟屁虫,在外人看来似乎是风光无两,但蒋梦麟不同。 他虽然在本质上不如白少锋这一类苗红根正的公子哥儿们懂得弯弯绕绕,但老天赋予了他最大的外挂——他能够知晓未来。 结合起未来的一些境况,加上最近大会后异常的职位调动,白少锋这些年轻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蒋梦麟敢打包票,张家因为不知名原因,已经被江老丢弃了。 张家本来就没什么实权,更何况那位江老,是从开国来除了周老邓老外,最懂得明哲保身的一位,他不是不分轻重黑白的人,白少锋受罚,是因为他太傻,直接冒犯了江老的颜面,在内党斗争上,白家不得不选择站立一个合适的位置,于是做出来给江老看罢了。 但蒋梦麟不同,其一,这回的事情从始至终不是蒋梦麟出面挑衅。 其二,蒋梦麟揍的,是张家的人,而不是江越。 江老,不可能会为了张家而在这当口做出什么有碍名声的事情,HK的回归在他的政绩上填了重重的一笔,从现在开始,他该更加中庸才对。 他非但不可能出面,更加有可能的是,他还会出面将这件事情压下去,挫挫张家人的锐气。 毕竟张家在他得势以来,仗着拥立之功,已经得意忘形了起来,江家那个正牌的大少爷是个聪明人,直接离这一团糟心事儿远远的,跟他爷爷一个模样刻出来的狡猾。 只有江越这个白痴,在张泽的撺掇下不断地闯祸,江老估计也腻歪了吧? 白少锋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蒋梦麟眯着眼靠在沙发上,有些犯困,嘴角有人递过来一支烟,他挑起眼皮,是个在团队里一直很活跃小子。 那小子笑着给他点火,蒋梦麟接受了,一包厢的人这才活跃起来,唱歌的唱歌,敬酒的敬酒,蒋梦麟在其中,竟然隐隐有被簇拥之势。 他自然遗漏了白少锋和赵宝几个人对他的态度,这也是在所有人面前很加分的一个环节,可以说,他这一酒瓶下去,就给自己砸出来一条顺遂的康庄大道。 第十八章 夜已深,帝都的不夜街依旧繁华,从大门跌跌撞撞地出来,门口的豪车不减反增,蒋梦麟吸吸鼻子,觉得夜风森冷。 在十年之后,这里会变成一个现在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样子,届时的自己,是会如计划中那样得到一切,还是逃不脱宿命的牵制重新落得个不得善终? 这一切,都不是现在的蒋梦麟能够看透的。蒋梦麟只知道,这些白来的岁月,他再也不想荒唐地浪费掉,或者用于忍气吞声地生活。 他理想中的生活,就该是像如今这个模样!意气风发,有仇必报! 白少锋醉眼惺忪地伏在他肩头打着嗝,蒋梦麟偏头看他一眼,想起前一世两人翻脸成仇后白少锋毫不留情的打压和背离,只觉得脊背一冷。 这世上,谁都不可信!可信的只有自己! 白少锋迷糊着被保姆扶进家门灌了碗醒酒汤,稍稍清醒了一点。 他酒量不错,只是今晚玩儿的太疯,过量了。 保姆李阿姨从楼上下来,颇为担忧地跟他说:“将军让您上去……少爷,您又闯什么祸了?将军的脸色很不好……” 白少锋后颈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哪里还谈得上酒劲儿!?老爷子要见他! 在白少锋的心里,老爷子=抽鞭子。 那可不是唬人玩儿的!加上这一晚确实闯了祸,白少锋上楼的时候,腿都软了。 大黑天的,白将军坐的笔直,一身军装在灯下颇具威严,肩章上的三颗星被擦洗到闪闪发亮,听到敲门声,白将军沉声开口:“进来。” 白少锋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白将军瞥他一眼,手上的书放下,周身带上些怒气:“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白少锋瘪着嘴摇头。 白将军直接一水杯砸过去,白少锋也不敢闪避,站得笔直任由他出气。 白将军摇摇头:“我才让你回来没多久,你手下人又把张家的人给打了,你怎么就不能安分点儿呢?” “不是我打的啊……”白少锋也委屈,“上回,那个卖我玉佩的您还记得吗?就是那小子,他也来帝都了,江老二来找我麻烦,专挑软柿子捏,那个张家小子咋咋呼呼讨厌得很,是他们先出面挑衅,小麟才动手的。” “是他?”白将军对那枚成色上好的古玉印象很深,白少锋托人带给他后,他做了个顺水人情,把玉给江老送去了,他们这一辈的人是个有七八个好这些玩意儿的,尤其是白将军和江老,看到好成色的料子,就是未经雕琢的璞料也眼馋的很,更何况那样大一块碧油油清透的老坑?江老这样不苟言笑的人,拿到东西都忍不住打来电话和白将军述说自己的满意,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拉近了好大一截,白将军纵使心里还很不舍,但这块玉的的用途对他来说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价值了。 “那个小子?他怎么这么冲动?”白将军皱眉,张家的处境虽然他已经很清楚,但这样贸贸然出手打人还不知道背后危险,如果下一回遇到了不可得罪的人呢?白少锋的交友范围还是要慎重才好…… 但等到白少锋困惑着将蒋梦麟解释给他听的话语努力回忆着娓娓道来之后,白将军满心的不放心,立刻就变成数不尽的惊愕和诧异了。 饶是他白将军这种手握重权的,也才在不久之前才猜测到张家的不可持续性,连张家人自己,都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这个外来的小子是怎么摸清楚的? 后台?不可能啊!那么好的玉都拿来换生活费了,哪家少爷会干这么不上档次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少年并不是在耍嘴皮子,他的确拥有不同与常人的敏锐触觉! 白将军这样想着,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抬眼看着自家那个到现在还拧着眉头想不清的傻孩子,又想起白少锋对他描述的那个少年的现况,抬手劈头盖脸就给白少锋一顿。 白少锋一边儿躲一边儿委屈:“你怎么不说一句就打人啊!” 还说呢!比不上人家十五六的! 白将军恨铁不成钢,叹着气坐回椅子上,想的深入了些,更是摇头。 “算了,懒得和你解释。”白将军瞪了白少锋一眼,又说,“有空把那小子请回家里吃顿饭,叫我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一脑袋的心眼。” 白将军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忧,白少锋大大咧咧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如果碰上个不怀好意的,真有可能裤头都被骗走……只希望那个少年,并不是另有所图,否则……为了白家的未来,自己只能动用特殊手段了。 白少锋更困惑了,这么多年,就是温如玉他们几个,也没得老爷子这么句夸奖,蒋梦麟他真成精了不成? 他摸着脑袋,苦着脸出门睡觉,白将军坐的笔直,看到大门关上,陷入深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桌上的电话播出一个号码。 江越从出门开始脸色就不好看,叫了几个人把张泽送回家去,他气得不行,招呼了一堆朋友又到另一个场子去喝酒。 张泽跌跌撞撞回到家,张母一看到儿子鼻青脸肿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吓得大惊失色,慌忙出来搀扶,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哭,打电话给人去找医生后,又把张泽他爹一并叫了回来。 张泽的父亲张跃进现年四十五,二十来岁得了这么个独子,又没有抓紧好时候,计划生育开始后,他要二胎的美梦也给打破了,为了党?籍,张泽这估计就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儿子了。 张跃进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他运气好,在七八年前站对了位置,那时候的江老四周群狼虎伺,亲信很少,张跃进在地方上干的也不顺心,正巧碰上了针对打压他的对手,张跃进想着给中?央投个诚,误打误撞就靠上了江老这只潜力股。 他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好运气骄傲,现在儿子长大了,和江家的孙子关系也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张家祖祖辈辈,坟头烧了高香,才撞了大运当了大官,之前在地方上一手遮天,很让他满意,现在因为江老的意思,被调回帝都,也算是升了官,在单位里说一不二,虽然油水少了点,但从前在苏北也没富裕到哪儿去,对张跃进来说,这种升迁无疑是一种质的飞跃。 今天刚开了个大会,张跃进意气风发地在书房里整理这第二天要用得上的资料,谁知道妻子一个电话,竟告诉他,儿子被打了!? 这还了得?马上从情人的金屋赶回家里,屋里灯火通明的,妻子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哭。 “怎么回事儿?”他赶上二楼,医生刚好从里头出来,碰上他,对他摇摇头:“大伤没有,额头破了,缝几针也没事儿,只是掉了两颗牙,你们有时间带他去补一补。” 张跃进看见儿子的惨样肺都气炸了,上去劈头盖脸地就骂。张泽吓得不轻,缩在被窝里又气又恨,一个劲儿地添油加醋告状。 “面生?”张跃进听着儿子的描述,在脑子里拼命回想,“你是说,和白家大少爷混在一起,面生的,没见过的?” 张泽期期艾艾地点头。 张跃进恨铁不成钢:“那你去惹人家干嘛?白家人是你惹得起的?江二少屁话都还没说,你跟狗腿子似的上去找抽,人家本来就想耍耍威风,能放过你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出去玩,多听,多看,少说话,结果你每次都办一堆混事儿,江二少念你的好了吗!?” 张泽也委屈:“不是你让我多再他面前表现的嘛?” 张跃进听到儿子这样说,一回想自己确实也说过这话,不由地叹息一声原地蹲下点烟。 张跃进想了想,还是开口:“江二少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你好歹是为他办事儿的,他就任由你这样被人打……你这几天少出去丢人,在家里躲躲风头。” 张泽愤懑道:“那我打了就被白打了?!” 张跃进看着儿子的额头也很是心疼,咬咬牙,低声骂道:“当然不可能!” 在这帝都,竟然连无名小辈都敢欺到头上来了,自己若忍下了,指不定人家以为自己多好欺负呢! 张跃进低头拍着儿子睡觉了,又换了件外套,决定今天在家里过夜。 他站在屋外,给情人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回去睡觉了,身后有人靠近,老婆拿了件外套来给他披上。 张跃进叹口气,捂住她冰冷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小泽的事情,不能就这样轻易给揭过了,我好歹要给他讨个说法。” 张母低下头,心中冷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在烦心什么。 蒋梦麟回到那破小区,由于是学区房,治安不错,路灯明晃晃的,他晃晃悠悠到家门口,就忽然看见楼道里站了个人。 是宋清虚…… 蒋梦麟心里顿了顿,宋清虚就看见了他,连忙上来搀扶,也不问他去了什么地方,低眉顺眼一语不发。 蒋梦麟定定的看他,脸色有点莫名,忽然一使力甩脱他的手,拉着脸自己扶着楼梯把手上楼。 宋清虚不明所以,在后面慢慢跟着。 第十九章 这屋子就是蒋父分给蒋母的那一套,总面积才几十个平方,小得可怜,蒋梦麟才到帝都,还来不及买房子,就在这暂住。 上了楼,宋清虚开门、扶他进屋、又关了明晃晃的大灯,换上光线柔和的小灯,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蒋梦麟肚子还是饿的,但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坐在沙发上定定的看着他。 宋清虚迷惑的又问了一遍。 蒋梦麟忽然说:“你伸过头来。” 宋清虚照办,蒋梦麟抚上他的脸,一如往常的丝滑温热。蒋梦麟眯着眼,轻轻问:“你是我的什么人?” 这个人……从不知名的地方来,没有任何朋友,自己只要出门,他就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屋子里一个人活动……他身体里,还藏着蛊虫…… 宋清虚被问的一怔,皱起眉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想要起身,蒋梦麟手滑了,揪揪他软乎乎的耳垂,忽然笑了。 “没事儿,”蒋梦麟撒手靠回沙发上,“我饿了,你去做点吃的来。” 第二天一早,蒋梦麟靠在宋清虚屋门口,朝他被子上抛了本存折,宋清虚抖被子的手一顿,拿起来一看,存单上一后面一大串零。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蒋梦麟笑了笑,转开头:“你有空出去逛逛街,老是在家里也没用处,自己多出去学习。顺便买几套离市中心近一点的房子,写你自己的名字就成。” 宋清虚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搞的有点不适应,蒋梦麟却没有多解释,又问:“你在家那么多天,看了不少书了,决定以后做什么了吗?” 他希望,宋清虚不止是一个随侍左右的仆人,一个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本该派上更大的作用,拥有更多的东西。 宋清虚更不解了。他在家里看了不少蒋梦麟买回来的书,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多少都有涉猎,对于这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也算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未来…… 看出宋清虚的犹豫,蒋梦麟摇摇头:“你但说无妨。” 宋清虚沉默一会儿,开口回答:“我不想行医。” 宋家的覆灭,根本在于怀璧其罪,一身绝顶医术,带来了宋家几百年的繁荣,却在一夕之间,害得所有人家破人亡。 “没关系,我本来也不需要一个多厉害的医生。”出乎他意料,蒋梦麟对于他的天赋似乎并不怎么执着,这让宋清虚微微松了口气。 “我也不擅长经商。” 蒋梦麟意料之中地笑了笑,宋清虚毕竟是古人,又是读书长大的,对于行商……当然不可能多待见,蒋梦麟不想去扭转他的观念。 “没关系,除了行商和行医,你还有不少的选择,从政、从军、文学、或者别的什么。” 蒋梦麟并不觉得难以接受。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意外的亲近之后,他想要对宋清虚稍微好一点。 “从军?”宋清虚心下一动,忍不住升起些想往。 只要是男人,谁会对铁血峥嵘的战场不向往呢?更何况,从资料上来看,这个世界的各种兵器,完全超出了宋清虚的想像,那么多天,宋清虚做梦也想去摸摸枪。 看出他渴望,蒋梦麟低头思量一会儿,觉得他从军,大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白少锋和赵宝他们,都是军方的,想要照料照料算不得困难,宋清虚毕竟是和他绑在一起的,如果从军方获得什么意外的发展,那对蒋梦麟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至于机遇…… 呵,在21世纪来临之前,军方还缺少机遇吗?有了他这么个作弊的未来历史书,宋清虚估计真的能干出不少事情。 “你想从军,也没问题,我这几天去帮你打点好,你现在正好也是法定年龄,只不过有一样我得提醒你。” 宋清虚抬起头,坚定地盯着蒋梦麟,眼神表达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蒋梦麟撇开头:“我知道了,既然你跟我保证不会放弃,那么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说着,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摇头朝大门走去,宋清虚马上跑出来替他穿外套。 蒋梦麟任由他服侍,出门之前,再次叮嘱道:“这几天你的任务,就是出门买几套房子,等到你入了党?籍,再想添置这些东西,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助力,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学会执行我说的每一句话。” 宋清虚抿着嘴点头,蒋梦麟看他一眼,出门走了。 路上,白少锋打来电话跟他抱怨老头子的独断专行,蒋梦麟笑着听了,话锋一转,白少锋又说出白将军提出要和蒋梦麟见面的事情。 蒋梦麟上车的步子一顿,后头立刻有人催促,他上了车在窗边坐下,很是疑惑:“老爷子怎么会想到见我?你跟他说什么了?” 白少锋很不好意思地告诉蒋梦麟他被出卖了。 蒋梦麟倒是没多在意,白少锋对于白将军的畏惧,他早就知道了,白少锋能硬气地承担下这件事情才是不正常的。 “我知道了”,想了想,蒋梦麟决定还是要和白老爷子见一面,探探口风,“我下周末有空,你跟老爷子说一声,到时候我亲自上门拜访。对了,老爷子有什么喜好么?” 白少锋蔫蔫的回答:“你果然比我有心眼儿……”居然还想送礼收买…… “他喜欢玉器和古董。”白少锋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你还是别准备了,他眼光可高着呢,买两斤苹果就得了。” 蒋梦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前一日答应给蒋梦麟送通知书的小少爷名叫许文博,在B市教育局很有些脸面,所以才敢夸下海口答应这么件事情,这会儿他接了电话,在公交站一脸纠结地看着蒋梦麟从车上奔下来。 “蒋少……”他对蒋梦麟从一开始的臭味相投,在经过了昨晚的那件事情后,已经转化为崇拜了,但对于蒋梦麟出乎他意料的寒酸还是有些难以理解,“您怎么坐着公交就来了啊……” 蒋梦麟对他坏笑:“昨晚嫖妓车被扫黄的扣了。” 许文博显然当了真,立刻拍着胸脯说:“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扣了您的车?哪个派出所的,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公交站的人纷纷一脸鄙夷地看向这个两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装逼的少年。 蒋梦麟深吸一口气,发现对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二缺,顿时一阵纠结,拉着许文博的胳膊就走。 办公室的人提醒了蒋梦麟必须在高考前到挂靠的高中去取准考证,这个时候的教育部对大学管理并不严格,暗箱操作也更加容易,整套程序办下来不过半个小时,两人饿着肚子从大门里摸出来,蒋梦麟抬眼一望,早就正午了。 “走,我请客做东,你挑地方,今儿这事儿多亏你出了大力。”蒋梦麟一抬胳膊搭上许文博肩膀,眯着眼睛回忆起昨天查到的许家背景。 许文博的父亲是个大能人,不靠家世白手起家,现在虽然说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但在这帝都城里,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 帝都的教育局如今还只是个地位尴尬的地方,各大城市的学生们更加偏向于就读中专,教育局油水也就那样,许文博的父亲虽说是个二把手,但确实没捞到多少好处。 但这种局面,很快就会被扭转了,蒋梦麟清楚地知道后世的大学生浪潮会有多么恐怖,尤其是隶属于帝都的这些学府,想要进去,那简直是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艰险,而许家的地位也自该水涨船高,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给许家投出橄榄枝,会比日后他们得势后再示好要简易的多。 许文博这个二代比起白少锋来说确实是够憋屈的,许家一没名车二无豪宅,许文博的零花钱都是他老娘亲自把关的,吃吃喝喝刚刚卡死,想要偶尔潇洒一把,也只能蹭白氏太子党的顺风车,但在白少锋他们面前,几乎所有如同许文博这样的二代们都会更加拘谨,原因无他,白少锋他们的自我领土意识十分严重,在没有正式得到他们的承认之前,许文博他们顶多只能算得上追随者罢了。 蒋梦麟不同于白少锋的随和让许文博非常放松,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许文博喝了酒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还在一个劲儿地拍胸脯夸口:“蒋……蒋哥,有事您说话!!” 蒋梦麟滴酒没沾,见状拽着人出门打车,送到许家门外,是许母开的门,她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见到大白天儿子喝的醉醺醺的,脸上没有一点不对劲,很热情地招呼蒋梦麟进屋去坐。 “不用了,”蒋梦麟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朴素的小礼盒递给许母,笑着说道:“第一次见面,没什么趁手的礼物,还请笑纳。有时间还请伯母伯父抽空出来吃个饭。” 许母波澜不惊地收下,亲自送蒋梦麟出门上了车,看着出租车一溜烟走的不见影子,这才缓缓低下头去打开礼盒。 朴素的盒内,赫然布列着金光灿灿的一整套金饰! 许母瞳孔微缩,立刻合上了盖子,冷静地左右看看,确定自己这边没有人注意之后,才复杂地又朝车离开的方向再看了一眼。 第二十章 白老爷子的约却不能不赴,路上买了个不起眼的锦盒,蒋梦麟回到家,从空间里跟幽魂讨要到自己余留下的两枚玉佩。 幽魂这些天没事情干的时候会在屋子里晃荡,宋清虚越来越忙了,也没人注意到它,它的心情很不错。 它并不急于找到那个让它牵挂了很久的东西,换句话说,千年都坚持下来了,他不在意这十天半月。 选了选,蒋梦麟还是挑中成色稍差些的那一枚,一块老坑玻璃福禄寿,被雕成精细的弥勒佛,佛祖肚皮上鲜亮无比的禄寿两色清透澄亮,大约有成年女人的手掌大小,顶上系着一根极细金丝编制成的吊绳。 将留下来的那一枚再次还给幽魂,幽魂和他打了个报备,想要出门去玩,蒋梦麟准了,只要求他不能吓到别人。 转眼一周过去,周末一早,蒋梦麟提溜着一篮子水果兜里揣着翡翠直接到了白家大院儿。 白少锋被他一个电话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迷迷糊糊地出来迎接他,两边站岗的警卫非常严肃地给蒋梦麟敬礼,看到他们,蒋梦麟自动带入了宋清虚一脸严肃穿军装的模样,顿时囧然。 白父周末在家,他起得早,正坐在堂屋看报纸,白少锋殷勤地把蒋梦麟推进屋,又和自己父亲介绍:“爸,这我哥们儿,蒋梦麟。” “小麟,这我爸。” 白父眯着眼睛抬头看了蒋梦麟一眼,蒋梦麟冲他装乖:“伯父你好。” 看到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小孩儿摸着脑袋朝自己问好,白父眼神柔和了一些,嗯了一声,对蒋梦麟点点头:“坐吧,来找少锋玩儿么?” 嗯?蒋梦麟微微挑眉,白将军要见自己的事情白父不知道么? 白父还真就不知道,白家人和白将军的关系亲近程度保持地非常微妙,白老将军在儿女的眼里维持了无法崩塌的严厉形象,不说白少锋,就连白父在他面前,听了一两句重话,腿肚子也得打哆嗦,他哪敢打听白将军的事儿啊!? 于是在得知了蒋梦麟来家竟然是白老将军要接见之后,白父一口气简直没喘上来。 适时楼上的保姆下来客气朝蒋梦麟开口:“蒋少爷,将军让您上去见他。” 白少锋悚然一惊,缩在沙发里朝蒋梦麟一个劲儿摆手,意思是你请一个人去,我不陪你死。 蒋梦麟白他一眼,对白父点了点头上去了,白父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两秒,立刻伸巴掌砸在白少锋脑袋上:“怎么回事儿!给我说清楚了!” 白母端着果盘儿从厨房到大厅,没看见蒋梦麟的人影有些奇怪:“人呢?” 白父指指楼上,白母走动的步伐立刻僵住:“不会吧……?” 这大院儿外面看着宽敞,实际里头和普通民宅还真没什么区别,蒋梦麟轻轻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苍老沙哑的男音:“进来。” 蒋梦麟打开门看过去,屋里窗帘拉得很严实,开着明晃晃的白炽灯,离大门斜前方的书桌后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穿了一身笔挺整齐的军装,肩膀上三颗金星晃眼,蒋梦麟毫不犹豫笑着问好:“白将军好。” 白将军从埋首的文件中抬起头,眼神毫无浑浊之感,颇为犀利地朝蒋梦麟射去。 蒋梦麟面带微笑,任他打量。蒋梦麟已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了,包括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什么都不会畏惧,无畏则刚。 白将军和他对峙了不到一分钟,就转移开视线,缓缓点头:“很好。” 蒋梦麟没在意他的态度,从兜里掏出锦盒来,上前放在桌上,语气温文有礼:“初次见面,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听小白说您喜好古玉,我手里恰好有一枚,放我这儿等同牛嚼牡丹,不如送给您,好过被我荒废了。” 白将军不苟言笑地起身,挥手请了请书柜边的会客沙发,蒋梦麟对他点点头,过去坐下,出乎他意料,白将军很快也起身来到他对面入座。 老人家体格很硬朗,走动间风声凛冽,茶几上一盘行了一半的围棋搁置在那里,蒋梦麟垂眼看了看,大概猜出了白将军的意思。 两人于是心照不宣地捻子对阵,白将军沉吟着落下一枚黑子,状似无意般询问:“今年多大了?” 蒋梦麟笑了笑,在白将军之后,飞快落子一枚,看不出好坏:“白将军何苦明知故问,我的底细,您不可能不清楚。” 白老爷子不动声色:“这就怪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莫名其妙只身一人到了帝都,还叫少锋给你搞身份……我是真看不懂。” 蒋梦麟心里一凛,知道他在质疑自己的来历,和宋清虚的那件事情,索性不去解释,有些东西,越描越黑:“我只能说,您太过小心谨慎了。” 说着,蒋梦麟在内围落下一子,堵死了白将军的一条小路,拿走三枚黑,抬头看向白将军:“原本您不该疑我落陷,实在是您太过小心谨慎,反而失去了大胜的良机。” 白老爷子手上一顿,脸上带起一丝笑容,将黑子落回棋盒中,玉石撞击的声音清脆动听。 茶几小炉上水已经烧开,白老爷子伸手从茶几下取出一叠简易的茶具来,拿出一竹勺碧翠的茶叶斗进小紫砂壶中,冲入热水,茶香一瞬间扑鼻而至。 