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我饿了——白首不分离
白首不分离  发于:2014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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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他只想平静的生活,却被拉扯进了血族的纷争他不是吸血鬼,但是却不得不臣服在血族家族的统治下他身上的血液,注定了那挣扎的命运,他想逃离,但是无能为力倚陌,我会保护你。 一个血族的承诺,一个他本不稀罕的誓言,却深深的敲打进他的心里威尔森特,你会后悔的。 当猎人的獠牙刺破血族伯爵的脖颈,冰冷的血液涌入喉咙,那禁忌的感情再也无法逆转命运之轮在转动,逃不过的终究要到来一个纯种血的血族,一个纯种血的猎人都市的夜晚,宿醉之后,一觉醒来,你又变成了什么? 注意本文已经完结,但是会有番外,解释一系列的事情,譬如倚陌的身世,索菲亚的死法等等。所以觉得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的亲们,请继续关注。 内容标签:强强 血族 异世大陆 西方罗曼 搜索关键字:主角:倚陌 ┃ 配角:赵瑜,殷彭,威尔森特 ┃ 其它:吸血鬼,猎食吸血鬼 第一卷:新生·斯姆维拉 壹 倚陌站在镜子前,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狠狠咽下一口口水。 小时候锁骨骨折,做手术留下的长长的疤痕不见了,前些日子去游泳晒出来的白白的三角印子也不见了,浑身都恢复了白皙的颜色,简直就像出生几个月的婴儿,又白又滑,连毛孔都找不见,更甚者那个将近1000度近视的眼镜,现在没戴眼镜却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算什么? 穿越还是重生? 环顾四周,这的确是上个星期才租的房子没错啊。 哦!我知道了! 倚陌站在那里打了个响指,一副肯定坚定的神态为现下这种不可思议的状态下了个结论——我这是做梦呢。 两三下重新把睡衣穿上,倚陌挠着头打着呵欠又绕回了卧室,一猛子扎倒决定老老实实地床上等梦醒。 宿醉的身体在碰到床和柔软的被子以后,没有多久就缴械投降,倚陌的呼吸渐渐变得缓慢绵长,长密的睫毛在白得有些病态的眼睑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窗外的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隔离得严严实实,直到冷却淡去,都没有找到机会透进来。 “嗡嗡……嗡嗡……”床头上的手机不安分地震动着,倚陌摸索了几下,抓住就接了起来。 “说。”不耐地皱起了眉头,脑袋好不容易摆脱了宿醉之后的疼痛,却又因为睡得过久而变得晕晕乎乎,倚陌实在想说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客客气气的等对方说话。 “诶呦,这么暴躁?是不是欲求不满了?来来来,今晚老地方,介绍帅哥给你认识。别急着谢,八点见。”那边的人自顾自的说完,然后自顾自的挂了电话。 倚陌愤恨的睁开眼睛,盯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阵的呆,才慢慢回过味来。 昨天是周五,陪领导去应酬,挡酒挡得快挂掉,现在问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就忍不住想吐。 说到吐,倚陌明明记得自己当时喝多了走在院子里就吐了个乱七八糟,吐完之后呢?倚陌对此完全没印象。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喝成那样能在没意识的情况下毫发无伤的踩着楼梯上六楼?倚陌开始佩服自己,真心诚意的,死心塌地的。 不知道又愣了多久,看了看手机,已经七点多了,想着自己死党赵瑜那脱线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闷着头刷牙洗脸冲了个澡,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洗干净了,才简单的擦了擦,随便拉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就拿着钱包和钥匙出了门。 看着外面还没有完全退去的夕阳,竟然第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刺眼,看来自己真的睡了太久了。甩了甩头,很快适应了外面的环境,伸手拦了一辆车,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SIDE是倚陌几个死党经常聚的酒吧,准确的说,是一个Gay吧,倚陌是同,而且是纯零,他的好身材、好相貌和孑然一身的背景,成为他长久以来床伴不断的有利基础,即使这样,他也玩得不疯,一般都是真心在处,419,他从来没有想过。 不一会,车子就在一个热闹的街道停了下来,但是这并不是他的目的地,钻进小巷深处,打开一扇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木门,里面别有洞天的景象就展现在了眼前。 “哟!小帅哥来了。”老板吹了声口哨,跟推门进来的人打了声招呼。 倚陌倒也不生疏,笑着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自觉地取了一瓶啤酒打开,抬了一下对老板示意,然后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两口。 “你去做了漂白么?以前小麦色的皮肤到哪里去了?”老板递来一支烟,倚陌夹在指间没有点,只是挑了挑眉。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儿灯光问题吧。” “嘁。”老板撇着嘴摇了摇头,我这灯光问题?打你们大学起在这扎点这么多年,我这吧台的灯光就没换过。 “你今天怎么在?老婆不要你了?” “胡说,我老婆很爱我的。”老板狠狠瞪了一眼眼前的人,及时强调。 “嗯哼?”倚陌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笑得一脸戏谑。 “虽然最近闹了点矛盾……”老板说话声音弱了下去,但又不想被倚陌看了笑话,马上又强调,“但是夫妻间的小吵小闹只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品而已,不像有些人,想吵都没人陪你吵。” 说完,非常得意的扬起嘴角,看着把最后一口酒咽下去的倚陌。 “呵呵。”倚陌放下酒瓶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两声,“今晚就找一个。听话的。” 说完,扭头就往最里面的小隔卡座走。 你根本就不能奢求一个脱线的哥们有正经的时候,当赵瑜拉着自己硬往那个新来的哥们怀里塞的时候,倚陌就觉得这桌子上有赵瑜这个人,简直就是上天的错误。 男人有着英俊完美的轮廓,而且很明显的是混血,深邃的框架还有精致的线条加在一起,俊美得让人窒息。而且对方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办公族,反而更像是平模,那种男性荷尔蒙浓烈得自己都快被熏晕了,一桌人吵吵闹闹,他却坐在自己身边,不拘谨,但也并没有跟着吵闹,自顾自的喝着酒,偶尔应和,没有太多的融入感,自己坐在那里反而不怎么舒服。 “我叫倚陌。”倚陌摇了摇手里装着啤酒的玻璃杯,想了想,还是做了自我介绍。 “殷彭。”男人也举了举自己手中的杯子,吐出两字个字,然后一饮而尽。 然后呢?该说什么?倚陌看着那张绝对有看头的脸,开始觉得自己语言匮乏词语贫瘠。 说实话,这男人,真的很和他的胃口,俊美高大,一举一动都很有气质,而且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虽然随意,但是不难看出男人很有品位。 “你不是我的猎物。”男人突然开口,看着倚陌的眼睛,非常郑重其事的说。 “……”那什么……我这是还什么都没干就被这位‘猎人’先生排除在外了么? 摸了摸鼻尖,一模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这些无所谓,玩的开心。” 说没有失落,那绝对是假的,自己看上了人家,还可以说相当的中意,却被对方连想都不想的否定了,虽然自己对他的欣赏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这已经足够扫他的面子了。 不开心,不满意,不舒服,不爽。 就这么和那群猪朋狗友吵吵闹闹的喝着酒,一杯又一杯,等到有几分醉意,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一天都在睡觉,根本就没有吃一点东西。 没有理那群玩着没有下限的游戏的‘祸害’们,倚陌起身,自己去吧台找吃的。 老板已经走了,倚陌到也没有感到奇怪——八成自己扛不住先软了,去找他的亲亲老婆赔礼道歉了,这么多年了,如此戏码没有千次也有百次,再不习惯,他就太对不起自己‘熟客’这个称号了。 问新来的服务生要了一个三明治,闻着食物的味道,口水就开始溢满了口腔。 果然是很饿了。 两三口解决掉一个,可是还是觉得饿,但是想了想,没有再要,而是又给卡座点了一打啤酒。 坐在吧台前,看了看周围的男人们,发现大多数都是带着伴,没带伴的看起来也没几个是单身,剩下的……在看过那个叫殷彭的哥们以后,都觉得没什么看头,索性离开吧台,准备去厕所放水。 “唔,嗯……”刚走到快要拐角处,就听见有人声,这不奇怪,这种地方,大家聚在一起,两个人谈得来,给点酒精作用,情不自禁也是难免的,倚陌非常淡定地准备从旁边默默地走过去。但是走到一半不经意地一瞟,却让他愣住了。 他看见了那个一号的动脉。 清楚地,冰蓝色的大动脉,在男人露出来的脖颈上,肩上的,清晰地展现在自己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倚陌感觉到的不是恐惧,而是…… 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控制不住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感觉到了……饥饿。 倚陌颤抖着手搭上了那个一号的肩膀,本来埋首在身下人的颈窝里的男人愣了一下,慢慢的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倚陌。 血红的眼还没有退去颜色,暗红的光芒在眼珠中流转,已经收回犬牙的嘴上还沾着血,男人看着他,伸出舌头,把嘴边的血迹舔干净。 倚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那个零号好像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迷迷瞪瞪的转醒,看着对峙着两个人,“怎么了,阿肯?” 倚陌这才把目光从那个已经眼睛褪掉颜色变得正常的男人脸上移开,看向靠在墙上昏昏沉沉的零号。 零号脸色有些苍白,倚陌看着他脖子上的两个血洞完成了最后的闭合,白皙的脖子上,除了残余的血迹,什么都没留下。 “没事。”那个叫阿肯的一号转过头又重新把零号压在墙上,伸出舌头,舔干净了剩下的血迹,“只是认错人了。” 说完,就牵着不知所以的零号走了。 倚陌愣在那里,看着两个远去的背影,眼前都是刚刚在眼前的动脉的形状,还有那血红的眼睛,滴着血的牙齿…… 该死,那是什么? 贰 倚陌最后还是大脑一片空白的回到了卡座,连上厕所都忘了,之后一直魂不守舍,喝了几杯酒,就先离开了。 全裸的站在房里的落地试衣镜前的倚陌,愣愣的看着镜子里面那个自己,完美白皙的皮肤,没错,还有眼睛,自己出门时连隐形都没带就走了,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 真的是不同的了。有什么变了,在倚陌不知道不清楚的情况下,他自己,变了。 脑海中又闪过酒吧里那个男人清晰地动脉,倚陌甚至感觉自己能够听到里面液体欢脱流动的声音,还有那双眼睛,倚陌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恐怖,但是没有,他只感觉到了饥饿,饿得连牙都痒。 真的很想,狠狠地咬下去,让里面的甘甜的液体都流到自己喉咙里。 对着镜子 ,倚陌缓缓地张开了两片颜色浅淡的薄唇,他的觉自己甚至听见了‘唰’的一声,两颗尖锐白亮的犬牙伸了出来。长长的,完全足够咬到皮下深处的动脉。 收回两颗犬牙,倚陌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突然之间小时候在孤儿院的那些记忆全都涌上来,那些被别的孩子殴打的事情,那些抢不到吃的饿肚子的事情,那些发着高烧一个人连张被子都得不到的事情,那些,孤单又绝望的日子。 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在自己还懵懵懂懂懂事的时候,他就这样告诉自己,保护自己,活下去。而现在,那句话又重新回到脑海里,一遍一遍。 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摸了摸饥饿的肚子,看向外面依旧灯红酒绿的城市,倚陌重新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或许,我该去找点东西吃。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夜晚总是自由的象征,那些躲在角落里吸粉的男人女人,那些在包厢里开轰趴的少爷小姐,那些为了上位趴在别人身下的男星女星,还有阔少们仿佛砸不完的钞票以及,冰冷萧索的孤儿院。 你说倚陌是没心没肺也好,是没有是非观念也好,对于倚陌来说,他并不会争什么抢什么,他一向把这些都看得很淡,他是个很懒散的人,有些无欲无求的意思,但是,却有超乎寻常的求生欲,只要是威胁到了他的生存,或者动了本来属于他的东西,那种从小到大十几年,根深蒂固的性格缺陷,就会让一切碍眼的事物都变为无物。 没有什么比保护自己的东西更要紧,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 他是从小被上帝放养的野兽,即使变成吸血鬼,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间夜店比SIDE更大一些,更豪华一些,更混乱一些,也更糜烂一些,倚陌只是拣着小小的盘子里的锅巴,一口一口的吃着,听着旁边搭讪的男人的暗示性意味强烈的自我介绍,在人群中寻找能够看到‘纹路’的食物。 那是举着酒杯看向这里的男人,那脖颈上漂亮的蓝色纹路就像是一种红果果的邀请,倚陌错开围在自己身边的先生们,直直的走了过去。 “你看了我很久了。”一屁股在男人旁边坐下来,一手撑着吧台,一手撑在两腿之间,就像是一种若隐若现的勾引。 “因为你很吸引人。”男人长得不错,说话声音也好听,如果没有脖子上的纹路,标示着食物链的关系,倚陌倒是不介意跟他有所发展。 但是,没有如果。所以倚陌听着这样的话,也就是笑了笑,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赞美。 “这里太吵了。”男人的脸在倚陌白皙漂亮的侧脸和脖颈之间徘徊,微微舔了舔唇。“要跟我去安静一点的地方聊聊么?” “有多安静?”倚陌对方倾了倾身体,调笑着问。 “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那么安静。”说完,就挑了挑眉,轻轻碰了一下那张翘着嘴角的颜色浅淡的唇,之后起身离开。 倚陌勾唇一笑,看着转过来对自己眨了眨眼镜的男人,跟了上去。 男人带着穿过吧台,走过职员更衣室,一直到了在楼背后的一个很小的院子里。 后门很偏僻,只有拐角处才有一个勉强发着光的灯泡,无力的亮着,闪闪烁烁想要照亮更多一点的地方,但是明显无济于事。 男人一手摸着倚陌的脖子,微眯着眼镜看着倚陌的人中,暧昧的气氛就像是受热膨胀的热气球,一点点变得圆润饱满,精神升天。 “你真漂亮。”男人唇角挂着笑,很帅气,近近的看着倚陌,样子有点痞。 “那你有没有迷上我?”倚陌也勾起嘴角笑,眼神在男人脖子上徘徊,流连不去。 “当然。”说着,还微微俯下身,吻了倚陌的唇,酒精的味道被送进了口腔,洋酒特殊的口感让倚陌有点想起昨天的宿醉,有些反胃,但还是皱着眉头忍了下来。 男人亲了好久,才恋恋了不舍的离开了那两瓣有些微肿的唇片,然后慢慢下移,舔到了倚陌白皙细腻的脖子。 倚陌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干脆的错开男人埋在一边的脑袋,把唇凑近男人的肩膀,用上齿轻轻抵住那道蓝色的血管,没有任何预告的,两个尖锐的犬牙一瞬间钉入了男人肩膀上的动脉。身上的人明显一顿,慌张着来不及收回刚刚伸出的牙齿,就挣扎着要起身。 倚陌两个手握着男人的肩膀,男人成为吸血鬼之后强健有力的身体努力的挣扎着,却根本就逃不避开丝毫,倚陌两只纤细修长的手有着难以想象的力气,轻轻松松的就制住了乱动的男人。 收回两颗犬牙,来自动脉的鲜血,就从刚刚刺破的洞里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倚陌连忙吞咽起来,第一次的生疏让他扎的有点过,牙齿还磕到了骨头上,一瞬间喷涌出来的液体也差点呛住他,但他很快适应了,清凉甘甜的液体不断的涌入口腔,倚陌喝了好几口才觉得饱了,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怀里的人,之后还留恋的舔了舔那两个伤口。 男人惊恐的倒退了几步,两颗比倚陌小一些的犬牙漏在外面,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恐惧,肩膀上的血流了一会就止住了,伤口也已经愈合,但是仍然不能让他停止颤抖。 他是男爵,只是吃腻了血块出来找点新鲜的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倚陌笑着走向前一步,那男人却是受了惊,四处张望,无处可躲。 “你的味道不错,虽然你还是我的第一个食物,但是最起码我没有觉得难以下咽。”味道就像X师傅泡面——说不上美味,但是偶尔还是会觉得好吃。 “你……你别过来……”男人的脊背贴着墙,努力地寻找逃跑的机会。 “别这样,我们刚刚还玩得很开心不是么?”倚陌无奈的耸了耸肩,顺便舔了舔站在嘴角的血。“或许我们可以保持联络。”没错,保持联络。 倚陌觉得自己太聪明了,保持联络,这样自己就不用再在外面捕食了。 嗯……也不对,最起码要多找几个人,只喝他的恐怕会喝干,而且味道也会腻。 “你……你别过来……”听着倚陌的话,本来就白的脸色更白了,甚至都泛了灰。 左看右看,男人虽然对自己男爵的实力很有信心,但是却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逃出眼前人的手掌心。左思右想,一咬牙,竟一下跃起将近十米高,在高楼间反弹几次,逃开了。 倚陌诧异地看着刚刚还瑟瑟发抖的自己的食物蹭蹭蹭两三下消失在了视线中,一阵怔忪……那什么,他还真能跳。 无奈的看着那个不知道盖了多少粉尘而显得灰黑的天空,看着那颗歇斯底里的想要变得明亮一些的北极星,突然觉得,这就是他的生活了,这就是他以后的,或许是只有夜晚的生活了,而陪着他的,只有那几颗不甚明晰的星星,还有,肮脏的拉扯的堕落的食物。 倚陌觉得自己有些悲哀,好不容易逃离了而是黑暗的生活,现在呢,彻底黑暗了。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那只被罩在玻璃瓶里的那只苍蝇,它的前途至少是光明的,而他呢?倚陌突然笑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情,五味陈杂,纠结不清。 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穿过这个跟他的人生一样藏在阴影里的小巷,蓦地,一个人出现在他眼前。 “很高兴见到您。”一个穿了一身正装的男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好像已经来了很久,又好像真的是一瞬间出现,发现对方的过程太快,让倚陌有点分不清楚。 “我是亲王殿下派来迎接您去属于我们的国度的使者。”男人说着,右手握拳置于胸口,哗啦一声,一对巨大的蝙蝠羽翼蓦地绽开。 叁 倚陌挑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抿了抿嘴。 “你是说 ,你们的国度?” “是的。”男人的态度很恭敬,但是却不见丝毫谦卑。 他们的国度,那是什么? 倚陌伸出手挠挠有些长出胡渣的下巴,看了看天看了看地,思量再三,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好吧,其实也不怎么正常。即使能跟刚刚那个家伙一样一蹦三尺高,肯定也逃不出眼前这只“蝙蝠侠”的手。 别问他怎么知道,反正他就是很肯定。 在心底暗叹了一口气,表面上无奈的耸了耸肩,倚陌两步走向前,看着男人那双碧色的眼睛,道。 “那就麻烦你了。” 话刚说完,就一阵眩晕袭来,再次看清眼前的事物,已经成了恢弘的宫殿。 瞬间转移?真让人觉得……头晕。 穿着西装的男人向他微微鞠了个躬,转身便走了,倚陌冷冷的看着那个背影,那什么,把我就扔这了? 这是一个哥特式的建筑,倚陌下意识就觉得这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城堡。高耸的跨度和尖锐的棱角都让人有一种冰冷的感觉,彩色拼接的琉璃窗子,以及浮雕在墙上柱子上的画,都给人以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质感。整个屋子都没有灯,浮在金色的精致的烛台上的是蓝色的火焰,无声无息的燃烧着,照亮着整个空间,看不出接缝的纯黑色大理石地板,干净得一尘不染,把上方的一切都反射了出来,生生将本就修长的世界映衬得更加尖锐。 就像一把刺在心口上的利刃,坚实而不可撼动。 “你在看什么?”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倚陌毫无防备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扭过头,只见一个英俊无匹的男人正站在自己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受惊跳开。 “殷彭?”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倚陌觉得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很高兴你还能记得我。”男人一笑,似真似假的说。 “你的长相让人很难去不记得。”倚陌倒是毫不隐藏的赞扬着对方,这没什么,零号和一号之间没什么好嫉妒的,尤其是在外形方面。 “你的直白让我感到愉快。” “不客气。”倚陌话题一转,正儿八经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是你找我来的?” “你的聪明同样让我感到愉快。”殷彭倒不否认,“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荣幸请你喝杯红茶。” “当然。”倚陌虽然不知道对方把自己接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但是他知道‘亲王’绝对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货色,他刚刚试过了,可以看到这里大多数人的血管,除了刚刚那个把自己接来的看起来像是管家的人,还有眼前这个殷彭。 经过今天晚上的一连两次,他已经发现了,普通人的血管他是看不见的,无论是第一次让他发现的那个一号,还是刚刚那顿快餐,全都是拥有獠牙的家伙。对此,他也很迷茫,但是倚陌决定把自己的这种现象定义为变异。 那什么,生物都是在繁殖过程中进化的不是么。 殷彭优雅地抿了一口红茶,华美的瓷杯子印着优雅的图腾,跟每根房柱上的图腾一样,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族徽? “倚陌先生,我不知道您是否对自己现在的身份产生过疑问,事实上在我见到您的时候我也相当震惊,我以为世界上不会再出现这么一个人了,所以我把烂醉如泥的您送回了家。” “叫我倚陌就好。”倚陌摸着精致的杯子,听着对方的话,心里面好像千万头羊驼闹闹哄哄,但是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好的,倚陌。”殷彭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我希望觉醒并没有给您带来不便。” “你说觉醒?”倚陌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的,觉醒。猎人的觉醒需要吸血鬼的血液。我擅自喂您喝下了我的血液,使您觉醒了。”殷彭坦然的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本来想过两天再去找您的,没想到今天晚上我们就有见面了。” 过两天再去找他?呵,他是想等到自己饿了慌了恐惧了的时候再出现吧,那种时候,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站出来,拯救可怜的自己于水火之中,让惊慌失措的人找到一点归属感和认可感,于是我死心塌地满怀感激地跟着你么? 倚陌靠向柔软的靠背,笑得很明媚,“那么我能帮到伯爵什么忙呢?” 如今倚陌淡定异常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而且对于饮血为生看起来很有天赋 ,这逼得殷彭不得不由卷扬改为合作,但是…… “我希望您能帮我一些忙。”殷彭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看着眼前笑得美丽异常的男人。 “愿闻其详。”香苦的茶味顺着喉管划入胃囊,倚陌也敛去脸上的笑容。 茶厅高大的穹顶上雕刻着记录着家族大事史,男人沉稳的声音在空旷冷漠的厅堂里响起。 “猎人一直是非常稀少的种族,除了吸血鬼本身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根据他的血统他可以看见一切比他弱小的吸血鬼的血管,并以他们鲜血为食,他们对吸血鬼的绝大部分伤害免疫,而且他们的鲜血则是比银和圣水更加让吸血鬼头疼的东西,但是这种几乎没有弱点的种族却在不断的减少,因为跟人类的通婚,让他们的子嗣几乎不能觉醒,能觉醒的,也只能勉强吸食最低等的吸血鬼,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纯种血,在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虽然你当时还是个没有觉醒的幼崽,但是我看不到你的血管。” “所以呢?我就成功的逃脱了你的虎口?很荣幸的没有成为你的夜宵么?”倚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看着殷彭,他已经隐约的知道了男人的目的,说实话,他不想搅进这摊浑水。 “可以这么说。”殷彭知道对方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索性开门见山,“我希望你帮我解决掉慕斯那尔家的那个秃顶当家。” “可是正如你所说,我才刚刚觉醒,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回踏进你们的纷争,白白帮你这个大忙呢?”倚陌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亲王大人。 “当然不是白白地,事成之后我族可以提供所有侯爵以下的血族作为您的食物,只要不杀死他们,就没有问题。”殷彭笑着给出了自己的报酬,“而且,你没得选。”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直直的扫向对面的倚陌。 “没得选?”倚陌听着,笑出了声,“什么叫没得选?我如果宁死也不答应呢?你觉得我们要是弄个鱼死网破,就凭我这满身子的血,能拉几个本呢?” “你是孑然一身没错,你是不怕死也不错,但是你最好的哥们呢?”殷彭完全没有把倚陌的威胁放在眼里,“赵瑜现在正喝醉了在我的公寓里睡觉,你说,你不答应,我一生气,现在过去杀了他怎么办?” 男人尖尖的嘴角提了起来,鹰一样的眼睛里像倚陌投去势在必得的目光。 倚陌听到话,脸色在殷彭意料之中的更加苍白了。 倚陌其实只要能活着就可以抛弃绝大多数别人抛弃不了的,但是,这个绝大多数不包括他的那个脱线死党赵瑜,那个在他发烧烧到昏迷的时候偷偷去药店偷药,最后被孤儿院的阿姨打得半死的赵瑜,那个在别人抢他的食物时挤身进来护住他的赵瑜,那个让他摆脱了绝望的,黑暗生活中唯一的一点点亮光的赵瑜。 他不想答应,就是觉得这是在卖命的事,他不想为别人的事丢掉自己的性命,但是他更不能忍受赵瑜因为他而丢掉性命。 寂静无声的对峙在冰冷的大厅里弥漫,没有硝烟的战争有了已定的结局,被抓住了弱点的人只能在敌人的‘仁慈’下苟延残喘,倚陌没得选,殷彭捏住的,是他唯一的软肋。 “但是如你所说,我只是刚刚才觉醒而已,你觉得我这种程度可以帮你搞定对方那个老秃驴么?”倚陌没得选,但是还是不想接受就这么替别人买命。 “这个您不用担心。”看到了倚陌的动摇,殷彭显然很满意,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温和了些,没有刚刚那种冷硬和强势,完全一副有时好商量的嘴脸,笑着说。“我已经选了最出色的臣子来帮助你,虽然他只是一个伯爵,但是,这只是因为他一向比较自由,不想为家族事务操心而已,请您一定要对他的能力放心。” 说完,按下桌子上的一个金铃。 清脆的铃声刚想起,一只小蝙蝠就瞬间出现,然后刷的一下变成了人。 “赛门,去叫威尔森特来。” “抱歉我的亲王陛下。”没错,他就是那个把倚陌‘绑架’过来的那个西服男,本来以为他只是对外一脸僵尸样。没想到对自家主人也这样,“威尔森特伯爵捎信回来说这种劳什子的屁事他才不惜的做,让您爱找谁找谁。” 叫赛门的管家一板一眼的回着话,用死板的一个声调的语气说着那个什么森的人捎来的消息。 殷彭听的脸都绿了,但是又不好对这个跟了家族几百年的老管家发脾气——事实上过去几百年的经历告诉他,那绝对是自找没趣,自尊欠挫。 “咳咳。”殷彭一扭头就看见坐在座位上睁了两只勾人凤眼的倚陌正以一种极其愉快的心情看好戏,清了清喉咙,“时间也不早了,天都快亮了,你带倚陌先生先去休息吧。” “是。亲王殿下。”男人依旧规矩异常的弯了弯腰,转向倚陌,做了个请的手势,看对方站了起来,就转身往前走去。 倚陌摸着鼻子看了看绿着脸却依旧要强撑场面站在那的亲王大人,又看了看那个挺得笔直地规矩的走着的管家赛门,轻笑一下,跟了上去。 肆 诺大的宫殿里几乎见不到人影,只有几只蝙蝠有时飞动几下,但大都安安静静的挂在高高的穹顶上,倚陌看了看,没什么意思,便不再乱瞟,老老实实地跟在赛门后面,整个宫殿,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死寂的环境中,就连心跳仿佛都能听得清楚。 尽职的管家停在一间最角落的房间门前,用带着一丝不染的洁白手套的手,扭开了镶在暗紫色木门上的金色扭把,转过身,左手背后,浅鞠一躬,“倚陌先生,这里就是您的房间,我会安排专门的仆人为您打扫,如果有什么要求,只要在直接说出来,就会有人为您服务。” “听起来不错。”倚陌挑着眉,看着门里面装饰华丽的套间,勾起嘴角对那个弯着腰目不斜视的管家说,“麻烦你替我感谢殷彭大人的款待。” “是的,倚陌先生。”男人微微弯着的腰又低了低,然后起身离开。 “等一下。”倚陌看着那个笔直的一丝不苟的背影就这么干脆地走了,赶紧叫住了对方。“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赛门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倚陌,依旧用他没有生气的僵尸一样的音调说,“您会一直呆在这里,等到事成之后,您可以享受回人界游玩的权利。” 哼,倚陌心中冷笑,真是严密的防守。哪怕自己现在还什么都不会,殷彭就已经把自己这样软禁了,他是害怕赵瑜这个筹码不够大么?自己这辈子都要留在这么?什么叫做‘游玩的权利’? 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会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家族揪扯一辈子的未来,倚陌心下一紧,却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我没有换洗的衣物。”倚陌表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眉头微微的皱起,好看的嘴巴也轻轻抿了起来,摆出一副很受困扰的表情。 “这个请您放心。”赛门的目光缓了缓,虽然依旧没什么感情但少了刚刚的凌厉,“我们会为您准备好您所需要的一切,请您安心住下来。” “谢谢。”倚陌微笑,表示自己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对赛门礼貌的掉了点头,走进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 转身打量着这间已经被‘布置’的很好的屋子,倚陌觉得自己还真的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这样下去像王勃一样早逝也说不定。 脑海中浮现出殷彭那张俊美的脸旁,心中突然想起一句话,高处不胜寒,虽然不知道他活了多久,有没有意思,但是那种孑然一身的感觉,倚陌是不会看错的,那是像他一样的冷漠的生疏的违和感,只不过,比自己更加寂寥。 有得必有失,倚陌从小就懂,所以从来不奢求什么。 敛下眼,密长的睫毛打下来,遮去了里面的疲惫,倚陌在屋子里转了转,推开浴室,走了进去。 脱下的衣服被随意的扔在门边,温暖的柔和的水从莲蓬头里流了出来,带着热气和不轻不重的压力,拍打着男人修长光洁的身体。 雾气渐渐在宽敞豪华的浴室里弥漫开来,倚陌就那样站在水下微微仰着脸,一动不动的冲着,水珠打下和流向下水管的声音,在浴室里枯燥乏味而一丝不苟的回响着,水下人的胸口慢慢的起伏着,像是这么站着,就睡着了,精美得像一座雕塑。 倚陌有略微的头疼,闭起的双眼透出一片红色,那是血液的颜色,它还如以前一样的鲜红着,只不过,没了温度。 熟悉不熟悉的,记得不记得的往事,都一股脑的喷涌而出,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展现在自己面前,让人有一种回顾多年的感觉。 我这是要死掉了么?倚陌淡淡的想,看着一幕一幕往事在眼前展现。 倚陌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五岁时他已经在孤儿院了,像是刚到的新人,又像是呆了许久的熟客,他不清楚,也没人清楚,记忆的一开始,就是中午和别的小孩抢饭吃,那些小小的、稚嫩的、自私的面孔一个个在眼前晃过,那个在拿馒头时,被别的小孩掐青的手背,那个雨天抢棉被时被踢紫的后背…… 那些都是过去,都不重要,即使那是他生命中不可抹去的一部分,那也不重要,即使他长得乖巧,却也没人领养他,这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那个流行病肆虐的关头,抢到了吃的,偷到了药,和赵瑜一起,活了下来。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怎样都好,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他的是非观念比较淡薄,他在刚入社会的时候也偷过抢过下海卖过,他只想要生存,和他的死党赵瑜一起,活下去。 只要能够继续活着,能吃能喝能笑,无论怎样都无所谓,饮血而生,无所谓,杀人放火,无所谓,他只想活下去,即使他不知道活着能怎样,他还是想要生存,就像是野兽强烈的求生本能。 又何况,他本来就是野兽。 抬起手,轻轻地抚着自己此刻整齐的牙齿,尤其那两颗乖巧地小小的犬牙,倚陌睁开眼睛,一把关上水,就任凭水珠沿着他肌肉的线条一滴地滑落,看着大大的一整面墙的镜子,突然笑了一下。 这里是永夜的国度,天上的繁星不知疲倦的闪着,仿佛在强调着这不是那个他活了二十几年的世界,这是真正属于他的世界,他那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根,在这里。而他,逃不出去。 刚一开门,倚陌正低着头往外走,却撞进一个冰冷的坚实的胸膛。 被撞的退开了一步,倚陌疑惑的抬起头,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手撑着门,一手撑着腰,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男人开了口,低沉的声音划过漆黑一片的房间,传进亮着冰蓝色火光的浴室里,在寂静的夜色里,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倚陌愣了愣,看着男人那双灰色的玻璃珠一样的眼睛,被里面的不耐和烦躁惊醒了,回了神。 “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住在这儿。”长得好看了不起么?倚陌连不满都欠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要拨开男人往出走。 “你让开!”倚陌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磐石一样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人,忍不住放大了音量。 “让开?可以。”说着,男人收回撑在门框上的手臂,两步走进浴室,在倚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捡起地上的衣服,塞进那个光着身子的人怀里,冰冷修长的大手一把搂过震惊中的倚陌,强硬的带到了门口,一开门,就把手里的东西想丢垃圾一样的扔了出去。 “……”倚陌睁大了眼睛看着在自己面前‘嘭’的一声关上的门,巨大的声响还在耳边回响不静,他的大脑也跟着嗡嗡嗡的震。 他被赶出来了? 他被人从自己的房间里赶出来了? 他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从房间里赶出来了? 他就这么光着身子,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从自己的房间里赶出来了?! 倚陌觉得他有点搞不清楚现状,这样的情景让他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场噩梦,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就这么站在那张紧闭的暗紫色门前,张着嘴巴久久不能平静。 这算什么?! “……”倚陌抱着衣服的手紧了紧,指节露出苍白的颜色,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面前暗紫色的门,似乎要在那上面上灼出个洞来。 男人那双灰色的眼睛,还有里面的不耐烦甚至厌恶都深深地刻在了倚陌的脑海中。 够意思,你这只臭蝙蝠,你最好不要在惹到我,不然一定要让你好看。 倚陌在心里狠狠地说着,但还是气不过的哼了一声,抖开怀里的皱皱巴巴的衣服穿上,光裸的脚掌才在没有温度的大理石地面上,被漆黑的颜色映衬得更加苍白,像是感觉不到寒冷,就这么迈开步子。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自己并不了解这里的布局,无奈的倚陌想起了那个僵尸一样的管家说过的话,只要说一声,就会有人出来为自己服务。 好吧,虽然对着空荡荡的走廊说话很傻,但是现在总不至于扭过头去敲那扇刚刚差点打到自己脸上的门吧。 清了清喉咙,倚陌努力表现出一副非常淡定的姿态,开口,“我想见赛门管家。” 话音刚落,有小小的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从房顶上传了出来,一个黑色的小蝙蝠随声而至,飞到距倚陌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嘭’的一声,一个穿着黑色奴仆装的血族出现在了那里。 “倚陌先生,请稍等。”说完,恭敬地鞠了一躬,又‘嘭’的变回蝙蝠扑扇着翅膀在原地停了一下,像是一种示意,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飞走了。 倚陌看看那个飞走的小蝙蝠,又看看合在自己背后的那扇透着冰冷的坚决的疏离的紫色房门,顺着自己来时的路,渐渐远离。 随便逛逛肯定比傻站着要强得多。 诺大的宫殿依旧寂静无声,光着脚的男人随意地在里面晃晃悠悠,看着石柱上的繁杂的纹路,间或伸手摸一摸,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拐弯,再上楼。 伍 整个黑色城堡都笼罩在一片冰冷的蓝色火光之中,映得倚陌赤。裸的脚掌都是淡蓝色。 本来以为这里的结构会相当复杂,但是没想到事实上却出人意料的简单,整个城堡看起来分为前后两个部分,而自己现在正好处于后半部分,并没有很大,却异常恢弘奢华,透过五彩的琉璃窗,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树木苍苍,看样子,城堡应该坐落在一座山上也不一定。 高高的穹顶上的玻璃是透明的,这里没有白天,不用担心阳光的强烈的照射,星光就那么完完全全的洒下来,倚陌小的时候好像也见过这么璀璨的夜晚,好像又没有。他记不清了,那些悲伤绝望又孤单的岁月,他和赵瑜,都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什么夜间的美景,那时的夜晚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春夏秋冬,都是相当的煎熬。 倚陌一步一步走着,百无聊赖的看着一闪闪精美的房门,发现门上不仅印有相同的族徽,还有不同的花纹,印在族徽下面,小却不容忽视,自己刚刚被赶出来的房间门上应该也有这么一个标志吧,这是什么?蝙蝠语的房号么? 轻轻皱起眉头,倚陌忍不住两步走过去,站在门边,轻轻地附上那突出的烫金的印纹。 “什么人?”暗紫色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倚陌措手不及的愣在那里。 “……唔,对不起。”倚陌收回还停在半空中的手,背到身后,看着眼前的穿着睡衣的男人有点不好意思,无论人家怎么发现的他,他就这么站在人家门口摸人家房间的门都是不太对的,何况现在还被抓了现行。 倚陌退后一步,看见了男人露出衣衫外的脖颈肩臂上的蓝色纹路,不太好意思的抿了抿嘴,“我只是有些好奇。” “哈?好奇?”男人挑了挑细细的眉,一张男女莫辨的脸上露出了鄙视的神情,对倚陌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里是斯姆维拉家族的贵族后院,只有贵族才能住在这里,无论谁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你要爬上谁的床是你的事,不过不要来找我,两只小受是没有结果的。” “……”倚陌知道这其中一定存在什么误会,但是看着已经准备关上房门的人,还是皱了皱鼻子选择保持沉默。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男人门都关了一半,突然又重新拉开了,“在这里,你可以找男找女但是千万不要妄图去勾搭威尔森特,虽然他简直就是偶像一样的人物,但是他的坏脾气和油盐不进跟他的能力和自由散漫一样著名。这是同为小受给你的建议与忠告,我要去睡觉了,早安。” 说完,啪嗒一声门被关上,倚陌满头雾水的听着那一段热心肠的建议,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一帮子几百岁的老家伙,其实也挺可爱的么。 从开始认识这个世界开始,见过的不论是奸诈老成的殷彭,浑身冷冰冰的赛门,还是刚刚把自己从屋子里赶出来的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混蛋,一个个脾气都太古怪了,简直让倚陌有种恍惚的感觉——这里的人跟他们的血统一样不近人情,但是没想到,奇葩果然是一种生命力顽强且分布范围广泛的花朵。 就像那个现在醉醺醺睡在别人家的赵瑜。 赵瑜…… 倚陌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殷彭当时的志在必得的嘴脸,脸色阴了下来。 最好,不要让赵瑜有事,不然,大家就来个鱼死网破。 眼睛中的寒意毫不留情的展现了出来,但是肆虐的杀意和坚定却深深地藏在心里,让倚陌看起来好像只是因为刚刚吃了闭门羹而看起来不爽。 “很抱歉,倚陌先生。”赛门管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倚陌一回头,就看见一只小蝙蝠‘嘭’的一声化为某僵尸。 “刚刚有些事情耽误了,没能及时赶到。不知道先生找我什么事?”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态度和僵硬冰冷的语调,倚陌真的很想把赛门拆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芯片和零件。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你分给我的房间或许出了点问题,我知道这里有太多房间了,你可能不太记得哪间有人哪间没人,而我,或许被分错了屋子。” 倚陌说的很委婉,语气也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那个光着身子被人从屋子里赶出来的不是他。 “倚陌先生。”赛门站直了看和眼前的男人,眼睛里面有着毫不掩饰的不满,即使他的表情还是千年不变的将是样子,但是倚陌还是无法忽视那种强烈的怨念。“我已经在这个城堡里当了三百多年的管家。” 赛门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停顿的当,一板一眼的样子让倚陌也忍不住站直本来有些松垮的身体。 “听起来尽职尽责德高望重又有经验。”倚陌适时地得出结论,并成功地从那张僵尸脸上看到了一丝得意。 好吧,这其实是倚陌的幻想,你能奢求那张千年不变的僵尸脸白出什么表情呢?脑补一下得了,差不多一个意思。 “很高兴能从您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赛门的语气依旧平稳的找不到情绪,“ 也请您相信自己的推论从而相信我。我是不会把您带错房间的。” 倚陌本来想的一切都很单纯,现在这种状况自己孤身在敌营,好吧,就算自己是天生的猎人,但还是个雏崽,就这样一个人住在一群食肉猎物的家里怎么说都不得不低头,被人光着身子撵出来了,他可以忍着一次,只要给他清清静静的一个房间,只要那个人别再惹他,那就够了,自己现在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低声下气他会,也可以做到,他只想平平稳稳的或者,即使要给别人买命,他还是希望在平时能有安静的生活,他不希望自己像走狗奴隶一样的,在这里任人打骂,他淡泊,但是脾气却不怎么好。 现在呢?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被人从屋子里赶了出来对方却说他分配的没问题? 倚陌气得脸色涨红,看着赛门那冷冰冰的神情想要暴跳,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只是攥紧了拳头,动了动嘴角。 “可是一定有什么出错了,有一个男人进了我的房间把我撵了出来。”甚至连穿衣服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后半句,倚陌没有说出来,他相信赛门知道这件事,甚至殷彭都知道,他不相信没有人在这里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就像不相信眼前这个该死的冷冰冰的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请您跟我来。” 赛门看着倚陌顿了半天,吐出一句话,转身就往前走,把倚陌隐忍的愤怒完全不放在眼里,依旧是那么机械的一丝不苟的运作着。 看着那个笔直的背影,那个自己今天看了好几遍的穿着西装的无可挑剔的背影,倚陌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冷意从脊柱窜上来,头皮都在发麻。 那个赛门,绝对是个怪物,在这种地方天天看着众人会疯的,一定会疯的。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倚陌在赛门不住回头看他的时候迈开了脚步,跟了上去,寒冷的大理石地板贴着肌肤,传来它冷硬的态度。 疯了,这世界都疯了。 倚陌觉得自己真的完了,这就是他以后的世界,这就是他要活完不知道多久的一辈子的地方。 突然地,倚陌觉得有些绝望, 比死亡,更让他想要逃避。 两个背影渐渐地在死寂的走道里远去,一个坚定笔直,不缓不慢,一个有些仓促,魂不守舍,在两个人终于揣着不同的心思拐过尽头的弯道的时候,那扇原本已经关上的暗紫色的木门动了动,慢慢地打开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倚陌曾经站过的过道,尖薄的嘴角忽然勾起了。 “倚陌啊……倚陌。”舌尖扫过殷红的唇,清脆的笑声传了出来。“太棒了。”男孩和上门,愉快的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又一圈。 重新站在那个房间门前,倚陌有些气愤,又有些幸灾乐祸,他不知道如果这扇门里真的走出来别人,管家先生这张了冷冰冰的僵尸脸又会怎么样,是不是还依旧冻得那么结实。 管家大人非常淡定的抬起右手,区起食指和中指,非常有礼的在厚重的木门上敲了两下。 倚陌睁大了眼睛,看着赛门放下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着门说了一句话,当场定在原地无所适从。 “威尔森特伯爵,您不应该把您的新舍友赶出你们的房间,这并不是一个贵族该做的。” 威尔森特……?那个无礼的无耻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威尔森特! 倚陌突然有种一口气卡在胸口的感觉。 赛门刚刚说新舍友?舍友!那个屋子他看过的,明明就是一个人的配置,为什么会有舍友! 同样不解的还有在屋子,刚刚把那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竟然敢在自己屋子里洗澡的白痴赶出去的威尔森特。 “什么舍友?”紫色打门被打开,一双刀刃一样锋利灰色眸子定在赛门脸上,里面的不满和暴躁快要报表。 赛门依旧很淡定,向旁边一侧,露出他身后的倚陌,微一鞠躬。 “这是倚陌先生,您以后的舍友。” 陆 静默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倚陌和威尔森特就这么奇怪的对视着,三个人围成一个怪异的对峙圈,谁都没有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很轻。 “你说什么?要我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睡在一起?”首先开口的威尔森特带着难以置信和暴躁的语气,偏过头看向一边站着的冰雕一样的管家赛门。 “是倚陌先生,威尔森特伯爵。”赛门不卑不亢的开口,让人搞不懂他现在的情绪,一如既往的像个冰冷的机器。“亲王大人希望你们能尽快的磨合相处,早点完成任务,之后你们就可以分开住了,而倚陌先生也可以获得独立的属于自己的房间。” 赛门说着,抬眼看着一脸不满的伯爵。 “如果可以的话,能现在就给我一个独立的属于自己的房间么?”倚陌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看着眼前这个嚣张的蝙蝠,不断的告诉自己现在正是寄人篱下的时候,不能暴躁。 赛门转头,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看向倚陌,静默了一会,然后说,“我希望你们能够接受这样的安排,因为这不是建议或者请求。” 说完,赛门退后一步,又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的威尔森特,补充道,“这是亲王大人的命令。”之后,便转身毫不留恋的就走了。 威尔森特本就皱起的眉头现在已经接到一起了,倚陌脸色更加苍白了,他不是不能忍的人,但是跟这个人一个房间总让他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尤其是那个人看他的眼神。 孤儿都有一种脆弱而敏感的通病,倚陌当然也不例外,从他第一次看到男人的那双眼睛,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喜欢他,很不喜欢,最起码不喜欢自己住进他的房间。 即使心里面再闹腾再难过,倚陌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垂下了眼,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等着男人的宣判。 “不能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嗯。” “不能用我的东西。” “嗯。” “如果我没有找你,你最好把自己隐形。” “……知道了。” 倚陌回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从来没有被人收养过,没有体会过那种忐忑不安的感情,但是他现在一下子就了解了,那种束手束脚的压迫感,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慌在心底里酝酿沉淀。 他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也很傲很硬,但是,他现在的地位,他现在的身份,还有他现在的处境,都让他不得不低头。 倚陌告诉自己,只要赶快掌握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力量,然后杀死那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老秃驴,一切就会结束了,即使自己不能自由,但是至少会比现在有尊严。 男人的脖子上,没有像别的人一样显示出蓝色的纹路,倚陌没有选择,只能屈服,他连一丁点的震慑都做不到,只能逆来顺受。 这没什么,很好,该找回来的,他一样都不会放掉。 抬起眼,只看到了男人的背影,房门已经被让了出来,而那倒无所谓的不耐烦的背影,就像在告诉倚陌——这是一种施舍。 多奇妙,倚陌一下子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一条贱命,还有低贱的生活,绝配。 但是,那说的一定不会是他倚陌。 男人进了屋就径直走到了卧室里,‘嘭’的一声甩上了门,让刚刚跨进屋子的倚陌也浑身一震,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无所谓的轻轻的关上了门。 减少存在感,没问题,只是沉默而已。 看了看紧闭的卧室,在这个只有一张床的房子里,能让他休息的地方只有一个。 光着的脚踩在客厅的厚厚的羊绒地摊上,没有一点声音,走向大大的落地窗,看了看外面的静谧的夜景,不,应该是晨景吧。发了会呆,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站到累了,就坐下,靠在墙上,微微合上了眼。 客厅有只一个大的长条沙发,皮质很好,做工精细,上面好铺着好看华美的垫子,但是倚陌并没有躺上去,只是想着,男人要是起来看见自己霸着沙发还不一定会说什么,所以就那么坐在不算坚硬的地上,微微侧过头,等待睡眠。 清净的月光透过窗子大在客厅里,给房间里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朦胧不清的薄纱,倚陌一个人靠在墙角,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头斜在一边,恬静的就像是一幅油画。 明明那么狼狈,却依然那么引人注目。那是他骨子里的血液使他与生俱来的气质,无关他的成长环境,无关他的心情,那是烙入骨髓的东西,发现的人,曾经有很多,但是珍惜的,却又少的可怜。 他就像一直就是一个人,在这月光下,浅眠着,不曾有人靠近过,冷冷清清,却不喜不悲。 而这一切,似乎被突然而来的觉醒无限拉长了。 威尔森特虽然脾气坏,但还不到不讲理的地步,躺在床上躺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屋里的那个应该就是被自己老大强行‘劫持’过来的,可怜的刚觉醒的猎人,暗骂一声,从柜子里掏出一床新被子。 一打开房门,看见空荡荡的沙发,他就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难道没有一点礼貌么?这种时候在别人房子里乱逛什么?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刚走两步,却看见靠着落地窗的墙角,有一个人斜斜的靠在那里,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威尔森特站在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帮人把被子盖上。 在心里暗暗赞叹自己真的是好好先生,伯爵抱着蓬蓬的羽绒被往过走,可是没几步,却停了下来。 睡着的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睫毛轻颤了几下,一双有些水汽的眼镜有些迷茫,然后渐渐清明,直直白白的看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除了冷漠和疏离。 “这是被子。”威尔森特觉得有些尴尬,抬手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然后退了几步让在了沙发上。“你晚上可以睡沙发。” 说完,也没有停顿,就转身回了卧室,关上门,却觉得有些茫然。 刚刚那一幕像是定格在了眼前,挥之不去,“月光下的睡美人?”威尔森特忍不住的低喃,在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之后,一愣,然后一脸嫌弃,“脑子进水了吧!睡美人?哼。” 摇摇头,重新爬回床上,把屋外的人抛在脑后,挨上枕头没多久,就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 倚陌靠在墙角冷冷的看着月光下那个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卧室的门后,才静静地从刚刚的梦里面回过神来。 一转眼就看到了沙放上撂着的被子,挑了挑眉,倒也没有腻歪,既然人家通知了,特许了,恩准了,那自己就没有必要推脱。 揉了揉被胳膊压的有些麻的那只腿,撑起身体,走到沙发,毫不客气的躺了上去。 这回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盖着蓬松的被子,倚陌却没有马上入睡,刚刚的梦让他觉得有些难受,心里面犹如一块大石压在那里,可是倚陌睁着眼,望着画着壁画的天花板,努力的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下意识的,他觉得,那是他五岁之前的记忆,或者说,是到孤儿院以前的记忆。 那些混乱的纠结的,模糊的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 倚陌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睁着眼睛发了多久呆,直到房间里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的自己的‘好舍友’。起身,把被子叠好放在一边,还伸手理了理本来就很平的扑在真皮沙发上的布垫子。 威尔森特看着男人的动作,愣了一下,打了一半的呵欠就这样卡在了嘴里,消失了一两百年的罪恶感不知怎么就突然跑了回来。 合上张大的嘴,有些尴尬的扁了扁嘴,走进浴室。 早餐是所有在城堡里的贵族们一天之中唯一必须准时参加的聚会,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那个空了几百年的主座左手边的位置,今天稳稳地坐了一个漂亮的男人。 大多数人对此感到好奇,各种目光毫不避讳的在倚陌身上游荡,但是当事人只是微垂着眼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不出骄傲,也看不出卑微,好像自己屁股底下的不过是一张平常不过的椅子,而自己做的位置不过是餐桌上的一个普通的角落。 其实倚陌真的没什么感情,他对别人的目光已经尽量忽略了,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如芒在背。 他只是很听话的跟在自己‘舍友’的身后走到这个地方,再听从赛门的分配做在了这里,但是众人的反应直白的告诉他,这个位置远比他看上去的要复杂得多。 倚陌有些烦躁还很忐忑,他不是容易自卑的人,即使他无父无母没人管教,但他总是很自信也很放纵,因为他不在乎不介意而且有能力活得好好的,可是现在的处境,让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无法像往常一样,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关于自己的,还有关于赵瑜的,低声下气忍气吞声他并不擅长,但他不得不那么做。 ——因为他现在脆弱得如同蝼蚁,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他讨厌这种感觉,但是他却无法抛下赵瑜选择逃避。 柒 “嗨,又见面了。”突然,爽朗的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抬眼,倚陌就看见那张熟悉的男女莫辨的脸。 “你好。”倚陌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一晚上没有说话的嗓子还有些沙哑。 “你原来就是倚陌?你知道么,我听说过你,不,或者说明白一点,我听说过你们这个种族,叫什么来着?哦对!是猎人,太牛了,简直就是我们血族的克星,别担心,你看,你能被老大看上,说明你一定很厉害,不用害怕不用紧张 ,只要你别吃我,咱们之间还是可以建立无上崇高的小受之间的友谊的。”欢快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响起,某人完全不在意别人听到这些话之后的反应,或者说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进行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纳威,十七岁初拥成为血族的一员,永远的十七岁,男爵。” “很高兴认识你,嗯……纳威男爵。” “喂喂,别这么生疏,直接叫我纳威就好了。” “咳咳。”倚陌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赛门在背后清咳两声,“纳威男爵,请进入座保持安静,亲王大人马上就要到了。” 张了的嘴又闭上,倚陌看着纳威冲自己调皮的挤眼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重新扭过头,垂下眼角。 “切,无聊又死板。”纳威小声嘀咕了一句,讪讪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开始打瞌睡。 若有若无的议论声传入倚陌的耳朵,他知道,一定还有一些或鄙视或惊恐的排斥的眼神,一并在空气中传递,但是他依旧波澜不惊的坐在那里,直到赛门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亲王大人,人已经到齐了。” “嗯。”殷彭点了点头就坐在了倚陌的右手边,转过头,“昨晚休息的好么?” 倚陌一听,心下就有一股莫名的火气,睡得好不好你不知道么?难道人家做你手下几百年你还搞不懂他的脾气么? “休息的很好。”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明明很柔滑,但是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和冷漠。 “哦?”挑了挑眉,殷彭看了看表情有些尴尬的威尔森特,却完全没有跟倚陌一起打太极的想法,“威尔森特伯爵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的脾气?我怎么不知道?” 殷彭的话像是一声响雷,震得桌上刚刚还小声讨论着的人都静下来了,睁大眼睛,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在三个人之间徘徊。 “被窝柔软暖和,房间温度也刚好,没有听到伯爵大人的呼噜或者磨牙声,昨天又很累,所以睡得很好。”倚陌的回答冰冰冷冷的,但是柔美的声线给其中的寒意裹上了一层缓冲,在大厅里回响着,不喜不悲,倒是真的听不出不满。 “哈哈。”银铃一般的笑声突然传出,纳威赶紧捂住嘴巴减少自己的可见度。 殷彭并没有理半路打岔的人,一只直直的看着倚陌,直到饭菜被端上来,摆好,才很关心的说了一句。 “黑眼圈很重,一会儿回去再补一觉吧。” 倚陌举到一半的叉子顿了顿,然后把那块新鲜到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熟食加工的牛肉放在了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不是一般的恶心,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好几口清水,才把味道冲淡。 “只是做噩梦罢了。”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倚陌放下刀叉没有再吃,刚刚咽下去的生牛肉哽在胃口,引起一阵反胃。 “赛门,没有专门为倚陌准备吃的么?”殷彭把一切看在眼里,用手边的餐巾沾了沾干净的嘴角,然后问身后站得笔直的管家。 “抱歉,之前没有招待过猎人,不知道他们不吃血食。”即使这样的失误下,赛门还是非常淡定的一板一眼的回答,完全看不出慌张和愧疚。 殷彭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倚陌剩了一半清水的杯子,倒了干净,紧接着递给赛门。 赛门不紧不慢的接过杯子,解开左手上的衬衣袖扣,露出苍白的手腕,右手食指指甲‘唰’的伸长 ,毫无犹豫的在左手腕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冰冷的血液喷涌而出。 管家在一些贵族不可思议的浅声惊叹中,右手拿着杯子,接了满满一杯子的血液,恭敬地递给倚陌。 倚陌淡淡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忍不住在心里面感叹,味道不错。 如果说上次那个血液味道就像方便面,那么这次他无疑吃到了一份盛宴。 赛门轻舔过自己的伤口,血液迅速凝固,在伤口上结成一条厚厚的痂,管家大人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整理好衣袖,重新站会自己的位置。 餐桌上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只有倚陌和殷彭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个继续吃着精心敲打过的牛排,一个喝着冰凉甜美的鲜血。 “怎么不吃?”殷彭抬眼在桌子上扫了一眼,众人才从刚刚的事件中惊醒过来,机械的拿起刀叉,几个低阶的贵族甚至拿不牢手里的东西,哆哆嗦嗦的在本就血肉模糊的牛排上切割着,弄的盘子狼狈不堪。 “哇哦,真有意思。”其实纳威的声音真的很小,但是在这种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的场合,显得尤为突兀,特别是其中意味不明的幸灾乐祸。 威尔森特黑着一张刀削一般的脸,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瞪了一眼情绪不搭调的某个男爵,却换来一个千娇百媚的电眼。 倚陌喝光被子里的液体,满足的摸了摸腹部,心情也变得有些愉悦了,好心的给那个不断偷偷给自己使眼色的纳威一个微笑。 咽下最后一口牛排,殷彭拿起杯子浅啜一口清水,擦了擦嘴角,其他人非常默契的放下刀叉,用纸巾擦净嘴角的或多或少的血迹,微微离开桌子,齐齐的看向他们的亲王殿下。 用餐之后的家族会议时间到了。 仆人迈着沉稳迅捷的步伐收走桌子上的餐具,撤掉桌布,重新布置,不消片刻,放着烛台和鲜花的会议桌就布置的当。 早饭时一直守在旁边的侍者站成一排,向赛门齐鞠一躬,就打开门离开了。 现在是属于权贵们的时间,是属于勾心斗角的时间,是属于在夜色掩盖下的,蠢蠢欲动的欲望觉醒的时间。 倚陌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反感到了极点,默不作声的靠在椅背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以后倚陌先生会住在城堡里,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殷彭开口,沉稳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带着一种随意的感觉,好像这只是一件特别微不足道的事情。 些微的议论声响起,各种眼神在空气中交织,却没有人真的站出来说些什么。 殷彭看向自己手边的倚陌,只见男人长密的睫毛在下眼睑上印出月牙的阴影,间或动一动,微张的眼皮中间露出的漆黑瞳孔有些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粉嫩的薄唇微微抿了一些,表现出主人并非没有听见那些细微的,刺耳的语言。 殷彭勾起尖尖的嘴角,浅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愉悦,那是一种猎手看到猎物无处可逃的戏谑。 “有什么问题么?”转过眼,看着众人,殷彭没有什么感情的问道,眼中的情绪消失得彻底,就像刚刚那一刹那不过是幻觉。 但是威尔森特知道,那是殷彭发自内心的满意。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的倚陌,威尔森特突然有了一种同情的心态。 多么糟糕,本来他或许会有一个平静的沉稳的毫无波澜的人类的生活吧,而现在却被卷入了狗血的黑暗的家族纷争里。 “我有意见。”举起手,威尔森特懒洋洋的发言,“我不认为一个纯种血的猎人可以住在我们的城堡里,尤其是我的房间里。” “那真的是很抱歉,我亲爱的伯爵。”殷彭瞟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某人——那个位置应该是族里地位最低的人坐的,但是某人觉得那里离门口最近所以霸占了。 “我不认为有比你更好的监护人了,我们的猎人还年轻,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如果饿急了伤害到在坐的各位怎么办?”淡漠的口气其实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倚陌听到,也是一惊,抬了眼皮看了殷彭一眼,然后又垂下,嘴唇被抿的苍白得没有了颜色。 怎么,第一天就帮自己拉仇恨?倚陌心里面冷冷的笑。 联想到刚刚赛门管家的举动,一些贵族本就没有完全消散的恐惧又重新以一种更加汹涌的气势涌了上来。 即使在你的世界里被你软禁,你还是要想方设法的孤立我么?倚陌心里五味陈杂,最后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倚陌的轻笑声在大厅里显得很突兀,淡淡的柔柔的,很随意,眼睛也弯了起来,漆黑的眸子亮亮的,跟他们不同的淡粉色的唇瓣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明明像春风一样,却看得大家背后发凉,好像那露出来的,乖巧可爱的犬牙,马上就要刺进自己的动脉里。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看着男人的笑,突然感觉到了那莫名勾起的弧度里的浓浓的悲伤。 把目光移开,威尔森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有些不忍,殷彭的目的他明白,要完全的控制这样强大的‘工具’,就要让他不得不依靠自己,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这没错,并且很明智。 捌 威尔森特心里清楚,男人再可怜再无辜,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当他被威尔森特看到的第一眼,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了——他以后的依靠只能有一个。 “切。”轻哼一声,不耐烦了翻了翻白眼,没有再说话。 殷彭看自己最难摆平的伯爵就这样默许了,不禁觉得意外,看向笑容还没有淡去的倚陌,拇指轻轻擦过下唇,饶有兴味挑了挑眉。 倚陌不笑了,环视了一下看着自己一脸惊悚的众人,“放心吧,我挑食。” 六个字,淡淡轻轻,柔柔暖暖,甚至还带着点轻松和愉快,确实明显的在讽刺那些恶心的臭蝙蝠——就你们,还不够档次让我作储粮。 众人的脸色变了变,苍白的脸色都有些发青。 “扑哧”一声,纳威又忍不住的脱离大众了,两只又大又亮的天蓝色的眼睛里面全都是笑意,两个深刻的酒窝印在巴掌大的脸颊上,“真蠢。” 属于少年的声音清亮愉悦,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那么大家就互相熟悉一下吧,我还有事。”殷彭没有施舍给破坏气氛的某只一丝丝的注意力,淡淡的结语,起身离开。 倚陌眼中的笑意淡去,在殷彭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瞬间,也站起身来。 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好呆的,自己只能跟在殷彭那个家伙后面屁颠屁颠了不是么?这里的人全都厌恶自己。 这点倚陌当然知道,也没有逃避,反而觉得很轻松,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跟人交往的人,真真正正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赵瑜,别人怎样看他,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早就在觉醒的一瞬间注定要一个人了。 虽然非常不喜欢,甚至对殷彭那个畜生做的事情很反感,但是自己能怎么办呢?他没权没势没能力,现在还注定了以后没人缘,不淡淡的接受又能怎样呢? 倚陌没有什么特长,但是认清现状却是很拿手。 寄人篱下,孑然一身。 没什么,最起码,他还活着,而那些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喂,倚陌。”突然有人从背后搂住了自己的肩膀,倚陌被撞的差点没站稳,一扭头,就看见纳威那张漂亮的脸蛋。 “纳威?” “你刚刚真的是太帅了。”纳威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舞足蹈地说完,还像模像样的学着倚陌刚才的样子,“我挑食。” “……”倚陌看着纳威顶着一张娃娃脸,努力的做出一副淡然沉稳的样子学自己说话,顿时间丧失语言能力,只能僵硬的拉起嘴角。 “你知道么?当时我就差点爱上你了。”纳威完全忽视倚陌抽搐着的嘴角,继续毫不避讳的说道,好像被嫌弃的不包括自己一样。“你简直太帅了。” 说完,还一副少女捧心状,在一边羞涩。 “喂。”低沉又没好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倚陌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对周围那些带着厌恶的眼神躲得远远的臭蝙蝠视而不见,看向自己那个舍友兼便宜老师。 挺拔的男人走过来,纳威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倚陌的肩膀,送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匆匆遁走。 