白老爷子开口:“我活到如今,从童子军做起,打下一片江山,沉稳的年轻人不是没见过,可在我面前,还能镇定自若的,实在是不多,说老实话,我不希望你和少锋多做接触。他镇不住你。” 蒋梦麟低低的笑:“您真是谬赞了,能得您这句夸奖,我实在荣幸。不过我这可不是镇定自若,说来您可能不信,我生来就是这付不死不活的模样,您想让我表现出诚惶诚恐,确实有点为难我。” “不过”,顿了顿,他接过白老爷子手里的茶壶,滤过一遍,提起铜壶高高将水柱冲入壶中,溅起四散的水花:“不过您有一句说的不对,我必须反驳,我和小白,是至交好友,我这人吧,优点不多,重情重义算是一个。他要是把我镇下了,我也不会拿他当兄弟了。” 端起杯中的茶水晃荡了一圈,蒋梦麟偏着头,语气淡淡地开口:“就像这茶和水,原本都是不同的性质,您非得让它一方压住另一方,难免就失了味道,两两相乘,各取所需,不是更好么?” 白将军从他手中拿过茶杯,垂眸盯了一会儿碧幽幽的香液,抬头饮尽,看不出情绪来:“你这话不够说服我。” 蒋梦麟的这番话在白将军的心中,无疑搅翻了滔天巨浪,蒋梦麟从始至终的镇定,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范畴,白将军得势这么多年,已经很少能感受到这样咄咄逼人的气氛了,也许年轻时曾有过,但那个时候的意气风发,现在还剩下多少呢? 忍不住用余光细细地打量蒋梦麟,这个孩子,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年轻人蓬勃的野心,相比起从前的革命先进分子,现在的年轻人,包括自家的那几个孩子,都透出一股暮色沉沉的死气,但,这不足以打动他。 白家如今的家世,注定了他不能和从前那样随心肆意,白少锋是白家未来的支柱,是白家宗室延续的希望,白将军不能贸然就将所有筹码,压在一个不知底细的少年身上。 蒋梦麟闻言终于笑出声来,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白将军,说句大不敬的话,白少锋的本事我也许比您要更加清楚。他没有从政的本事。好小打小闹搞些歪门邪道,这样的能力放在小户人家,那大概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在帝都,他想要靠着这么点儿本事混出名堂来,即便是有白家在后头撑腰,也不会有多轻松。” 蒋梦麟眯着眼抬头给白将军续杯:“您现在还能为白家遮风挡雨,二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呢?几位伯父们都没有您的杀伐果断,现在的白家,是个什么光景,不用我细说,您如果还想像现在这样自欺欺人,那我也没有和小白合作的必要了。” 白将军脊背挺得笔直,两撇整齐的胡须遮住嘴唇,缓缓瓮动了一下:“继续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蒋梦麟低头笑笑,“今天来拜访,给您添了麻烦,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白将军猛然住了嘴,抬头看了眼墙角的挂钟,扶着沙发靠手起身,来到桌边打开蒋梦麟带来的锦盒。 蒋梦麟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背影,许久,听到老人家低声回答:“既然到了这个时候,留下来吃顿饭吧,你也别叫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了,现在是新社会,不搞那套军阀统治。你就和少锋一样,随我叫爷爷吧。” 蒋梦麟笑意更深,脸颊上的酒窝都现了出来,他站起身开口说:“那好,白爷爷,我上来挺久的,小白该等急了,我这就先下去了。” 白将军背对他摆摆手,蒋梦麟开门出去。 盯着锦盒里佛光四射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玉佩,白将军缓缓叹息一声,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扉,“啪”的一声,合上了盒盖。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第二十一章 蒋梦麟从头到尾一直致力于和白家打好关系,为的是什么? 为的自然就是白家那个在国防部呼风唤雨的,白少锋亲爹。 在被白老爷子郑重介绍后,白家众人对陌生的蒋梦麟表达了莫大的亲近,尤其在蒋梦麟提出要将手下的宋清虚送完军方深造后,白将军亲自提出,会在军方对宋清虚多做照顾。 饭后,白将军召集了白父和白少锋,带着蒋梦麟一起进了自己的书房 这个遍布商机的年代,来钱实在是太容易了无论是网络还是房产,乃至于普通商业门路,如果能做好,那都是不小的一笔回报,现在蒋梦麟所缺乏的,只是足够的人脉罢了。 白家的出现解决了蒋梦麟的心头大患,在C国这种地方,人脉比能力更加重要,尤其是蒋梦麟这种尚在襁褓中的幼苗,大刀阔斧地开始经营之后,绝对免不了要和各方政府打交道,而现在和帝都的大家族打下关系,等同于做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投资,加上白家在国防部无人能比的号召力,蒋梦麟初见白少锋第一眼起,就已经在心底酝酿出了自己该有的商业计划。 投资房地产绝对是一个不二的好选择,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是太困难了。普通的商业地皮拍卖动辄上亿,蒋梦麟没有值得抵押的东西,和银行也没有长期来往,想要贷款到足够投资后续修建的款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加上在04年到来之前,房地产一直都只处于一种稳步递增的状态,如同后世那样疯狂的楼市浪潮,在此刻还很难看出端倪,蒋梦麟手上并没有多少闲钱,他不想第一次压下筹码,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现在需要的,是能快速来钱的路子。并且,必须要小投资。 当煤老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出生的这个尴尬年代,政府早已对煤矿业进行整改,如果能提前几年,他说不定还真能享受一把当暴发户的感觉,但现在的他,只能留着哈喇子继续创业。 “公共设施建设?那是什么东西?”白父听到蒋梦麟嘴里的新兴词汇,很是疑惑不解,看向白少锋,白少锋亦是一头雾水地耸肩。 白将军眼底沉沉的。 蒋梦麟笑了笑,轻松地靠在椅背上,两手交握,气定神闲:“简单来说,就是指为社会生产和居民生活提供公共服务的物质工程设施,是用于保证国家或地区社会经济活动正常进行的公共服务设备。” 白父没再发问,白将军却沉吟了:“你的意思是,可以作为国家公益事业来申请政府优待和补贴?” 蒋梦麟笑的意味深长:“正解!” 白父很迷惑:“但,公共设备……到底是指什么?” “这就是漏洞啊~”蒋梦麟歪着头看他,“从基础路桥建设到更高一位的政府公用楼房之类的,现在还没有出台明确的法律法规。”当然,直到二十年后这还是漏着的,“我所提出的,就是白家目前能够做主投放的地下商业投资。” 白将军如同醍醐灌顶:“地下!” 白父也反应过来了:“你说的是防空洞!?” 蒋梦麟笑着点点头:“没错。” 将隶属于国家的公共设施用于个人盈利,可以说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够想到。 在后世,各类如同雨后春笋般崛起的商业地产,在房产泡沫居高不下的时候,在市场浪潮中稳步扎迈,低投资、高回报,并且在各地政府都能取到很好的收效,这是商人和政客两得利的生意,由于政府大力推动此类企业的名望声誉,基本上,所有的公共设施建设公司,都将捞金的地方盯在了上市后的股票运营上。 那才是真正的暴利!动辄数以亿计的收益源源不断地化为流动资金,而蒋梦麟,只需要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挖地洞就好。 那些以钱生钱得到的收益,则可以支持蒋梦麟,投入更大的发展。 “我只要五十年的经营权,伯父,防空洞修建可是不小的一笔投资,我可以在商场开始运营后,承诺在突发意外状况,例如战争、地震、或者各种外来灾害发生时,将这块区域无条件地用于政府营救行动中,这对您来说,也是不小的一笔政绩。” 白父想得更深了些,忽然意识到了蒋梦麟的这个投资,会给白家带来多大的好处! C国此时只是一个缓步上升的发展中国家,诸如防空洞、高速公路一类的大投资民用项目,一直都只能放置在未来发展的计划书上,而蒋梦麟,他可以完全独立投资,并且给予国家使用,将这个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实现的未来设备提前几十年投入使用!而除了政治上的支持,国家几乎不用付出一分一文,这笔绝对算得上大绩效的功德,这可是记在白父的名头下的! 白父和白将军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心动。 除了从开头一直懵懂到结尾的白少锋,一屋子三人几乎对今天的这一场谈话满意无比。 有了白家人的支持,一切都开始顺利起来。 蒋梦麟甚至不需要去办营业执照,第二天白父就让人送来了正式的营业许可证,投资金额是……五千万。 咳……虽然少了点,但蒋梦麟此刻已经开始为今后应对国税局做好准备了…… 公司地址蒋梦麟索性直接买下了一层帝都中心写字楼,当然,这个时候,这块地方只能算得上比边郊稍微好一些罢了,白少锋平白得了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自然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干,跑前跑后开始懵懂着帮蒋梦麟联系相关单位,而初始的公司内部人员,则由鲍雄监管。 鲍雄论起年龄,比蒋梦麟要大许多,鲍家在HK有近百年的根基,涉足黑白两道,鲍雄是鲍家第三代长孙,遗憾的是,他家的伯父们没有一个省心的,他的父亲,也莫名其妙死去了。 大伯鲍国雄,早年是HK街头巷尾耍狼牙棒的古惑仔,后来不知道和谁学习,和鲍雄的父亲一起开了个皮包公司,专为人洗黑钱,后来生意渐大,两人摇身一转,成了正统的合法经营商人,开设了HK几家著名的豪华大酒店,那之后,鲍雄的父亲就死于一场车祸,母亲在不久之后,也因病去世,鲍雄一直就寄养在爷爷家里,手握父亲留下的酒店百分之三十股权。 小伯父鲍拉迪却是个让人无法省心的,在兄长们成家立业之后,远渡重洋去了意大利,后来听说和黑手党有了扯不清的联系,再回到HK,已经是意大利某著名黑手党教父手下的得力干将,此党专营军火买卖,手下数不清能人,赵大刚那个名叫黑豹的弟兄,心狠手黑,是个可塑之才,蒋梦麟便放心地将他交给了鲍拉迪,带回去整治调教。 鲍雄是个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因为无依无靠不得不在鲍家低声下气过活,所幸他自己争气,脑子灵光读书也卖力,HK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在耶鲁修回MPPM,回来后就被自家大伯介绍着认识了蒋梦麟,从此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蒋梦麟此回带他回到内地,自然是拿他大有用处,鲍雄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与果决,蒋梦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还有程邦国家那个程镇朱,不出意外,专攻两岸三地法律的他也会给蒋梦麟很大的帮助,程邦国有意让他回到内地熟悉熟悉内陆政局,程镇朱是个天生的政客,就是和蒋梦麟讲话时,也会不自觉地透露出不浅的太极功夫,他极善隐藏,如果不是蒋梦麟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能,也许就真被他佯装的无害给骗过去了。 但是这并没什么关系,蒋梦麟从没希望他们一辈子为自己卖命,能不能留得下人才,要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 蒋梦麟此回要入手的地下商业投资,名义上冠名了国家国防部防空洞的名头,实际商场内部除了能够抵抗八级地震,与普通的地下商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日常就如同普通商业区那样营业,蒋梦麟出资修建,得到商场五十年的所有权,在此期间,商场的一切收入都归属所有者,如果五十年内出现人为无法抗衡的巨大灾害,如地震、战争、爆炸等等,所有者将无偿将防空洞所有权交予政府用于日常救灾活动。五十年一过,经营权由国家收回。 看起来似乎是个吃亏的营生,但在这公益的表象之下,隐藏着足以令人疯狂的暴利润。 由于是地下产业,并且隶属国家管辖,国家单位将会给予企业很大的补贴,所以用于建造防空洞的地皮是完全免费的。加上各类税收都会有一定的优惠,在工程成本造价上,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三千元一个平方。 但是,建造完成后,这个半成品按照普通的商业铺面来售卖,每平方的均价竟可以达到五万元!这其中的落差,十倍都不止! 不过这是后世的价格,此刻的房价还没有涨到那个地步,不过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就是了,而蒋梦麟看重的,还不仅仅是这两者之间的差价。 蒋梦麟看重的,是公司上市后可融资再融资来的庞大流动资金! 在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就连蒋梦麟也无法预测他的未来到底会如何。 这场豪赌,是蒋梦麟两生两世下的最大的一次筹码,但是他什么都不怕!再坏,还能比死亡更凄惨吗?现在的他,就连W市都不敢回去,刘雅家在W市算得上一手遮天,想要让他们万劫不复,蒋梦麟只能更加强大! 没有什么会比金钱更强大的了,那是凌驾于国家和政权的最原始的力量,也是蒋梦麟现在最为渴望的东西,足够的,可以摆脱他既定命运的资产,蒋梦麟会为此不懈努力。 第二十二章 开了一场招聘会,招揽了几个还有些资历的职员,在写字楼配备了标准办公配件后,寰球国际正式挂牌营业。 鲍雄不出蒋梦麟所料,在营业后不久就迅速拉拢来一批从前在HK大学的校友,有一毕业就早早出来闯荡的,也有出洋镀金深造后又回国发展的。鲍雄大概是在校内就人缘十分好,有他做担保,虽然寰球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公司,也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观望的人。 蒋梦麟对薪金毫不手软,在这个人才低廉的时代,他所开出来的薪水是许多大公司也无法保证的,加上对于寰球的未来众人都十分看好,基本上被带来的已经动心有意向的人,面试之后都留了下来。蒋梦麟并不轻易对外,他很明白自己的年幼会给许多人没有担当的错觉,所以普通的员工面试,都是程镇朱出面,鲍雄带来的那群人,则有鲍雄自己安排,蒋梦麟多半只是看一下人员岗位调动,白家也象征性地派来了两个司法系毕业的律师坐镇寰球律师团,白少锋中途来看了一次,被七七八八的公务搅得脑袋疼,从此再也没来过,各种杂乱无章的事情忙了大约一个来月,严冬就已经过去,蒋梦麟反应过来的时候,挂靠的高中已经来电话让他去取复习资料了。 高中的课程蒋梦麟放下了很久,当年他的成绩不差,但也算不得很好,家庭变故太大导致他当年无法一心投入学习,加上刘力扬在高考前出现,在蒋家大闹了一通,蒋母的寻死觅活更是加剧了蒋梦麟的心理压力,在考场上也没能正常发挥,一连串的事情压下来,导致蒋梦麟在最后一场的试场上出了些意外状况,拉分之后只上了一个普通的一类大学。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毕业后,参了军,被选入特种部队,然后……断了腿,刷了下来,就参加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帮派…… 蒋梦麟从回忆中拉回神智,低头看了眼手上拎着的书袋,叹息一声,上了车。 “老大,”鲍雄上个月才拿到内地的驾照,自告奋勇担当起蒋梦麟日常出行的司机,无奈蒋梦麟实在是太胸无大志了,又是天生的屌丝命,出门能坐公车就坐公车,轻易连出租也不会乱打。鲍雄心里无奈,又不敢开口劝,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得意地不得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里盯着蒋梦麟,“高考没几个月了啊,要我给您补习吗?” 论起学习,鲍雄只认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搞黑社会呢,”蒋梦麟脑仁儿一阵疼。鲍雄大概是被鲍家那些小弟古惑仔们误导地不浅,平时叫蒋梦麟一口一个老大,纠正了几次也没改过来,“补习就算了,先送我回去,然后你上公司通知大家下午开个会,赶在高考之前我要把魔都的施工地点给定下来,然后该留帝都的留帝都,该去分公司坐镇的也别闲着了,这事儿越快办下来越好。” “是”,鲍雄点头应了一句,又问,“到老房子还是去新房子?” “离公司最近的那边。” 宋清虚虽然是个古人,但投资房产的眼光还是有一点的,蒋梦麟吩咐了他去买房,一天他就把事情给办下来了,其中一套离寰球最近的中心公馆最得蒋梦麟的欢心。就是放在后世,那也是绝对的好规划好设计好品质了,地理位置好,风水也旺,独门独户还带前门后院,放在日后的帝都,想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买到这样的房子,没有半个亿决计下不来,估计这地方的开发商在五六年之后得把肠子也悔青了。 宋清虚这段时间主要就在家里恶补现代知识,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后世那些让人难懂的高科技,宋清虚是个背惯了书的古人,过目不忘的本事蒋梦麟都嫉妒地不行,没多久已经把上下五千年了解了个遍,目前正在涉猎解放前的几大战役以及帝都新一代政界交替后的关系网,这对他日后在军方的发展,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听到开门声,宋清虚从屋里迎出来,给蒋梦麟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吃午饭了吗?”蒋梦麟一大早就出门了。 “没”,蒋梦麟低头脱鞋子,“钟点工来过了?”屋里挺干净的,宋清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蒋梦麟并不喜欢他花费时间去做难缠的家务,所以每天屋里有两个阿姨固定时间来打扫房屋和刷洗衣服买菜之类的。 “来过了。”宋清虚低声应了,蒋梦麟从进屋开始就满脸疲色,也没看他,这让他心里有点担忧。 说实话,一开始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宋清虚心里曾有过说不出的惶恐,在他的价值观看来,蒋梦麟救了他,那就是再造之恩。虽然蒋梦麟并没有拒绝他的报恩,但宋清虚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值得说道的优点。 医术?这世间的大夫已经可以开膛破肚取人肺腑,自己再如何能耐,也比不过他们的手段。 武艺?一开始他曾有过自傲,但当他在电视上看到那些枪林弹雨般的战争后,那仅有的一丝优越感就已经荡然无存了。人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一膛枪炮,所以在明了自己的价值后,宋清虚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蒋梦麟会觉得他是个废物。 所以他用尽一切手段来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哪怕每天只能入睡一个时辰,哪怕简体字让他认得无比辛苦,上网翻书到脑涨呕吐,宋清虚也从来没有放下过自己的学习。 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蒋梦麟会这样对待他,从一开始将噬天母交给蒋梦麟的时候,宋清虚就已经做好了在蒋梦麟手下奴言屈膝的准备,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无一不在刷新着他对蒋梦麟的认知。 他不用做饭不用洗刷不用时时刻刻伺候在主人身边,他不用担忧自己的生活,可以随时调用自己的时间去学习想要了解的知识,蒋梦麟甚至主动为他置办下大笔家财,还同意他为了梦想去参军……甚至在他面前,蒋梦麟从来没有端过救命恩人的架子,这对被封建思想荼毒长大的宋清虚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就凭这个,宋清虚深藏心底的感激,就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对蒋梦麟的一举一动视若无睹! 但宋清虚也不是轻易会将喜怒溢于言表的人,家庭的教育已经将他的城府定了性,蒋梦麟也只能从噬天母一如既往的安静,和宋清虚时不时显露出来的关心,来判断宋清虚从来没有生出过什么不对的心思。 宋清虚从来都是那么沉默的,蒋梦麟对他心情的低落也没表现出太大的关心,拖了拖鞋打开通往后院的玻璃门,随后就坐在屋外的藤椅上,把鲍雄在车上递给他的文件取出来低头开始翻阅。 各色让他头大的数字更加下定了蒋梦麟要深造金融的决心,这一世他的担子更重,做老板的人不用事事精通,但什么都不懂,绝对不行! 寰球虽然是个新公司,但公司内部人才济济,管理层亦是卧虎藏龙,在这个MBA都是极有含金量人才的时代,一个总人数不超过一百人的小公司内部,竟然能汇聚超过六成的海归派分子,这在任何地方都是独一份,也许在别人看来,一个刚刚起步不久的小公司每个月拿出重金来招揽大批也许日后很难用的上的高质量人才,是一件非常不划算的事情,但蒋梦麟却知道,这远远不够。 这个从未有人触碰过的领域发展之迅速,在没有了解之前谁也无法预测,但蒋梦麟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能走多远,一个飞速发展的企业最大的忧患就是人才的缺乏,一旦日后分公司高管岗位出现宁缺毋滥的困难,再想要扭转过局势,会非常之艰辛。 脑中不断闪动着公司中几个表现突出的职员,魔都是寰球打响战争的第一枪,由于学业的关系,蒋梦麟不会亲自坐镇魔都,于是他需要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才,来替他镇守魔都那一区的一切事宜,这个人不光得有足够的个人魅力和团队能力,还必须对寰球有着当仁不让的忠心,否则,远在帝都的蒋梦麟将很难把分公司完全掌控在手里。 想来想去,直到最后蒋梦麟也没能挑出一个完美的人选,正在扶额叹息间,蒋梦麟忽然嗅到鼻尖一阵茶香,馥郁的香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了一些,抬起头,正看到宋清虚在对面坐下,挽起袖子端给他一小杯红褐色的普洱。 “……”蒋梦麟坐直接过,边喝便问,“白家的人来过了吧?” 宋清虚板着脸看他喝完了茶水,才点点头,回答:“早上您很早就出门了,没来得及和您说,白家的人昨天下午已经来过了,让我一个月后收拾好简单的衣物去帝都军区登基信息,因为没赶上去年参军的时间,想要尽快入伍,只能在五月份之前定下来。” 蒋梦麟仔细听了,点点头:“白家是我们的盟友,以后在军队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去问白家的关系户,我会跟他们说,对你多多关照,但这个世界的参军和你们那个时代的不太一样了,军人的用处不仅止于打仗,很多时候,你还得学会对抗自然灾害,在里面多学点东西吧,会有用的。” 宋清虚点点头,给他空了的杯子蓄水,蒋梦麟说的这些他自然早就知道了,在保家卫国的沸腾热血平息过后,他经过仔细的谋算,已经清楚地认知了军方所能有的极大的发展潜力,他不希望就这样窝囊无能地当一个废物。他清楚地知道蒋梦麟的野心,在跟随了蒋梦麟之后,宋清虚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蒋梦麟成功路上的一大助力,而不是专攻于洗刷零碎的一个保姆。 “您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听到宋清虚的问话,蒋梦麟忍不住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开口关心自己呢。 第二十三章 宋清虚这个人吧,又呆又木又沉默,平时轻易不开口,一开口说话就直击靶心,从不讲无谓的话,跟宋清虚在一起,蒋梦麟完全感觉不到家里多了一个人所带来的喧闹和麻烦,他会在一切杂物出现之前沉默地将困难解决掉,并且在事后也不一定会告诉蒋梦麟,如果不是宋清虚一切生理体征都没有出现问题,蒋梦麟甚至有可能会怀疑他是个自闭儿。当然,这会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自闭儿。 他会主动说出这么类似于关心的话,蒋梦麟颇觉有趣,宋清虚显然也不善于那么明了地将自己的关心摆在明面上,蒋梦麟看了他一会儿,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故作严肃地低头给蒋梦麟续水。 蒋梦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烦躁的心情好了些,脸上也带上淡淡的笑容,语气平缓下来:“我没事,事情太多了,有点心烦。下回阿姨来家里,你跟她们说一声,泡点罗汉果茶,我去去火。” 宋清虚沉默着应下离开,蒋梦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说不出的熨帖——前世今生这么多年,就连最为亲近的蒋母也很少过问他的心情,宋清虚态度的转变让蒋梦麟头一次感觉到,也许在救下他后留在身边,是一件不那么糟糕的事情。 寰球公司坐落于帝都中心一写字楼顶端,地理位置极好,公司虽小,却五脏俱全。蒋梦麟将内部设置成类似硅谷的极温馨环境,底层员工配备基本生活所需,桌椅也是拿了几十年后的设计图亲自找人订做的,设备科学,所用的光源和色彩也会对工作所产生的疲劳起到很大的缓解效果,加上蒋梦麟毫不手软地投入在员工休闲设备上的大额款项,寰球员工们对这个新公司的工作环境可以说是无比知足,在满足的同时,自然会投入更大的精力用以工作。 这对蒋梦麟来说是一种双赢的好收效,后世的许多成功企业,都不会对员工日常生活过多苛责,他们花的再多,又能有多少呢?这些钱,在工作中,自然因为员工充沛的工作精神而加倍地赚回老板们的口袋,所以从一开始,蒋梦麟就大方地施行了高薪以及加班补贴等等,在这个时代很多人无法理解的优厚政策。 对于忽如其来的开会通知,高层们非常有秩序地安排了合适的会议时间及参与人员。这种事情向来由鲍雄手下的人来负责,由于蒋梦麟会出席这次会议,安排者非常明了这位幕后老总的做派——他并不喜欢过多地暴露在员工面前。所以能够参加此次会议的,多半都是已经见过蒋梦麟真容的人,少有的几个例外,则是被鲍雄和蒋梦麟特意勾画出来的,注定要重用的先进分子。 秋白桦是土生土长的魔都人,与鲍雄同为耶鲁同系同班同学,同为黄种人又是同个国家,被白种学生们一致排斥的他们入学后不久就成为了死党,并且两人都极富理想,共同为了梦想在异国打拼,回国后不久,秋白桦因为专业对口,留在了HK证券交易所工作,哪知道天不遂人愿,HK金融大洗牌,他刚一毕业就失了业,加上HK经济萧条,秋白桦索性回到了魔都老家,出于对鲍雄的信任,在得到邀请后秋白桦是第一个来到帝都的,虽然对这个小公司的未来发展抱有一定的怀疑,但在了解了蒋梦麟即将施行的日后企业走向后,秋白桦决定赌一把—— 蒋梦麟的才华,足够他将身家性命压在寰球,他和鲍雄一样,是个坚定不移的理想主义,依靠自己的努力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王国,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他此时正在对着收拾资料的,几个被钦点参加此次会议的新人们下达通知:“本次会议,不要带电子设备进去,出来以后,在里面谈了什么东西,把口风守好了!知道了伐?” 这几个人都是应届毕业的大学生,在同批进入公司的新人中表现十分出色,敢想敢做,胆大的不得了,企业开办初期,正需要这样杀伐果断的人才,蒋梦麟深思良久,还是放弃了几个HK大学毕业并且有过几年工作经验的高材生,也许那些人,在日后企业快速发展进入稳定后,会在守成方面做出意想不到的成绩。 在秋白桦面前,这几个心高气傲的不安定分子倒是不敢露出什么不满,私下里他们对于幕后老板是谁自然是嘀咕过的,但结合了实际情况,公司里目前几个不常露面的高管们似乎都不像,但能用得起那么多海归派大人材的人,自己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于是在会议开始后,看到踩着点进入会议室的蒋梦麟,几乎所有未曾见过蒋梦麟的新人们都表露出无比诧异的神情。 蒋梦麟没有去管他们,神色平静地对起身想要问好的几个人摆了摆手,示意站在台上想要当助手的鲍雄关灯打开投影仪。 灯光暗下,唯一的幕布散发着让人眩晕的光芒,巨大的幕布上,赫然倒映着中华被分割地清晰无比的各大省份地图。 “啪!”蒋梦麟将手上的材料往桌上一丢,随手取过放在桌上的细长教鞭,一句废话也没多说,一抬手甩在幕布上,鞭头直指沿海魔都。 “这一次参加会议的人选,我仔细定夺了很久,才选定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沉稳低哑的嗓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灯光照映在蒋梦麟毫无表情的脸上,映着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威严。 众人被他的气势一震,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等到反应过来后,才有人因为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开口:“您是指,您选定了我们……?” 蒋梦麟勾起唇角,低低的笑了一声:“没错,我需要能够为这片王国开疆扩土的将领,你们每一个人,都将在我的未来计划书中,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我需要你们。” “魔都、帝都、妖都,在日后十年之内,会成为中华最为重要的经贸发展区,而我们,则会在这之前,在中华所有具有潜力的城市留下不可磨灭的足迹!在这之后——”蒋梦麟说着,慢慢移动教鞭,从魔都的地域缓缓朝海上滑行,随后围绕着边界线,在半个中华画上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你们一定会得到所有现在无法想象的东西,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而这个承诺,需要由我们一同去实现。” 蒋梦麟目光沉沉地看着在坐的每一个人,对这一番话,他有着极大的信心,而这份信心则在言谈之中无形地侵蚀着在座每一个人的心神。 包括鲍雄和程镇朱在内,从未有人想到过蒋梦麟的野心蓝图会那么巨大!中华所有具有发展潜力的城市——这个目标将会有多么宽广? 没有人甘愿平淡,只是促使他们努力的筹码不够罢了!每个男人心里都有着庞大的野心,有人甘愿被领导,有人期望去领导,在这份被不甘骚动许久的平静下,究竟隐藏了多少壮阔的波澜,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 谁不希望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呢?! 看着幕布上被蒋梦麟无形划出的巨大区域,众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深思起来。 就连蒋梦麟自己也没料到第一个提问的会是那几个新人之一。 蒋梦麟看着那个毫不犹豫站起身对自己提问的人,侧眼看了看他桌上的铭牌——赵荣飞,蒋梦麟对他有点印象,这是个B大的应届毕业生,在学生会中混的如鱼得水,对外交很有一手。他私生活挺混乱的,但也许是情商高的原因,万万花丛中过后却片叶也未粘身,在外人看来颇有些游戏人间的味道,但从他在公司这段时间的工作进程中,蒋梦麟可以看出,这是个很懂得迂回的人物,现在他居然做了这个出头鸟,想来是被自己方才的一番话说得有些热血沸腾了。 “请原谅我的冒昧”,赵荣飞的眼里有些无法抑制的激动,双颊也有些红,显然这种不符合他日常对外的举动让他也有点不适应,“但是,您应该也知道,您的年纪……您成年了吗,您有什么优势,能让我将我的未来捆绑在这艘大船上?!” 这也不能怪他们轻视,实在是蒋梦麟看起来实在是太小,明眼人都能从他未褪的婴儿肥看出他的实际年龄,勿论眼神和气势再怎么不同寻常,他在别人眼中依然是个小孩子,在见到他之前,许多人曾经也想过这个忽然崛起的寰球老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背景深厚手段也毒辣,短短不到一个月就将一个初建立的小公司的一切运营都步入正轨,最后猜测来猜测去,多数人还是觉得他会是一个已到中年,有了很多的社会阅历后,懂得取舍的,天生的领导家。 但蒋梦麟今天的出现让所有未曾与他谋面的人,都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大惊,随后而来的就是对寰球前程的忧虑,毕竟一个年轻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手段,背后的家境定然功不可没,一个富二代,对创业也许会有着三分钟热度,但在那之后呢?如果他厌倦了,那么一公司上上下下的人手该如何自处?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他到底能不能懂得如何创业? 蒋梦麟一眯眼就能猜透他们的想法,说实话,从今天决定出面开会的那一秒,他就已经做好了被质疑的准备,毕竟,他的年纪确实不足以让这些心高气傲的人才们毫无理由地信任,但蒋梦麟有信心,一个聪明人,不会仅仅为了这一点小顾虑就放弃即将到手的成功机会。 第二十四章 随着赵荣飞的质疑声落地,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蒋梦麟的回答。 包括从一开始无私辅佐蒋梦麟的鲍雄和程镇朱,更别提那些被他们引诱来的旧友了,毕竟从一开始,所有人的努力就构架在所有的心血能够得到回报的前提上,蒋梦麟很少在公司出面,但他的决策会直接影响到寰球未来究竟能走多远,他们也希望,蒋梦麟会是一个睿智的领导者,而不是在三分钟热度之后,将寰球当做一个娱乐的工具丢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没有人会愿意留下来继续和同伴们浪费自己的青春。 他们需要蒋梦麟,一个坚定不移的保证,一个足以让他们觉得,所有的努力和青春都不会白费的保证。 蒋梦麟盯着赵荣飞许久,在赵荣飞抵抗不住他暗中施加的压力之前,猛然收回周身的气势,缓缓走回演示台。 众人的眼球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良久之后,蒋梦麟忽然笑开。 “我先问你”,蒋梦麟首先将矛头对准赵荣飞,“你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寰球?” “我……”赵荣飞被他问的一怔,踌躇着后退了一步,眼神飘忽:“为了……理想,还有公司的未来,在看过寰球的发展构想后,我觉得,这是一个能让我努力拼搏的平台,我会在这里学到很多……” “得了吧!”蒋梦麟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没必要的,事实上,你们留下来的原因不外乎——寰球的薪金待遇优厚,工作环境舒适,并且以你们的能力,在这个小公司一步步打拼所取得的成就会比直接进入大公司内熬资历划算得多罢了!” 现场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因为他说的完全没错,但被当面揭穿场面话的赵荣飞却觉得有点尴尬,因为他确实没有想到,在他眼里毫无阅历的蒋梦麟会将他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 蒋梦麟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上促狭:“其实你不用尴尬,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你们自己也清楚,大家心照不宣,当面讲出来,只是因为我这个人不喜欢绕着弯子讲话罢了。” 他又问:“既然是为了改善生活,那么在座的所有人,请你们告诉我,在寰球工作的五年之内,你们希望生活能够改善到什么程度?换句话说,你们阶段性的目的是什么?” 蒋梦麟眯着眼,对着在座所有人抛下这个问题,随后在演示台上的单人沙发上落座,随后双手合拢做出倾听的表情,抛了个眼神给赵荣飞。 赵荣飞张了张嘴,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来。 他是从偏远的西部地区山沟里爬出来的苦孩子,全村人倾尽全力才打造出他这么个大学生,担负了几十户人口的信赖和期望,他肩上的担子一直很重。 赵荣飞眼神飘忽:“我希望,能赚够很多钱,然后买房子,买车子,把家乡的所有恩人接出来过好日子……” 蒋梦麟笑了笑,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着他开了这个头,众人都没有顾虑地开口阐述起来—— “我希望能成为百万富翁。” “名车豪宅吧……大概。” “我想要阅遍天下美人!” 听到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蒋梦麟忍不住轻笑出声,余光一扫,看到欲言又止的鲍雄。 “鲍雄,你来说。” 听到这句话,吵闹的众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鲍雄在公司高层一直有着很强的存在感,在众人眼中,蒋梦麟没有出现之前,他几乎是等同于总裁那样的存在。 鲍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又很快沉抑下去,捏紧了拳头,好久之后,才低声回答:“我希望,能有足够的能力做我想做的事情。” 蒋梦麟了然地垂下眼,鲍雄的身世他自然清楚,爹妈死的不明不白的,到底是谁下的手,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他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 仅凭这个执念,鲍雄就会无时无刻不鞭策自己更加努力,蒋梦麟不怕手下没有野心,有野心的人,其实最好掌控,能让他们看到眼前的那一丝曙光,却始终遥遥无法触及,如同驴头前挂着的那根胡萝卜,看似是主人为了驴马更快工作而付出了额外的酬劳,但事实是,驴马为了得到这份意外的酬劳,所付出的努力和创造的收益,远远超出了主人预先支出的那些用作诱饵的支出。 蒋梦麟一挥手,台下所有正在窸窣的说话声立刻全部停滞,他眼中带着笑意:“如果怕仅仅是这一点愿望,那么不用等五年之后,一年内,我完全可以帮你们实现!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有足够的能力,让我觉得,你们值得我投入这些。” 众人哗然,蒋梦麟却时候没有为自己这番话心虚气短的感觉,千禧年一过的这段时间,中华的物价会如何攀登,是现在的这些人完全无法想象的,终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自己现在所期望的东西完全无法让他们满足,但,这就是蒋梦麟要的。 有了欲望,还怕无法控制吗? “钱?银行里就有!房子?想要多大有多大,女人?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还少吗?”蒋梦麟敲敲桌子冷声嗤笑,“但这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去拿!就算是一个千娇百媚36D的女人脱光了爬到你们腿上,也得看你们有没有体力硬的起来!” 桌边沉默的众人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仿佛所有的名望和财富就已经摆在眼前,唾手可得。 “如果有人觉得自己是个阳。痿,那么现在就给我收拾好东西滚蛋!留下来的人,再苦再累,你们也得给我撑下去!熬过了现在最艰难的时刻,你们绝对想象不到,日后的自己会得到多少风光!”蒋梦麟拍着桌面,声线放沉,“想走的人,现在可以离开这里,到财务室领取三个月的薪金,我不会拦你们,人各有志,离开了这里,我相信你们也会做出成绩来。” 说罢,蒋梦麟嘴角带笑,半倚在桌旁,毫无畏惧地面对众人的视线。 会议室荡漾着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所有人都坐会议桌边目光炯炯地看着台上的蒋梦麟。 “很好!”蒋梦麟满意的眯起眼,意料之中地点点头,这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转过身,弃开教鞭,直接一掌拍在幕布上:“那么从现在开始,欢迎你们加入寰球这个大家庭。” 楼顶总裁办公司,蒋梦麟疲惫地闭起眼,靠在会客沙发上小憩。 想要保证一个集团不出差错地运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寰球虽小,但最为危险的,就是现在这种还在起步的阶段,一个不好,随时有可能被观望的各大企业扼杀在襁褓中,蒋梦麟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现在了去一项他的心头大患,怎能不让他觉得轻松 寰球的分公司职务安排以最快的效率下达,不管这在中低层之间引发了多少的动荡,被选为魔都项目执行长的秋白桦毫无顾虑地开始收拾行囊,他的职位是蒋梦麟钦点的,身为土生土长的魔都人,秋白桦在魔都会有许多外地人无法得到的便利,加之秋白桦是公司内部仅次于鲍雄一等的高效率人才,蒋梦麟在调查清楚他的底细之后,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抛给了他。 他相信秋白桦是个聪明人,为了掌握住这次难得的机遇,他会更加努力的。与他一同被派去的还有在此次会议中崭露头角的几个新人,尤其是赵荣飞,他的胆大敢问深得蒋梦麟的欢心,这么个敢想敢做的人才,放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的。 地质工程师是白家用关系找来的,蒋梦麟特意要求分划了一带日后魔都寸土寸金的领域,当然,在这个时代,这块地域还是被作为开发区待用的存在,虽然对蒋梦麟这个奇怪的决定觉得很不解,但众人都没有多问,自从那一次会议,蒋梦麟将一个喷香扑鼻的大饼抛在众人面前之后,他在寰球高层之中就已经树立起了无可置疑的威信,众人愿意相信他的抉择。但偶尔蒋梦麟也会为他们盲目的信任觉得有些困扰,毕竟他需要的并不是只懂得埋头苦干的人才,他需要的,是敢于创新,敢于质疑,敢于思考的手下。 刘力扬下了飞机,看着久违的W市机场,眼中闪过一丝轻视。 刘家家境很好,虽然刘力扬从小就没有父亲,但这么多年来,刘雅对他的生活从来都没有苛待过。刘家在W市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家,自然没有人敢那么不长眼上赶着给刘力扬找什么不痛快,加上他自己也争气,头脑聪明读书努力,一路毫无波折地成长,初中毕业后,外祖就出钱让他去了米国留学。 米国的繁华和奢靡让小地方长大的刘力扬简直是大开眼界,他不缺钱,外语也好,在米国这么多年混的如鱼得水,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谈,倒是很少有兴趣和家里联系,前段时间忽然接到电话说母亲再婚了,对象是个W市有名的地产企业家,刘力扬倒是没什么抵触的情绪,但也没多关心就是了,加上刘雅告诉他这次结婚并不会大操大办,刘力扬自然也没有特意请假回来参加婚宴的道理。 要不是因为搞出了一条小人命,为了躲那个纠缠不休的棒国女朋友,他才不会没事做回来呢! 看着这个又破又旧的小机场,对比他前段时间去霓虹和欧洲几地旅行见识到的繁华都市,刘力扬心里的不屑更甚。 从通道一同出来的旅客对这个在通道口站了很久,表情也很奇怪的少年纷纷投来侧目,刘力扬注意到周围的视线,撇着嘴在心里暗暗骂道—— 这群乡巴佬。 第二十五章 蒋方舟的事业正是上升期,和蒋母离婚不久,他就和刘雅在街道办登记了结婚,这些事情蒋梦麟一直都知道,刘雅这一世的运气也不知道该算是好还是不好,前世的她为了和蒋方舟结婚费尽心思,这一世反倒早早如愿地嫁入了蒋家,只是蒋家人到底如何对她,这就不是蒋梦麟能管的事情了。 蒋梦麟工作倒是循循渐进地进行,四月底,宋清虚收拾好了行囊入伍参军,五月初,魔都地下勘探的结果出来了,开挖证明也批了下来,蒋梦麟将资金批下去,那边就热火朝天地开干。五月中旬,寰球最新的魔都地下防空洞开始招商,果然未出蒋梦麟所料,这个新奇的商业模式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在魔都这么个全国商业汇聚的地方,并不缺少具有商业潜质的人才,虽然无法那么快交房,但看过了效果图和合同条约之后,五万九千多平方的地下商场还是很快被预订走了地下一层的基本铺面,剩余负二层的空间,一万多平方直接给了老早来和蒋梦麟卖过好话的赵宝,他母族就是做商场买卖的,地下叫他一个表舅租了去开超市,蒋梦麟直接大方地减免了他一年的地面租金。 赵家在魔都也算有些影响力的,有他表舅这么个自家人镇守,一整个地下商场只怕都太平了,军方的麻烦,任是哪个地痞流氓小帮派也不敢乱找。 由于资金回笼的很快,并且顺利地几乎超出了蒋梦麟的预料,第二个商业规划区也很快被提上日程,蒋梦麟大笔一挥,选定了妖都白马中心附近,在找关系的同时,也开始催促鲍雄一等人赶快去物色商场运营人才。 就这样不紧不慢过了两月,期间和蒋母通过几回电话,那边总温温吞吞没什么大事情,蒋梦麟现在也想得开。蒋母虽说虚荣些,但对他也不算坏,只是在她心里,最值得保重的并不是儿子,而是自己。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容忍旁人欺负蒋梦麟就是了,从之前离婚时蒋母的态度,蒋梦麟就能猜出一些她的想法。现在反正自己也不缺钱,倒也没必要太亏了她,养个老太太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但给多给少,他心里有把秤杆,不多不少刚刚好就行了,也不能让她钱多了没地花给自己找麻烦去不是? 派人找到了蒋奶奶蒋爷爷的账号,蒋梦麟按时都给汇些钱去,偶尔也会打电话聊聊天,接到金孙电话的老人显得无比高兴,常常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叮嘱蒋梦麟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却不太和他说蒋方舟和刘雅的事情,蒋梦麟知道他们是怕自己心生芥蒂,通常也不多问,只是从平常的言谈中可以听出,蒋方舟他们过的并不是那么顺心。 是了,对着毁了容的妻子,又有哪个男人能高兴得起来呢 这话说的不错,蒋方舟过的确实是不如意的很。 事业倒是真的没什么问题,蒋方舟的地产业正是蒸蒸日上的好时候,每日合约订单不断,房子换了车也换了,口袋也越来越鼓,蒋方舟年过四十,却越发富贵,该说男人的黄金好时候,都被他用在了赚钱上。 可事业得意,难免家庭就失和。 蒋梦麟当初那一刀划得实在太毒,女人脸上最显眼的地方,生生给拉出一道十来公分长的狰狞大疤,结痂后则更是可怖,宽约一厘米的粉红色嫩肉青中带红,凸起一个无比显眼的弧度,不笑已经够丑的,一笑拉动了肌肉,那简直是如同罗刹下凡,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人似的。 可偏偏,她这伤是为了蒋方舟来的,两人的爱情长跑得来厮守实在艰难,蒋方舟也不可能真的没良心到她人变丑了就将她弃若敝屣。所以但刚开始时,蒋方舟因为愧疚,还是和刘雅好生恩爱了一段时间的。可时间久了,每每午夜梦回,一转头看到刘雅那张脸,蒋方舟却好几次生生给吓出一身冷汗来,长此以往,他对刘雅的耐心自然消耗的更快,很快就所剩无几了。 而刘雅呢,她原本是个自信活泼的人,朋友也多,逛街购物出门旅行,日子过得无比小资。但结婚之后,家庭的琐事很快占据了她大半的精力。刘雅的城府再深,被人毁了容,还是免不了自卑起来,跟以前那些清新亮丽的姐妹们也很少联系了,加上蒋方舟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漫不经心,刘雅在伤心的同时,也免不了开始怨恨他的薄情。她的脸是被蒋梦麟亲手划成这样的,当时为了维持在蒋方舟心里雍容大度的形象,刘雅再恨,也没有提出将蒋梦麟送到派出所的要求,现在即便是她后悔,没有人证,也没有人会听她的了。 不行! 刘雅心里恨地不得了,总不能自己放弃付出了那么多东西,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吧?不能后悔!自己绝对不能后悔! 和爱人地下偷。情的那段日子都捱过来了,难道要在结了婚以后惨淡收场吗?绝对不可能!刘雅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那么大的失误! 蒋方舟现在所住的房子是W市一个新交房的别墅区,地段清净,自然价格不菲,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刘雅的父亲原本也想在这里购置一套房子,但无奈打回国后反贪被放在了台面,刘家在这个时候自该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刘家目前,还只能住在机关分配的套房里。刘力扬回国之后,自然不可能住在外祖家,在蒋宅住了一天就怎么都不肯走了,就连带女朋友回来过夜,都倍儿有面子。 刘雅在楼上房间里朝脸上涂着刚买来的祛疤特效药,虽然心里知道这些东西八成都是骗人的,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刘雅这些时间来没少在疤痕上下功夫,现在是新伤初愈的时候,刘雅每天疤口处痒的要死,在她看来,似乎是药效在起作用。 蒋宅里雇了四个常年驻守的保姆,刘力扬回来后,又给磨着配了个司机,蒋方舟在花钱上从来不亏待刘雅,于是又给配了辆骚气的奔驰,有了这个,刘力扬回国后极少着家,多半在夜店和宾馆之间徘回,只有碰上了特漂亮的,才会带回家过夜,有机会刘雅看到儿子带回来的清纯小美女,实在担心会被蒋方舟注意到,之后特别和刘力扬声明了不许带回家,这种情况才好了些。 保姆李阿姨上来敲门:“太太,少爷回来了。” 叫太太是刘雅定下的规矩,并且这家里不许叫什么大少爷,蒋家的少爷,只能有刘力扬一个!不分大小! 刘雅叹了口气,停了手:“带人回来了么?” 李阿姨摇头:“没有,可大概喝多了,一身酒气,我这就去给他熬醒酒汤。” 刘雅点头,又往脸上打了点粉,才起身出门。 刘力扬脸上还带着一个猩红的唇印,四仰八叉地横在大厅的沙发上,醉眼惺忪地让人给他开电视,踢着茶几大骂保姆:“你怎么做事的!啊!?我让你给我开中央一套耳聋啦!?” 大少爷派头十足。 刘雅脸色有点沉,对着委屈的老太太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保姆阴着脸在暗地里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力扬: ——什么东西,外来的拖油瓶还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啊?! 刘雅坐在刘力扬身边,抚他头发,被刘力扬反射般躲过。 刘力扬讪讪地爬起来:“妈……你怎么下来了?我喝的有点多,挺困的。” 他盯着刘雅脸上那道疤,半响又缩了缩身子,不想碰到刘雅的身体。 “力扬,”刘雅眼神很眼熟:“你不能这样了,你回国也有几个月了吧?难道就打算这样一直花天酒地?” 刘力扬不耐地耙耙头发:“那我能怎么样!?那姓金的丫头死不肯打胎,我又没法儿回学校,总得等风头过了再说吧?我可不想娶她。” “你可以在国内上学,力扬,反正你不能在这样堕落下去了,你蒋叔叔已经有意见了。”刘雅盯着刘力扬的眼睛,“那个……那个小孩,现在在帝都读书,前段时间你蒋叔叔告诉我的,你不能被他比下去了!他……他的手段可阴险了,在妈的脸上……” 刘雅想起自己的伤疤,就忍不住地哽咽。 “你要替妈争气啊!要是跟你蒋叔叔离了婚,妈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被当成笑柄的!” 刘力扬擦了把脸,砸吧砸吧嘴,眼神很阴郁:“就是那个花了你的脸的狗杂种?” 刘雅擦了擦眼泪,刚想说话,忽然听到大门边传来一声隐带怒气的质问:“你说谁狗杂种呢!?” 母子俩看过去,顿时吓了一跳,蒋方舟拎着公文包站在不远处,看姿势是要换鞋的模样,可没成想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方舟!你别误会!”刘雅立刻起身迎过去,“力扬是个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和他计较……” 蒋方舟盯着她脸上的刀疤,听着她的解释,颇有些不耐。 