倚陌站在原地,看着挺拔的男人走向自己。 这是倚陌第一次这样仔细认真的打量男人,与殷彭那种精致的结合了中西方的血统,融合出来的英俊不一样,威尔森特是明显的西方人,深邃的五官,刀刻一样的野性的线条,整个人都带着浓郁的桀骜和野兽的气息,就像一头精瘦矫健的黑豹,让人为之疯狂尖叫。 “你在发什么呆?”威尔森特没好气的看着对自己的到来反应迟钝的人。 “啊?哦。”回过神,发现男人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尴尬的退后了一步,“怎么了?” “怎么了?”威尔森特笑得有些无奈,“拜托你搞清楚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好么?” “啊!抱歉。”说实话,在刚刚男人叫住自己的时候倚陌确实很迷茫。 “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出现这种状况,虽然我的生活没漫长又无所事事,但是我不希望把它耗在教一个迟钝的、跑毛的、三心二意的蠢猪学生身上。” 威尔森特的眼神非常配合他的语气,整个人甚至都在散发着不耐的波动。 “抱歉。”倚陌垂下眼,非常干脆的道歉。 看着眼前人突然出现的排斥和冷淡,威尔森特咬了咬牙,压抑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火气,“跟我来。” 倚陌看了一眼明显情绪不佳的某人,以为对方只是气不过要接受和自己住在一起,暗叹了一口气,你不想,我还不想呢。 “愣着干什么?快走。”男人回过头来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倚陌连忙两步跟上去,走在威尔森特右后边慢一步的地方。 威尔森特看着在自己后面亦步亦趋的某人,皱了皱眉头,烦躁的加快了步伐。 到达这个森林的时候,倚陌忍不住有些气喘吁吁,叉着腰,扶着树,努力顺着气。 “太弱了。”男人好整以暇地看了一会,不咸不淡的得出结论,眉宇之间露出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愉悦,倚陌对此选择忽视。 “既然任务艰巨,就别浪费时间了,既然现在没事干,就去跑两圈吧。”唰的一声,眼前只剩一个残影,倚陌茫然的环顾四周。 “快去。”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倚陌仰视着停在距地面二十多米的高大树干上站着的男人,嘴角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开始跑。 不跑能怎么办呢?倚陌虽然不确定这里面是否有打击报复的成分,但是他很清楚,男人不会让他做无用功——毕竟最难以接受住在一起的是对方不是么? 在心里面一边念着三字经,一边在高低不平的森林里奔跑,辨别方向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反正男人始终悠悠闲闲的跟在自己身后的树杈上。 闷着头,看着脚下崎岖不平的地面,这跟平时的跑步完全不一样,既耗费体力,还是一种对注意力的考验,那些不知道是实是虚的落叶丛,那些不知干还是滑的绿油油的树根,经常搞得他狼狈不堪。倚陌在身后人反复地“慢死了”的评价中好几次都险些摔倒,从而换回对方“笨死了”的评价。 shit。倚陌咬着牙,使劲的往前冲。 他料想的不错,这座城堡的确建在一座山上,坐落在山腰中间的一片平地上,而这座山就是一片原始丛林的一部分,并不高,所以树木茂密异常,他甚至都看不到天空。 虽然觉醒后对黑暗的世界已经比较习惯,夜视能力也较之以前好的不是一点两点,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显得有些不足。 在不知道多少次被树根绊倒之后,倚陌咽了口口水,努力的爬了起来,迈开脚步却只觉得要往下倒,稳住身体,努力的平息不稳的气息,用手拽着衣服领子,擦了一把额头上滑下的汗水。 衣服甚至连裤子都已经湿透了,布料湿润后变得粗糙,摩擦着细嫩的皮肤,大腿内侧甚至还有些蛰,应该是磨破了,但是这些倚陌都无暇顾及。 他走的是上山的路,越到后面,自然就会越抖一些,喉咙里像刀子割一样难受,两条腿都有些发软,他已经尽量的在奔跑了,但是背后的男人还是那么悠哉悠哉的缀着,根本没有丝毫的狼狈,相较自己,简直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经历一样,当然,对于威尔森特来说也的确如此。 伯爵像在后花园遛狗一样的不紧不慢的跟着,把那些看到‘食物’想要开饭的野兽赶走。 他根本不觉得不过不到两万米的路,跑一跑会有什么问题,但是看着眼前跌跌撞撞的人,威尔森特开始怀疑自己的方法是很不是有问题。 或许猎人的幼崽都这么虚弱? 其实伯爵大人真的想错了,这是山地,还是原始山地,如果作为人类,在不熟悉路况的条件下,不要说跑了,走也是很困难的,倚陌虽然是猎人,但是也不过是刚刚觉醒了一天的幼崽而已,威尔森特现在的举动,就像是在强迫一个还不会爬的孩子走路。 “好吧,不要在卖弄你的虚弱了。”在倚陌挣扎着爬起来,却再一次瘫倒在足足有一米半高的树根上的时候,伯爵大人终于良心发现的跳下来,伸手揽着倚陌的腰,把人捡起来,之后一翻手,把人扛在肩上,微微屈膝一跳,三两步就到了属于他们的屋子里。 “快去洗个澡,臭死了。”直接把人撂在浴室里,伯爵就一脸嫌弃地关上门走了出去,拉开衣柜,为那个不经事的小柔弱找一套能换的衣服。 倚陌躺在宽敞的浴缸里,连解开衣服的力气都没有,本来就已经虚脱了,还被人捞着腰扛了回来 ,现在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但是想着外面男人那种趾高气昂的神情,咬了咬牙,挣着起身,把自己脱光,打开水龙头,重新跌回浴缸里。 玖 威尔森特抱着找到的衣服,拉开浴室门,就看见刚刚自己扔进去的人还像死鱼一样的躺在那里,只不过已经脱了干净。没有表情的把衣服放在一边,退出浴室,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是否见过教一只猫头鹰如何捕猎的田鼠?自己就是这么可笑,明明百般不愿意,却实实在在的干着这种事情。 靠在一边的墙上,听着浴室里面传出的隐隐水声,威尔森特不知道自己应该同情里面那个没有选择的猎人,还是应该可怜这个身不由己的自己。 什么荣耀,什么地位,什么辉煌,什么神话,什么傲视群雄,什么独步血界,不过都是贪婪的肮脏的欲望罢了。 但是自己却有义务帮助这种欲望一步步达成,一点点膨胀。 倚陌现在脑子一片空白,靠在浴缸里一动都不想动,但是他知道,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无论是不知道会怎么折腾的训练,还是自己要面临的暗无天日的生活,这只是个头,而且会是一个简单的开始。 他不能就这样被打趴下。 掬一捧水打在脸上,不冷不热的液体带走了汗水的粘腻,让神经放松了许多,但是疲惫还是一阵一阵地涌上头皮,让他想就这么睡一觉,什么都不管不顾。 可是这不切实际。 随便冲了冲身体,倚陌抬起酸软的腿跨出浴缸,看着镜子里满脸疲惫的自己,不禁嗤笑,原来倚陌你就这么经不起折腾。 垂下眼睑,一道光华流过,迅速消失,倚陌弯腰捡起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在一边的衣物,一件一件套上,推开门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疲惫的感觉。 威尔森特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一抬眼,就看见自己的室友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虽然没有神采奕奕,但是看情况也没有多差,亏自己刚刚还以为过一阵要进去捞人呢。 “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伯爵挑了挑眉,站直身体,打量着刚刚出浴的美人,“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说完,一把捞过倚陌,紧紧地箍住对方的腰身。 倚陌不舒服的扭了扭身体,皱着眉头,倒是没有真的多挣扎。“你要干……” “嘘……”威尔森特空着的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凭空结印,‘嗡’的一声,周围的景象就变了。 “结界?”倚陌看着眼前空旷的黑色空间,脑海中冒出两个字。 “可以这么说。”威尔森特的声音凭空响起,倚陌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只剩下一个人。“这里是我的一个域,与结界不同,控制的是思维。”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别告诉他是为了提高他的精神力,那玩意在世人的理解中不是魔法师什么的才有的么? “别瞎想,在这里你想什么我都能知道,因为这是我的思想领域,除非比我厉害,否则没有人能窥探。带你来只不过为了让你知道一些机密的东西。”威尔森特打断了倚陌的脑补,进入正题。 “与血族对战,你就要明确对方的弱点和强势,每个血族都有他不同的能力,这种能力可能是家族能力的一种改良,也可能是他本身特有的,而猎人也一样,我并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这需要你自己去发掘,我能做的只有不断的刺激你,激发你的潜能,所以说,我不过是一个人肉沙包,要取得进步还得靠你自己。”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倚陌淡淡的说,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如果你能体谅那真的是太好了。”威尔森特选择性的忽略了倚陌语气中的调侃,这种被迫的感觉他感同身受,大家都是同命相连的,没必要互相为难。 “慕斯那尔家族的能力是血鞭,他们可以用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化成实体的鞭子,带有腐蚀性,血鞭的长短粗细都可以控制,根据血统的纯度不同,能形成的血鞭数量,和它上面带有的毒素浓度也不一样,但是至于海洛德,就是你要对付的老秃驴,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他独有的特能是什么。这就是殷彭盯了他几百年却始终没有下手的原因。” “因为无法用自己的贵族做牺牲,所以选上了我吗?真是一个好族长,让我这个局外人都不得不觉得感动。”倚陌笑了,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淡淡的回响。 “……”威尔森特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倚陌,抿紧了唇,终究,还是牵扯到了无辜的人,血族一向自诩高于人类,却也逃不脱人类的欲望的桎梏。“现在,你已经不是局外人了。” 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倚陌清爽的笑声,男人的嘴角僵了僵,最后又扬了起来,“对啊,已经不是局外人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是了,对么?” 男人的痛楚没有掩饰,威尔森特感受的清清楚楚,但却没有办法,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为倚陌的人生感到可悲,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好了,这没什么,接下来呢?”倚陌的语气轻快的说,好像刚刚那股浓郁的绝望只不过是幻觉,“还有什么要搞清楚的?” “你要搞清楚一个血族家族的贵族制度,在一个血族家族里,最高贵的是亲王,接下来是侯爵、公爵、伯爵、男爵、子爵,子爵下面就是平民的血族。血族成员一般都是由人类初拥变成的,血族自身的生育率很低,而幼期血族的成活率也很低,但是成活下来的,按照他的父母的血统的不同,能力也有所区别。你要对付的海洛德,虽然是由一个人类母亲生出的,但是他的父亲却是一个纯种贵族,也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他的血液是温热的,虽然远比人类要低许多,但是绝对不是别的血族那样冰冷。” “那喝进去岂不是很烫?”倚陌抹了抹嘴唇,皱着眉头,好像遇到了一个非常难为的问题。 “……”威尔森特嘴角抽了抽,“如果你想用吸干他的方法来置他于死地,那么我只能说,在他飞灰湮灭之前你会先被撑死。” 倚陌显然对此无法接受,相传吸血鬼杀人不都是把人吸干么?为什么猎人没法把吸血鬼吸干?这不科学。 “血族和猎人的存在本身就不科学。”威尔森特耐心的解释。 倚陌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腹诽和直接黑其实没什么区别,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那我要怎么弄死他?” “每个血族的弱点都是一样的。” “请别告诉我是用银质十字架刺穿他的心脏。”这简直太狗血了。 “请别把莫名其妙的小说情节带入,钉住心脏只能使弱小的血族陷入沉睡,血族的弱点在于他的族纹,只要破坏它的族纹,他就会死。” “一个纹身就能要了你们的命?那如果当初纹错了岂不是很凄惨?”倚陌忍不住在心里打趣,幻想一个血族因为纹错了族纹而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鬼。 “那不是纹身。”威尔森特的语气里甚至有些无力,“你难道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想象力么?现在的年轻人思维都这么跳脱么?” “好吧,族纹到底是什么?”倚陌收回自己被放飞的思绪,认真受教。 威尔森特仿佛叹了一口气,“对于人类转化的血族来说,族纹是成为血族后,身体改造时自动浮现在左胸口的,但是天生血族的除外,他们的族纹位置并不固定。” “那么那个老秃驴的族纹在哪?”倚陌觉得直接切入正题比较好,他不关心别人的,只想早点完成任务,摆脱这个坏脾气的舍友。 “……”漫长的沉默让倚陌觉得这个所谓的域是不是出了系统故障。 “怎么回事?我听不到你说的话了,你能听见我的么?……该死,需要系统重启么?” “不知道。”威尔森特的声音依旧是沉沉的,但是怎么听里面都带有一丝尴尬。 “你说什么?”倚陌愣了一下,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海洛德的族纹在哪,我们不知道。” “……”去你额娘的狗屎。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明显在让我去送死? “请不要说脏话。” “……”倚陌听着对方完全没有愧疚感的提醒,不禁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弧度,“呵、呵。” “总之,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威尔森特再次选择性忽略倚陌的发言,作以总结。 “为什么我觉得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倚陌对自己能掌握的对方的资料很不满。 “不,我唯一想表达的事情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威尔森特的声音里也没剩多少耐心了——他本来就不想干这个事,能够有耐心告诉倚陌这些已经算是很给面子的在‘教导’了。 “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了,你没有办法拒绝殷彭的要求,所以你只能拼死一搏,对方完全在我们的掌控外,你要变得强大,再强大,殷彭不会真的给你多少时间,你必须在他逼你动手之前积攒够足够的资本。” 倚陌听着男人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一字一句没有感情,很客观的说着自己现在的立场,每一个词语都像一把尖刀,直直的戳进他的脊梁。 “我懂了。”倚陌再次开口,没有什么情绪,甚至清清淡淡,但是威尔森特听出了里面的决心。 “那么我很期待你明天的表现。” 又是‘嗡’的一声,黑色陡然散开,周围恢复到了与室外的场景。威尔森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今天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正式开始训练。” 倚陌看着男人走进卧室的背影,身上的酸软再次袭来,他挪了几步,扑到沙发上,刚挨上枕头,黑暗就想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吞没了他的理智。 威尔森特打开卧室的门,看着沙发上瘫着的已经睡着的人,眼神动了动。 殷彭殷彭,你找了只吃人的老虎,要怎么自保? 拾 第二天的训练依旧是跑步,由于昨天踩了地形,所以能比昨天轻松一些,虽然睡了一晚,但更加酸疼的身体让负担无形中加重了,威尔森特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清理着想要偷袭的野兽,看着眼前的人跌跌撞撞的前行。 身体沉重的像是灌了铅,跑久了酸软也被忽视了,向前渐渐成了惯性,不知不觉已经跑过了昨天的距离,眼前也开始发黑。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威尔森特一跃停在倚陌前面,不咸不淡的给了一句,结束了今天的拉练。 “你的体能太弱了,简直不堪一击。”伯爵大人非常冷静客观的下着结论,倚陌撑着腿,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发一言,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衣衫整齐的男人,勾了勾嘴角。 是啊,太弱了,不堪一击。 掀起纯棉的衣服下摆,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倚陌直起腰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两个腿还在不停的打颤,但却仍旧倔强的站得笔直。 威尔森特嫌弃的看了一眼满身脏乱的男人,“需要休息么?” “不了,谢谢。”咽下一口口水,嗓子都快要冒火了,倚陌强忍着答了话,引得一阵咳嗽。 威尔森特挑了挑眉,看着已经明显脱力的某人,“即然这样,我们就继续吧。” 伸出犬牙浅浅刺破拇指,挤出一滴血,在空中横手一滑,血液像是被凭空涂抹在了空气中,画出细细的一条线,然后突然晕开,霎时间向四周扩散,隔出一个庞大的暗红的空间。 “欢迎来到我的结界。”男人的回眸泛起淡淡的红色,然后逐渐鲜艳,最终流转成呼之欲出的光华。 这是他的世界,他主宰的领域,暗红、淡漠、死寂、枯朽。 “看起来很不错。”倚陌压下心中的惊异,环顾四周作出评价。 “谢谢夸奖。”刀削的唇角拉起,威尔森特毫不犹豫地接受倚陌的赞美,“这就是斯姆维拉家族的能力,结界。” “接下来要干什么?”环顾着暗红的看不到边的世界,倚陌咽了咽口水问。脚下同样是暗红色,就像是浮在空中,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重感。 “接下来……”‘嘭。’倚陌刚刚听见威尔森特的话,正懵懵懂懂的转过头来,实实在在的一拳就狠狠地打了过来。 时间好像静止了,倚陌侧翻着飞了出去,画出一段抛物线,重重的落在地上,弹起,再落下,滑出一段距离后最终停止。 眼前一片黑暗,脑子里嗡嗡嗡的响,头上的大动脉突突突的跳着,被延迟了的疼痛感猛然袭来,让倚陌颤抖着蜷缩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训练反应能力。”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去了那件修身的黑色西服外套,松开了衬衣领子,马甲也被脱下来扔在一边。 “……”倚陌听着这句迟来的项目讲解,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没想到刚刚起来一点,一阵眩晕袭来,手肘一软,又重新跌了回去。 ‘嘭’狠狠一脚踹了上来,倚陌再次飞了出去,这次直接飞到了结界的接线处,半空中被反弹了回来。 “尽管这个模拟结界里带来的得伤害不会影响到你真正的身体状况,但是痛感却是真实的,别趴着等死。”男人收回脚,又重新朝着倚陌的方向走去,“你这不是在练反应,简直就是在练习抗打击。”威尔森特悠闲的评价,抬腿又是一脚。 “咳、咳咳。”倚陌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往下滑着,脸色白的发青,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胃部的、后背的、还有最开始脸上的疼痛让他浑身哆嗦,到处都是不上力,听着男人皮鞋敲出的、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只能匍匐着躲避。 他害怕得要死,但是却没有一点办法。 “怎么了我的猎人?你不是说不用休息?”这回伯爵没有再继续攻击,反而蹲在狼狈的男人面前,皱着眉头,表情里面都是不耐,“我的训练里容不得你逞强,不行就是不行,不要找死。” 说完,站起来,手一挥收起结界,森林的景象再次出现,威尔森特找了棵树干靠在一边,看着躺在地上不断颤抖的猎人幼崽,“休息一下,一会再继续。” 身体只是疼痛,却看不到一丝青紫,但这也够让倚陌受的了,努力了几次,才好不容易靠在邻近的树根上,闭上眼,死死的咬住牙。 弱,太弱了。 那双灰色的,嘲讽的,蔑视的眼神不断地在眼前闪过,而倚陌却看着天空轻轻的笑了。一切只是自己的不自量力,膨胀的自我被一下子戳破,连同尊严一起被人踩在脚下,不过都是自找。 威尔森特淡淡的看着已经站不起来的人,看着他扬起的淡淡的嘴角,皱起了眉头。 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伯爵突然有些烦躁,扭过头看着远处的城堡,感觉很不好。 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结界重新张开,为了降低难度,威尔森特在手腕上戴了一串铃铛,只要一动,就叮铃铃的响,以便提示自己的方位。 清脆的铃铛声在结界里回响,黑色的西装在血色的空间里划过,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倚陌努力的闪躲着,但还是被一下又一下的打中,威尔森特下手比上一次轻了许多,但是也扛不住成百上千次的打击。 倚陌的腿又开始发软,视野也逐渐变得不清楚,但还硬是憋着一股劲,他知道,必须坚持,必须进步。 轻轻的闭上眼睛,铃声在脑海中被放大,他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一下一下的承受着打击,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威尔森特皱着眉,再一次袭向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一样的男人,逼近,出拳。 倏地,威尔森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胃上那重重的一拳。 倚陌感受着拳头上的实感,笑了,微不可闻。 刚刚,就在威尔森特的拳头又要像以前的几千次几万次一样落在倚陌的脸上时,男人迅速矮下了身,毫不犹豫的出拳,借由刚刚那么多次的经验,威尔森特百分之七十会是正面攻击,没想到,果然让他猜中了。 伯爵眼中红色更深了一层,迅速跳开,勾起嘴角,在对方还没从他离开的缓冲中反应过来的时候,绕到身后,重重一脚踏在背上。 倚陌眼前终于被黑暗吞没,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身上的东西仿佛都不属于自己,灵魂都要出窍,但他脑海中还是回忆着刚刚的那一下。 刚刚,他没有听见任何响声。他肯定。 威尔森特收起脚,整了整没有丝毫凌乱的西装,解除结界,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轻轻地抚上刚刚被打到的部位。 倚陌刚刚那竭尽全力的一击,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只不过是一个已经过度透支的猎人幼崽,能有多大的力气?可那声笑,轻轻地,柔柔的,带着兴奋,就像一个讨着糖的孩子。 一个手捞起男人的腰,引得倚陌无意识的呻吟一声,威尔森特皱了皱眉,想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真轻。颠了颠手中的人,伯爵下了一个结论,想了想,‘唰’的张开翅膀,飞回去要稳很多,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快去冲个澡,臭死了。”威尔森特在放好洗澡水以后,思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把人叫醒——他又不是保姆,凭什么要帮他洗澡? 倚陌被吼得睁开眼,看着伯爵狠狠地攥着他的脏衬衣甩到一边,然后气呼呼的摔门走进卧室,由始至终都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表示自己很迷茫。 摸着粘粘的身体,叹了一口气,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挪到浴室,看着已经放好水的浴缸,把自己摔进去,闭上眼睛靠在边上,感受着水流按摩肌肉的感觉。 