挥开了刘雅想要搀扶他的手,蒋方舟重新穿好鞋子转身出门,临走前狠狠地瞪了沙发上醉醺醺的刘力扬一眼:“那是我亲生的!蒋家的正牌大少爷。你妈和我已经够对不起他的了,你们心里要知道愧疚,要知道感恩!你再不喜欢,也得叫他一声弟弟,实在不行,就叫蒋少爷!” 摔门而去,蒋方舟在心里不忿地想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刘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难道脸花了,心也歪了不成?竟然在背后这样讲小麟? 想到自己的儿子,蒋方舟又在心里叹息一声,胸口涌起些愧疚。 刘雅看着紧闭的大门,拳头攥得死紧,好半响之后,才倏然转过身子。 她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唯有眼神阴阴的,声音也不辨息怒:“你看到了吧?你永远也不是蒋家的正派子孙,想要得到你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不打败他是不行的。” 说罢,她冷笑一声,迈步上楼,嘴里又讲:“我会跟你外公商量好,开学之前,送你到帝都报到,B大金融系,你得好好把毕业证领出来,然后我会和你蒋叔叔说,送你到公司实习,到时候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刘力扬醉醺醺地趴在了沙发椅背上,脑中闪过炫目的跑车大笔的现金和一批接一批朝自己娇笑的美女,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他们母子被蒋方舟扫地出门的画面。 他脸上没有表情,但抓住靠垫的手,骨节却微微泛起青白。 第二十六章 六月底,蒋梦麟复习完毕,开始迎接人生中第二次高考。 虽然这一世并没有多专注学习,但好歹上一世的经验摆在那里,临考前,找来温如玉他们以前找过的扣题补习师恶补了段时间,蒋梦麟也不太着急,工作很忙,如果考不上的话,过一年也没关系,反正他现在的年纪还耗得起。 监考的考官盯着他的准考证和身份证看了好半天,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半天,很久才问:“十六岁” 蒋梦麟点头,从他手里抽回身份证拿着考具入场。 他的年龄确实有点小,即便是在帝都这种考生大多见多了世面的地方,也还是在开考前引发了小范围骚动,蒋梦麟隐约能听到周围有人议论他:神童、天才什么的。 他也没有多去理会,他是什么水平他最清楚,不过考试却意外地顺利,几乎大部分的考题在之前就有预习过,也没有超出考生的知识范畴,蒋梦麟几天下来抽空应试,加上公司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结果到了八月份,却忽然发生了一件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水灾。 在新闻联邦播报过一段时间洞庭湖附近的罕见大雨后,长江终于没能坚持住,决堤了。 在天灾的面前,人力显得那样渺小而不可抗,恐怖的洪峰席卷过一切长江沿岸的城市村庄,堤坝如同脆弱的豆渣一碰即碎,中央第一时间派发了军队前往支援。 在前一天,宋清虚还在部队里给蒋梦麟来过报平安的电话,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蒋梦麟立刻拨通了部队的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显然已经接听了无数个这样的家属来电,在蒋梦麟抱出名字和军号的时候,只是稍稍顿了一会,就立刻回答:“哦,二军啊?早上已经出发去湖北抗灾了。” 蒋梦麟谢过他,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嗖的一声站起身来出门取车。 对蒋梦麟提出的捐款,公司内部并没有什么异议,这回的水灾事件是天灾人祸掺杂发生的,水灾过后,受灾地的秩序会变得非常混乱,新领导对这次的事情十分重视,下达了命令说一周之内会亲自前往受灾地慰问群众。 蒋梦麟赶在他临走之前,组织了一批基金会和帝都里来往密切的几家企业,加上寰球,一共募集到五千万现款,交到了江老的手上。 他这回确实是被这意外的灾害搞得焦头烂额,他才上任没多久,任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他的政绩很有影响,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那么着急的赶到目前还很危险的受灾地去,蒋梦麟的这一举动,明显给了他一剂强心针。 虽然五千万只是一个小数目,但有他出这个面,赈灾款就好解决了! 江老和蒋梦麟因为白老的关系见过几回面,蒋梦麟在他面前再怎么成熟,也不可能有他的老谋深算。于是蒋梦麟也没抱着骗过他的想法,这次他那么积极的原因,两个人自该心照不宣。 蒋梦麟此时应该做的,就是抱紧国家和国防部的大腿,捐款这个事情,有他的公德心在里面作祟,但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寰球的未来! 他总不能在帝都一直这样默默无闻下去吧?股票上市之后,他还需要中央替他出一把力呢。 赈灾款这个事情,实际上由谁来提都不合适。那么多企业,有想捐的,有不想捐的,谁第一个出来,就是出头鸟,他捐多少钱,定然会成为后面捐款人的一个标界线。 这钱吧,多了,得罪人;少了,又太丢脸,蒋梦麟一出手就是五千万,多是多了点,但好在不是以寰球个人的名义捐出的,联合上其他的对象,林林总总有十来个呢。 江老之前倒是也想过从民间募捐的法子,但是由官方出来牵线,总是不太名正言顺,现在蒋梦麟出来了,就等于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有来有往,蒋梦麟替他解决了这事儿,隔日,新闻联播就出了一期寰球善款的专题报道,在全国上下,寰球企业的名号,算是扎了根儿了。 一时间,加上寰球目前经营的防空洞生意,寰球在国内上下,俨然成为良心企业家的代称,有了帝都做牵头,地方上的捐款也变得更加热烈起来,魔都妖都两地加上Z省,就生生掏出来几十个亿。 蒋梦麟至此应酬不断,更加忙碌起来,他结合起后世的经济分配状况,有潜力的公司,自己就亲自出面拉线合作,默默无闻或者即将陨落的企业,就找几个人随意代替一下,有的时候忙不过来,就让鲍雄替他出面。鲍雄外交能力一流,没多久就把寰球的名声在帝都的个大圈子里打响出来,蒋梦麟看他乐在其中,自己刚好也不想太过劳碌,干脆把事情全交给了他,自己落得清闲,在接到通知书后,当个好学生,上学去了。 蒋梦麟回到家时,屋里开着暖黄的壁灯,宋清虚在灯光下拨弄着餐厅里蒋梦麟新买回家的微波炉。 他受伤了,江老在慰问灾民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一场意外的洪峰,所处的受灾地被水患包围,很多群众都受了重伤,江老也险些出了危险。因为医疗队进不来,部队里的很多军官都开始用自己在军方学到的医学常识来救治群众,宋清虚于是脱颖而出了。 他随身一直带着用习惯的器具,什么药也没用,楞生生拿几根银针治好了将近一半的灾民,只是在救灾的过程中被大洪水冲来的硬器击中,断了右腿。江老脱困回来后,亲口和部队声明,让宋清虚先回家疗伤。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军队里时时刻刻都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只是有的人运气好遇到贵人,有的人语气不好接不住事儿,宋清虚这回的风头,直接出在了大首长眼里,这回的救灾事件江老不可能放弃为自己宣传,宋清虚真是捞到了一个大好处,断了条腿,怎么着也得被记回军功,等到回部队后,晋升也会比从前要容易的多。 这可是赫赫的一个政绩! 往日白家再如何照顾宋清虚,也只能保证宋清虚入伍期间自己立的功不至于被首长抢走,但到底后路要怎么经营,还得看他自己的能耐,蒋梦麟是真没想到,一个新兵蛋子,竟然在入伍还不到半年,就一鸣惊人。 还真是小看了他。 宋清虚这回回家,性格也没怎么改变,依旧是那样沉默寡言。看到蒋梦麟回来了,就拄着拐杖要进厨房倒水。 屋里的暖气哄得蒋梦麟舒适地缩了缩肩膀,脱了大衣穿着毛背心,蒋梦麟换鞋子进屋,桌上塑料饭盒里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蒋梦麟不满地皱起鼻子:“我说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做顿饭啊,外头买的不干净,也不好吃。”以后还会有地沟油啊什么的,更不健康了。 宋清虚端着热水慢悠悠地出来:“我现在不方便,腿好了再去学。” 他对蒋梦麟也算是百依百顺了,君子远庖厨什么的,自从宋家人被抄斩那一天起,他就没有资格去矫情了。 他此刻万分感激蒋梦麟愿意给他大展手脚的空间,自从那场巨变过后,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没用的一个废物,至少在部队生活中,他能够重拾向上攀登的野心,而不是像刚开始那样想到,做一个碌碌无为的跟班小厮。 蒋梦麟扫一眼他的腿,不说话了。 没多久,宋清虚的军功章下来了。 由帝都军委的一个礼仪团长亲自在授奖仪式上颁发,连带上抗灾中不幸遇难的几个小有军衔的军官,一共五枚——两枚个人一等功,一个团队二等功,两个个人三等功。出乎蒋梦麟的预料,宋清虚拿的是一等功。 宋清虚拿的,是个人一等功!而另一位一等功获得者,是一个在抗灾中不幸遇难的上尉! 这只是个灾后的小型鼓励举措,听宋清虚回来说的意思,在之后的阅兵仪式时,会重新归纳入灾后授奖仪式,重新举行一遍盛大的授章活动。 蒋梦麟看着宋清虚带回家的小红皮册子,又盯着他上了石膏的右腿,傻眼了。 这枚军功章被蒋梦麟特意铸了个玻璃柜子展示起来,鲜红的五角星加上金黄的底托炫目地不行,这只是宋清虚前进步伐的第一部,而这第一步,就迈出地如此辉煌!蒋梦麟有信心相信他,终有一日会变成自己最大的助力。 宋清虚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他这个人脸皮很薄,又受了封建教育,讲究的是君子必须谦虚谨慎,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荣誉展现出来,得自己藏着,随时表现出自己不足的一面才是对的。可蒋梦麟亲自动手,他实在不敢反抗,只能一边红着脸感受自己隐隐的骄傲,一边又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对这个军功章嗤之以鼻。 伤愈后,已经临近春节,宋清虚却是没有年假的。他已经婉拒了军委处走后门替他转政的安排,自然得回到部队,现在的他刚刚初露锋芒,不想搞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落人把柄,请假的时间都已经过的差不多了,该回去销假的,自然刻不容缓。 在腊月二十五的那天,蒋梦麟冒着凛冽的寒风送他上了去往山东的列车,绿皮车头鸣拉着刺耳的尖叫,宋清虚带了满满五大包行李,蒋梦麟拢着衣襟,对着车窗内不苟言笑的男人浅笑着挥手。 临近正月,公司里的事情大多告一段落,员工们也得了特赦令放了好几天的年假,蒋梦麟窝在屋子里宅了几天,处理那些文件脑袋大了一圈,猛然想到了远在Z省的几个老人,一时兴起,决定回去一趟。 第二十七章 腊月二十六,蒋梦麟下了从帝都到H市的飞机。 春节前的H市阴雨蒙蒙,透着和北方截然不同的湿冷。蒋梦麟用力裹紧大衣,出得机场,已经有人拿着接机牌等候。 蒋梦麟看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愣,过去拍了拍那瘦小男人的肩膀:“你是谁叫来接机的?” 那男人扫蒋梦麟一眼,立刻谄媚地笑:“蒋大少?白少爷通知了小的记得派人来接您,怎么样?一路上辛苦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歇?” 原来是白少锋的人。蒋梦麟看了他两眼,知道白少锋母族在Z省生意不小,摇摇头拒绝道:“我在这里有地方住,你把我送到地方就行了。” 之前买的房子剩下的那两套早就装修完毕,不过是楼上楼下位置不同,面积都不小,蒋梦麟之前想着给宋清虚娶媳妇儿的时候好用得上,但像现在这样空着实在是可惜了,离开之前,跟接送的人说了声,找个中介将这两套房子租出去。 掏出钥匙来开了门,屋子里很整洁,窗明几净,门口鞋架上自己的拖鞋还摆在那儿,蒋梦麟换了鞋子,摸到墙边的遥控,把空调打开。习惯了北方暖融融的暖气,冷不丁回到南方,一路上的寒风险些把蒋梦麟给冻僵。 蒋梦麟试探性地喊了两声,屋里没人。放下行李,他摸回自己的房间,进屋洗澡去了。 浴室门忽然被打开,灌进来的寒风冻地蒋梦麟后背一阵鸡皮疙瘩,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啊!!!!” 蒋梦麟不悦地拧起眉,转过头去,外面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脸上化了淡妆,长发被分成两股扎成乌油油的鞭子,长得还不算丑,此刻双目圆睁龇牙咧嘴的样子却讨厌地要命,听着她发出的尖叫,蒋梦麟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洗,只是把水温调高了些。 “小偷!!小偷!!!” 蒋梦麟听到她疯了似的叫,心里一股烦躁忽然涌上:“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要是不知道我是谁,就给我收拾好东西滚蛋,我再怎么心肠好乐意收留穷亲戚,也不代表我得忍受你骚扰我耳朵。” 蒋梦麟低低的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威胁,徐华秀的尖叫居然被这一句话生生给扼住了。 这个疯丫头除了蒋母带回来的那个叫徐华秀的亲戚,还能是那个?蒋梦麟听她的消息都快听吐了,徐华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尖叫着跑出去了:“阿姨!阿姨!屋里进小偷了!!” 外头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蒋梦麟裹着厚厚的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踩着拖鞋出到客厅坐下看报纸。 蒋母笑得打跌,慌忙将空调温度调高,又给满脸不豫的蒋梦麟小心介绍:“小麟,你没见过你这表姐吧?她叫徐华秀,比你大三岁,是你表舅姥爷的孙女儿。你也真是,回家也不说一声,刚刚把她吓得可够呛。” 徐华秀坐在餐桌边抹眼泪,满脸委屈。 蒋梦麟对她还是有点印象,上辈子这个姑娘和没少给他找不痛快,典型的忘恩负义,怎么养也养不熟,给蒋母原本就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找了不少麻烦。这一世虽然她妨碍不到自己,但无法阻止蒋梦麟对她的本性心生厌恶。 原本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自己被看光的都没说什么,她这会儿坐在不远处哭哭啼啼的什么意思?想让自己给她道歉? 蒋梦麟嗤笑一声:“妈,你哪儿拉来的傻逼玩意儿,没给她看过我照片吗?哭哭啼啼一脸丧气样儿做给谁看啊?” 徐华秀蹭地一声站起来:“你说谁丧气呢!?” 蒋梦麟瞥她一眼:“我记得我进屋的时候已经把房门锁上了,你开我房间的钥匙哪儿来的?” 徐华秀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嗫啜着后退两步,磕到桌子角,瞥过脑袋去不说话。 蒋母一听也把眉毛皱起来了:“阿秀,钥匙我没给过你啊?” 徐华秀抿紧了嘴,忽然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蒋梦麟心下了然,自己住的那间房间方位极好,可以俯瞰湖景,和蒋母的那一间并称主卧,徐华秀住的不过是临街的客房,估计这丫头住着住着不拿自己当外人,常常在自己房间里借宿吧? 蒋梦麟心下厌恶不已,扫一眼同样脸色不太好看的蒋母:“妈,我今儿住外头去,您什么时候把我的床换好,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我再回来。” 他倒不是刻意针对徐华秀,只是心里着实对她不知好歹的行为膈应的慌,只是她毕竟是蒋母的娘家人,蒋梦麟也不想轻易跟蒋母闹出什么不快,但在心底,难免对徐华秀看得更轻。 原本被蒋母接来后,她该有机会好好学习的。蒋母爱面子,对亲戚从来不小气,给她找了补习班,又为她跑前跑后联系学校,可这个徐华秀,就是不肯卖力气读书,补了快一年的课程,到了竟然连个三本线都摸不到。 你说她没心思读书,那行,人各有志,不读书提早接触社会,也比呆在家里好。 可这个丫头,可当真是皮厚如鼓,借宿在亲戚家里,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家中,吃喝住宿一分不花,蒋母开口让她去找工作上班,却死都不愿意。 后来蒋梦麟亲自开口,只付蒋母一个人的生活费后,徐华秀终于是无奈地出去找了份工作,可没到三天,就灰溜溜回来了,说是早出晚归太过辛苦,这些工作轻易也没前途,最后好说歹说,蹲在家里,开始写稿,只说是想当个作家。 什么狗屁作家! 蒋梦麟想起之前资料里那些邮递过来徐华秀投稿的稿件,血吐了半升。词不达意逻辑混乱,偏偏言语间自命清高的很,哪家钱多了没地方花才会欣赏她才学!? 她窝在房间里丁玲哐啷一阵鼓捣,蒋梦麟不欲理她,恰好到了中午,蒋母也决定晾凉那个自己不好意思教训的侄女儿,儿子回来了,她心里确实也高兴,于是起身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母子俩落座,刚要落筷,徐华秀的房门乓的一声被砸开了。 蒋梦麟愕然地看过去,徐华秀沉着脸满脸不忿,一语不发地冲到厨房端了个盆子乘了半盆饭,走到桌边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动,端起蒋梦麟面前的几盘菜毫不客气哗啦啦拨走一半,随后头也不回地端着饭碗回屋去,摔门声比上一回还响。 蒋梦麟挑起眉,看向面色尴尬的母亲。 蒋母也不知道徐华秀为什么会忽然发那么大的脾气,这个侄女儿从小就被家人娇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脾气坏一点并不奇怪,平常她在自己的面前,也难免使些小性子。 可千不该万不该,自己儿子一年才回家一次,她凭什么动不动就摆脸色出来!? 蒋母也有些气愤,一是在此之前,他对不同意徐华秀留下来的蒋梦麟说了她的千好万好,现在定睛一看,竟然是个不知好歹打秋风的。 二是贴补了娘家人那么多年,蒋母有时候也颇觉得对不起蒋家人,特别是儿子,她并不希望在儿子眼里,自己只是个自私无能的母亲。可她本身能力摆在那里,让她干什么大事,实在是不容易。于是蒋母有时候也想着,自己的娘家给自己长长脸。 那知道好来好去,竟然喂出这么个不知进退的东西!? 蒋母一撂筷子,眼圈也红了。 蒋梦麟心底冷笑,现在觉得不好意思,热血上头收留人家的时候理智放在哪儿去了?蒋梦麟可不想出这个头,该给蒋母一些教训了。 可徐华秀这丫头不知好歹犯到自己的头上,多少要给些教训,否则假以时日,闹出什么大乱子,以为能够骑在自己脑袋上,可就不好看了。 蒋梦麟若无其事低头扒饭,对唉声叹气的蒋母视而不见,蒋母以为儿子生了自己的气,越发伤心,原本徐华秀刚来时的千好万好此刻一样都看不见了。 蒋梦麟瞥她一眼:“好好一个破亲戚被你喂地活像祖宗,一会儿我和她说什么,你要是再拆我台,我这辈子不回来了,看到这个样子我就生气。” 蒋母立刻怯怯地点头。儿子这次回来,说话办事都比以前长进了一大截,看着哪像是不懂事的孩子啊?一言一行比从前在W市的时候稳重了不知道多少。 这样想着,蒋母忍不住觉得愧疚起来。自己不懂文化,也不会办事儿,自从跟前夫离婚以后,一直都坐吃山空,没给孩子提供过什么好条件,好在这孩子早慧听话,自己竟然能赚够生活费,她这个当妈的没帮衬过不说,还老是三两句话被别人哄得晕头转向,老给自己找麻烦…… 蒋母想着想着,竟然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蒋梦麟心里烦的不行,简直为自己选择回来这个决定后悔不已。他现在算是知道那些结了婚又离婚的人到底怎么想的了,在外辛苦了一整年回到家一件开心的事情也找不出,不是哭就是闹,原本晦暗的心情现在更是糟糕透了。 蒋梦麟阴着脸丢下碗筷,起身大步就走到客房门口,抬起脚猛力一踹! “哐当”一声,客房大门几乎被蒋梦麟的一脚大力整个踹倒! 屋里蹲在书桌前一边玩电脑一边扒饭的徐华秀被吓得整个人跳起来,饭碗砸在地上,碎的遍地都是。 蒋梦麟扫一眼电脑屏幕,在玩打地鼠呢。 可真是好心情,搅合出了那么一堆事儿,她倒是和没事儿人一样理直气壮地玩起来了。 蒋梦麟从兜里掏出根特供,深吸了一口,一转身在徐华秀的床上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口懒洋洋地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地方来的亲戚,住在这里,你就得守规矩,该干的活儿一样不能少,该交的房租也别拖拖欠欠的了,除了你那对命不长的爹妈,没人该无偿养着你。” 徐华秀蹭的站起来:“你说谁爹妈不长命呢!我看你才是短命相!” “你够不知好歹的了,”蒋梦麟闻言笑了笑,“我可不是不打女人的君子,惹了我,我可不会跟你客气,你刚才这句话,值十个嘴巴子,偷看我洗澡,对我掉脸子,还偷配我房门钥匙,你他妈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啊?” 说着,蒋梦麟站起身一扬手甩了她一耳光:“我算对你客气的。别当我妈好欺负,我就得被你骑在头上。以后我回家,你就给我卖力地笑!笑不出来,就好好在屋里呆着别出现在我面前!再让我看见你这么张死人脸,我把你脸皮一整个剥下来!” 徐华秀被蒋梦麟打得扑在桌子上,捂着脸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蒋梦麟。 蒋梦麟上前将烟屁股在她锁骨处一摁,捻灭了,才冷冷的笑了一声:“我妈不是给你吃白食儿吗?没关系,从今天起,我把她的生活费一起断了,房东的房租你们俩自己想主意,吃喝拉撒我也不该欠你们的,该出去上班工作站街随你便,房东出面把你们赶去什么地方住,也不归我管,我今天揍你,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寄人篱下,就有点谦卑的样子,我是这家里正牌主人,你要耍脾气,给我关了门一个人耍,我没耐心包容你。” 蒋母被蒋梦麟忽然大发脾气的模样吓了一跳,立刻扑上来想要劝架,徐华秀给吓得嘴唇都白了,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 蒋梦麟厌恶的看她一眼,心里盘算着该让蒋母知道人间疾苦了,于是对上来拉架的蒋母一挥手推到了一边,拎起行李起身到玄关穿鞋子。 蒋母追出来,呜呜的哭:“小麟你去哪儿?” “没心情,回去了。”蒋梦麟干干地回答了一句,然后瞥一眼蒋母,皱起眉头,“这祖宗你爱怎么养怎么养,只一样,别拉到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说罢,蒋梦麟穿好大衣开门出去,大门关上,客房里的徐华秀凄厉的大哭了起来:“姨妈!!他欺负人!!他欺负人!!!” 第二十八章 蒋梦麟去了哪里? 还是腊月二十六,他自然不可能顶着寒风在街上溜达,一个电话,方才来给他接机的人赶忙就到了,那个瘦巴巴油腔滑调的小子名叫高翔,是白少锋他那个开古玩店的舅舅手底下的人。 蒋梦麟搭着他的车打着哈欠,中午还没过,外头寒风刺骨的,蒋梦麟心神一荡,想起W市的两个老人,开口说道:“去H市大厦。” h市大厦是整个H市乃至Z省最有身价商场,商场云集各类一线品牌,自然消费不低,蒋梦麟自从赚钱以来,倒是极少有什么花销,只是这回前去探望两位老人,总不好空手前去,恰好高翔是个惯会讨好人的,有他在也算是物尽其用。 W市的天气是出了名的恶劣,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高翔了解了大概,便带着蒋梦麟扫荡起货物来。白少锋的舅舅手里有H市大厦的白金卡,算作贵宾待遇,蒋梦麟知道这回要买的东西估计不少,干脆让商场派人拖了辆载物车跟在后面。 买了两双进口的羊毛暖靴、两套简单大方的大红色寿字图案御寒冬衣、皮草袖筒,蒋梦麟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买些补身的药材,于是带了高翔就准备下楼,却在楼梯口,碰上了一群意想不到的故人。 蒋方舟在楼下抬头不经意间一扫,顿时满腔激动,儿子! 他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听到儿子的消息了,因为和刘雅感情平淡,自然不可能对刘力扬升起什么爱屋及乌的想法,一个中年男人,情场跌跌撞撞,怎么可能不想儿子! 他的激动情绪很快吸引了刘雅的注意力,刘力扬也循着他的视线一同望了过去,脸色顿时就黑了半截。 刘雅替他在帝都找的那个人是个半吊子,上学到最后刘力扬还是得参加高考,最后离B大的分数线差了将近十分,还是刘雅花钱摆平了关系才买进去了。企管系的学生,不是背景深厚,就是本身确实有真才实学,靠走后门进来的刘力扬怎么可能混得好?有钱人嫌他寒酸,书呆子看不起他成绩差,刘力扬几乎是咬着牙在内省吃俭用对外挥金如土,才拉回了几个帝都富二代的友谊。蒋方舟对他在帝都的高消费已经渐渐有些不满了,言语中也能显露些出来,所以自从到了帝都之后,刘力扬的日子开始越来越紧巴巴。 最让他不忿的,还不是生活上的日渐拮据,而是蒋梦麟对他的不屑一顾!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刘雅亲自开口让自己和他交好,自己连说句话都懒的对他说,那么小小年纪,心比天高,偏要买进人才济济的B大企管系,还营造出是自己高分通过的假象,享受不知情的傻瓜们奉承他天才的感觉?真虚伪! 偏偏叫刘力扬生气的是,那群帝都的富二代官二代还真吃这套!往日里那些人对自己的精明都到哪儿去了?怎么对上蒋梦麟,一个两个的,就真都相信他有真材实料了?也不用脑袋想想,一个小山村出来的乡巴佬,到帝都,休学了半年,居然考上全国分数线一等一的B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刘力扬对蒋家,实际上一贯是有些看不起的。蒋方舟是个实打实的暴发户,虽然比普通的暴发户有点文化,但这无法掩盖他是个暴发户的事实,言谈举止、对内对外的每一件事情,都比不上刘力扬漂流海外所见到的那些一二代贵族们的做派。 身为暴发户的儿子,蒋梦麟又能好到哪儿去?别以为伪装出温和儒雅的表象自己就会被他骗过!只不过刘力扬没那么傻,蒋梦麟在系里人缘好那是出了名儿的,B大里在读的学长们,包括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伪装中庸的官二代,都能和他聊到一起,系里追他的女孩子们就他所知道的就有七八个,他当然不会那么没眼色直接跑别人面前把蒋梦麟戳穿,但蒋梦麟的人缘那么好,这代表了什么? 那些帝都的乡巴佬都吃这一套呗! 论起装,谁不会啊?刘力扬于是也学起蒋梦麟对什么都平平淡淡的样子,有人来和他打招呼,就拉出精确的笑容点头问好,然后暗地里拼命地补充课内外知识,但求要天南海北新闻政局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这在学风开放政治气息浓郁的B大,确实是有点用处的。加上刘力扬跟个傻大款似的三天两头请同班同学吃饭,出手大方又不爱计较,别说,他的人缘还真是渐渐好起来了。 虽然那些公认的背景深厚的学长们还没有把自己当回事,但刘力扬尝到了甜头,已经更加有自信,自己一定能把那个一无是处的蒋梦麟打得落花流水了。 蒋梦麟看到蒋方舟,连步子都不带顿一下,直接抬脚进了电梯。 蒋方舟这下慌了神,儿子这是在怪他呐! 他一拍大腿慌忙就朝电梯上跑,嘴里喊着:“小麟!小麟!爸爸在这儿!” 蒋梦麟皱着眉,却不好装作没看见了,半冷不热地把迈进升降梯的腿缩了回来,眼皮子一抬:“哟,真巧。” 跟在后面的刘雅脸色立刻难看到极点。她一瞧见蒋梦麟,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蒋梦麟划得那一刀又快又狠,直直地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惨烈的大疤!在蒋梦麟面前,刘雅说什么也硬气不起来,索性不往前走,远远地坠在了后面。 蒋方舟自然感觉到了儿子的疏离,心下立刻一凉,悔意更甚。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原本好好的家一定要拆散,却娶回来一个比李月玲还要木讷的女人!连唯一的儿子都不和他亲近了! 这就是刘雅的功夫还不到家了。人呐,装模作样一天两天,还是游刃有余的,可要是让她一如往昔地装模作样一两年,没有一定的功力,还真是有点困难。更何况,刘雅的日子,除了那道伤,实在是顺遂地很,久而久之,不免就放轻了戒备,慢慢显露出许多从前的恶习来。 要不怎么说呢。软绵绵的鼻音、举手投足的优雅典范、眼波流转和双颊轻红,能是与生俱来的吗?!要维持这个,可不是一般的累,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刘雅又何苦要这样委屈自己呢? 一个官家小姐,从小就在一手遮天的父亲的保护下横行霸道,要什么有什么,难免会养成一些恶习。比如……挥金如土,再比如,强烈的掌控欲。 刘雅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蒋方舟平日出去应酬,过了晚七点,那查岗的电话是完全不带停的,十分钟一个,绝对不可能低于这个频率。打不通?关机?有什么好怕的,直接打电话给助理、秘书,他们总不可能关机吧? 到公司巡视一圈,直接开除了几个盘正条顺的女前台,换上几个倒胃口的中年妇女,还口口声声是蒋方舟作风不正派。 几次下来,蒋方舟只觉得自己衰老地更快了,简直对自己以前和刘雅生死不移的爱情觉得无法理解。 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小麟……”蒋方舟的精神有点萎靡,即便是笔挺的啤酒肚和红光艳艳的酒糟鼻也没能掩饰住他眼里的疲惫,“挺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样?” 蒋梦麟厌恶地扫了一眼蒋方舟已经有点微秃的脑门儿,皱了皱眉头:“我挺好的,确实好久没见,不过我现在有事儿,不如咱们改天遇上了再聊?” 蒋方舟被蒋梦麟毫不掩饰生疏的话噎地一滞。 刘力扬哼笑着开口:“小麟,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大过年的,你被跟吃了火药似的。你平时在学校里对我不尊敬,我都不说什么,但对长辈你可不能这个态度。” 蒋方舟对刘力扬隐含教训的话听得皱起眉头—— 我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拖油瓶来教训了? 但听到后面的话,蒋方舟又颇有些吃惊:“学校?小麟现在在读大学?” 怎么可能,蒋梦麟现在才……十六岁吧? 蒋梦麟好像才看到刘力扬的样子,惊讶地挑起眉头,对面色尴尬的蒋方舟开口:“这位是……?” 他转过头,故作好奇地看着刘力扬:“刘同学平时在学校挥金如土,出手大方,可是出了名儿的,没想到竟然还是亲戚?真是荣幸,以后还请多多照顾了。” 刘雅一听就知道不好,立刻出面来打圆场,心里使劲儿地埋怨刘力扬。 刘力扬从没把他和蒋梦麟同班的事情往外说过,刘雅也从来是毫不知情,否则今天也不会被蒋梦麟一句话打得阵脚大乱。 刘力扬花的钱是哪个的?不就是蒋方舟的吗?蒋方舟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高兴看到自己赚的钱被一个外姓人挥霍,刘力扬和蒋梦麟在蒋方舟心里地位的差距,刘雅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 果然蒋方舟的脸色立刻变得风雨欲来:“挥金如土?出手大方?力扬,你在帝都就干了这些事儿!?” 蒋梦麟对着这一家子即将吵起来的人,在心里嘲讽地笑笑:“父亲要处理家事,我就不多搀和了,晚点还要去看爷爷奶奶,我就先走一步了。” 蒋方舟呆了一呆,刚想出口挽留,就看蒋梦麟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力扬还在原地为了蒋方舟落他面子的话气得不行,眼神阴狠狠地盯着蒋梦麟离开的背影,真是棋差一招,竟然被他摆了一道。 蒋方舟可不管这个,蒋梦麟说的那些事情让他很不高兴,回过神来,看着担忧的刘雅,蒋方舟立刻开口说道:“我辛辛苦苦赚钱,不是为了让他挥霍的!反正你想办法,再生一个孩子,我蒋家的钱,总得有个自己人继承。力扬明年的生活费,减半吧。” 刘力扬愕然地睁大眼:“减半?那我不是连油费都不够了!?” 蒋方舟眯起眼:“你上学开什么车?留在家里就好了,平时在学校里,该有的花销差不多就行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刘力扬心头大恨,全是那个蒋梦麟搞的鬼! 刘雅脸色也有些发白,垂下头去,捏着衣角狠狠咬紧牙关—— 你平时在家连碰都不碰我,让我去哪里生个孩子? 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蒋家亲戚姑子中间做好的布置,以及晚上去往公公婆婆老宅后计划之中的事情,刘雅心绪又渐渐平缓了下来。 不对! 刘雅忽然想起,那个死孩子,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他要去看爷爷奶奶!? 第二十九章 刘力扬被下了面子心情很差,蒋梦麟一天之内碰到两回讨厌的人情绪也不太好。高翔说什么也不同意蒋梦麟自己去找车子,于是买好了东西,就顺路开车载着蒋梦麟前往w市r镇。 天气很冷,可见度也不太好,车在省道上走了一个小时,高翔转了个弯,上了高速,打算绕一段路走另一条路线抄近路前往r镇,哪知到了一个岔路口,刚想要出站口,车子忽然轰的一声被撞得前行了近十米,前方的安全气囊也全弹了开,蒋梦麟一头扑倒在安全气囊上。 蒋梦麟双手捏成拳颤抖了半天,咬牙切齿地埋在气囊里骂道:“……操!” 高翔也被这一下给撞懵了,等到回过头来,气的怒不可遏,伸手从椅子下面就抽出一根粗实的棒球馆,嘴里骂骂咧咧:“哪儿来的操娘玩意儿,草,可真会撞,爷的大奔……” 他拉开车门下地晕乎乎站了一会儿,就挽起袖子来破口大骂起来。 没成想这不骂还没什么,一骂起来事情就大条了。 后头的车是辆g省牌照的莲花,车前盖整个被撞得凹了进去。车型不大,但打开门以后,眨眼间就下来两个肌肉鼓鼓囊囊的壮汉来,穿着厚厚的冬衣也遮挡不了他们满身的戾气,车驾驶座那小子探出头来,皮笑肉不笑地对那俩大汉就开口:“给他洗洗嘴,我擦,在老子面前骂这些不干不净的……” 那两个大汉下来一拳就把瘦巴巴的高翔给揍趴下了。 揍趴了高翔,两人又盯上了坐在副驾驶座的蒋梦麟,拍一拍车顶:“里面的,下来!不下来要你好看!” 蒋梦麟眯起眼,好嘛,我这儿真窝着火呢,沙袋就送上门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 他也不展露,和和气气地下车,关门,朝着两个壮汉浅浅一笑:“来的是哪路神仙?”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回头看着车里驾驶座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拍着方向盘哈哈笑起来:“哪路神仙?你爷爷的干活!说吧说吧,把小爷车子撞坏了,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高翔还没完全被揍晕,捂着淌鼻血的鼻子扶着车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什么怎么解决?我们按照交通法解决,谁肇事谁负责!” 莲花副驾驶上坐的是个女的,闻言娇声细气前仰后合地捂着嘴笑了起来,似乎是撑不住了,没一会儿,整个窝在了开车那小子的怀里。 那小子一把推开女人,打开车门下来,拉了拉衣襟,靠在车上,眯着眼,看去五官倒是秀气:“交通法?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今儿明明白白告诉你,肇事方就是你们。我就是法!” 那小子斜挑着眉毛歪着嘴邪邪的笑,蒋梦麟了然地暗自在心里点头。 自己这是碰上二世祖仗势欺人的把戏了? 高翔一口气差点没被气抽过去,还没等他开口报自己的名号,那俩大汉一人一拳头,彻底把他揍趴下了。 莲花小子眯着眼打量对他微微笑的蒋梦麟,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里,真正做主的就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笑面虎呢。他低头看一眼被撞的车牌号,不沾军也不占政,虽然车子还不错,但一个小老百姓,能耐他何? 蒋梦麟可没有和他和谈的意思,他现在拳头可痒着呢。 “你就是法?”蒋梦麟挑起眉头故作疑惑地重复了一句,抬步开始走近那个少年,到了近前,两两相望,蒋梦麟笑的文质彬彬,“那我倒是要看看……怎么个法!” 话音刚落,他就抬起拳头,毫不留情地朝着莲花男的鼻梁一拳砸去! 这一拳可凝聚了他一整天的怨气,他天生力气不小,之前一巴掌就能将刘雅给扇晕过去,现在他体格更加强壮,一拳下去,没把人鼻梁揍断算是不错的了! 莲花男万想不到他会那么快准狠地出手,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被众星捧月过来的,什么时候受到过那么不客气的对待?一时间眼冒金星的他捂着自己鼻血不断的鼻梁脑子都木了。 两个保镖一看,哪里还敢看着?立刻忙不迭奔了过来就要逮住蒋梦麟。 蒋梦麟可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这俩大汉不用动手,往地下一坐就能把凳子压塌了,一顿打下来自己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但他现在可没什么好怕的,手上不还有个更废的吗?加上宋清虚在他三分钟热度犹在的时候,可是好好指点过他几招的,于是蒋梦麟手上抓着莲花男的头发,哪里挥来拳头就往哪里撞,有人做掩护,蒋梦麟非但一点伤没受着,还好好摸了一把这个莲花男的翘屁股,这小子身材不错,颇合蒋梦麟的口味,如果不是性子太糟糕,收下做个床伴蒋梦麟倒也不介意。 莲花男被自家保镖收不住的拳头打得凄惨无比,嘴里嗷嗷叫着,又不停抽空出来恐吓:“你他妈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碾死你一根手指头都不用!” 哄!又一拳…… “……一根手指头都不用!!”莲花男满脸鼻血,还在不死心地怒骂,可保镖几拳打不到人,还误伤雇主,却是不敢乱动了,战战兢兢地收了手就围在车旁边预备救人。 蒋梦麟怨气出了大半,把莲花男的脑袋拉在面前,拍拍他脸颊:“你爸是谁来着?” 莲花男气喘吁吁,眼神锋利地几乎要杀死蒋梦麟:“我爸是g省省长!!你等着瞧!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g省省长? 蒋梦麟脑子飞速转动,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个人来:“你爸是吴革命?” 莲花男眼中得意:“没错!你现在跟我跪着磕头还来得及!”只是老子远不原谅你,就是另一说了! 原来是吴革命……蒋梦麟瞥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这小子开着的这辆炫目莲花,吴革命这家伙,贪污不少啊…… 蒋梦麟心里还记得,江老上任的这几年,反贪被摆上议题,是重中之重,这几年,几个大经济省份纷纷有人落马,g省省长……似乎是没躲过去来着? 蒋梦麟低头看着莲花男的眼神里不由带上些怜悯,但不幸的是,他破坏了蒋梦麟的心情,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 蒋梦麟咧嘴一笑:“正好,我打的就是吴革命他家小兔崽子!” 说罢,蒋梦麟大手一挥,将手上拽着的莲花男奋力一抛,丢到马路中间,趁着两个保镖去扶的功夫,一闪身上到跑车上,一把搂住车里那个惊恐万状的女人,直接在副驾驶的台子上磕晕了过去,飞快地发动汽车哈哈大笑:“我他妈让你看看什么叫碎尸万段!!” 汽车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原地猛然后退,刺耳的刹车声过后,车子倏然启动,毫不犹豫地朝着路中间的莲花男撞来!! 莲花男趴在路中间看着汽车逼近的画面几乎要吓晕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离死亡那么近过,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蒋梦麟这样不怕死的,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还敢下死手杀他的人! 车子在他思索的一瞬间就逼近了,莲花男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腿已经软了,保镖跑步的速度比不上跑车撞来的快,他满心绝望,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抓成了一团,只要下一秒,一声剧烈的撞击声过后,他就会魂飞魄散…… 蒋梦麟享受地感觉到他最真实的恐惧,眯着眼静静地微笑,猛力踩下了刹车。 刹车声尖锐到不堪入耳,但在这在众人的心中,几乎犹如天籁。 车子在距离莲花男鼻尖两厘米处刹住。 车后一条焦黑的,长长的刹车痕迹,扭曲地延伸到车底处。 莲花男的眼神已经彻底茫然了,再高度紧张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的一瞬间,他晕了过去。 两个保镖跪在地上扶着莲花男,连眼神也不敢朝蒋梦麟这里递一个。 蒋梦麟出了一口恶气,拽起副驾驶座上那女人的头发,上下瞄了一眼。 这女人似乎也不是个善茬?刚才笑得可真是娇美玲珑。 哼,什么狗东西,蒋梦麟对这些气质妖里妖气的家伙们没什么好感。 蒋梦麟伸手把她脖子上的玉佩拽了下来,权当做维修费了。再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是挺漂亮的。 一把撕开女人的衣领,蒋梦麟困惑地伸手摸了把这女人高挺柔软的浑圆胸部,心里很不爽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尼玛,硬不起来。 一定是自己遇到的女人们魅力还不够…… 蒋梦麟这样想着,肯定地点点头——嗯,绝对没错!虽然自己一直以来对男人更感兴趣,但女人什么的,赚了钱,不娶一个国色天香的回家,多亏本儿啊? 于是当晚宋清虚在部队里就接到了蒋梦麟破天荒打来的电话,那边劈头盖脸就问宋清虚:“我问你,女人最诱惑人的是什么地方?” 宋清虚也是个雏,听到这样的问题,他十分困惑。 但宋清虚也是个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雏的雏,于是他用非常冷静,非常淡定的语气回答:“胸部,很大很大很软很软的胸部。” 下一秒,对面的电话“哐当”一声,被凶狠地挂上了。 第一次被挂断电话的宋清虚有点委屈:“???” 第三十章 弱鸡高翔伤的不轻,蒋梦麟不得不将亲自驾驶着七零八碎的小破车下了高速,幸运的是,收费站的人查的并不细心,莲花男晕的七荤八素,两个保镖也被蒋梦麟的狠劲儿吓着了,没敢来拦,蒋梦麟找地方下了高速,是个不大的乡镇,先把高翔给丢到医院里,自己领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了到r镇的中巴车。 他倒是还没养出什么富贵病,中巴车里又挤又闹,小孩儿尿骚味汉子们的狐臭都不算什么,蒋梦麟对生活环境是真没什么讲究。就连公司里的几个日渐熟悉的好友有时候都为他的不忌讳讶异。他们哪里知道,上一世蒋母死后,蒋梦麟一个人远在他乡,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横冲直撞毫不畏人的蛇虫鼠蚁,最穷苦的时候,他一天只能吃两个五毛钱的白馒头,就是这种恶劣的生活环境,让他燃起了努力奋斗的雄心,哪知道最终都快要混出头了,却被蒋家的一场闹剧搅合地化为泡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途遇见了蒋方舟,蒋梦麟靠在车窗生感受着中巴车的摇摇晃晃,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原本被搁置已久的对于蒋方舟的仇恨,也渐渐浮上水面。 想起刚不久看到刘雅完全不同从前神采飞扬的样子,蒋梦麟勾起唇角微微地露出一个笑容,但立刻,就被那个不知好歹出面挑衅的刘力扬的身影所替代。 刘力扬…… 蒋梦麟舌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眼睛缓缓眯了起来,眼底深处,带着难以察觉的狰狞。 怎么把他给忘了呢?上一世,他可是不止一次惹到自己头上啊!这一世,原本都已经把他忘到脑后了,哪知道他竟然不知死活地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不远千里跑到帝都,偏偏要和自己上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 想起前段时间在学校里看到他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蒋梦麟摇摇头。 ——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了。 不过,刚刚在高速上碰上的那个高衙内,蒋梦麟可没有忘记。他被打的时候,口口声声威胁自己说,他爹是谁来着? 蒋梦麟当机立断,拿出电话来拨通白家的座机。 那头接电话的白少锋呜呜嗷嗷地开口:“谁啊!有没有眼色,人正在吃饺子呢!” 蒋梦麟立马就笑了:“这才腊月二十六,怎么就急着吃年夜饭了?” “小麟?”白少锋立马态度一变,贱兮兮地笑起来,“你不知道,我二伯带回来一二十多岁的新老婆,包饺子那可是一绝!回来我叫她再给你开顿火!” 白少锋二伯?蒋梦麟脑中立刻想起个人来:“他从瑞典回来了?” 白少锋的二伯白知义,是驻瑞典外交官,国内目前和瑞典的局势相对稳定下来了,他被派去那么多年,也很少回来一趟,白家这一次可算是大团圆了。 “是啊!还带回来一个会包饺子的老婆!据说是hk人,在那边留学的,被他眼疾手快逮回来了,可漂亮呢!”白少锋一边吃饺子一边吃吃地笑。 那边隐隐听到有人高声叫了句什么,白少锋朝那边喊:“没谁,是蒋梦麟来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就被白父接过去了,自从白少锋入股寰球后,白家人看到了实打实的收益,对蒋梦麟是越发客气起来,这会儿白父乐呵呵地就开口:“小麟?你可是难得来电话,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啊!” 蒋梦麟哈哈大笑,又给他拜年,两人客套了一会儿,蒋梦麟说出了自己打电话的意图。 “吴革命?g省那个?”白父很惊讶,“你打了他儿子吴九江?哎哟那可是他独生子,宠的跟眼珠子似的,你胆子可不比我家这臭小子小。” 蒋梦麟松了口气,白父话里虽然听着像是责怪,但着实没什么担忧的意思。 话锋一转,蒋梦麟又说起吴九江那辆价值不菲,风骚炫目的跑车。 果然,电话那头的白父哼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些不以为然:“这生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有他这蠢儿子在,吴革命不被双规是他好运了!” 过了一会儿,白父乐呵呵地又开口:“你不用担心,那姓吴的掀不起什么风浪,我言尽于此,有些东西,不太好说。” 蒋梦麟了然点头,想必是党内已经对这些大省的官员们有什么秘密的心动了,于是也不再多问:“那就多谢伯父了,替我谢谢白少锋安排的人,不过那个姓高的小子也忒蠢了,伯父您记得让白少锋通知人去h镇卫生所接他,我这会儿还有事儿,等过了年再登门拜年,祝您新年快乐哈!” 白父嚼着饺子乐呵呵地给挂了电话,饭桌上白将军威严地开口:“小蒋?” “嘿嘿,”白父嘿嘿笑,一看到自家父亲犀利的视线笑意立马去了一半,“您肯定没猜到,被您寄意重望的蒋小子也有跟少锋一样冲动的时候,他把g省长的儿子给揍趴下了。” “哼,”白将军脸上罕见的扯起一丝笑意,“果然还是小孩子,你找个时间把他这事儿给处理掉。” “哎哎哎!”白父连忙答应,饺子都差点噎在喉咙里。 ——老天爷,老爹脸上那个……是微笑?!尼玛,对外人比自家孙子还亲近,太没天理了! 白将军在心里暗暗地熨帖:他就说嘛,那天和蒋梦麟谈话的时候蒋梦麟一定提前做过功课了,现在一看,果然就是小孩子,自己那盘棋输的可不冤,自己可是毫无准备上场的。 当然,他有意遗忘了那盘残局自己已经钻研了很久的事实。 蒋方舟沉着脸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面的高速路牌,车里空调开得有点高,混合着香水与皮革的味道,有点难闻,坐在副驾驶的刘雅把车窗开了一点。 蒋方舟皱着眉瞥她一眼:“你干嘛?冷死了。” 刘雅小心地又把窗户关好:“没有,刚刚觉得有点晕车……” 蒋方舟更加不满:“那你刚刚上车前干嘛不吃晕车药!现在吐了怎么办?!车里的卫生可难打扫了!” 刘雅瞥了眼坐在后面的儿子,难堪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其实她并没有觉得晕车,只是怕儿子不舒服罢了,可现在反驳蒋方舟,肯定免不了一场争吵。 想起结婚前两人浓情蜜意的日子,那时候的蒋方舟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她也不是没在车里吐过,那时候的蒋方舟,最在意的就是她会不会不舒服,哪里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 刘雅咬紧嘴唇,含泪盯着窗外。 刘力扬听着自己母亲被教训,有点不满:“蒋叔叔,大过年的,你干嘛说话那么冲?” 蒋方舟刚刚遇上儿子憋下的一肚子火气立刻被他这一句话引爆,他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发出“吱呀~”的刹车声,立刻停靠在了路边。 刘雅吓了一跳,赶快转身去捂儿子的嘴,被刘力扬一把甩开,刘力扬从刚刚被扣零花钱的时候就开始不满了。枉他前前后后口滑舌甜地喊了那么长时间的叔叔,果然后来的就是比不上亲生的,一出事情就看出来差别待遇了。 他冷冷的白了蒋方舟一眼,有什么了不起的,土大款一个…… 蒋方舟眼神冷冷的:“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大过年的非要我抽你?知不知道怎么尊重长辈,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说人话吗?!” 刘力扬也惊愕了,往日里蒋方舟对李月玲再怎么不客气,也从没说过这样难听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刘力扬可不是息事宁人的性子,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教训过呢,立刻就在车靠椅上狠狠一锤:“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干什么了你凭什么抽我?我不尊重长辈?刚刚蒋梦麟对你就尊敬了?怎么不见你开口说他!?” 刘力扬不提他还好,一提他,蒋方舟心里火气更甚。 在他想来,要不是刘力扬不识相地出声打扰,蒋梦麟定然不可能那么快就跟自己告辞的,自己的儿子他还能不了解吗?全是给这母子俩给搅合的! 蒋方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越想越恨,那杀人般的眼神把刘雅吓得不轻,缩在椅子里就呜呜的啜泣起来。 曾几何时,她如何想得到,嫁给自己以为的真命天子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这样的生活? 刘雅的啜泣声让两个怒火上头的男人稍稍冷静了下来,蒋方舟扫她一眼,皱起眉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大过年的……” 话里虽有怒气,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微微沉淀了下来。 刘力扬也轻声哼了哼,扭头去盯着车窗户,谁也不搭理了。 好像今天自从看见了那个蒋梦麟,就开始诸事不顺起来,那个蒋梦麟果然是个扫把星,走到哪里都要和自己作对! 想起自己被扣的零花钱,刘力扬似乎已经能看到帝都的那群好友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眼神了,刘力扬愤怒地狠狠捏紧拳头——蒋梦麟……自己终有一天要让他好看! 刘雅哭声奏效,低泣了一会儿,蒋方舟眉头紧皱喝了她一句,这才停下。 重新发动了汽车,蒋方舟没好气地看了刘雅母子一眼,嘴里冷冰冰地说道:“一会儿回家,见了爸妈,该有的礼数不要忘了!爸妈好不容易才同意我回来过年,家里亲戚都在呢,我还没和他们说你也来的事情,到时候给我丢了脸面,以后你也别出现在镇子上了。” “还有你!”蒋方舟对刘力扬又说,“一会儿见了爷爷奶奶,把你的脾气收敛收敛,他们可不会对你客气。” 言下之意,就是刘力扬这个外人,在蒋家名不正言不顺的,得自己掂量掂量态度。 