威尔森特坐在床上,看着刚刚帮倚陌脱衬衣的双手,狠狠地搓了搓。 自己这是犯的什么贱?!他刚刚还打了我!摸了摸已经没有感觉的胃部,伯爵想为自己刚刚的暴躁找些理由。 转了两圈,又趴在门边听了听动静,奇怪,怎么还没洗完?他是准备住在里面么? 扒了扒头发,忍不住呻吟一声,无力的推开门,走向浴室。 好吧,这没什么,谁让自己刚刚下手那么狠呢?自己现在是为人师表,应该体现一个长者对于晚辈的爱与关怀。 轻轻地推开门,压下心里面莫名其妙的心虚,往里面瞄了一眼。 倚陌已经睡着了,常密的睫毛垂下一片柔和的阴影,粉嫩的薄唇微张着,苍白的脸颊染上了薄薄一层粉红,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末的汗水,温和而无害。 真是长得跟他本身一样欠缺攻击力。 威尔森特撇着嘴摇了摇头,撸起袖子俯下身。 “真是欠你的,要不是我好心你就睡死在这里面吧。”拖着男人的窄腰,把倚陌弄了出来,也不顾的不断下滴的水,把人轻轻的放在沙发上,别扭的取出浴巾,沾了沾白皙的皮肤上挂着的水珠,拉开被子胡乱一盖,突然有种在毁尸灭迹的感觉。 真是神经病。伯爵翻了个白眼,对自己的不可理喻深深的鄙视。 拾壹 倚陌晚上睡得很好,事实上,他没有办法睡得不好,那种一闭眼一睁眼就是第二天的感觉,他是真真确确地感受到了。 举起杯子,喝着里面不知道是谁贡献出来的液体,其实他的手有点酸,如果能给他一根吸管就更好了。 好吧,作为客人不应该有那么多的要求,人家肯牺牲自己,管他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 今天依旧是吃完饭就散了,殷彭从前天宣布倚陌的到来之外,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人家是亲王嘛,当然是很忙的。倚陌对此看得很开,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把自己‘绑架’之后置之不理的行为而抱怨,但是一想到接下来又到了挨打的时间,就突然觉得偶尔开个晨会什么的也挺好的。 倚陌照旧是第一个解决掉食物的,起身,离开,今天早上出门时威尔森特交给他一只小蝙蝠,作为今天早上‘热身运动’的陪练。 从兜里掏出那只瑟瑟发抖的小可怜,倚陌忍不住撇了撇嘴,好吧好吧,这也算是自己的小老师。 晃晃荡荡的走出别墅,别说,这具身体的恢复力还真的是很惊人,昨天倚陌失去意识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只是最后那一脚踢中的背部还有一点疼罢了。 刚一出大门,小家伙就激动地忽闪了两下翅膀,先是绕着倚陌转了一圈,然后扭头就冲了出去。 靠!不知道等一下! 威尔森特给倚陌的要求特别简单——只要在终点以前捉住那只蝙蝠就行了。倚陌刚开始听到这个要求,还觉得随随意,没想到现在一不注意,刚刚害怕得要死的小家伙竟然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想着今天早上威尔森特摆出一副大善人的嘴脸,告诉自己,“今天不用那么拼命的跑完整条山道,捉住它了我们就开始下一项。”倚陌咬碎一口牙,被气得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小家伙在前面飞飞停停,还不是的绕回来在倚陌头顶上圈圈绕,倚陌光看着那只要死不活的小蝙蝠,脚下就顾不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倚陌根本伤不到他,小家伙越来越嚣张了,刚开始也就是晃来晃去,现在直接会在飞过倚陌身边的时候抓一把,咬一下,弄得某人越来越狼狈不堪。 该死的臭蝙蝠! 倚陌眼睛都快瞪红了,握紧了拳头告诫自己:倚陌,你可是高级动物,高智商高素质,千万别被这么一个畜生弄的没了形象,永远别跟劣等物种一般较量,否则会显得你跟它们一样劣质。 站在原地,烦躁的撸起袖子,拨了拨被汗水浸得又黏又湿的头发,深呼一口气。 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他母后,老娘都有了,害怕没有种么? 提了一口气,抬脚继续他的捕捉活动。 明显要比昨天甚至前天都困难得多,首先不提蝙蝠是在天上飞,自己本身跟他就有一段不小的高度差,看样子要冲刺跑才能够到,光是那该死的小东西净挑不好走的路,就已经让倚陌远远落后了。 ——真他额娘的是天上飞着不脚疼。 小蝙蝠刚开始的确是很怕倚陌——这是一种烙印在血液里的,灵魂中的恐惧,作为吸血鬼的仆人和卫兵,吸血蝙蝠往往在战斗中冲在最前线,相对弱小的他们更加知道猎人的力量,在遇到这个纯血猎人的一刹那,它的翅膀上的绒毛都降到了零度,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这货是个啥都不会的二傻子。 倚陌不知道他在眼前这只猥琐的绕着圈圈的小蝙蝠心中,已经被戴上了‘二傻子’的美称,不然身为比熊猫还稀少的种族的一员,他一定会有一个神一般的觉醒过程,从而名垂青史。 “啊!”差一点又被一根不明显的树根绊倒,倚陌心中已经中、英、方言,三语齐下,开始问候某个伯爵大人和眼前这个小王八蛋的全家。 “格老子的。”倚陌咬着牙,面目狰狞的瞪着倒挂在自己面前,仅有半米之距的某蝙蝠,目眦欲裂,各种施虐方法在心底里翻来覆去无数遍,都快滚成一锅沸水冒起愤怒的泡泡,但是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好像使劲盯着这个瞎眼的东西就能把他从树枝上瞪下来。 “吱吱吱吱……"(你干什么呢二傻子?) “……”倚陌感受着这只要死不活的小蝙蝠的挑衅——好吧,别问他为什么感受到了,直觉,完全的直觉——这小家伙要是没有笑话他,他的倚就倒过来写——仍然不为所动的站在那里,寻找着这只臭东西放松警惕的最佳时机。 小蝙蝠挂在那里,感受着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面前,突然想,坏了,不是把主人的傻瓜土地徒弟给气傻了吧?不对不对,他本来就傻,现在啥得更彻底了! 小蝙蝠觉得自己还是有良心的,突然之间对倚陌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感——脑残也是残啊!怎么能欺负残疾人呢? 内心深处的不安和罪恶感让小家伙开始游神天外,两只翅膀收拢起来,小脑袋左晃晃右晃晃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样的世界难题。 ——这就是机会。错过了就是傻子。 说时迟,那时快,倚陌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到铃儿响叮当人不让世界充满爱如潮水漫金山寺’之势,循序的合拢双臂,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双手迅速一握! “Shit!”当然没抓着。 倚陌就差咬碎一口银牙外加吐出两朵红梅来衬托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摸到了!那个该死的欠杀的挨千刀的臭蝙蝠,就那么从他的指缝里跑掉了! 小蝙蝠死里逃生,心下一惊,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今天被捉到,主人说就饿一个月,那怎么可以! 本来就被耍的团团转的倚陌,由于对手的态度变化,而变得更加被耍的团团转,现在别说擦边球了,就连蝙蝠影子,都是呼哧带喘的追着,一不小心就可能跟丢——这对于刚刚在前半段路程上经历了多次上蹿和下跳的倚陌来说,真的是有点为难了。 这条路前面才跑过两次,虽然已经不会再趴地上起不来那么丢脸,但事实上要那么快的习惯是不可能的,怎么说他是回环山路两万米而不是别的什么,倚陌前面被折腾的已经筋疲力竭了,现在全凭着愤怒的小宇宙在硬撑,说不定下一步,就撑不住了。 “如果你抓到它,今天的敏捷反应训练就延后。”倚陌想起在进餐厅前威尔森特的交代,“如果捉不到就延长一倍的训练时间。” 对于挨打,倚陌真的没有什么爱,什么敏捷反应训练,明明就是在不断的挑战极限,幸亏自己现在不是柔柔弱弱的人类,不然第一天就挂掉了。不过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柔柔弱弱的人类…… 甩甩头,倚陌知道,那个如果,是自己不该想的,想了,就不满足了,就有奢望了,人心不足,就会干出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天大地大保命最大,他还不想因为一个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换得的自由,堵上自己的性命。 ——我现在可是比熊猫珍贵多了。 倚陌笑了,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笑,但是嘴角就是忍不住的往上翘,汗水迷了眼睛,有一种干涩的感觉。 这场无望的追逐还在继续,就像,倚陌想要追求的自由平静的生活,在这样一个黑暗的夜里,在这样一个树木遮天蔽日的环境里,在这样一个身疲力竭的条件下,他还在追逐着一个奢望,倚陌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是啊,真的很可笑。 ——事实难道还不够明显么?自己是追不上这只欢脱地小蝙蝠的,最起码现在的自己不可能。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呢?他自认不是什么坚韧不拔的人,他没有那种狗屁的偏执,他凭什么要这么听话的跟在一只臭蝙蝠后面累死累活? 敏捷反应训练?练么!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一直挨打呗!敏捷与抗打击,怎么着还成了一样呢。 弯下身子捂住脸,倚陌大口大口的深呼吸,他想放弃这个追逐的游戏,现在,立马,就这样就地躺下,休息休息,说不定还能节省些体力一会等着挨揍。 但是为什么? 闭上眼,他就看见那一双深邃的,令人着魔的灰色眼睛,还有里面承载着的,满满的蔑视。 好吧,好吧。倚陌放下手,撑着膝盖,抬起眼看着远处枝杈上那个小黑点——他的视力现在相当的好,比起动物世界上介绍的鹰的眼睛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离了很远,又是在夜色的笼罩下的密林,他依旧可以看得很远很清晰。 深吸一口气。倚陌死死的看着猎物,咬紧嘴唇。 抓住它,抓住它…… ‘哗’的一声,小蝙蝠牢牢地被抓在手中,倚陌的嘴角扬起了邪邪的笑容,远处的野兽眼中的残影还来不及消散,迅猛的扑了过去,结果在地上摔得结实。 “恭喜你。”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倚陌惊讶的转头就看见一双满是无所谓的神情的灰色眼睛。 “作为猎人幼崽你已经学会走了,这真是可喜可贺。” 一句话,刚刚的喜悦被全部浇熄。是啊,捉到了能怎么样?倚陌笑了笑,松开了手里面快被捏死的蝙蝠。 捉到了,在男人看来依旧是卑微的,无能的。倚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说话,拨开挡在面前的人,撑着湿粘酸软的身体往回走。 总有一天…… 倚陌心想,总有那么一天的,威尔森特伯爵,大人。 拾贰 因为他成功的捉到了小蝙蝠,所以敏捷训练如约延期了,倚陌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屋子,二话不说就拿了衣服走进浴室。 ‘吧嗒’一声,房门被反锁了。 威尔森特跟在倚陌后面,心里面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在倚陌扭头就走的时候,他就张口想要把人叫住,但是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却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只在他的后面跟了一路,他觉得倚陌好像生气了,但他不知道,即使倚陌生气了,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浴室里响起流水的声音,威尔森特的手握着把手,却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开。 “真见鬼。”低咒一声,威尔森特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不好使了,或许是因为刚开始和别人同居不适应,所以连脑子都不好使了——现在他连自己想干什么都不清楚,却就这么傻呆呆的站在被人家反锁住的浴室门口。 殷彭殷彭殷彭,看你找来的麻烦精!伯爵收回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扒了扒头发,烦躁的坐在沙发上。凭什么把事情推给我!你自己不是也很闲么?这种紧要关头竟然闪不见了,人界有个什么事情要你天天呆在那里?别告诉我梵蒂冈的老头强上了你。 在心里埋怨完殷彭,还是不够解气,索性把刚刚回去的蝙蝠叫了出来。 “你挺厉害的么!这么快就被捉到了?”威尔森特勾着嘴角,语气温和,就是气场不怎么对。 “伯、伯爵大人,我当时真的没反应过来……”小蝙蝠在墙角缩成一团,努力扯出一个足够谄媚的表情表现自己的无辜。 “反应不过来?他只是一个刚觉醒的小幼崽,你作为我的蝙蝠侍卫长,竟然说没反应过来?”威尔森特眯起眼睛,嘴角也不翘了,气场彻底冷了。 “没,没有,不是反应不过来……”小蝙蝠看形势不对,赶紧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不是反应不过来是什么?”伯爵大人看着小蝙蝠那傻样子,心情好了大半,语气也缓和了,气氛也跟着升温。 “就是……那个……”小蝙蝠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告诉的运转过,作为一个主人指哪我打哪的好仆从,动脑子这种事情已经很久不曾发生过了,现在到了危急关头,才发现经常用脑的重要性。 “一个月不许吃饭。”伯爵好心情的看着某只在自己面前抓耳挠腮,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给他判了刑。 倚陌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看见自己的‘床’被某人占得严严实实,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威尔森特回头看着发烧还在滴水的某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尴尬,狠狠瞪了一眼缩在一边的小蝙蝠,对方很识相的飞速逃离。 “嗯……”威尔森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少的可怜的搭讪经历让他无从下口。 倚陌按着毛巾胡乱擦了擦,转身就往浴室走。 “等等。”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等伯爵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抓住了倚陌的手臂。 “有什么事么,伯爵大人?”倚陌挑起眉毛,直直的看向那双灰色的眼睛。 那是什么,尴尬?有没有搞错?他竟然在这个高傲的伯爵眼里看到了尴尬! “那个……倚……” “倚陌,谢谢。” “倚陌啊,真是好名字。”威尔森特一边说着,一边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倚陌有点想笑,这个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刚刚洗澡的时候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有莫名的开始焦躁。 “我也觉得这名字不错,是我自己起的,不知道伯爵大人有何赐教?” 威尔森特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失态,讪讪的收回手,清咳两声,调整了一下表情,重新变得那么得体,那么高贵,那么……刺眼。 倚陌咬紧了牙,却仍旧不动声色,他见过的比他出身高贵的太多了,遍地都是,一抓一把,输什么不输气势,他有比别人敏感的神经,也有比别人刚硬的自尊。 “倚陌。”威尔森特感觉到了倚陌的敌意,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清楚,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低沉的声音带着些严肃的意味,那双好像连天地都不屑放进的灰色眸子里,认认真真的映着倚陌的那张倔强冷淡的脸。 “倚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惹到了你,但是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还要帮助你觉醒,你的尖刺和排斥对于我们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好处,我希望你能明白。” “呵。”倚陌笑了,声音有些闷闷的,好像是憋在了胸腔里出不来,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 “伯爵大人多想了,我只是被那只蝙蝠弄得有些烦躁,而且我累了,容易焦躁,不必担心,我现在需要的只是睡一觉。” 我怎样与您有什么关系?倚陌在心里想,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寄居者,怎么可能还没脸没皮的跟您甩脸色?真是好笑,没见过比这更好笑的了。 倚陌笑着,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洁白的牙齿露出淡色的唇,在冰蓝色火光的照耀下,显得美好而脆弱。 威尔森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抱抱他。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倚陌的嘴角僵在脸上,男人的双臂结实有力,胸膛坚实,心脏缓慢而沉稳的跳动着,隔着白色的衬衣,传来冰冷的体温。 这是做什么?这是为什么?倚陌的大脑在一霎那停转,身体僵硬,不知所措。 “……”威尔森特发现自己的自控能力下降了,为什么要抱住这个弱小的猎人幼崽?他不知道,他不清楚,但是他觉得,这样或许能让他不再那么孤单,他刚刚笑的样子就像是一根软鞭,一下一下抽打着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刺痛,难耐。 抱着倚陌的臂弯又紧了紧,倚陌觉得有些东西被搞错了,这是什么?施舍?他告诉自己,这绝对是施舍,但是,那么温柔。 “倚陌。”威尔森特的声音近在咫尺,低低的,轻轻地。“不要不开心。” 不要不开心,不要不开心…… 倚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有些轻松,也有些累。 “你可以放开我了。”男人温软的声音响起来,威尔森特一愣,‘唰’的一下放开手。 “那个……训练强度很大,心理状态会影响你的训练效果,受挫是不可避免的,不要因为这个闹别扭,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威尔森特清了清嗓子,退后一步,扭过头淡淡的解释。眼神无所谓的乱瞟了几下,然后看着倚陌,一脸的语重心长,拍了对方的肩膀,错过他,走向卧室。 倚陌垂下的眼睛里面写了太多情绪,但是全被长密的睫毛遮住了,只看到一片阴影。 听着卧室的门关上,才淡淡的抬起眼,捏着手里的潮湿的毛巾,抬脚走向浴室。 镜子里面印出来的男人苍白而疲惫。倚陌看着看着突然就掉下了一滴泪。 果然是太累了。从觉醒到现在,他经历的太多了,太多以前不曾想过的事情,太多以前不曾经历的事情,这让他的心脏有些疲惫,身体的高强度训练又让他觉得压抑。 这该死的寂静的房子,这该死的漆黑的血界,这该死的傲慢的威尔森特。 都是这该死的一切,才让刚刚的他,差那么一点,动了心。 打开水龙头,不冷不热的水安静的流出,倚陌洗着刚刚被威尔森特抓过的手腕,一遍一遍。 倚陌倚陌,你在发什么疯?男人用力的搓着自己的手腕,翻红了还觉得不够,好像上面粘了什么洗不干净的脏东西,如果不洗掉就会让他不自在。 你喜欢他么?喜欢那个会眼珠的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伯爵?那个吸血鬼?那个应该成为你的猎物的东西?倚陌,你别开玩笑了。 关掉水龙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倚陌看着那个苍白的人,觉得可笑,就那么一句话,至不至于搞成这样? 哼笑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拉开门走出浴室,径直就照着沙发扑了过去。 睡觉睡觉,一定是累傻了,人在脆弱的时候神经都不正常,一定是这样的。倚陌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子里,闭上眼睛。 威尔森特在自己卧室里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了,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 打个响指叫出刚刚被禁食的小蝙蝠,威尔森特把他捏在手里,笑得一脸阴险,“小可爱,给你一次机会。” “……”小蝙蝠抖了抖,急忙点头。 “我刚刚抱了那个猎人小子。”威尔森特左看看,又看看,害怕隔墙有耳,最后给卧室罩了个结界,才小声说。“你说这是为什么?” “……”小蝙蝠萧瑟了,我见到那个猎人崽子一上午都不到啊都不到,我为什么知道你怎么会抱那个二傻子…… 但是如果真的说不知道,小蝙蝠才是真正的二傻子呢,他挪了挪被记得有些难受的翅膀,却被捏得更紧了,一下子不敢动了,小心思绕了千八百遍,才试探着开口,“因为那个人需要怀抱,而伯爵大人您是很好心肠。” 威尔森特听着小蝙蝠吱吱吱地叫,觉得他叫得很有道理。点点头,又问,“那你说他为什么需要怀抱呢?” “……”小蝙蝠凌乱了,我又不是他,您老人家非要问我做什么?我是侍卫为您卖命不带心理指导功能啊!您胆子正一点自己去问敢不敢啊! 拾叁 “或许是因为……”小蝙蝠怯怯地张口,拉长了调子想要拖延时间。 “或许?”伯爵对于这个词很不满意。 “一定是。”威胁!红果果的威胁! “好吧,因为什么?”威尔森特决定大人大量不跟一只蝙蝠计较。 “因为他孤独!”是的,就是因为孤独,我还真的是冰雪聪明,这都让我想到了!小蝙蝠挺了挺胸脯,觉得自己都被说服了,对自己的答案满意的不得了。 “他孤独?对啊!就是孤独,没想到你还有点用么。”威尔森特挥手撤了结界,屈指在小蝙蝠脑门上响亮的一弹,“得了,没事了,你走吧。” “……”弃之如敝履啊有没有!小蝙蝠晕晕乎乎的爬起来,飞了两下,觉得不对,又噗哒噗哒的飞了回来,找了个便于逃命的地方,颤颤巍巍的开口,“伯爵大人,您看我那一个月的饭……” “不许吃。” “……”好吧!他就知道!权贵对于贫民奴隶的压迫是没有人性可言的!叹了口气,小蝙蝠挂在窗沿上好一番自我怜惜。 “你怎么还不走?”伯爵皱着眉头,看着挂在自己窗户边的某只,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我走还不行么!小蝙蝠一个激灵从自怨自艾中醒过来,赶快噗哒着翅膀窜了。我就是只敝履啊敝履! 威尔森特坐在床上,支着下巴,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所引出的各种史无前例,让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伯爵觉得,自己现在之所以会去关注另外一个人的情绪,是因为他们的初次相遇有问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威尔森特以为倚陌又是一个想要爬上他的床,从而换得他的血液得到力量的人,所以直接把人光着撵了出去,但最后事实证明对方真的很无辜,而自己就成了一个恶人。 是的,没错,绝对是因为这样。自己曾经让倚陌那么丢人,现在心怀愧疚的去关心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威尔森特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能说得通的理由了。 而现在,他的徒弟——那个被他欺负过的可怜的倚陌,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感觉到了孤独。是啊,这里全都是血族,只有他一个猎人,怎么会不孤独呢?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师,他应该帮助学生解决其心理问题,这样才能保证教学过程的顺畅。 威尔森特恍然了,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就说明一切都没有问题,自己刚刚的动作只不过是一时心软,好吧,为了以后的训练的加快,这种心软还要持续一阵子,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等到倚陌干掉海洛德那个老秃驴,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所有的不正常也会恢复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伯爵觉得自己想通以后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刚刚怀抱里的那种感觉还在手臂间环绕不散,威尔森特抬起手臂,轻轻地闻了闻,衣服上有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 打住打住!