刘力扬自然不可能听不懂,冷冷的哼了一声,就算答应了。 刘雅垂着头,眼睛红肿湿润,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她心里也很没底,自己和蒋方舟的婚礼,两位老人特意赶来家里破口大骂连声诅咒,刘雅对他们自然不可能没有怨恨,但,这又能怎么办呢? 她爱蒋方舟,自然希望以后死后能葬在蒋家的祖坟里,这一切的决定权全在两位老人手上。 更何况,蒋方舟和她的感情已经出现了裂纹,如果不抓紧拉拢两位老人的心,自己在蒋家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从小接受面对困难教育的刘雅不想去躲避,她该做的,是怎样将自己的劣势扭转过来,而不是一个人躲在阴影里自怨自艾。 想到前段时间来城里和自己相谈甚欢的几位妯娌,刘雅的眼底浮上一丝算计,两分犀利。 凭自己的手段,总有一天会,会铁杵磨成针的! 第三十一章 蒋梦麟到达r镇老宅时,一屋子亲戚正聚在大堂里揉面皮剁菜肉,预备包饺子。 z省某些地方的生活习惯,和北方有许多贴近之处,比如说过年要聚在一起包饺子,乡里乡亲地串门聊天取暖,打牌推长城,腊月一到,每家每户就热闹的要命。 蒋梦麟拎着大包小包进屋大叫:“阿爷!阿奶!我回来啦!!” 里屋热闹的讨论声安静两秒,忽然传来蒋奶奶的尖叫,下一秒,小门里冲出来一个身形微胖的老太太。 蒋奶奶惊喜地看着许久未见的金孙子,眼泪都快下来了。天知道自从儿子离婚之后,她没了孙子,是怎么苦过来的。 那可是一天三顿不落地哭,一开始,想要给他打电话,可心里又实在觉得对不起小孩子,愣是提不起那个勇气,蒋奶奶是日也哭夜也哭,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只要能见孙子一面,下一刻死了也值得。 蒋老爷子为了这个事儿,天天发愁,他自己也想孙子,可也和老伴儿抱了一样的心思,老两口谁也不敢去打电话,生怕孩子会开口埋怨他们俩。 这种情况,还是在蒋梦麟到了帝都,开始打电话报平安才渐渐有了好转。 蒋奶奶虽然想孙子,但有了声音的慰藉,也比从前要稍微精神了些,加上最近越见出息的孙子还开始渐渐给他们寄钱了!蒋奶奶那可是自豪地不行!要知道,金孙可是去了大城市帝都上的大学!不光学习厉害,还能攒下钱来孝敬老人,在这十里八乡,算是独独头一份!邻里街坊的,谁不羡慕他们的好运气? 可自豪过后,老太太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下这笔钱的,小孩儿一个人在帝都够难的了,虽然他说带家教工资高又轻松,但现在世道艰难,谁不知道啊?他们俩本来就不缺钱,哪儿能还要没成年的孩子倒贴?但连续注销了三个账户还被蒋梦麟找到然后打款后,老两口终于消停了,一边儿担忧并骄傲着,但对着儿子,可却是越来越不顺眼。 蒋方舟这一离婚,算是把蒋家的清誉败了个干净,蒋老爷子是个传统的人,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但却生生养出了好几个大有出息的儿子,心里的风骨不比读书人要少。蒋方舟抛弃糟糠之妻,是为不忠;丢下幼小亲生子,是为不慈;勾搭外来风骚女人,是为不义;不听父母劝告,是为不孝。这样的儿子,要来有什么用!? 尤其是那个外来的女人竟然还把自己之前生的儿子带进家门,蒋老爷子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断了要和儿子联系的念头了。 但夫妻俩离婚,最受苦的还是孩子,蒋方舟越面目可憎,蒋梦麟就越引人怜惜,蒋家二老一直以为,自己只怕是这一生见不到这个孩子了,哪里会想得到,他大过年竟然会一个人跑来那么远的地方! 老太太见到蒋梦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尖叫了一声,颤颤巍巍就要扑过来抱,跟在后头的老爷子拐杖瞧着地板“咄咄”地响,走得飞快,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蒋梦麟看他们这样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一时间竟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吸了吸鼻子,调皮地笑了笑:“阿奶!阿爷!我回来看你们了!” 话音刚落,就被紧紧搂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耳边听到蒋老爷子带着哭腔的骂声:“臭小子!大过年的回来干嘛?帝都离这里多远啊……你一个小孩子也敢……” 蒋梦麟微微笑了。 真是嘴硬的老头子,简直可爱极了。 “哎哟!哎哟!你们瞧!金子做的!” 蒋梦麟俯身认真地给一脸幸福的蒋奶奶戴耳环,是他特意为蒋奶奶带回来的纯金大花形,金灿灿的十分耀眼,虽说在蒋梦麟看来土气了些,可一辈子没带过首饰的蒋奶奶实在是满意的不行。 穿着暖融融的羊毛靴子,换上大红色的大外套,带上毛色油光水滑的毡帽,老两口尽情地和所有邻居们炫耀,老太太摆弄着手上巨大的金戒指,老爷子抽着孙子给买回来的烟枪,手上掂量着自己从前只见过地主老爷们用的鼻烟壶,稀罕的不行,跟朋友们一个劲儿地讨论。 蒋奶奶这一身大寿般的华丽打扮,可是叫一块儿的亲戚们给羡慕地不行,一个两个众星捧月般围着她,把她给乐得笑不拢嘴,这一辈子,她还是头一回那么风光! 儿子们虽然出息,但从来没有那么贴心的照顾过老人家的面子,说白了,给多少钱多少好处,那都是虚的!人活到老,最重要的是什么?一张脸呗! 蒋梦麟的几个伯母也乐得够呛,这回过年她们正巧把爹妈一并给叫来过年了,也都分到了好处,一人一盒大燕窝,外加一根看去特唬人的百年老蔘!她们自己夫妻也各人得了贵重的大年礼,大伯母的儿子虎子正抱着罕见的遥控汽车黏在蒋梦麟身边求虎摸,这侄子可真是给她们在娘家人面前赚到了无数的脸面!怪不得老人家那么疼爱,就是自己见了,也恨不能多宠爱宠爱呢!长得也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听说十六岁就上了大学! 想起前段时间和妯娌到了w市碰上的那个妖妖调调的弟媳妇儿,几个伯母相视摇头:小弟这回,可真是瞎了眼了。 但很快,和乐融融的气氛就被一声鸣笛声打断,门口冷不丁传来蒋方舟的喊声:“爹!娘!儿子回来拜年啦!” 气氛诡异的冷凝了下来。 火盆里的炭火跳动了一下,照在蒋梦麟的脸上,映出他眼底复杂难辨的神色。 真是太巧了……蒋梦麟在心底冷笑,他们竟然也来了?真是好大的狗胆! 老两口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反射性的就去看孙子的脸,却看见蒋梦麟一脸落寞地盯着火盆,脸上的神色要哭不哭的,立刻心疼坏了。 早知道孙子要回来,鬼才会让蒋方舟回家! 老两口在心底暗暗后悔,但却没能够阻止蒋方舟进屋的脚步,迈进里屋的瞬间,蒋方舟完全没注意到在座众人诡异的神色,开口便是:“我带小雅和力扬回来给你们……小麟!?” 蒋方舟一看到儿子,登时又惊又喜,话说了半截全忘光了,立刻就跳了起来,三两步跑到儿子身边:“小麟!?你怎么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怎么不通知爸爸一声?爸爸好顺路去接你啊!?” 蒋梦麟冷冷的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不劳您费心了,外头可还有人等着呢。” 还没等蒋方舟为了儿子这神似吃醋的举动高兴,蒋梦麟的后半截话就让他心凉了半截,立刻尴尬不已地半蹲在蒋梦麟身前,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自己老子,自己真是脑袋坏了,早知道儿子要来,干什么要把她们带回来啊! 蒋老爷子气的手都发颤了: ——他把外头那野女人和拖油瓶都带回来了!?他到底还要不要脸面!? 蒋母一听到儿子刚刚的话,也气的差点晕过去。 刘雅和蒋方舟虽然结了婚,但老两口从来没有承认过刘雅是家里人,一直用野女人、骚狐狸来替代名字的,大过年的,邻里街坊乡亲们都在,蒋方舟就这样大喇喇地开口说把那女人带了回来,简直是臭不要脸! 蒋老爷子的棍子毫不留情地就落在儿子脑门儿上了,蒋方舟被打的一懵。 看着儿子额头上的红痕,老爷子声音低低的:“外头那两个人,从哪里来的,你给我扔回哪里去,别再大过年的送你爹妈进棺材!” 围观的邻居们纷纷识相地起身告辞,陆陆续续出了门,看到站在大门口的刘雅母子,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的,嘴里啧啧地感叹现在外面社会的开放。 刘雅努力隐藏自己脸上的伤疤,心里恨得不行,刘力扬直接脸绿了。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啊?!被一群乡巴佬当猴子似的指指点点,话里话外的还没什么好形容词……凭什么啊! 刘雅愤愤地压住想要骂人的儿子,两人转过身去面对墙壁,刘雅低低的说:“不想让你蒋叔叔赶我们走,你就安分点!” 刘力扬身子一颤,想起蒋方舟那个地产公司,哆嗦了半天,终于是把怒火压制下来了。 哪知道众人走后,等待他们的,却不是万里晴空。 蒋方舟在儿子面前被打,被打理由还是那么见不得人的。他也是个传统的人,现在的处境颇类似于一个宠妾灭妻的男人,正当着嫡子的面介绍受宠的小妾。可谁知道他心里的苦啊!? 要是这个小妾还一如既往的柔美娇憨,颇受宠爱,那她为了与她厮守,受点委屈也没什么了,关键是现在他对刘雅的感情,就连自己都摸不透! 离婚这事儿他不后悔,李月玲那种女人他已经厌倦了,能躲开也算是一件好事儿,但关键是,自己的儿子也没了啊! 现在他对刘雅,有感激,有愧疚,有怜惜,唯独最最重要的爱情……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要再离一次婚吗?他丢不起这个人了!更何况刘雅的父亲……可是w市一手遮天的人物,如果得罪了他,自己的事业也就完蛋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才不会没事儿带着刘雅往家里跑呢。 屋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众人正在僵持胶着,无言以对的时候,蒋梦麟的小伯母张佳开口了。 “妈,外面的风可不小,再说有什么事情,还是一家人关了门屋子里谈好些,总不能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吧……” 蒋梦麟闻言,冷冷扫过张佳一眼,她脖子上金灿灿的大项链耀眼的很。 发现了蒋梦麟的视线,张佳瑟缩了一下,有点心虚地垂下脑袋,但立刻,又故作无事地昂起头来。 蒋梦麟心中冷笑,贪财忘命?这小伯母,又是个拎不清的。 第三十二章 张佳也后悔的很,脖子上沉甸甸的金项链就像一个催魂咒,但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总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所以即使是很不情愿,张佳也不得不开口替刘雅她们卖个情面。 看到爹妈一瞬间投递过刀一样锋利的视线,蒋梦麟的小伯父忙不迭地起身去捂住老婆的嘴巴,小伯母也松了口气,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闭了嘴,但她一开口,也算是给几个一样收了好处的妯娌们壮了胆,几个大小伯母们也纷纷笑了起来,大伯母坐到蒋奶奶身边给她拍拍背:“弟媳说的也有道理,您看这大过年的,日子那么喜庆,小弟能想着大老远回来过年,也是孝心可鉴,您何苦非要给他不痛快呢?” “就是就是!”二伯母也黏上来,“更何况外头人来人往的,少不了有人在背后嚼我们舌头根子,这一闹不是更让人看笑话么?还不如让她们都进屋来,该教训的大家伙关起门来,教训个够,不是更好?” 蒋梦麟冷眼看着她们几个,轻声哼了一句:“伯母们倒是和她关系挺好,说来说去,可不就是拿人的手短么?” 他这话一出口,几个人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大伯母是个教书的,脸皮薄,被他一讲自己也羞愧的很,可小伯母张佳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原本是蒋梦麟小伯父服装店里的营业员,今年不过二十来岁,和蒋梦麟的小伯父,差了将近一轮,年初才结了婚,正式转名蒋太太。 她不过小学文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混了一身的油滑,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最不耐受委屈,现在当面被人戳穿了亏心事,哪里忍得下?当下炮火一转,对准了蒋梦麟:“小麟这是怎么说的话?什么叫拿人的手短?她也算是我弟媳妇儿了,都是自己家人,干什么分得那么清楚?不是我说你,那么大的人了,对长辈也该有点礼貌,刘雅她之前做的事情确实不对,可她现在好歹是你继母了,你怎么能这样当着面说她不对呢?” 毕竟所混的层次不一样,在张佳看来,蒋方舟离婚结婚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若不是蒋家人太老古板,这种事情寻常连风浪都激不起一丝,这个侄子似乎也太把事情小题大做了,得理不饶人可不是什么好品性,自己作为长辈,该教教他道理。 蒋梦麟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在教训我?” 冷哼了一声,蒋梦麟给自己坐在一旁脸色尴尬的小伯父递了个眼神:“我这‘小伯母’的话,小伯伯听了什么感想?还是说,您也是这么想的?” 张佳见他直接越过了自己去问老公意见,顿时柳眉一竖,就要发火,哪知道后头忽然传来丈夫隐含怒气的骂声:“丢人的东西!给我闭嘴!” “我!”张佳满不服气地转过头还想再说,蒋梦麟干脆眯起眼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就把她未出口的话全部噎回去了。 缩在丈夫身边,张佳低着头,捂着被丈夫掐青的伤处,咬牙切齿地胡思乱想。 ——蒋梦麟刚刚,实在是没有给她留面子,虽然张佳知道自己奉子逼婚的手段不太入流,但她从没想到过,自己在这个家里,竟然会那么没有地位! 前段时间刘雅拼命的示好和讨好让她有点昏了头了,以前的张佳,在蒋家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现在来了一个弟媳妇儿,家里有背景,位高权重的,一口一个嫂子,一口一个姐妹,把她捧得差点忘乎所以,要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这样贸然轻易开口替刘雅说话。实在是刘雅出手太过大方,蒋梦麟有一句话,实际上是戳中了她的痛处——那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但不管怎么样,侄子也不该在大过年的亲戚面前那么不礼貌地说出来吧?刘雅是她的弟媳妇儿,蒋方舟堂堂正正的大老婆,甭管她是怎么上位的,反正现在的她,就是蒋方舟枕头边上的蒋夫人!蒋梦麟一个小辈凭什么去质疑!? 张佳眼里含着屈辱的眼泪,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脚面,这个侄子,实在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竟然敢当面就给自己难看!自己这一回是叫了爹妈和妹妹一块儿来的,回了娘家,她们该怎么看自己?那几个从小就不对付的姐姐原本就妒忌自己嫁了个好归宿,这下嘴里肯定不会留情,都是这个臭小子害得!他爹离婚离得真不冤!活该他有娘生没爹养! 蒋梦麟从来没有把张佳放在眼里过,自然不会再去注意她的动静。不过刘雅她们,蒋梦麟倒是觉得有点意思了,这个刘雅处心积虑地想要回到蒋家老宅,甚至不惜冒着被轰赶出门颜面尽失的风险,到底是图了什么呢?难不成,她还真的爱上蒋方舟?想要得到蒋家人的承认? 如果不是这样,她日思夜想地出招想要两个老人接受她,到底是图什么呢? 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他当然没有想到,因为他的介入,所有的事情都和上一世有了天翻地覆那么巨大的差别,毁了容的刘雅与蒋方舟的爱情保鲜期短暂的不可思议,刘力扬也不和上一世那样受尽宠爱,而是因为各种原因被蒋方舟打从心底嫌弃,反倒是他这个上辈子完全不入眼的儿子,占据了蒋方舟的所有注意力,可以说一切的根源追溯,只能从蒋梦麟划刘雅那一道赌上了未来的刀疤说起。 而刘雅这个聪明女人,当然能看得出丈夫对自己有意无意的嫌弃,为了稳住自己在蒋家的地位,她不得不做出这样孤注一掷的决定,蒋梦麟的存在,对她来说,如同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高压炸弹!尤其是蒋方舟有几次有意无意当她的面说起要和李月玲抢夺儿子的抚养权之后,刘雅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她的父亲虽然在w市很有声望,但刘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刘父暗地里究竟有几个私生子,这是连刘母都无法完全知晓的问题,他们不会乐于见到自己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再回来吃刘家的老本儿,想要在刘家维系自己的尊严,蒋家的支持必不可少! 那一次转正的问题在医院闹得太大,刘雅治伤的医院是市里最大的公立医院,单只w市政界的领导们,就有许多会在那里公费医疗,蒋奶奶那一场大闹完全没有给她留下一点点颜面,各种恶毒的揣测和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传播的飞快,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刘父的前程。 刘父毕竟只是个二把手,被书记拎到办公室当面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会是什么感觉? 知道了女儿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刘父恨不得下一秒就在市政府里撞死!下属们有意无意的打量眼光,让这个一辈子享尽官僚风光的老领导恨得牙都痒了,要不是为了名声上不太难看,刘父简直恨不能立刻就休了刘雅的母亲,扶正那几个替他生儿育女的二奶,可是在这风口浪尖上,他却也不敢这样做。 这也间接给了刘雅喘息的余地,虽然刘父气得不轻,可当他看到女儿三番两次送来那些贵重赔礼的时候,却渐渐动摇了。 刘母也算是因为这个,在家里有了更稳定的地位,也就是说,假如哪一天她被蒋方舟毫不留情地下堂,那么不光在蒋家她会颗粒无收,就是刘家,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更何况,蒋方舟的公司越办越大,资金也越来越雄厚,她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失去了丈夫宠爱的女人,必须为自己想一条退路,她现在,只能靠儿子了! 就算是不为了自己,她也得为了刘力扬着想!有了那间公司,刘力扬就等于有了一个与别人与众不同的起点!等到他真正掌控了蒋家的公司,那么不管是蒋家二老还是那个惹人生厌的蒋梦麟,都无法奈何她了! 为了光辉的未来,现在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蒋梦麟却是不知道这一点的,蒋方舟那个公司,他现在还不可能放在眼里,虽然现在的地产业都非常暴利,蒋方舟的事业也在稳步上升,但比起寰球来,还是有些不够看。 寰球只这半年的收益,就几乎完爆了蒋方舟累死累活打拼到现在的所有资产了。这也是蒋梦麟从一开始处心积虑要和那群官二代们打好关系的最主要原因,不论在哪个年代,有一句话都永远不会过时: ——朝中有人好办事儿。 蒋梦麟的关系,那是比铁打的还硬,蒋方舟再怎么出众,不过只是经营一个地方上的小公司罢了。 大过年的,蒋梦麟也不想自己找气受,小伯母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个眼界短浅些的妇人罢了,他倒没什么追究到底的闲心,只不过刘雅她们来了,不逗弄逗弄,怎么好意思放他们回去呢?让他们好去好回,可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于是蒋梦麟一改之前不屑的模样,笑眯眯地贴着蒋母开口说:“小伯母说的也有点道理,大过年的,都到家门口了,让她们进来喝杯水倒也没什么,奶奶您别生气。” 蒋奶奶大叹一口气,自己这孙子就是太心性纯良了,竟然还没看出来三儿媳的险恶用心,这种性子有自己护着还好,以后一个人在外面,不得被被人把骨头都吞了?刘雅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不能让她和小麟接触! 蒋奶奶脸色严肃,斩钉截铁地回绝:“不行!方舟,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她们俩都滚!二,她们不滚,我走!咱们蒋家人一块儿吃饭,带两个外人回来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阿奶!”蒋梦麟皱起眉头,给喘得厉害的蒋奶奶拍背,“小心气喘!” 蒋方舟给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但蒋梦麟会替他说话,还是大大超乎了蒋方舟的预料的,对比起刘力扬平日里心胸狭隘顽劣不堪的恶性,蒋方舟眼眶都红了—— 果然还是自己的种,贴心!自己绝对是瞎了眼了,那个时候竟然同意李月玲带走他,也不知道离开w市,这孩子有没有受苦。 蒋方舟这下子是完全选择性遗忘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听说能和刘雅在一起,怎么会去在意儿子跟了谁?现在他倒是把责任全部推给了李月玲,但在这之前,刘雅说不喜欢蒋梦麟的时候,是谁口口声声保证不会留下儿子的?当然,蒋方舟现在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了。 第三十三章 蒋梦麟现在倒是不想轻松放过那母子俩了,刚开始在h市大厦碰上的时候,刘雅眼里的恶意可以一丝没落地收进蒋梦麟眼里了,对她的不知好歹蒋梦麟一开始也是有些恼怒的。上一世蒋梦麟直接因她而死,转世后,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已经深深地印戳在蒋梦麟心底,让他寝食难安,昼夜难眠。 这种恨,轻易无法消解,必是要以不死不休结局的。 可最让蒋梦麟顾忌的,就是刘雅身后那庞大的刘家。 刘家族系盘根错节,触手伸展开来,影响极大。虽然刘雅的父亲只是个w市的二把手,可如果刘家仅仅只是这样,那上一世刘雅杀害自己,让刘力扬顶罪入监那时,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被一笔揭过? 刘父的亲兄弟,刘家父一代的老大,刘承沽,在下一届大会上,会被直接从一个偏远西部地区提拔到帝都任职,现年已经临近花甲的他,苦苦经营半生,终于在退休之前,坐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宝座。 一个帝都的局级干部,并且管理的是全国上下堪称最有油水的部门,他的权力比起某些部长丝毫不差,如果手上没有把柄,就连白家这样的人家大概都无法轻易奈何他。这样的人物,想要保住一个二线城市的小官员,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那个时候的蒋梦麟在他眼里,只怕连一只蝼蚁也算不上吧? 蒋梦麟回想着过去的一切,心头冷笑。 他现在还无法把刘雅怎么样,但给她寻些恶心,可是没什么手软不手软的。 “阿奶,”蒋梦麟笑着拍拍蒋奶奶的手,摇着头认真说:“我很讨厌她,我也知道您是在替我抱不平,但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大过年的,让她们进来呆一会儿又有何妨?嫁给父亲那么久了,也该来给你请个安的。” 蒋奶奶心里实在是不甘愿,可看着孙子眼神坚定,自己也确实担心闹出格了镇上的人要笑话,不由叹息一声,嘴里骂道:“请安?你也真是把她想的太好,我不让她进门,结婚那么久以来,她就连电话也没有打过一个!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好,连你妈的一个脚趾头都够不上!” 说罢,她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脸色尴尬的儿子,蒋方舟脑袋垂的低低的,面上止不住地恼怒,在心里把刘雅骂了千百遍。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个不着调的? 蒋老爷子低着头咳嗽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刘雅的电话,老太太没接着,他倒是接到过两回的,不过一听到声音就给挂了,又担心老伴儿生气,一直也没说过这事儿…… 不过……看到自家孙子瘦巴巴的小脸,蒋老爷子怒从心起—— 全是那女人害得!得让她吃点苦头! 蒋老爷子是不愿意出面澄清的。 刘雅被顺理成章地扣上了一个不识大体的屎盆子,蒋梦麟笑了笑,越过老太太,直接和老爷子使眼色:“阿爷?” 蒋老爷子瞥了孙子一眼,摇摇头,愤愤地跺跺拐杖:“让她们进来!” 老太太刚想说话,被孙子一拉,气呼呼地撇过脑袋去。 刘雅和刘力扬已经快被冻僵了,蒋方舟出门让他们进门的时候,刘雅楞生生擦点摔倒在雪地里,还是刘力扬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大出洋相。 刘雅努力在脸上扯出谦逊的笑容,刘力扬在外头已经被她教训了快一个小时,现在什么脾气也不敢往外冒,低着头乖乖地跟着母亲朝里走,刘雅的话他是听明白了,蒋方舟的公司有没有他的一杯羹,决定权全在里头那俩老人手上,自己今天来的任务,就是要讨好他们。 刘雅带刘力扬来,确实就是为了使怀柔策略,在她看来,两个老人家都这个年纪了,一直孤零零地呆在老家,也没个人陪着说说话。刘力扬的年纪比蒋梦麟大不了多少,长得也俊秀,两个孤独已久的老人家怎么可能不想念孙子呢?这大过年的,她又买了贵重的礼物,再让刘力扬撒撒娇,说不定能取到什么意外的效果也难说呢? 其实她这算盘可真没打错,要是蒋梦麟这回没有回来,她这计策说不定也就真的能收到什么效果了,但可惜的是,蒋梦麟这回的现身将她的如意算盘立刻打碎了个一干二净,老人家再喜欢小孩,也有个底线,亲孙子和拖油瓶,选择哪个,自然不言而喻! 刘力扬再可爱,能有蒋梦麟亲? 刘家母子进屋后,因为光线不好,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边烤火的蒋梦麟。 刘雅小心地赔着笑脸,把手上的礼物塞进坐在人群中的蒋奶奶手里,嘴里笑着说:“妈,新年快乐……” 蒋奶奶权当没看到她,闷不吭声地缩着手。 刘雅出师不利,尴尬地举着胳膊,不敢放下,蒋奶奶也不接,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几个嫂子。 张佳刚刚受了气,正乐于和蒋梦麟对着来,也不顾丈夫的阻拦,起身接过刘雅手上的礼物,嘴里啧啧赞叹:“哟!嫂子这是客气呢,买了那么好……” 咳咳……仔细看了眼手上的礼物,张佳那夸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手上只有两个包装袋,一个是一大盒罐装燕窝,一个是一大盒切片老蔘,和蒋梦麟带回来的东西,不谋而合。 可这档次,可就比蒋梦麟的低多了…… 燕窝,是二百五十克装的,蒋梦麟带来的,是七百克装的,勿论那种七百克的还是送给自己这些小长辈的,蒋家二老拿到手的,可是整整一斤的贵重血燕! 人参……外行人都知道,切片的人参能好到哪儿去啊?片面也看不出很大,包装盒上大黑字儿印着‘五十年野山参’,比起蒋梦麟哗哗白水似的送了一大堆的,又大又壮的百年老山蔘,掉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看到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二嫂扫过来那带着轻嘲的眼神,张佳顿时觉得颜面尽失。 更让她不满意的是,刘雅她竟然只带了两份礼物回来!也不用猜就知道这礼物是送给哪个的了,难不成自己这些哥哥嫂子,大过年的就不用孝敬了? 张佳撇撇嘴,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她也没想半途再变脸,只不过心里难免就对刘雅升起些不满来: ——真是的,都来拜年了,还小气什么,亏自己还在爹妈面前帮她说好话,谁知道河都没过,就忙着拆桥了。 不过这回她可真是冤枉了刘雅。 这回的礼物,是刘雅和蒋方舟特地一起到h市大厦挑选的。本来刘雅花钱不该有什么限制,以前给几个嫂子们买金项链时,也不觉得有多困难,只不过不巧的是,东西没买齐呢,路上就碰上了蒋梦麟。 蒋梦麟挤兑刘力扬的那几句话让蒋方舟大发了一阵脾气,连带刘雅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大手大脚花钱。更何况蒋家几个兄弟之间并不很亲近,刘雅给公婆买东西,还说得过去,给几个嫂子们买,那算怎么回事呢!? 蒋方舟有钱,也不是这样挥霍的啊! 至于燕窝和人参……天地良心,那可真不便宜! 为了挽回在蒋方舟心目中自己母子的地位,买礼物的钱,都是刘雅掏的以前自己的私房,两个礼物加在一起,都上万了,在她看来,一个乡村里的老两口,能见到这种东西,该乐的眉毛都掉了才对。 只是实在不巧的是,这东西确实值钱,但可惜,在此之前已经有人送来了更值钱的,两相对比,刘雅毫无疑问地落了下乘。 蒋奶奶也看到了三儿媳手里的礼物,冷哼一声,对刘雅印象更加不好。 刘雅莫名其妙就让屋里人给鄙视了一通,难免就先露了怯,只能把刘力扬再推到跟前,笑着对蒋母说:“妈……这是力扬,今年十八了,之前在国外留学呢,现在回了国,在帝都念大学,是帝都最好的b大。” 她指望着刘力扬给她找回脸面,没成想一屋子人对这个b大生,连眼皮子都不抬。 开玩笑,屋里就坐着个十六岁的b大生呢,这个外来的算个鸟啊? 刘力扬也很少受到这样的冷遇,他毕竟年纪小,藏不住情绪,当下脸色就不太好,忍了忍,还是露出一个歪七扭八的笑容:“奶奶……” 蒋奶奶心里一个劲儿地蹿火,这么小一孩子,就会在自己跟前儿演戏了! 别以为她没看到之前他眼睛里的不以为然,果然跟他妈一个样儿,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还是自己孙儿好,心地善良,又天真活泼,孝顺懂事,比这个莫名其妙塞进来的拖油瓶,好了几千倍去! “你别叫我奶奶!谁是你奶奶?”蒋奶奶毫不客气地开口就骂,随后把话锋转向刘雅,“还有你!谁让你叫我妈的?我儿媳妇,只有小麟她妈一个!你是什么地方来的?我不知道!” 刘雅被呛得一颤,眼睛立马红了,蒋方舟也有些不忍,刚想替她说两句话,忽然听到坐在旁边的蒋梦麟搭腔:“阿奶,你跟她们生什么气啊?担心自己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血压高。” 蒋方舟立刻吓了一跳,想帮刘雅说话的念头立刻不见了,一下子窜到蒋母身边,给她捶背又揉肩:“妈,你别气,担心身子,我回头帮你说她!” 刘雅和刘力扬还来不及愤怒,立刻就注意到了出声的蒋梦麟。蒋梦麟注意到她们俩的视线,抬起头来,露出个眯着眼的笑容,眼底深处,血光淋淋的。 “啊!”刘雅吓得双目圆睁,后退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力扬看见蒋梦麟的一瞬间,新仇旧恨就立马涌上了心头。 第三十四章 该说是冤家路窄呢,原本因为零花被扣的事情,刘力扬对蒋梦麟就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本想到了帝都,再好好找那群玩得好的兄弟们给蒋梦麟找些不痛快,哪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有付诸行动呢,这头迎面又一次碰上了。 这可是这一天来第二次了,每一次碰到他都没好事儿。 刘力扬这样想着,又记起自己和母亲被蒋家老太太羞辱的模样都被蒋梦麟看到了,顿时牙都痒了起来。 刘雅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丈夫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她不是没有看到的,但对上蒋梦麟,她真的无法淡定下来。 先不说他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就只大过年的他居然孤身一人到了r镇,就不能不让她升起浓浓的忧虑。 他的来意是什么?在自己来之前,和蒋家二老说了什么,自己还未进门就受到毫不留情面的下马威,和他有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 刘雅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间接说明了,蒋梦麟对蒋家二老的影响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刘雅不禁暗暗咬牙,明明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婚丧嫁娶,好聚好散的,关他一个小屁孩什么事儿?偏偏闲的没事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来和自己争个高下! 低头暗自扫了眼蒋梦麟,刘雅安奈下心中的愤恨,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慈母般的笑容:“瞧我,可真是吓了一跳,要是早知道小麟你也回来,我该给你也带点东西的,怎么样,听说你和姐姐去了h市,你也去了帝都上学,果然是个聪明地孩子,比我们家力扬啊,要独立多了!” 刘雅笑着拍了下蒋方舟的胳膊:“阿舟,你说是吧?” 蒋方舟连忙笑着点头:“没错没错,果然离开家的孩子会更懂事,以前在w市的时候,我还常常操心,现在一看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刘雅脸颊抽搐,笑容差一点挂不住。 蒋方舟和她的默契实在是越来越差了,她刚刚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想要蒋方舟顺水推舟地说一些刘力扬也很懂事的话,也好在老太太面前找点场子回来,哪里晓得这个老男人竟然自顾自开始回忆起过去了。 那些过去,刘雅可没什么兴趣知道,当即就出声打断了蒋方舟:“是啊是啊,力扬和小麟都在帝都上学,以后兄弟两个也好互相帮衬一下。” 刘力扬脸上带笑,眼里却深不见底:“那是当然,我在学校里也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都在帝都有些影响力,小麟要是有什么麻烦,尽可以来找我帮你解决。” 蒋梦麟嗤笑一声:“是啊,张泽他们跟你走的挺近吧?他是我大对头,也不知道背地里要给我使什么阴招呢。不过刘哥在学校的大名我可听说过,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那出门在外挥金如土的派头,比起张家那几个,更像是豪门富甲呐,不过张泽他们几个前几天还堵着我放话,说要找个机会给我好看,这事儿,你知道吗?” 这事儿纯粹是蒋梦麟杜撰的,张泽比他大好几年,现在早就快要毕业了,和刘力扬的关系绝对算不上铁,只不过见了面能说上句话,吃个饭打电话多半能到场的交情罢了。 张泽虽然不济,但好歹也是在那个圈子里混过的,虽然现在江越莫名其妙对他冷淡了许多,但刘力扬这种家世这种能力也不是他能看地入眼的,就是这种酒肉朋友般的交情,也是刘力扬砸下重金才弄出来的。他和张泽他们确实来往挺密切,但哪听说过蒋梦麟和他们的恩怨啊!? 谁也没给他说过啊! 但他说不知道,屋子里有人相信吗? 绝对不可能有! 蒋家二老那就是孙子说的话绝不怀疑的奇葩性子,屋里的其他亲戚们绝不会胡乱蹚这摊浑水,几个大伯叔叔们实际上从一开始就对刘雅母子不太看得上眼,蒋方舟是听到过刘力扬亲口骂儿子杂种的,就连刘雅,也在心里暗暗生气。 她是讨厌蒋梦麟不假,可儿子做事儿也太不禁推敲了,怎么就不能一击必中不留后患呢? 老太太一听好嘛,竟然还敢在帝都找自家孙儿的麻烦?这个刘力扬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这话她却不好明着说,看着自家孙子懵里懵懂单纯天真的模样,老太太心中止不住的担心,只好借题发挥骂蒋方舟道:“人是你执意要娶的!那你就把她管好点儿!我们蒋家的钱不是拿出去给她们充派头用的!想挥霍,让他自己去挣!” 蒋方舟满脸不豫,因为刘力扬找蒋梦麟麻烦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极了。 刘力扬心里也冤啊!但他一脸震惊满腹委屈的模样看在众人眼里都像是做戏,没人会听他的解释。好在张佳最后还是站起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大家都少说两句,时候不早,该去吃饭了,弟妹……”她去挽起刘雅的手,“吃饭去吃饭去,少说两句都。” 蒋梦麟注意到她有意无意地在和自己作对,意味深长地瞥去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浅笑着上前扶起奶奶上饭桌,蒋家老宅有保姆,早就烧好了一整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两个老人上了首座儿,小辈们都坐着,老太太手一拉,把蒋梦麟给按到身边。 看着刘雅一瞬间晦暗的眼神,蒋梦麟笑的特别真心。 虽然还不到大年夜,但这一家子的小辈都是各有各的工作的,多半也不能留到那之后,这一顿饭,循的就是大年夜的规矩了。 小辈们应该挨个儿地给长辈拜年,从大到小,按着辈分来,蒋梦麟不想落人话柄,在大伯几个跪地磕头的时候,悄悄起身躲开了,站在人群中虎子的身边儿,虎子抱着爱不释手的遥控车对这个出手大方的堂哥亲近地不得了。大伯母乐见其成,加上刚才的事情搞得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匆匆站出去和丈夫跪在了一处。 蒋奶奶看着儿孙满堂的模样,心里却不见得有多高兴。余光瞥见那两个自己视如敝屐的家伙,偏偏大过年的她又不想在几个儿媳的家人面前闹出什么不好看来,只能忍到肺都快炸了,也无法发作。 蒋梦麟这回回家确实是办对了一件事儿。 如果他不回来,没有矛盾冲突激发蒋奶奶对刘雅母子的厌恶,很有可能刘雅这回算盘就当真了。别看蒋奶奶之前说的多么掷地有声,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一边是儿子的殷切期盼,一边是孩子的苦苦哀求,这世上又有哪个铁石心肠的人当真能视若无睹呢? 刘力扬虽说不是个东西,但他的心智比起普通的同龄人那可是成熟了太多。如果不是蒋梦麟从一开始见面就激地他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一旦初次见面的良好印象在老人家心里生根发芽,那再想拔除,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蒋梦麟对老人不论有多敬重,都不会忘记令自己上辈子栽了无数大跟头的,人类的劣根性。 不过幸好,刘力扬从一开始就在老人家眼中留下了一个不是东西的坏印象,日后想要扭转,那可是千难万难。在老人家心里最讨厌的孩子,不一定是顽劣的,也不一定是庸碌的。 至少蒋梦麟可以肯定,在蒋家二老心中,阴险、狡诈、卑鄙的人,要比一个废物恶心得多。 蒋梦麟低下头,自嘲的笑笑,假如这些人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到时候的态度,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蒋梦麟抬手摸了摸虎子的脑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热息,心神一凛,却听到刘力扬的声音。 “你别太得意了!”刘力扬气的不行,蒋梦麟老装出这种无害善良的模样来陷害他,再不发泄一下,他一定会疯掉的。 蒋梦麟心中不豫,此刻听到他的话,却面色一整,眼中划过一丝狡诈的笑意。 自己刚想着怎么再给他们找点麻烦,这傻逼就能自己撞上来,简直是天要助他。 蒋梦麟疑惑地挑起眉毛,眼中带笑,唇角勾起温文的弧度:“刘哥……?” 手下按住了虎子的肩膀,虎子吃痛,却没有出声,只是一脸好奇地盯着两个大哥哥的互动。 刘力扬一看到蒋梦麟装傻的样子就更加生气,他毕竟也只有不到二十,从小被保护的好好地,也不像蒋梦麟那样遭遇过大变数导致心智不同,心里发了怒,哪里又能遮掩地毫无痕迹? 他掐住蒋梦麟的胳膊,手下用力,咬着牙眯眼小声骂道:“你跟你那个贱人妈一样,喜欢装无辜……你等着吧,我总有一天要让你好看……!” 他们俩站的地方虽然离人群不远,但大人们都跪下来在拜寿,小辈们个玩儿各的,离得都不近,刘力扬一个不注意,声音就大了点。 蒋梦麟勾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细微声音嘲讽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我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贱人,你的段数实在是太低了……” 刘力扬神色一变,还没等他琢磨明白这句话,蒋梦麟竟然就毫无预兆地出手,狠狠地给了他的肚子一拳! 刘力扬被这一股大力大的往后倒退了两步摔倒在地,还未等他表达出自己的惊愕,蒋梦麟就眯着眼走近他抬起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两腿中间…… 刘力扬被疯狂袭来的疼痛折磨得尖叫出声,蒋梦麟狠狠踩了一脚就抬腿站到了一边,刘力扬努力把自己的身子蜷缩身一团,瞳孔缩到了几乎针尖那么大,张着嘴,从那一声尖叫之后,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太疼了……就好像忽然从明朗的人间被踢到了十八层地狱,烈火炙烤般的疼痛,蛋蛋上似乎被抽出了一根长长的筋,一直拉一直拉,就是拉不到头,从内脏腹腔剧烈颤抖起来,连大腿内侧的肌肉都在不自觉地打着哆嗦…… 仅仅几秒钟,刘力扬已经满头冷汗的缩在地上差点休克过去了。 蒋梦麟面上不显,心中暗自猜测,据说这种疼痛堪比女性分娩?刘力扬可真是好运,什么都尝试过了,这人生实在刺激。刘雅后知后觉地疯狂尖叫起来,猛然奔过来扑到儿子身上大声尖叫:“力扬!力扬!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她双目充血死死地盯着蒋梦麟,满脸眼泪鼻涕:“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蒋梦麟做出一副倔强的样子,死咬着下唇不出声。 蒋方舟被忽然出现的变故震惊了,他再不喜欢刘力扬,也不代表他会在明面上对蒋梦麟过多偏颇,这回的事情明显是蒋梦麟不对!蒋方舟眉头紧皱,刚要开口,站在原地的虎子抱着玩具车忽然大哭起来。 “李婶婶不是贱女人……大哥哥为什么要骂堂哥……” 蒋方舟刚准备开口的动作一顿,立刻犀利地盯着虎子,蒋奶奶原本还对孙子忽然动手打人很不解,一听到这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拍着桌子怒声叫骂起来:“好!好!真是好心机!真是好心计!在那儿偷偷摸摸和小麟说些什么呢?偏要躲在没人的地方,现在又装出这种死样子,果然是好家教!好家教!” 蒋梦麟跑回自己奶奶身边,埋在老人家的颈窝处不说话。 蒋奶奶拍拍自己的孙子,完全发挥出了护犊子不讲理的一面,倏然起身踱着方步就冲进了厨房拿出一把巨大的剔骨刀来…… 这还是为了年夜饭炖骨头汤方便才买回来的,蒋奶奶恨恨地将刀嵌在了桌面上,也不去管脸面不脸面的了,劈头盖脸就对刘雅一顿骂:“你个狐狸精果然带不好头,带来的孩子那么小年纪就会陷害别人了!我之前答应过舟儿他媳妇,只要你们敢进蒋家的们,就拿剔骨刀把你们赶出去!我现在记起来了,你们都给我滚!” 刘雅满脸泪痕满腹委屈,儿子是真疼还是假疼他能分不清楚吗?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局势一下子就扭转过来了,这事儿分明是蒋梦麟的错! “您也太偏心了!”刘雅哭诉着抹着眼泪,她没听清楚事情原委,虎子那句颠倒局势的话也被她忽略了,“小麟他凭什么这样打力扬?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但力扬有什么错?他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蒋奶奶完全不听她解释:“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和蒋家有什么屁关系?!赶紧带回你们刘家去藏好了!别拿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刘雅不敢置信地把求助的眼光递向蒋方舟,蒋方舟却满眼失望地看着地上的刘力扬。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刘雅的亲生孩子,竟然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 如果今天自己真的因为误会责备了小麟,那么这一天下来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么点感情不是又被重新打散了吗?刘力扬为什么会对小麟有那么深的成见!? 蒋方舟不敢去想,甚至不敢把目光移向一边的刘雅。 为了和她结婚,蒋方舟已经放弃了太多东西,他实在不愿意把那个从前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人想象的那么不堪…… 蒋方舟颤抖着低低和蒋奶奶道了歉,上前拽起虚弱无力的刘力扬就往外拖,他实在没脸再留在家里了! 刘雅抹了把眼泪,杀人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桌边垂头不语的蒋梦麟,恨不能就这样活撕了他。 蒋方舟离开前满是愧疚,深深地再次看了眼自己儿子,最终叹了口气拉着刘力扬,把他狠狠地丢在了车上—— 自己就不该带着个扫把星来!除了闯祸,他什么都不会! 刘雅再不甘愿,也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上车,蒋方舟从发动汽车到上高速,中途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快到过年的时候,大街上的商店几乎都关门了,三个人都没有吃饭,肚子饿得不得了。 窝在车里,抹着眼泪吃着手里那一碗难以下咽的方便面,刘雅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刘力扬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爬起来吃东西了,下身实在是太疼了,吃完了面的蒋方舟和刘雅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无可奈何之下,两人只能赶快从服务站离开,随意找地方下了高速,找了家医院将刘力扬送诊。 第三十五章 蒋梦麟劳累了一整天,入了夜,窝在被晒得干干的,有着太阳光清香的被窝里,老宅很早就被铺了地暖,屋里很暖和,蒋梦麟翻来滚去睡不着,放在床头的电话响了。 胳膊用极快的速度伸出被窝握住电话,然后整个人蜷成一团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蒋梦麟接听电话,瓮声瓮气地说:“喂?” 那头静了两秒。 蒋梦麟皱起眉头:“喂!?你谁啊?不说话我挂了啊。” 开玩笑,这个时代可是连接电话也要收钱的,自己可没富裕到那种地步。 电话那端的宋清虚咳嗽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微微的笑意:“小麟,是我,新年快乐。” “(⊙_⊙)?”蒋梦麟愣了愣,很是疑惑的确定了一下电话却是是在通话中,这才茫然地开口:“新年快乐……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宋清虚在部队里,纪律很森严,平时要打电话跟蒋梦麟报平安,都要到传达室去拨公用电话,大过年的,想起宋清虚大概一个人在兵营,蒋梦麟忽然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下午给他拨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话没说完就挂断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乱猜呢。 “咳咳……清虚,”蒋梦麟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假作正经,“下午的电话,你别当真,我只是一时起意而已……” 宋清虚忍不住在那边无声的笑起来,一时起意?起意到女人的身体上了? 蒋梦麟比宋清虚要小,虽然从一开始两人地位的定位是以蒋梦麟为主导的,但这么长时间以来,蒋梦麟可真的没干过一件像是主子的事儿,高高在上的那种姿态对外人还罢了,对自己人,蒋梦麟是真的摆不出来。 宋清虚一来二去,也对他少了许多从前的畏惧,加上后来,宋清虚对蒋梦麟的称呼方式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蒋梦麟亲自下了命令让他改口,互相称呼名字以后,两人似乎关系就更亲密了一些。 不过宋清虚打电话来可不是为了下午的事情。 他升官了。 一等功的军功章比他想象的还要有用,虽然还不到正式的授章仪式,但回到部队以后,对他的奖励和提拔就慢慢不显山不露水地开始了。 在两天之前,宋清虚被破天荒提拔成团里一个支队的队长,并且已经开始走马上任,提拔速度如此之快,这在以资历论辈的军方,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别提,现在早已远离战争,步入和平年代了。 蒋梦麟很真心的和他说了恭喜,宋清虚显然很高兴,淡淡的喜悦透着千里之远的电话都能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蒋梦麟眯着眼笑了笑,挂断电话后,决定给他意外的惊喜。 刘力扬的情况十分不妙,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了浅度休克。 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蒋方舟已经是第二次坐在外面等待,可这一回,他却怎么也升不起一点关心了。 刘雅恨恨地咬牙抹泪:“如果力扬出了什么事情……” “你想干嘛?!”蒋梦麟耙了耙头发,听到这句话,没好气地对刘雅吼骂:“慈母多败儿!不是我说,力扬他的性子你也该管管了,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阴谋诡计,居然把手段使在小麟身上?我再怎么讨厌李月玲,她也是小麟的亲妈!是刘力扬一个小辈能随便侮辱的?!” “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说力扬杀了人你信不信!?”刘雅瞪大了眼睛哭了起来,对蒋方舟毫不掩饰的偏颇感到无比委屈,“你觉得李月玲好,你跟她去啊!你娶我干什么!?” 刘雅对哭很有心得,瞪大了眼睛,泪珠子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划过脸颊流到小巧的下巴上,再缓缓滴落。 这副柔弱的样子,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心疼? 蒋方舟也被她这结婚后就少见了的娇态给镇住了一下,之前咄咄逼人的语气顿时就底气不足起来,加上刘雅现在侧面对他,那道狰狞的疤痕在另一边并未入眼,蒋方舟心里梗了一下,更憋闷了,觉得自己有一点头晕眼花,但很快立住。 叹息一声,责备也说不出口了,蒋方舟刚想开口安慰还在哭的刘雅,手术室的灯啪的一声灭掉,随即穿着白袍的医生垂着眼睛出来,边走边摘口罩。 “医生!”刘雅立刻扑了过去,“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看她一眼,摇摇头:“伤的地方不太妙……他似乎很早就开始性经历了?那地方本来就很虚,这一脚踩得不算重,只能当个引子,他的问题早晚也要爆发的,你怎么做母亲的?孩子不能太早接触这些东西你们都不会看紧一点吗?” 刘雅听出了医生话语里隐隐的坏消息,立刻头晕目眩起来……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那地方,以后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刘雅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蹲在了地上抓住医生的裤腿,“你在胡说!!力扬他还要娶老婆的啊!他还要生孩子的啊!!” 医生被吓得连忙闪躲,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病人家属,他见得太多,已经完全不会奇怪了。 