我难道是变态么!威尔森特‘嚯’的起身,焦躁的在房间里踱步。 “哦不。”抬起手捂着脸,伯爵大人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这真是……太糟糕了。”他想,他或许明白了些什么。 挨打时间被延迟到了……下午?应该是下午吧,这里没有白天,倚陌只能凭感觉判断那个四点指的是下午而不是凌晨。 说实话他没睡好,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就像第一个晚上那样,厮杀,鲜血,还有撕心裂肺的吼叫的人们,然后呢?他不知道,他好像是在旁观看着这一切,又好像在不停的逃命。 威尔森特走在前面,脸色有些黑,他觉得自己那种失常肯定是因为有些喜欢倚陌了,这种认识让他如临大敌——倚陌是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猎人,即使他是纯种血,也不能改变他是殷彭手下一颗棋子的事实,而自己,又是为什么喜欢他?他的外貌,好吧,他的确很迷人,但是比他迷人得多的血族比比皆是。 伯爵在前面自己想自己的事情,而跟在后面的倚陌,还没有从刚刚的梦境中缓过神来,令人不安的、烦躁的、窒息的血红的梦境简直就像一只饕餮的野兽,蚕食着他的平静和理智,他现在倒是非常的期待接下来的训练,或许只有极度的疲惫才能让他一夜无梦。 两个人,一前一后,闷着头走着,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嗨!倚陌!” 轻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倚陌先是惊了一身汗,才缓了口气向后看去。 “纳威?” 男爵还是那么漂亮,穿着白是蓝的小礼服和荷花边的白色丝绸衬衣,很有英国贵族的味道。 “哦,您好威尔森特伯爵,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纳威看着一边的威尔森特,收敛了一下昂扬的声调,跟对方点了点头,‘嗖’的一下移到倚陌的身后。 威尔森特皱起眉头,看着这个花枝招展的小男爵。“有什么事么?” “那个,我想跟倚陌说个话,不知道是不是……”纳威谄媚的笑着,手心里都紧张得沁出一层汗。 伯爵的眉头又挤了挤,最后打量了一下躲在倚陌后面的人,留了一句“快点。”就转身离开了。 等威尔森特走出好远,纳威还在倚陌后面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咳咳。”倚陌清了清嗓子,吸引一下某人的注意力,“有什么事么?” “嗯?”纳威表情有些许的茫然,“啊!对,对,有事。” 看着恍然大悟的某人,倚陌突然有种看到赵瑜的感觉。轻笑一声,摇摇头。 怎么会像赵瑜呢,赵瑜那个人是真的脱线,而眼前这个…… “怎么了?”倚陌的声音暖暖的软软的,就像他的为人一样,给人一种温和而与世无争的感觉。 “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参加家族这个月的血宴。”纳威微仰着头看着倚陌,眼睛里全都是期盼。 血宴是血族每年一度的盛宴,在6月仲夏的满月夜里,举行的家族性聚会,是一个家族所有成员每年必须出席的盛会。 “血宴?”倚陌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太过片面狭窄,显然,满月宴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是的,好么?答应我。”纳威微微皱了眉,仗着比倚陌低半头的16岁少年的身材优势,拉着倚陌的衣角撒娇。 “……”倚陌有些黑线,想说拜托了哥们大家都是零号我不吃你这一套,但是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么?”纳威是老手,知道怎么让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 但是倚陌是谁?这点把戏想摆平他还欠了火候。“为什么?你明知道咱俩都是下面的。” “……”纳威左看看右看看,但在倚陌的眼里看不到丝毫动摇,咬着嘴唇想了想,“我想让你帮我气一个人……” 哈?倚陌挑了挑眉,原来是要自己做爱情试金石?倚陌对此没什么兴趣,更重要的是,“我得问问威尔森特。” “啊?”纳威显然对这个结果相当的不满,“为什么要问他?他什么都管着你么?怎么这样!” “目前来说,我什么都得听他的。”倚陌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我还不能控制自己,所以现在要在他的监视下。”拍了拍纳威耷拉下来的肩膀,“我得去找他了,免得他以为我控制不住咬了你们谁。”说完,就抬脚离开。 他当然不会告诉纳威自己到这里的真正目的,虽然并不情愿,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高度保密的,不然威尔森特也不会把每次的特殊训练都安排在结界里。 纳威看着那个小跑着离开的背影,挺直了身体,刚刚还一脸的哀怨早就不知所踪。监视?尖薄的嘴角勾起,真有意思。倚陌啊倚陌,觉醒之后,记忆就会恢复,到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吹了一声清亮的口哨,男爵哼着愉快的小调,踏着圆舞曲的步伐,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一切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面。 训练依旧是一面倒的局势,今天的威尔森特明显比昨天更加严厉,倚陌明显地感受到于昨天完全用不一样的打击力度,躲闪几乎成了奢望,只能隐约知道下一秒自己挨打的是哪里——他的思维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但是身体却越来越迟钝了。 威尔森特解除结界,看着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某人,走上前去,站在他面前,抿着嘴,一言不发。 “怎么了?还有别的训练项目么?”倚陌甩了甩头,努力的支撑着打着哆嗦的双腿,问那个站得笔直的男人。 伯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从纳威那个男爵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的火气,烧得他浑身不自在。 “不要和纳威一起参加血宴。”威尔森特的声音依旧低低沉沉,像是夜里缓缓响起的大提琴,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倚陌没听清,像再问一遍,张了张嘴,眼前却涌上一片黑暗,顿时两腿一软。 威尔森特一把搂住已经昏过去的人,死死的箍在怀里,轻轻地,霸道地,又说了一遍,“不要和纳威一起,参加血宴。” 拾肆 威尔森特打横抱起已经迷迷糊糊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对方听清刚刚的话。 血宴还有十几天,已经有血族在陆陆续续的从人界赶回来,城堡里面大多数的屋子还空着,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所有的贵族都会回来,到时候,倚陌的身份就会很尴尬。 现在城堡里的人,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已经默许了倚陌在这里住下,但更多的原因是倚陌从来到现在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并没有什么机会单独和他们相处,到了血宴,如果倚陌参加,肯定会引起不满,而自己,却又是不得不到场的。 威尔森特低下头,看着怀里面已经昏睡过去的倚陌,紧了紧臂膀。 倚陌是不一样的,无论是血统,性格,还是别的,都是威尔森特以前所认识的人里面与众不同的,明明是不争不抢却又倔强的一个人,是什么才能让他这样任凭殷彭利用? 他相信倚陌是聪明的,也是没有什么野心的,但却是倔强的。是因为有什么把柄落在殷彭的手里么?到底是什么,才能成为你的把柄呢?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威尔森特想要保护倚陌,这种念头可能在那天晚上惊艳的一瞥之后,就扎根了。怀里的人那么单薄,那么美丽,那么脆弱,就像一只干净的无名白花,却被硬生生的移植在了这血色的世界里。 他不能让他离开,他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那个能力,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保护他。 倚陌还是个幼崽,还需要成长,需要保护。 轻轻的把人放在沙发上,拉过一边的被子,仔仔细细的给倚陌盖上。威尔森特起身走向高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飞来飞去的报信的暗红蝙蝠,眼睛看着远方的繁星一片。 血宴,血宴…… 训练还是日复一日的继续着,每天的晨跑变成了‘蝙蝠捕捉大会’,蝙蝠的数量由刚开始的一只变成了两只,然后四只,八只。 倚陌想说,指数增长什么的是BUG,这绝对不科学。但是他没有反驳的权利,所有的抱怨在还没有出口之前,就被对方一句“怎么,是不是需要降低一些难度?”而杀的片甲不留,全都碎成渣渣,被生生咽回肚里。 敏捷训练已经渐渐变得不再是一边倒,偶尔倚陌也能够躲威尔森特的攻击,有时还附赠对方一记狠拳,虽然这种机会千次一遇,但是聊胜于无,威尔森特已经在训练的时候脱掉了外罩,西服袖子也被撸到了手肘,即便战绩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倚陌知道,自己是在进步。 虽然自由搏击并不是善于使用能力的血族喜欢的东西——大多血族的身体苍白无力,无论男女都有一种消弱的脆弱感,但是总是有少数的,像是威尔森特,像是殷彭,像是管家赛门,越是强大,才越知道身体能力强弱对一场战斗胜负的影响有多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倚陌到现在为止,除了速度和弹跳力,完全没有展现出作为猎人的能力——无论是血统里与生俱来的家族的能力,还是他本身特有的能力,全都是未知数。 威尔森特对此感到无奈——倚陌是孤儿,没人知道他属于哪个家族,更别提他的特能了,他以前也没有见鬼的给猎人当过启蒙老师,所以只能不断提高倚陌的身体素质,让他即使只用物理攻击,也能有足够的杀伤力。 倚陌是一个倔强的不认输的好学生,每次都要威尔森特真真正正地打得他瘫在一边,才能结束一天的格斗训练——只要还有力气爬起来,倚陌就不会放弃反击。 这让威尔森特心里矛盾异常——倚陌这个坚强的倔强的样子,就像是一颗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星星,那么美丽,那么引人入胜,但是每次撤掉结界后,他要承受的伤痛,却又让威尔森特感觉有些心疼。每每看着男人睡在沙发上,被月光蒙上光晕的苍白的脸颊,还有微皱的眉头,都让他想要走过去,把人轻轻地抱在怀里。 威尔森特知道,他的感情是轻微的,也是脆弱的。他对倚陌,大多都是欣赏,但是有多深?他的确是不知道的。如果倚陌现在跟别人在一起,或者在任务中死去,他会难过会暴躁,但是仅此而已了。 他们两个人距离太远了,这种不切实际的隔阂感,让他对倚陌的感情,不得不保持在一种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的状态。 一个纯种血的血族,和一个纯种血的猎人。 他们是猎物和猎人的关系,不可撼动的食物链横亘在他们中间,威尔森特再强大也没有办法打破它,倚陌需要他们的血液才能生存,但是互相吸食血液在吸血鬼中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他不能接受自己的伴侣咬破别的血族的脖子。 渐渐开始适应这种‘落后就要挨打’的训练方式,倚陌看着自己已经日益变得紧致的肌肉线条,突然感觉快被自己迷倒了——镜子里那个匀称修长精瘦的身体,具备着东方人特有的内敛的力量感,如果是古铜色或者蜜色,那简直就是要天怒人怨了。 冲掉身上的浴液,白皙的皮肤展现了出来,给肌肉的线条增加了一种柔和感。倚陌嫌弃的撇了撇嘴,拉过浴巾,一边擦身体一边走了出去。 因为最近训练强度实在是太大了,结束的时候他不是昏过去了,就是连动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一直是脏兮兮的睡觉,早上起来再洗燥。 说实话,倚陌对这种顺序并不是很接受,但是情势所迫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城堡里的血族越来越多,每次吃早饭的时候都让他有种尴尬的感觉,尽管他已经努力的适应了,但是被十个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和被一百个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感觉还是有差距的。殷彭依旧没有出现在早饭时间,倚陌好几次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尽职尽责的处理家族事务。 血宴的日子渐渐临近,倚陌都感觉到了一种与平时不同的气氛,原来一直安安静静在房顶上挂着的蝙蝠每天都忽闪着翅膀飞来飞去,就连自己的训练也都变得减少了,当然,这跟自己已经有了比较大的进步有关系。 至于纳威,本来倚陌还想了好久到底要怎么拒绝,毕竟那是属于吸血鬼的家族聚会,虽然自己现在算是帮着他们家族卖命,但是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何必自寻不自在?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眼看血宴已经马上就要举行了,纳威却始终没有来找自己。这倒让他莫名的舒了一口气。麻烦不来找我,我干嘛去找麻烦呢? 城堡里面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烛台上已经换下来冷蓝色的火焰,金色的光晕照耀着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奢华感。相比与以前那种冰冷坚硬的感觉,倒是更添了几分高贵的疏离感。所有的琉璃窗子都被擦得干干净净,所有人都在忙,尤其是赛门,本来就冷着的一张僵尸脸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有诈尸的迹象了。 当然,倚陌不否认,他的到来无形中增加了管家大人的工作量——想把他撵出去的人太多了,随着时间的推后,越来越多在家族里有话语权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定是看不惯这么一个猎人在自己城堡里这么安然的居住的,他们大多都知道这个几乎已经绝迹的种族的危险性,对于殷彭这种养虎为患的行为,表示一百个不赞同。 但是赛门毕竟是赛门,他的能力毋庸置疑,虽然依旧是议论纷纷,倚陌也收到不少的眼刀子甚至威胁,但是终究是还好好的住在里面。 威尔森特的脸色也不太好,倚陌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佳,有时候血宴的安排有离不开他的时候,他走之前一定会把倚陌一个人留在结界里。 对于这种分不清是囚禁还是保护的行为,倚陌选择接受——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呆在这里,但是威尔森特一定知道他存在的必要性。 倚陌知道,对于强大的无法战胜的对手,有时候妥协才是上上策,何况威尔森特并不是什么敌人,只不过算是半个自己的奴隶主罢了。自己没有话语权,也没有能力反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暗红色的结界看起来似乎是无尽无边的,但是倚陌知道,自己是多少次从那个看不到的上限,狠狠地弹回来砸在坚实的地面上,又是多少次扶着那个看似柔软模糊的边界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 转眼之间训练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天,自己的训练成果也不知道应该说是显着还是迟缓。那个不知道到底有多深的家族纷争的浑水,还有那个不知道有多危险的慕斯那尔家族的老秃驴,都让倚陌真真的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不够,还是不够,他还是在挨打,虽然也有反击,但是最终起不来的那个都是自己,威尔森特并没有用自己的能力,如果加上,那会怎么样呢? 结果显而易见,他就是那么脆弱而不堪一击。 弯下腰,捡起刚刚威尔森特留下的皮鞭。 这是一根足足有五米长的皮鞭,甩起来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很艰难,但是他在威尔森特的手上就像是有了生命的触手,每一次挥动都那么完美的令人眩目,那个坚韧的像大卫一样完美的男人,拿着这条柔韧的鞭子,带着一种肃杀而禁欲的美感。 威尔森特真的很优秀,也很认真,明明那么不待见自己,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帮助自己训练,虽然当沙包被打的始终是自己,但是倚陌清楚,威尔森特是手下留情了的。 这跟长长的紫黑的皮鞭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通体有着密密麻麻的倒钩,如果这个结界不是可以避免真正的肉体伤害。倚陌觉得自己一定已经死了几千回了。 拾伍 虽然不知道海洛德的特能是什么,但是他们家族特有的血鞭自是不会漏掉的,威尔森特这样的训练已经很久了,自己也已经渐渐可以躲开鞭子的攻击,但是还是无法近身,这让倚陌真的很头疼。 威尔森特前几天说过,再过两个月就是海洛德的400岁生日,到时候会邀请血族各界参加聚会,那时候是最混乱的,自己可以顺利的接近目标,倚陌相信,殷彭一定不会错过这么一个机会,那时候自己无论练成什么样子,都不得不上战场了,他可不想去送死。 他还想着可以自由,他还想着可以去看一看赵瑜,他还想着好好的谈一次恋爱,他还想着看看世界各地。 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自己有能力的前提下,现在的自己,太弱了。 握着刻着暗纹镶着金线的手柄,手腕一甩,‘啪’一声,鞭子被甩出一个软润的弧度,空气都被抽得‘嗡嗡’的响。 要更强,更强一点。 整个城堡都笼罩在一片金光闪闪中,威尔森特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倚陌醒来的时候看到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好看华丽的花体字,跟伯爵大人本身一样充满着贵族气息。 今天是血宴的日子,城堡的后半部分基本上都空了,大家全都聚在前殿的宴会厅,所有原本挂在穹顶上的蝙蝠都恢复了人形,侍卫们全都在巡逻,而仆从也在尽职尽责地为宴会更换点心和美酒——当然,还有鲜血。 乐队在一楼的露台上不间断的演奏着,这只是前奏,开场舞依旧要等亲王大人领着他的女伴来完成,这次殷彭带来的女血族,依然有着曼妙的身材和深黑色的大眼睛,还是如一年前,十年前,一百年前一样毫无新意。 威尔森特拿了一杯香槟就往角落走去,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倚陌,根本就没有心思参加这个狗屁的宴会。 靠在二楼露台的栏杆上,抬头看向自己的屋子——那里正好能看见自己客厅的落地窗。 也不知道他起没起床? 这种时候人太多太杂,虽然他的屋子一般几乎没有人敢擅自进去,但是总是有些偏执的人,对于倚陌的存在视为眼中钉,虽然倚陌已经不再是刚开始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是如果碰到稍微厉害一点的血族,还是没有胜算的——除非趁其不备,偷袭。但是怎么可能有那个机会?去找他的血族,那一定是蓄谋已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他躲过去? 皱着眉头,看着黑着灯的客厅。开舞曲缓缓的在他的耳边响起,一些女血族看他没有那个意思,也都纷纷走开,不想碰那个又臭又硬的钉子——美女很希望和帅哥说话,但并不代表她们想要被一个帅哥甩脸色。 殷彭如果发现了威尔森特此时的状态,肯定会端着酒杯过来调笑几分,但是他显然也不怎么在状况内,连续踩了女伴好几次脚后,终于勉勉强强的结束了这场灾难一样的开场舞,说了几句一年前,十年前,一百年前就说过的场面话,牵着女伴的手宣布开场,然后趁着人潮涌动撤到一边。想到那个还在人界的让不省心的某人,低叹一声,暗暗祈祷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倚陌洗漱完毕,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灯火通明,顿时感慨,无论到哪里,贵族之间的社交都是那么华而不实。 看着那些一个个香喷喷的食物聚在一起摇摇摆摆,倚陌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东西。 该死,这种时候,难道要让他跑下去抱着一个小可怜啃一口么? 叹了口气,刚想转过身,却看到了站在露台上的那抹挺拔的身影。 四目交接,两个人都愣住了。 自从觉醒之后,倚陌的视力好多了,这么长的距离,他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那么的——认真。还有些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倚陌淡淡的笑了,那种一瞬间被定格的眼神,就好像世界上他只看得到他。那种专注地,淡淡的,还有些错愕的眼神,让倚陌心理面流过一股暖意。 威尔森特看着那个站在落地窗前微笑着的人,心跳漏了一拍。倚陌背后是没有开灯的客厅,一身白的男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像一个精灵,那淡淡的微笑让伯爵感第一次感觉到那种叫做温暖的东西。 有什么,破土而出了。 倚陌伸手摸着眼前的这块冰冷的玻璃,但却好像可以透过它,抚上那刀刻一样的刚硬的脸庞。 真是,神经病。 倚陌笑了,摇了摇头。 ‘咚咚。’ 敲门声有礼貌地响了两下。叹了口气,收起了刚刚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退后一步离开落地窗。 威尔森特看着倚陌转过身,心中划过一道失落,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地啜了一口,但是一想到刚刚倚陌看着自己扬起的那一抹笑,又觉得很满足。 爱情真是让人变得不可理喻。威尔森特俯下身,趴在楼台的栏杆上,撑着脑袋,看着已经没有人映出来的落地窗,一阵风吹过,带起他眼前的琐碎的头发,却没有吹散眸子里的温柔。 “赛门管家么?”倚陌边玩那个门口走,边扬声问。 除了赛门,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有谁在这种时候来找她,或者是殷彭?算了,还是赛门管家吧,殷彭那货来了准没好事。 走到门口,外面的人还是没有应答,反而又重新敲了两下,依旧是很有节奏感的不轻不重的两下。 好吧好吧,赛门你个死僵尸,说句话会死么? 这么冷冰冰的叫门方式,倚陌也就只能想到那个僵尸脸的管家大人了。 翻了个白眼,倚陌叹了口气,拉开门。 ‘嚯’门刚刚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呲着长长黑色指甲的苍白的手猛然的刺了进来。 “Shit!”倚陌急忙去关门。 但是对方明显没有给他这个时间和机会,只听‘哐当’一声,厚厚的木门被生生戳透,又一只手伸了进来。 倚陌下意识的往后躲了几步,堪堪躲过这一击。还没来得及做出别人反映,那个吸血鬼已经把门扔到一边走了进来。 “我靠。”倚陌实在忍不住爆脏话了,这是什么? 面前的人龇着尖尖的犬牙,两只鲜红的眸子泛着兽性的绿光,十个手指甲伸出来长长的一截,就像十把黑色的利刃,在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光华。 “该死的猎人。”男人的声音嘶哑尖锐,让倚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最好回到你的地方去!” 倚陌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位不知道是谁的某位,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很想滚回去,我并不喜欢呆在你们这群臭蝙蝠中间。” 倚陌说着,向后跳了一步,拿起茶几上那个用来削苹果的刀子,银色的利刃在月光下泛起光华,在男人手里翻飞着,割破空气,发出‘嗤嗤’的声音。 “但是我更不喜欢像你这样没事找事的。”倚陌屈身一跃,残影还没有动,利刃已经逼到了那个没大没小的血族的脖颈上。 “不要找死。”从后面架住这个冒失的弱小的血族,倚陌轻轻的在他的耳后吹了一口气,引得身前的人一阵轻颤。 倚陌知道自己不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而现在,不能伤害手里这个血族就是其中之一——寄人篱下,总得有点自知之明。 被他制住的吸血鬼明显也明白这一点,慌张之后嗤笑一声,“咬啊!你有本事吸干我好了,你不是猎人么?” 激将法?会中计他就不是倚陌了。 