刘雅怔怔的倚着墙壁盯着地面,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泪纵横。 “你是病人的父亲吧?”眼见刘雅已经无法沟通了,医生眼睛一扫,干脆找上了蒋方舟,语气很是不善,对于这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医生们从来都抱着深恶痛绝的态度,“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是怎么做父亲的?孩子才多大啊?要不是鬼混他的肾脏不可能那么虚弱的!在工作之余抽时间出来陪陪孩子纠正一下他的世界观人生观,有那么难吗!?” 医生把肚子里的满腹怨气全给发泄完了,又没好气地瞪了蒋方舟一眼,这才重新挂好口罩潇洒离开。 蒋方舟出离愤怒了。 凭什么啊?自己招谁惹谁了就招来这么一顿臭骂! 刚开始听到刘力扬伤得那么严重,蒋方舟还是对蒋梦麟出手出手不知轻重感到有点心虚和不满的,可医生这一通教训让他所有的不满都化作尘埃了。 让他见鬼去吧! 才二十不到就滥交到肾虚!?什么玩意儿啊! 蒋方舟连好脸子也没给刘雅甩一个,转身就下楼气呼呼地缴费去了。 刘雅茫然地靠墙坐着,嘴里瓮声瓮气地叨念了些什么,随后似乎脑子忽然灵光过来,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蒋梦麟——!”刘雅脸上的肌肉因为太过紧绷而变得扭曲,刘雅却丝毫不觉,反倒紧紧地捏住自己的拳头,“蒋梦麟!蒋梦麟!!!” 宋清虚所在的军区位于s省一个非常辽阔的平原上,蒋梦麟一早从白家人那里听说宋清虚在部队里过得不错,心里也没多大担忧,但昨儿那一通电话却让蒋梦麟忽然升起来部队探望探望的念头,想当年自己看了当兵的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宋清虚现在也是在帮自己圆梦了。 因为有直达s部队驻扎地的,蒋梦麟下了车,首先被扑面的寒风冻趴下了…… 他只买了z省的土特产和其他的小东西给宋清虚带来,却没有买御寒的大冬衣,看着满大街皮草羽绒服的人,再看看自己身上厚呢子的风衣……太弱了! 蒋梦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塞进出租车里,中途给宋清虚拨了个电话。 宋清虚果真吓得不轻,蒋梦麟亲耳听到那边似乎传来板凳倒地的声响,挂了电话后眯起眼使坏地笑起来,果然,突袭检查的乐趣就在于此……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还没下车,远远就看到宋清虚高大的身影站在大门外等待,驻扎地的防守很森严,大门外有全副武装的卫兵们站岗放哨,宋清虚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在寒风中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却无比坚韧。 他好像黑了很多,头发被强制剃掉了,现在是硬朗干脆的半寸,加上天生骨架就是倒三角,许久未别的宋清虚看上去,似乎比离开之前更多了肃杀的凌厉气势。 蒋梦麟一下车,他就迎上来了,接过蒋梦麟手里的大包小包挽在胳膊上,眼神不复方才的冷淡,捎带上一丝暖意,但却在看见蒋梦麟后紧紧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就来了?”他连忙上前握了握蒋梦麟的双手,冰凉的,立刻把手里的东西全丢到地上,把帽子和大衣解开给蒋梦麟穿好,拎起东西拉着蒋梦麟的手就往部队里去。 他比蒋梦麟高了近两个头,穿到他脚踝的大衣蒋梦麟直接拖到了地上,于是不得不疼出只手来拽着衣摆,嘴里抱怨说:“早知道我和你一起来参军,部队里就是养人。我整天累死累活用脑太多,营养和钙全补脑子去了。” 宋清虚脸色拉起轻微的笑容:“你可以在这里住几天,我和连长打过招呼了。” 他现在说话,比以前要稍微不那么惜字如金了一点,但还是十分简练,但在蒋梦麟听来,这样的说话方式才是最让他舒服的。 第三十六章 部队门禁森严,蒋梦麟像只被牵出来的猴子路过道道关卡,因为s市下了一场大雪,积雪十分厚,原本该有的早练也被取消,一路过来,看着时不时擦身而过的低头避雪的兵,蒋梦麟眼中浮起暖意。 ——已经远离了这种生活,太久太久,从那时退伍,到之后的堕落,从前的战友们都少有联系,而自己,也不太愿意看到这些命运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在幸福中的人。 但现在,抛却了一切重生的自己,却重新得到了拥有这些,自己从前甚至不敢妄想的东西,再不好好珍惜,自己就真该是个混蛋了。 “怎么了?”感觉到蒋梦麟的脉动有瞬间的不同,宋清虚愣了愣,回头看他,拽着他的手也稍微用了点劲,“不舒服了?” 他穿着薄薄的军装,肩膀上一杠三星被擦得铮亮,等到开年初,这军衔就该更换了。 蒋梦麟对他笑了笑,没说话,宋清虚盯着他被冻得红彤彤的手皱了皱眉头,步子加快了些。 军区的环境并不算好,这个时候的军人们大多过着比较清苦的生活,宋清虚虽然升了官,但还是需要住在集体宿舍里,有三个舍友,一个是连里的副中队长,生的又高又壮,脸黑乎乎的,叫罢努哈,是g省苗人。另外两个是其他连的小队长,一个叫李万,一个叫周富康,三个人年纪都不小了。 宿舍里比外头暖和许多,有取暖器对着床送暖,蒋梦麟和三个宋清虚的舍友打了招呼之后,送上新年礼物。 “哗!”大包小包的东西让三人齐齐惊叹,大家都不太讲究,当面翻看起来,又对拿出来的土特产爱不释手。 “怎么那么客气,来就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罢努哈普通话说得极好,黝黑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他正拿着一个r镇土产的大皮草袖筒来回抚摸,看上去稀罕的不得了。 蒋梦麟对他们介绍说自己是宋清虚的胞弟,在帝都上学,寒假来探望哥哥的。 他这样介绍自己的时候,宋清虚正背对着他铺床,听到他的话几不可查地怔住了几秒,随后的动作都变得慢了半拍。 蒋梦麟累得半死,宋清虚又把他包里的东西整齐的收拾出来,推他进浴室洗澡,因为供热水只在这几个小时,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周富康把蒋梦麟带来的即食海参拆开咀嚼,眯起眼享受不已,看到蒋梦麟进了浴室,笑呵呵地揶揄宋清虚:“你弟弟可真是太会来事儿了,有前途,和你可真得天差地别……我说,是一个妈生的吗?” 宋清虚眼神阴阴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却升起说不出的喜悦来。 他这是……又得到了一个家人吗? 没得到回答还被鄙视了的周富康不以为黜,这个同宿舍的舍友的性格他们早就了解了,虽然从一开始因为这个跟他对峙过不少回,但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他只是沉默寡言罢了,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宋清虚的能力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他年纪小小,刚入伍没多几天,就从新兵蛋子里脱颖而出,拿了连里的体术第一名。加上后来抗灾的时候他实在是出力太多,又懂医术,在被围困的时候救了近百个感染后濒临垂危的灾民,拿个一等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部队里一直传言他上面有人,但那又怎么样呢? 人家的努力可是明明白白放在哪儿的,即便是上面有人,也不能抹杀他的付出。 不过在他们这群老男人中间杀出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确实让他们的自信心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但好在宋清虚的面瘫并不显小,反倒还透着些他们之中也少有的沉稳,慢慢的,也很少有人会去在意他的年纪了。 蒋梦麟洗了个热水澡,舒服的几乎快要软在地上了,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后,看着垃圾桶里满满的包装袋残骸有点囧然……他们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宋清虚迎上来自觉地接过擦头发的任务,蒋梦麟刚刚洗过澡,热水一熏,脸蛋红扑扑的,又有点疲惫,眯着眼,看起来倒真的有点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了。 蒋梦麟顺势扑倒在他怀里蹭了蹭:“床铺好了?” 宋清虚点了点头,手下动作不停,声音也放轻:“屋里没有多余的床,我们这边的宿舍不查夜,你跟我挤一挤,要不我打地铺也行。” 他这话说的稍微有点忐忑,蒋梦麟虽然和他不摆架子,也很显亲近,但在他的常识范围内,一个已经自愿卖身效忠的仆人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很大逆不道的,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打地铺的准备了,但刚刚周富康那番话,又让他忽然生出了一些想要试探试探的想法。 蒋梦麟却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他又不是不知道部队里的情况,路上就已经做好了要挤单人床的准备了,好在大冬天的两个人还能凑凑暖,至于打地铺…… 蹭了蹭地上冰凉的水泥地面,蒋梦麟挑眉……难道在宋清虚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泯灭人性的混蛋了么?擦…… 看到在宋清虚怀里磨蹭的蒋梦麟,三个舍友都相视轻笑起来,真是很少看到面瘫宋有那么丰富的感情表达呢…… 唉?不对,两兄弟怎么不同姓啊? 当然,到了他们也没能问出这个问题,蒋梦麟的头发在取暖器上烘烤了一会儿,也就干了,他精神疲惫,昏昏欲睡,倒在枕头上就软趴趴不想动了。 宋清虚看了眼还在觅食的三人,眼神沉了沉,很快上床把蒋梦麟的睡脸给挡住,掩好被子,确定不会透风了,就面对着蒋梦麟低头看他的脸。 蒋梦麟比他矮许多,缩在床上像只没有安全感的鼹鼠,宋清虚回忆起奶娘从前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试探性地伸出手,在蒋梦麟所盖的背面上,轻轻地均匀的有规律的拍着。 蒋梦麟闭着眼,感觉到冰冷的被窝里钻进来一个人,朝着热源挤了挤。 他现在很少能有深度睡眠,大多都睡得比较浅,感觉到床上有人靠近,他也醒了一半,但还是闭着眼睛。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后,熄灯了。 黑暗里响起蒋梦麟轻轻的声音:“清虚……” 宋清虚也没睡,感觉到颈窝里暖暖的热息,挑了挑眉:“什么?” 挤在宋清虚耳边,蒋梦麟把在h市母亲家的事情说了一些给他,之后,轻轻地说:“你有空给家里去个电话,就说……催一催房租,其他的你别管。” 宋清虚点头,虽然事情不容他置喙,但被孝道深刻骨髓,宋清虚还是觉得蒋梦麟这样对蒋母有点奇怪,于是很是迷惑:“他毕竟是你母亲……” 蒋梦麟皱起眉头,打断他,声音也冷厉了一些:“不该你管的事情,少问就好。” 宋清虚心里紧了紧,低头看他一眼,他夜视能力不错,黑暗中的蒋梦麟闭着眼睛,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虽然闭着眼睛,但已经能够从他的身上感觉到淡淡的怒意。 宋清虚猛然一凛,低声回答:“是。” 蒋方舟夫妻回到w市时,已经是正月初三了。 刘力扬因为住院,无法离开,所以把他们拖了挺长时间,蒋方舟公司里积压了不少事情,一回到w市他就赶着去公司了。 因为一路上蒋方舟的不理睬,刘力扬心情有点不虞,也感到很气愤。 刘雅并没有告诉他他的病情,只跟他说医生告诉了她这一段时间最好禁欲,否则会对以后的生活有影响,至于期限……大约长达一年。暗地里,则悄悄地帮儿子寻觅起医生来。 刘力扬一听,会对以后的生活有影响,哪里敢不听,立刻当着她的面删除了手机里近百个女人的电话,看到一列下来刘力扬的炮友名单,刘雅又怒又气,蒋方舟在这之后更是对她连番嘲讽,没了笑脸色。 刘雅对蒋梦麟的恨,经此一事更为大盛,蒋方舟毫不掩饰自己对蒋梦麟的欣赏,而蒋梦麟这一次,又直接和儿子撕破了脸面,在未来,他会成为儿子前进方向上最大的阻力! 刘雅不能容忍他继续成长下去,她该做的,就是帮孩子扫清成功路上的一切障碍! 刘雅的父亲刘伟军,之前只是个市委办公室的主任,后来得了贵人的提拔,当上了w市的市委副书记,虽然名头极大,但上头压着野心勃勃的领导,底下又是各怀鬼胎年轻力壮的其他下属,他这个位置坐的极为不舒服,手里的实权也有,但比起从前来,却更加束手束脚了一些,就连好处,也不敢多收。 原本他还为了自己的窘境有些气愤,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反贪的炮声打响后,迫于无奈两袖清风的他,反倒被纪检大为称赞,顶头那个老上司,却晚节不保,被无情双规,近来日子春风得意,刘伟军一时间心情极好。 但这极好的心情却在女儿找上门后被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刘雅双眼红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扑倒在母亲怀里,又朝父亲哭诉:“……结果力扬就成了这样了!他那个儿子手段太狠毒了,这让力扬以后怎么办啊!可是方舟现在的态度也很奇怪,他竟然还和我商量让那个孩子来公司帮忙,爸爸!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天哪!太混账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人!?”刘母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她只有刘雅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对外孙很是看重,听到刘力扬很可能日后无法人道的消息,她一下子就懵了。 刘伟军抽着烟,脸色晦暗,不说话。 刘母近来因为女儿的经济支持在丈夫面前很有体面,看到丈夫不肯表态,立刻也跟着女儿哭了起来:“你倒是说句话啊!” “那孩子在帝都读书?”刘伟军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开口,他在思考女儿说的,蒋方舟建议让蒋梦麟回公司帮忙的事情。 他眼神闪烁,自己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等到了退休,一个市委的二把手没了实权,现在讨好他的这些人只怕立刻就要不见踪影了。女婿的公司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保障,但现在,蒋方舟这是什么意思呢…… 把东西交给蒋梦麟……按照他和自己女儿的关系,这碗粥还能有刘家的一口吗? 哼…… 刘伟军冷笑,看来是自己他就没给他教训,让他忘乎所以,忘记了头顶上还有个岳父吧? “你放心,这事儿我会想办法的,那个孩子在帝都读书,力扬也不是在那儿吗?他怎么做事的,这点东西还要我们教?你有空多让他学点东西,他该学着自己解决问题了。”刘伟军看到老婆一张橘子皮脸上挂着的眼泪,眉头一皱,撇开眼睛不耐地继续说,“至于蒋方舟那里,你放心,我会敲打他的,蒋家的事情你也该搀进一手了,老这么拖着可不行,等有空,你和蒋方舟说一声,去公司财务帮忙,财款的去向你必须要清楚。” 刘雅心中一动,暗自点头,想起刘力扬,又升起些担忧:“那力扬的伤……?” 刘伟军满心不耐,靠在椅背上,开口搪塞她:“我回去问问那些同事,给他找几个老中医看看,病总是要治的。只不过该有的管教你得抓紧点儿了,在这样下去好身子也会被拖坏!” 刘雅泪眼朦胧地点头,站起身,把手上的存折放在椅子上:“那我就先回去了,爸妈新年快乐,折子里是五万块钱,就当是我敬的一点消息,力扬的事情,还要爸爸多多上心了。” 刘母起身送女儿出门,刘伟军看着两人走远了,一伸手撩过存折打开看了一眼,眼中才浮起满意的神色。 第三十七章 宋清虚坚决落实了蒋梦麟才命令,第二天蒋母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得知儿子并没有给房东汇去这一季度的房租,蒋母在电话那端满满的都是惊慌失措。 从和丈夫离婚那一天开始,蒋梦麟就表露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干练。蒋母是一个没什么大追求和大智慧的人,她会算小账,但看不来金融走向。比起上班赚钱和人打交道,她更喜欢在地里做做农活或者在屋里围几个老朋友打麻将,这种生活从蒋方舟赚钱起他就一直在过。之后离了婚,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在这个社会生存的能力,正好儿子接替了前夫的接力棒做了家里的顶梁柱,她也就心安理得地再次拾起自己做全职太太的生活了。 她一直刻意地逼自己不去想,儿子远在帝都,还未成年,每个月汇到家里的钱是怎么来的,来的渠道是否正确。 前几日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从前在w市时白白胖胖的圆脸蛋也消瘦了许多,能感觉到他尖细的下巴都出来了。 他是否真的很辛苦? 这个答案一直在李月玲心底有着正确答案,只要去触碰,就定然呼之欲出。 以前的李月玲可以强迫自己不去猜度,她虽然只是个农村妇女,但这个世道究竟有多艰难,她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蒋梦麟每个月固定给她汇两千到五千,在这个年代,实在是一笔很了不得的数字。 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要兼顾在帝都的学业,还要拼了命地赚钱养自己的母亲和母亲带来的穷亲戚,那种苦,李月玲每每触碰到,就感觉难以呼吸。 她怎么可能不心疼儿子?那是她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但即便再心疼,她又能怎么办呢? 这就像一个怪圈,明明知道自己的弱点和错误,但想要去纠正,太难太难了。 她一辈子都活在兄弟们夹缝中的阴影之下。父亲和母亲从来都称呼她为赔钱货,她在李家,从小就不受关注,一个女孩子,总是要扛下最苦最累的活儿,吃最少最差的东西,逢年过节,她从未得到过兄弟们都有的零花红包。 她迫切的想要做出点成绩,让父母知道,她不是一个赔钱货! 所以,在结婚之后,即便是和蒋方舟的关系下降到了冰点,她还是抗住压力要给娘家汇钱。即便是明知道蒋方舟在外面有人,她日日躲在屋子里一个人哭,却无论如何不敢离婚。 就是这样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无法阻挡自己婚姻的死亡,最让她惊恐的同时发生的连锁反应也果不其然地出现。 在婚后好不容易对自己热络一点了的父母,对自己重新变回了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带着孩子,李月玲一度很茫然,自己的前路在什么地方。 她有时候也曾想过,要凭自己的本事给孩子一点喘息的空间。但这太困难了。因为一直在家里操持家务很少外出,她已经和这个社会脱轨了太久。她不知道化妆品要如何使用,为什么女人们要穿着裙子露出白白的大腿,为什么男人们会去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五颜六色,什么是股票,什么是五险一金,什么是期货投资,她通通一无所知。 试探性地去找了几回工作,因为不认识字,轻松的单位都不愿意招收她,而太辛苦的诸如服务员或者洗盘子销售员之类的,曾经家里一度风光好几个保姆簇拥伺候的李月玲实在拉不下那个脸面。 久而久之,她也就慢慢淡下了这个自立打拼的想法,加上蒋梦麟每个月给她的钱虽然没办法买什么大件儿的奢侈品,但维持她和结婚时差不多的生活水平倒还是做得到的,除了家里没有保姆,没有日日不归家的丈夫,李月玲倒也没觉得生活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直到……她忍不住再次回了那趟老家。 父母迥然不同的热情态度没有任何意外熏晕了她的理智,于是徐华秀顺理成章地登堂入室。 李月玲其实很清楚,自己不应该这样无偿的养着这个好吃懒做的远亲,但她实在拉不下脸面去说些什么伤感情的话。虽然因为徐华秀的出现,她的生活窘迫了许多,但李月玲根本没有地方去述说自己的委屈。 对着儿子?她还要不要脸了?当初这个亲戚是她自己一意孤行要接回来的,现在她能怎么说? 对着父母?只怕他们下一秒就会破口大骂自己是个赔钱货了吧? 李月玲只能寄希望于儿子每个月初汇回家的那些生活费。 房租的事情,她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以至于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个用以遮风挡雨的空间,实际上并不属于自己…… 挂断宋清虚电话的瞬间,蒋母找出儿子的电话拨了过去,等待了足足两分钟,还是没有人接听。 蒋母终于清醒过来,儿子这回是真的伤心了。 蒋梦麟被电话的声音吵醒,看了眼来电显示,是h市母亲来的号码,干脆就给埋在了枕头底下装作没听见。 宋清虚已经起来了,被窝里只有他一个人,枕头也冰凉凉的,看来已经离开了很久。 蒋梦麟窝在床上开始疑惑自己前一个晚上的好梦沉酣。真是太不对劲了,怎么会睡得那么香?难不成是军队里的环境太过正气? 不远处隐隐传来了操练的口号声,蒋梦麟伸了个懒腰,把还在震动的电话甩到床底下,眯着眼想要再睡个回笼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舍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蒋梦麟眼帘动了动,没睁开,听到有人蹑手蹑脚进屋的小动静。 鼻尖闻到淡淡的饭香,随后床边的桌上听到小声的磕碰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之后响起哗哗的水声。 蒋梦麟睁开眼,自己头顶的桌子上放了一个不锈钢的饭盒,他爬起来,把被子裹的密实不漏风,伸出手来勾过来打开,是满满的一大碗饺子。白糯的面皮包裹着鼓鼓囊囊的馅料,拌着不多的辣椒面和醋,香的不得了。 蒋梦麟眯起眼满足地笑了笑,直接叼起一口开吃。 水声停了,宋清虚拿着一块冒着热气的蓝条纹毛巾走出来,毫不意外地看到蒋梦麟正在偷吃,只是微微地挑了挑眉头,就走到床边坐下,把他手里的饭盒给拿开了。 蒋梦麟不满地咀嚼着瞪视他。 宋清虚上来就给他擦脸,力道不轻不重,蒋梦麟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老感觉自己嘴里的东西快被挤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偏头躲避。擦好了脸,宋清虚又抓住蒋梦麟的脏爪子擦干净,这才把饭盒重新放回他手里,过程中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直觉,蒋梦麟感觉到宋清虚的心情有点不好。 这是怎么回事? 抱着饭盒看着宋清虚的背影,蒋梦麟很有些疑惑。宋清虚很少会发脾气,确切的说,是很少会和他发脾气,骨子里信奉尊卑观念的宋清虚对蒋梦麟的态度可以说是盲目的信任。 除了不说话,宋清虚和平常看起来并无不同,等到蒋梦麟吃完了,又把东西收拾好,再给他擦嘴,最后翻出自己厚厚的棉大衣披到他肩膀上,催促他起来刷牙。 等到打理好自己,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快到中午了。 大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周富康他们回来了。 罢努哈顶了一头的雪花一路大笑着,周富康他们的声音也时不时的响起,在他们之中,隐隐听到不同于男人的,女人娇柔的嗓音。 这里是男宿舍,女兵怎么上来了? 蒋梦麟刷好牙出了卫生间,就看到一个剪了乖巧学生头的女兵娇笑着坐在周富康的床铺上。 她长得非常不错,小巧的瓜子脸,双眼皮,眼睛大大的,五官非常立体,有着混血儿的惊艳美貌。眼波流转间水雾蒙蒙,又很有些娇憨可爱。菱形的嘴唇涂了粉色的口红,一双柳眉弯弯,皮肤也很白皙,虽然瘦了点,却不失让男人产生保护的欲望,看到蒋梦麟出来,她只瞥了一眼,就惊讶的捂着嘴笑了起来:“呀!你是宋队长的弟弟吗?” 蒋梦麟没有漏看她眼里的一丝算计,这个女人…… 他不想在难得的假期还要纠缠在虚与委蛇里,于是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排斥,冷淡地点了点头,就走到床边翻动起自己的行李,然后找出一本随身带着的工商管理学翻看起来。 张丽娜脸上的笑容差一点没挂住。 “宋队长……”张丽娜笑的娇俏,眼中却闪动着点点阴霾,如果不仔细看,也不太容易看出,她叫了宋清虚一声,语带委屈,“你弟弟好冷淡啊……” 她是整个三十五文艺连中最漂亮的军花,从来一张好面孔在众人中吃香,就连宋清虚顶头的领导,部队中最不苟言笑的刘团长,也没法儿对着她的巧笑倩兮严肃起来,张丽娜何曾受到过这样的轻慢? 她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宋清虚这支注定飞黄腾达的潜力股,不说众人传闻已久的他上头有人的传言,就只他二十余岁就升任中队长荣升上尉这一点,就值得她瞩目。 张丽娜的家乡在遥远的塔里木盆地,张丽娜有着所有新疆美女们所共有的姣好相貌,眉眼清晰,鼻高额阔,比起同家乡的女孩子们都要聪慧美丽。 张丽娜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巴依,从小家境富裕,将近四十才有了她这么个老来的掌上明珠,那从来都是当做心尖上的宝贝般疼宠着的。 张丽娜从小就早慧,学习知识比同龄人要快得多,按照父亲的话来讲,张丽娜就是真神安拉赐予他的子民最珍贵的财富。 她永远都记得父亲对她的教诲: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与寻找一个家财万贯的丈夫,然后在夫家苦苦打拼比起来,寻找一个注定未来宽阔远大的穷小子,然后一起努力,在婚姻中的地位会稳固的多。 在整个部队,最符合张丽娜择偶条件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相比下来,其中最出众的,自然就是传言中低调体验生活的官二代宋清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