冷笑一声,快速在这个血族的腰要一托,把他整个抬了起来,手腕一翻,快速一扔,只听一阵踢里哐啷之后,那个血族已经被扔下了楼。 无奈的看着被弄了一个大窟窿的门,倚陌蹲下身,很正儿八经地思考应该如何才能把它重新按上去。 “总是有些人没有自知之明。”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身后响起,倚陌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粉色洋装的小女孩,金色的头发打着好看的大卷披在肩上,一双复古的亮皮小皮鞋俏皮可爱,但是倚陌却绷紧了神经,转身站了起来。 ——他看不到这个小女孩的血管。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看呐,那个该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初拥成为吸血鬼的杂种,明明什么能力都没有还想要在这栋城堡里建立功业——不过是因为一个爵位而已,这卑微的平民。”女孩一字一顿地说着,嗓音清亮悦耳,却让倚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像你这种幼崽猎人,根本不能用牙齿和利爪来解决。”女孩勾了勾嘴角,倚陌一惊,往后跃一大步,却还是没有躲过女孩的胳膊。 ‘嘭。’一声巨响,倚陌甚至有错觉整个房子都在颤抖。 女孩细细小小的手死死的掐着倚陌的脖子,倚陌整个人死死的抵在落地窗上,两只手一起扒着那只短短的,还有些婴儿肥的胳膊。 “你看吧,我就说了,总有些人不自量力。”女孩歪着脑袋,对着倚陌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你这么弱小,却还妄想住在这里,是谁给你的自信呢?” 拾陆 好像遇到了多么难以理解的问题,女孩歪着脑袋,皱着眉,看着倚陌,满脸的疑惑。 “咳、咳咳。”倚陌奋力地挣扎着,可是眼前的景象还是渐渐变得模糊,那只短短的胳膊,好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的力量,任凭倚陌再怎么摇晃挣扎,都不为所动。 威尔森特在倚陌的身子被弹到落地窗上的一瞬间,就绷紧了神经,他看到一抹金色,伴随着倚陌的身影在自己的客厅里闪过。 ‘啪’的一声,装着香槟的水晶杯被捏得粉碎,威尔森特屈膝一跃,腾到半空,‘哗’一下张开翅膀,悬停在自己客厅的落地窗外。 伯爵修长的身影挡住了银色的月光,在倚陌挣扎着的身体上笼上一层暗影,像是一个保护罩。 倚陌迷迷蒙蒙之中,看到了一个修长俊美的身影,被月光投了下来,顿时感到一种安心。 女孩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威尔森特,愣了一下,手一抖,倚陌当即抓住机会,逃开对方的钳制,翻身滚到一边。 伯爵停在半空中,左手凭空一挥,随着男人的动作,只听‘刺啦’一声,落地窗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随后‘啪’的一下,碎成粉末。 “莉莉娅,你怎么在这里?”威尔森特落在客厅,好像没有看到满地的狼藉,面向女孩站着,身影正好微微挡住倚陌趴在地上的身体。 “威尔森特哥哥。”女孩有些慌,退后一步,直到皮鞋踩在碎掉的玻璃渣上,发出‘嘎查’的响声,才惊醒了过来,脸上的惊慌全都被愤怒替代。 “威尔森特哥哥!我来当然是要清理这个猎人!”女孩说得理直气壮,微微嘟起的嘴表现了她对于威尔森特护着倚陌的不满。 “清理?以什么身份?”威尔森特挑了挑眉,语气有些不耐,但是更多的,倚陌听出来了,是烦躁和不屑。 “……”女孩被威尔森特这么说,有些委屈的咬住了下嘴唇,“以斯姆维拉家的侯爵身份!” 她不理解,威尔森特哥哥为什么会为一个猎人的幼崽说话,那明明是敌人不是么?她没有错! 威尔森特嗤笑一声,“你最好赶快滚,这个人是我在看着,有什么话你去给殷彭说,不想死就赶快到你爸爸妈妈身边去,他不方便杀你,可是我方便。” 不冷不热的声音在寂静的空中回响,莉莉娅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伯爵,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倚陌在后面咳了半天,还是觉得很难受,嘴角不禁苦笑一下——看来一直以来,威尔森特对自己的训练简直算得上是温柔了,只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莉莉娅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是他知道,威尔森特说的话他绝对做得出,即使是杀死自己的族人,只要他是威尔森特,只要身上还留着着那样的血,他就是家族里除了亲王以外可以决定一切的人了,而这个猎人,听说就是亲王大人找来的,如果威尔森特因为他杀了自己,即使自己是侯爵,事情也会被一带而过的。 其实莉莉娅并没有想真的杀死倚陌,他相信亲王大人找到他来这里,肯定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她只是想教训一下他,教他一些规矩,要让他知道,即使是以捕食者的身份呆在这里,也要懂的规矩。 可是没想到…… “哼!”莉莉娅一跺脚,扭头冲了出去。 威尔森特收回翅膀,转过身看向已经坐起来的倚陌。 “怎么样?”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清了一下嗓子,假装很不在意的问跌在墙角的人。 “……”倚陌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哪里受伤了么?”威尔森特最终还是不放心,走上前去,蹲在倚陌面前,抚上对方的印着一个紫手印的脖子。 “威尔森特。”因为刚刚被掐的缘故,倚陌的声音有些沙哑,刚一出声,就觉得不舒服。“咳咳咳。” 威尔森特伸手轻轻拍了拍倚陌的后背。顺手把人带到了怀里。 “……”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血宴还在继续,没有人发现威尔森特的中途离开,风透过缺少玻璃阻隔的落地窗户,一阵阵的刮进来,吹过室内的一片狼藉。 “威尔森特。”倚陌往男人坚实的怀抱里挤了挤,“我还真是……太弱了。” 伯爵没有看到倚陌的表情,却感受到了怀里人身体的微微颤抖,但他知道倚陌一定没有哭,他是那么坚强那么倔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流泪? “还有时间。”紧了紧双臂,威尔森特没有安慰,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嗯,还有时间。”倚陌抓紧了手下的西装,声音闷闷的。 还有时间,他还有两个月,现在的自己连一个侯爵都对付不了,更不要说是一个像殷彭一样的亲王了。 本来就觉得飘渺的希望好像一下子被拉得更远了,让倚陌的心里面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 在威尔森特的怀抱里,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里,一抹金色的光华流过倚陌的双眸。 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不一样了,就像现在,倚陌这样靠在威尔森特的胸口,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竟然不再是那双蔑视的眼神,而是刚刚他门遥遥相望时,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专注和……若隐若现的温柔。 威尔森特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男人少有的脆弱——那个就算自己把他打到站不起来,也不肯低头的倔强的人,现在却脆弱的疲惫的,没有防备的呆在自己的怀里。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感情的种子总是在不经意间被浇灌,又以一种不可逆转的形势成长。 真是糟透了。 叹了一口气,看墙窗外那一抹明月,圆圆满满,像是一直都那么洁白美丽。而他们的刚刚开始的感情呢? 时间好像在一瞬间静止了,外面的喧嚣都被一种无形的隔层隔了起来,两个在墙角相拥的人,沉默不语。 “怎么回事?”殷彭过来找倚陌,刚上楼就看见莉莉娅哭着从这里跑了出去。看着满地的残疾,亲王的瞳孔缩了缩。 突然想起的声音像一记重锤,敲醒了两个人。 威尔森特看着倚陌迅速弹开的身影,心里面划过一丝不爽,胸口刚刚被推开的感觉好像持续不消,堵在那里,压抑难捱。 伯爵眼神暗了暗,却仍旧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没什么,只不过有人来找麻烦而已。” “真是没事找事。”殷彭皱起了眉头,看着前楼的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感到一阵的烦躁。 一个一个都真么麻烦!管那么多事干什么?我不在还真的是要翻天了? 冷哼一声,转过身来,看向门口。“赛门。” “亲王大人。”冷冰冰的某僵尸一瞬间在门口出现,微微鞠躬等待吩咐。 “给伯爵和倚陌重新准备一个房间,今天晚上,我睡在这里。”说完,一挥手,一大堆的蝙蝠侍仆一拥而入,一阵扑腾之后屋子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好像刚刚堪比废墟的场景不过是一场幻觉。 “倚陌先生,这边请。” 倚陌扶着墙站了起来,虽然表情灰败,但脊背依旧停得笔直。 “威尔森特,你等一下。”殷彭开口叫住了跟在倚陌身后准备离开的人。 倚陌顿了一下,微不可见,随后便抬步紧跟在赛门身后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个俊美的男人站得笔直,在月光下拉出两道刀一样尖锐的影子。 “怎么了?”威尔森特有些担心倚陌,语气明显的有些不耐烦。 殷彭看着面前这个脾气依旧暴躁的伯爵,抬手摸了摸两片殷红的薄唇,“你喜欢那个猎人?” 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语气,威尔森特听了,眉头更重了,却抿了嘴没有说话。 “无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都没关系,但是你要搞清楚,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而且这辈子都没有一样的可能性。”殷彭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心去安慰一下,虽然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和权力就是了。 “我该怎么做都是我的事情,只要不背叛家族,你就管不到我。”伯爵冷冷的说,看向家族亲王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敬畏,“殷彭,管好你自己,办好你该做的事就好了。” 说完,转身抬脚,准备离开。 “我要是你我就选择现在回会场。”殷彭站直了身体,扭过头,透过落地的窗子看向前厅,声音不大不小,却劝住了威尔森特迈到一半的步伐。 “太多人盯上他了,我会安排人去看着倚陌的,会场上你要是不在会引起很多的麻烦。” 威尔森特握紧了拳头。 没错,在这个家族,血宴的宴会上可以没有殷彭,但是不能没有他,如果这次他不在,只会让倚陌的处境更加尴尬。 咬紧了牙,伯爵大人还是决定回到宴会,“你说过的。” “我说过的,所以请你放心。”殷彭知道威尔森特的意思,不过就是要保护好倚陌而已,他已经安排的好了,没有人会想到他在那里的。 长长的走廊比以前的每一天更加的寂静,大家都在前厅,后院基本没有什么人,赛门走在前面左拐右拐,不一会儿停在一个门前。 倚陌皱着眉头看着这扇门——这扇门他认识,是纳威的屋门,难道让他住在这里? “倚陌先生,请进。” 轻轻敲了两下那扇沉重的暗紫木门,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赛门为鞠一躬,闪身消失不见了。 好吧好吧,最起码还是个认识的人不是么?总比又住进一个陌生人的屋子被撵出来好得多。 倚陌心里面自我调侃,白皙纤长的手握上门把手,轻轻推开门。 门刚开到一半,突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唰’的把倚陌拉了进去,随后‘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拾柒 “纳威,你在干什么?”看着把自己压在墙上的人,倚陌忍不住皱着眉头小声问。 别怪他太小心,纳威搞得太神秘了,就像是什么地下组织一样,让他也忍不住觉得紧张了。 “诶!倚陌,你怎么不懂我的心呢?我只是害怕别人看见你罢了。”纳威的嗓音依旧清亮,带着一种无辜的语调。 倚陌推开身上的人,整了整被弄皱的衣服,“好吧,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室友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虽然这不太礼貌,但是倚陌还是径自往里面走了几步,打量着这个被粉色覆盖的‘纳威空间’。不禁感慨,真的是……重口味。 纳威靠在门上,一双亮晶晶的天蓝色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渐渐地流转出红色的光华,看着倚陌的修长的身影,翘起尖尖的嘴角。 “倚陌,你知道么?你简直就是我生命中的希望。”纳威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虽然没有很大声,但是却明显的带着兴奋地感觉。 倚陌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转过身去,看见已经伸出犬牙的纳威,正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就在倚陌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整个屋子瞬间被暗红色笼罩。 该死,是结界。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倚陌突然有一种才出狼窝又如虎穴的感觉。 “纳威,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么?”倚陌强撑着镇定,维持着脸上僵硬的表情,尽量不要让惊慌暴漏出来。 纳威没有说话,反而是退后了一步,绕着倚陌来回打量,专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一生的挚爱。 “倚陌,我的倚陌,你就是我存在的全部。”纳威神情激动的说,隔着空气抚摸着倚陌的身体,“我等了你那么久了,我就是为了遇见你,你是我的生命,我的全部。” 这样的纳威,眼里还有着清明的神态,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倚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倚陌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好吧好吧,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你看看你,多么的完美,只有你,只剩下你了,我等了你那么久,终于让我等到了。”纳威好像没有听见倚陌的话,还是自顾自的说着,从背后抱紧了倚陌。 倚陌也说不清到底是自己身后的人在颤抖,还是自己终于没有控制住那种恐惧的感觉。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在暗红的地上留下一个有些抽搐的阴影。 “纳威,纳威,到底怎么了?”下意识的,倚陌觉得纳威并不想伤害自己——不然就现在这种形势,自己早死了一百遍了,但是显然没有。 “你看呐,那个蠢货都干了些什么?他用自己的血唤醒了你,甚至叫一只血族来教导你,真是太令人愤怒了,简直不可原谅。”纳威说着,声音到后面甚至有些激动,倚陌透过隔在两人中间的两层薄薄的衣衫,感受到了那个气愤的身体的冰冷。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倚陌有些抓狂,但是现在一切的主导权,都在这个不知道是正常还是失常状态的纳威身上。 突然,背后的人松开了臂膀,退到一边,重新保持着并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地走到倚陌的面前,一双血眸直直的看着倚陌的眼睛,半晌之后,单膝跪了下来。 “主人,我的主人。”纳威小心的捧着倚陌的右手,浅浅的亲吻,冰冷的嘴唇颤抖着,泪水划过漂亮精致的脸庞滴落在地上,“主人,我的主人,您瞧啊,他来了。” 倚陌觉得自己一直都在状况外,虽然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合适,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吐糟——拜托了哥们这是哪跟哪?你确定这不是在演舞台剧? “倚陌。”纳威仰起脸,一已经近乎虔诚的神态,仰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我帮你觉醒,倚陌,倚陌,你就是我的使命。” 倚陌的喉结动了动,“纳威。”温软的声音依旧带着参与的恐惧感,“你要做什么?” 觉醒?他不是已经觉醒了么?怎么还要觉醒? 倚陌不知道纳威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下意识觉得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对不简单,这种有些期盼又有些恐惧的感觉,就像是罂粟一样令人窒息。 纳威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右手的指甲豁然增长,变得黑亮。 哦,不。倚陌有预感,这绝对是要往自己身上来的。倚陌挣扎着想要退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 “你要干什么纳威!”倚陌已经在咆哮了,面前这个一步步靠近自己的,表情温柔的纳威,简直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别怕,倚陌,不要怕,不要动,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纳威走过去,轻轻地搂住倚陌的脖子,长长的指甲在他的左胸口轻轻的画着圈。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因为超负荷而罢工,倚陌紧张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隐隐约约感觉下一秒,那个黑亮的指甲就会刺穿自己的胸膛。 “不要纳威,纳威,不可以,我的血液对你本身也有伤害,你不能那么做。”倚陌做着最后的挣扎,但是根本唤不醒这个亡命之徒。 纳威听着倚陌的话,抬起头,被泪水打湿的脸庞魅力的让人心碎,但是倚陌现在却有一种心死的感觉。 “真是温柔啊,倚陌,你那么温柔,我一定要帮你才行呢。”纳威的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不停地往外泄,血红的眼珠被洗涤的更加明亮,清晰地映出倚陌的狼狈。 倚陌还想挣扎,但是他知道任何说法都没有办法阻止纳威了,该死,该死。该死! “威尔森特!” 在胸膛被刺穿的那一刹那,倚陌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那个同居者的名字。 救我,救我…… 疼痛迅速窜上脊椎,头皮都麻木了,模糊的视线里浮出男人俊朗的面孔,威尔森特…… 尖锐的黑色的指甲狠狠地刺穿了倚陌的胸膛,纳威的皮肤沾染到了倚陌的鲜血,被剧烈的腐蚀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纳威本来洁白纤长的手瞬间血肉模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化,但是它的主人好像完全不在意,又往那个胸腔里捅了几分。 “不要……救命……不……”倚陌无意识的呻吟着,眼前一片血红,根本看不清东西。 纳威一手搂着堪堪跌倒的人,另一只手忍着剧痛往里一探,摸到心脏左瓣膜下的一个小小的突起,用指甲划开。 这是一场血崩,倚陌像一只离了水的鱼,张着嘴大口呼吸,浑身抽搐,找不到活路。 “威尔……森特……”倚陌无意识的轻唤着,“救……我。” 在沾到倚陌的血液的一瞬间,纳威的结界就已经失去了效力,一系列活动导致的血流成河,让整个城堡里的人都警觉了起来。 这么浓重的血味,带着危险的血味! 刚刚回到宴会厅的威尔森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管不顾的循着气味冲了出去。 “该死的!”殷彭在刚刚闻到味道的时候就已经赶了过来,但却没有想到纳威竟然捅穿了倚陌的心脏,这种血量,即使自己过去也是死路一条。 威尔森特愣愣的看着跌在地上的两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他喃喃道,“不。” 倚陌像是一只开败了的花,在血泊中一点一点的枯萎,那还张着的淡色的唇瓣,还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不!”威尔森特抬脚就要冲上去,被殷彭手疾眼快的拦了下来。 “该死的你让我进去,倚陌,倚陌他要死了,他需要血液!血液!”威尔森特有些疯狂的吼叫着,拉扯开自己的领子,指着自己的脖子冲着殷彭咆哮。 “冷静,威尔森特,你要冷静!倚陌他流血了,流了很多的血,你过去会没命的!”殷彭没有料到纳威会这样对待倚陌,他知道,纳威曾经和猎人有过密切的关系,而且据说还相当友好,他不知道这位男爵,现在为什么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滚开!你放手殷彭!”威尔森特全然听不进去劝告,挣扎着就要冲到倚陌的身边。 “冷静一点!威尔森特伯爵!”众多血族闻味而来,刚一上楼就看见有些歇斯底里的威尔森特,赶快上来帮着亲王大人阻拦。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混蛋!”倚陌就在里面,他还在流血,那么脆弱,想要马上就要消失掉,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拦着我。 威尔森特的眼镜逐渐变得血红,犬牙也龇了出来,指甲也在慢慢的变化,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睡一觉把我的好伯爵。”冰冷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在这个吵闹的环境里就像是一道警铃,清脆而有威信。 随着话落,刚刚开还张牙舞爪的伯爵大人眼神渐渐涣散,挣扎了没两下就昏倒了。赛门折断手里的一次性针管,立马就有蝙蝠仆从拿到一边去销毁。 “圣水果然是抑制发狂的吸血鬼的良药。” 给血族伯爵注射圣水之后,还表现的理直气壮的管家大人迅速控制了局面。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诸位什么事情了,还是请大家继续在前厅的晚宴吧。” 拾捌 虽然是百般的不乐意,但是殷彭没有说话,那场面自然是有赛门说的算。 几个有权一点的贵族想要留下来,却被赛门尽职尽责恭恭敬敬的引开了。 威尔森特倒在地上,视线模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圣水就像是岩浆一样,在他冰冷的血管里奔腾,一种仿佛置身炼狱的感觉包裹着他,让他想要尖叫。 倚陌的血还在不停地流,那个被纳威刺穿的窟窿,不停地涌出鲜红的血液,仿佛没有尽头。 殷彭走上前去,快速一动,回到原位,就听‘嘭’的一声,纳威抽搐着的身体想一个纸片一样被拨到了一边。 猎人的血对于血族来说是致命的,倚陌又是纯种血,殷彭只是刚刚踢开纳威的时候不相信沾上了一点,皮肤上随即传来硫酸腐蚀一般的痛感。 “该死!”殷彭低咒一声,快速伸出指甲毫不犹豫的把脚脖子上那块刺痛的皮肤割掉。 无论是情愿的还是不乐意的,所有的贵族都重新回到了会场,赛门处理好一切,折了回来。 “赛门,”殷彭扭头对刚刚在门外落脚的人说,“把威尔森特带走。” 说完,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已经混过去的倚陌,扭身往外走。 纳威浑身还在不停地颤抖着,长大了嘴巴缺憾不出声音,原本漂亮的血族因为沾了太多猎人的鲜血,已经看不出样子,半边脸甚至都见到了骨头,惨不忍睹。 殷彭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个长大了嘴巴,却连嘶吼都沙哑的男爵,提步离开。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屋里面的两个人,无论是死是活,都不是他能管得上的。猎人的血液在整个屋里蔓延,血族对此没有任何办法,虽然不知道纳威伤害倚陌,甚至是想要杀死倚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是倚陌这颗棋,似乎已经废掉了。 两个月后是百年一遇的机会,那个老不死的海洛德一定要除掉,倚陌已经指望不上,这种时候威尔森特一定不能出问题。 走向威尔森特的房间——现在倚陌已经这样了,没有血族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补那无关紧要的一刀,所以伯爵自然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样?”推开门,问拿着毛巾的赛门。 “正如您所见我正在为威尔森特伯爵敷毛巾。”赛门连个睁眼也没有给,依旧做着手上的工作。 好吧,我又没事找事了。殷彭虽然很无力,但是还是知道自己的正事,“他的情况怎么样?” “哦,我的亲王殿下。”赛门管家终于肯转过身来赏给自己的上司一个正脸,“作为从来没有被人静脉注射过圣水的血族,我想我不能理解伯爵此刻的感受。” “……”殷彭觉得这个家族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该继承家族的人甩担子,一个伯爵一天不参与家族事务,就连管家都是那么的独立自主!他这个亲王到底是当了个什么? “好吧,那他要多久才能醒来?”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没什么,他是亲王,当然有度量。 赛门管家再次回过头来,用那双碧色的眼镜认认真真的看着殷彭,“我希望您不要那么健忘,毕竟您还年轻。” “……”好吧!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被人静脉注射过圣水的血族,赛门他不知道我们的伯爵大人会什么时候醒来也是正常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给他注射圣水!”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还这么做,他真的搞不必懂这个管家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殷彭有些气急败坏,他现在已经够烦的了!一个两个怎么这么多的状况!自从自己遇见那个赵瑜就没有发生过什么让人安心的事情! 该死的扫把星! 赛门看着有些暴躁的亲王,挑了挑眉头,然后后退一小步,弯腰鞠了一个躬,“抱歉,我的亲王殿下,当时的情况让我不得不选择强制昏睡的方法让威尔森特伯爵平静下来,如果这样愚蠢的举动给您带来了麻烦,纳闷我诚挚的请求您的原谅。” 这个道歉冰冰冷冷语调贫乏,让殷彭丝毫感受不到诚意——即使他心里清清楚楚,眼前这个四班的僵硬的管家是认真的,但是他偏偏还是从那种要死不活的语气中听出了嘲讽。 要是不用圣水你让让他平静下来么昂?你要怎么控制局面昂?要是威尔森特伯爵硬冲你拦得住么昂? ——好吧好吧!殷彭知道赛门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绝对没有么? 上位者总喜欢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殷彭当然也是如此,但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经验告诉他——总有些神一样的存在坚定不可动摇。 威尔森特是一个,赛门又是一个。 这该死的奇葩为什么都盛开在他斯姆维拉家的后院里! “亲王大人。”赛门的冰冷的僵尸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了?”殷彭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已经开始继续工作的管家赛门。 “如果没事的话,您可以离开了,伯爵大人需要休息。”赛门依旧一板一眼,声音平稳没有波动。 殷彭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赛门,知道自己除了该干嘛干嘛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他醒来,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殷彭交代一句,又瞟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却仍旧皱紧了眉头的威尔森特,抬脚离开。 每一秒钟的时间,对于倚陌来说,都太过漫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被放空,那种血液不断流失的感觉被无限的放大,他浑身没有一点的力气,但是思维却异常清醒——这是一种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威尔森特的声音小时恨的很突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明明感受到了那么多的——食物,现在却变的空旷,唯一剩下的,那个苟延残喘的,应该是纳威吧。 纳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倚陌的疑问太多了,但是突如其来的疼痛吞没了他,那是一种他没有感受过的,尖锐的刺痛,浑身上下,享有千百根针在狠狠的扎他,那种千疮百孔的感觉一阵阵涌到脊髓,在身上疯狂的流窜。 红色……到处都是红色。 又是那个梦,那个让人窒息的梦。倚陌想要抱紧脑袋,但是却无能为力,他就像是一只被钉死在泡沫板上的昆虫,感受着被狠狠捅穿的痛感,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不!不要!”画面里的女人在嘶吼,连声线都变得诡异,狰狞的面孔就去着,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悲伤的气氛还在蔓延,就像是越来越厚重的血色一样,漫无天际的铺展开来,笼罩着相互厮杀的人们。 倚陌的眉头深深的皱起,就像他此刻内心深处无法填平的绝望。 不知道为什么,倚陌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经历,他在做什么?好像是冷眼旁观,为什么会这样? 头部疼痛欲裂,太多东西疯狂的挤入,争先恐后的在眼前上映,就像是异常剧烈的拼杀,而倚陌,却没有拒绝的权力。 血腥,绝望,全都笼罩在疯狂的欲望之下。 一切终将毁灭。 淡淡的声音响起,在撕扯不清的画面里显得突兀鲜明。 一切终将重生。 不,不!为什么!怎么会! ——那温和淡漠的声音,像是一个咒语,不断的重复着,就像是再将睡前故事,那么温柔,却让人不住的恐惧。 一切终将毁灭,一切终将重生。 画面闪过的速度越来越快,扭曲的回忆像是疯狂的魔鬼,消磨着倚陌的理智。 突然,一些画面全部消失了。 ——一切终将毁灭,一切终将重生。 淡淡的话语带着上扬的愉快的语调,在所有的画面消失之后,仍然淡淡地回响着,在寂静的漆黑的脑海中,多么像是一个诅咒。 “不!”倚陌尖叫一声,‘唰’的弹了起来。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豆大的汗珠不断的落下,狠狠咽下一口口水,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愣了一下迅速的摸向自己的身体——被血液完全浸透的衣服黏在身上,但是那个胸口的大洞早已消失不见,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倚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里白皙完好的皮肤,而胸膛里的心脏,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一样的,照旧沉稳的跳动着。 “啊。”倚陌蜷起了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之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醒来之后,记得什么,大多却又不甚明晰,只有那种仿若置身其中压抑还在心底残留着。 狠狠的深呼吸了几次,脱掉上身已经完全湿透的衣服,倚陌站起身,迟疑了几秒钟,走向在门口已经就没有呼吸的纳威。 “纳威。”倚陌的手轻轻的抚过血族男爵残留下来的半边脸,眼神复杂,“你不怕我恨你么?” 沉默了千年的封印,就这样被揭开,他当初的意志,后辈们有几个知道的呢?他投进了轮回,却被后人想方设法的弄了回来。 是好还是坏? 叹了一口气,他隐约想起一些东西,虽然残残缺缺支离破碎,但是有些事情却始终是明了清晰的——无论他经历过什么,多少次走过修罗道,他都是那个人,从来没有变过。 单手在空中结印,把画好的符按在纳威血肉模糊的脖颈上倚陌俯下身去,轻轻地,刺穿了那柔软白皙的皮肤。 无论怎样,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不想这个人因为自己的事情死去,醒来之后,到底对他是惩罚还是奖励,都有天命。 轻轻地吸出一口纳威的血,咬破手指,取一些自己的血。 两者混合的瞬间,液体迅速沸腾变黑,剧烈的翻滚,冰凉的液体在倚陌的嘴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战役,最后终于平稳,不再有波动。 再次将唇俯在那个结印上,吐出那口血。 液体迅速地融进皮肤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的纳威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 倚陌站起身来,吐干净嘴里残留的液体,看了一眼身体迅速变化着的男爵,打开房门,抬脚离开。 他需要清水,他需要血液,他现在又脏又饿,需要解决个人问题。 今晚的走廊是金色的,黑色的大理石比往日更亮,倚陌的脚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印在上面,一个个,触目惊心。 拾玖 “啪、啪。”带着粘稠的血渍的脚板,打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每一步,都缓慢而不可动摇。 墨色的眸子渐渐流转出金色的光华,男人的身体微妙的变化着,肌肉变得更加紧实,线条优美,而在两个肩胛骨之间渐渐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巴掌大的图腾,花纹繁杂,一点一点,慢慢变得清晰。 倚陌缓缓地走着,直到回到威尔森特和他的房间,才停下,手刚刚附上门把手,却突然向右闪开一大步——赛门在感受到外面的人靠近的瞬间,‘嚯’地打开门,掷出一把匕首,擦着倚陌的耳边飞过,死死的钉在后面的墙柱上。 “这样很危险。”倚陌淡淡的说道,走过去,轻轻一握,就把那把连根没入的匕首取了出来,转过身,交还给赛门。“我只想洗个澡。” 说着,轻身一闪,就绕过了赛门猛然挥出的拳头,仿若无事的走进屋子。 “赛门管家,我有些饿了。”走到一半,倚陌转过头来,睁着一双无辜的金眸看向身后全神戒备的人。 赛门不知道倚陌为什么会完好的站在这里,更不知道纳威男爵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刚刚那种逐渐逼近的压迫感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控制的幼崽了。 看着对方那张本就紧绷的僵尸脸变得更加僵硬,眼神微敛,转过身径直走向浴室,“只要赵瑜还在你们手里,我就会继续为你们办事。”说完,自嘲的一笑。 说完‘啪嗒’关上门,留下浑身紧绷的赛门,像守护者一样地挡在睡着威尔森特的卧室门外。 一只挂在穹顶上的蝙蝠悄悄地远去,赛门看着那扇门,神情复杂。 倚陌把水开到最大,挤了很多的浴液涂抹在身上,还是觉得不够,浓重的血腥味,跟那些破碎的一点点记忆重合,熏得他头皮发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眼看向面前巨大的镜子,一双金色的眸子那么耀眼,炫目到悲凉。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合上双眼,努力地排除那些纷扰的记忆,再睁开,又是一双墨瞳。 原本都已经浮现在眼前的鲜活的记忆,像是见了光的陪葬品,在一瞬间消失了颜色,变得陈旧,甚至腐坏,刚刚一股脑的涌进脑子的东西,以一种相当快的速度流逝着,像是被时间过滤沉淀,终究能剩下的,却没有多少了。 温润的水冲洗着身上的泡沫,过多的沐浴露在附身体上,形成一层滑不留手的膜,让倚陌白皙的皮肤泛起光泽。 殷彭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倚陌一打开门,就看见男人靠在对面的墙上,一双血眸戒备的看着自己。 “有什么事么?”倚陌也没有不自在,光、着身子,任凭水珠顺着他的皮肤滑落,用手把眼前的刘海拢到脑后,露出精致的容貌,一双凤眼微挑着,有些不耐。 “你觉醒了?”殷彭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有些不同的倚陌。俊美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戒备。 倚陌觉得好笑,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里的水珠,“我觉醒不是你的功劳么?”那种带着笑意的眼神,仿佛在讽刺眼前的亲王多此一问。 殷彭皱起了眉头,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明白我的意思。”眼前的倚陌带给他一种强烈的压抑感,男人的实力,深化了他血统里固有的恐惧感。 “我不明白。”倚陌扭过头,走向客厅,扔下全身紧绷的殷彭,走到客厅的沙发旁,掀起皮垫子——因为他就睡客厅,所以就把衣服放在沙坐垫底下的空格中了。 男人的皮肤在月光下泛出一层光晕,倚陌不急不慢的一件件穿着衣服,头发还没有干,水珠顺着乌黑的发丝滑下来,背上的印记夺目显眼,彰显着主人与众不同的血统。 “你明白。”殷彭看着正悠闲的穿着衣服的某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我说的是你的能力,你觉醒了,对么?” 倚陌手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自己面前的血族亲王,又垂下眼,把上衣穿好,才说:“或许是,或许只是一部分。” 殷彭挑了挑眉,眼中的红光流转了一圈,然后消散开来。 “无论怎么样,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族人。”殷彭一字一顿的说道,神情严肃认真,带着一种拼死的扞卫感。 “哈?”倚陌笑了一下,舔了舔两片薄唇,“可是我饿了。”一耸肩,一摊手,某人无辜的说道。 盯着眼前半躺在沙发上的人,殷彭在对方悠闲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破绽,只好薄唇轻启,“赛门,去准备一些吃的给我们的客人。” 已经变成客人了么?倚陌笑了一下,继而仰起脸,看着站得笔直的殷彭,“亲王大人。” 男人的声音依旧温软,但是浑身散发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以前是一种冷漠的拒绝,现在却是一种无所谓的冷淡。 “我要是你,就选择相信我。”倚陌勾起唇角,一双凤眼笑意盈盈,却让殷彭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和。“不然,前厅就不会依旧那么热闹了。”说着,笔直修长的手指还无所谓地透过落地窗子,指向血族们聚集的宴会厅。 殷彭的瞳孔缩了缩,下一秒钟,表情又变得平静,就想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自信满满,有一种一切全在掌控之中的霸气。 “你需要休息。”殷彭淡淡的说道,还点了点头,好像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 “是的,所以我吃完东西就会睡觉,刚刚的经历并不怎么舒服——痛苦而疲惫。”倚陌明确的表态。 “赛门要留下照顾威尔森特。”殷彭挑了挑眉,接了一句。 威尔森特…… 倚陌的目光闪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我无所谓,只要他不要太吵。” ‘扣扣’,门被礼貌的敲了两下,一个仆人端着一满杯的血液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走到客厅,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随后鞠躬离开。 “这或许不太够。”倚陌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挑起眼皮看向殷彭,“你知道的,我刚刚可是大出血。” 殷彭抿紧了双唇,却依旧镇定,“赛门,把拉特带来。” 拉特,那个被倚陌扔下楼去的平民血族。 “这是什么?大出血?不是不让我伤害你的族人?”倚陌挑着眉,语气含笑。 “我告诉过所有人不要找你麻烦,但是他却冒犯了你,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应该获得惩罚,这是赎罪,他必须承担。”殷彭说的头头是道,却把那个重伤倚陌的侯爵莉莉娅忽视掉了——至于纳威,没有血族认为他现在还会活着。 倚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殷彭殷彭,上位者就是不一样。 贰拾 拉特僵直的站在那里,倚陌一双金色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他,却已经牢牢地禁锢住了他的行为,他惊恐地睁大双眼,嘴唇剧烈的抖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看着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逼近。 倚陌看着眼前的颤抖的血族,心理面有些惋惜——等级制度下的牺牲品,多可怜。 但是,他并不同情,这不过是一个被送给自己的食物,虽然看起来味道欠佳,但是最起码顶饱。 倚陌走进,男人颤抖着身子,扭曲的跪了下来——这不是他的意愿,控制他的是倚陌,而他毫无反抗之力。 卑微的低下头,亮出自己一边的脖子,拉特的眼泪不可控制的往下掉——这是死亡,一种毫无反抗的死亡,漫长而又痛苦,而他,只能看着地上映出来的那个影子,瑟瑟发抖。 没有丝毫的心软,倚陌甚至连预兆都没有,就一下子咬了上去,冰冷的血液就像是甘甜的泉水,而他这个沙漠中的旅人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恢复,倚陌不禁又加快了吞咽的速度。 整个过程伴随着贪婪的吞咽声,拉特的双眼越睁越大,眼角似乎都要裂开,抽噎声被硬硬生的堵在喉咙里,直到最后一滴血被吸干,‘嘭’的一声,变成一抔灰沙,‘簌簌’地落在地上。 赛门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倚陌正用手擦去嘴角的沙尘,顿了一下,抿了抿嘴,一个响指,马上就有穿着女仆装的血族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清除掉了那一片残骸。 倚陌走进卫生间漱了漱口,出来却见管家大人依旧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自己。 “威尔森特怎么样了?”倚陌走到一半,还是问了出来,他总觉得这句话不问,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赛门看着倚陌,倒也没有回避,“我给他注射了圣水,现在他还在昏睡。” 圣水?这可真够狠的。倚陌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尴尬,也许是月亮惹得祸,今天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想一定是那一个对视出了问题,才会让他突然觉得…… 威尔森特,或许……好吧,只是或许——有那没一点点不太一样。 那种示弱,让他现在总觉得有些尴尬,那个渺小的脆弱的自己恍若隔世,但是,威尔森特冰冷但坚实可靠的拥抱,好像还残留在自己臂弯间消散不去。还有当时,自己倒在地上的时候…… 好吧,这简直就像是噩梦,而那时的自己只想到了一个人,好像只有威尔森特,才能够依靠。 这种感觉是什么,倚陌当然不傻,但是,对方是吸血鬼,而自己是猎人,而且还是…… “呵。”倚陌突然笑了,带着点无奈,印在眼底,迅速消失。 回过身去走向卧室门,绕过赛门,手伸向门把手。 “倚陌先生。”赛门的声音依旧像那只按住倚陌的手掌一样,冰冷而没有温度。 倚陌挑了眉,笑道,“我看看他而已,不用紧张。”说完,不顾管家的阻拦,手腕一用劲,轻轻地推开了门。 这时倚陌第二次打开这扇门——第一次是刚来这里的时候,自从某人跟自己明确了各自的领地,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去碰这扇门。 大大的床上铺着黑色的被子,衬得躺在里面的人越发的苍白,紧皱的眉头间还有一些细密的汗珠,表示着主人睡得并不安稳。 倚陌想了想,还是抬步走了过去,站在床边,看了一会,还是伸出手,俯下身去。 赛门戒备的看着倚陌,就在倚陌要碰到威尔森特的一瞬间,‘唰’一下冲上来,抓住了那只白皙纤细,但指节分明的手。 倚陌连眼都没有抬,甚至没有挣扎,只是淡淡的伸出了另一只手,趁着赛门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的帮伯爵擦掉眉间的汗水。 威尔森特…… 倚陌心里面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然后直起身子转身离开。在赛门的紧盯下,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垂了眼,把门带上了。 威尔森特,幸好我发现的及时。 倚陌轻轻地扭动把手,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关上了那扇木门,隔绝了恪尽职守的管家大人还有昏睡中的伯爵,就像,隔绝了那个冒出了头的感情。 赛门看着门在眼前慢慢合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了看门口,又转身,看了看眉头依然紧皱的威尔森特,像是在思考什么。 而威尔森特,还被困在血红色的梦里——明明都是鲜血,他却闻到了腐臭的味道,而倚陌…… 不,不可以…… ****** 黑暗的房间中,纳威渐渐的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苦笑一声。 这是什么?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么?下一秒,自己就会化成沙砾,散落在这里了…… 纳威想着,撑起精神四处张望,看着熟悉的粉红色的屋子,现在被罩上一层厚厚厚的血腥味。 不!纳威睁大眼睛,看着被血液铺满的大理石地板,浑身都在颤抖。 不!不!怎么能这样?倚陌呢?倚陌在哪里?纳威慌乱的撑起身子,艰难又疯狂地在屋子里寻找,可是却不减一点踪迹,直到他低下头,看见印在黑色地砖上的一串暗红干涸的血脚印——倚陌,倚陌,你去了哪? 纳威站在那,却始终迟迟不敢打开那扇厚重的暗紫色木门。倚陌流了多少血,他知道,倚陌如果觉醒成功会做什么,他也知道,但是他都以为,那些事情,自己不会有机会看到了。 你说他是逃避也好,是推卸责任也好——他都死了,他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可是现在,他还活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的的确确的还活着。 纳威有些恐惧门外的世界,他害怕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满地的沙尘。 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下一下,不疾不徐,敲打在硬质的大理石上,坚定有力。纳威站在门口全身紧绷,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眼镜惊恐地睁大,垂着头,像是在等待末日的宣判。 ‘咔哒’,门锁被拧开,紧接着,一张紧绷的脸出现在门口。 “纳威。”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多么不紧要的事情,“你被斯姆维拉家族除名了。” 嗯?纳威一愣,‘嚯’一下抬起头,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虽然贵族被家族除名是一件很重的惩罚,但是,对于自己,真的就这样了? 殷彭依旧站在门口,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男爵,那张本被腐蚀掉的脸已经复原了,虽然仍然沾着血迹,但是依旧漂亮。 “你以后跟着倚陌。”殷彭收回直白的打量的目光,淡淡的说了一句,扭头就走。 那位在震惊之中有些缓不过神来,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抬脚离开,才猛然惊醒一般的追上两步。 “等等!”纳威下意识就伸手拽住了男人的西服下摆。 殷彭停下脚步,淡淡的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那只沾满了干涸的血污的手,面无表情,却让纳威不得不讪讪地松开了,那只手尴尬的僵在空中,怎么放都觉得不合适。 “那个……我想说……让我跟着倚陌是……什么意思?”监视?卖命?还是其他? “看来你还不清楚,关于你能捡回一命的原因。”殷彭微微的皱起眉,眼神里有明显的不耐,“你现在已经是猎人了,倚陌对你做了些什么,所以现在,你是他的‘后代’,他的子民,难道你不应该跟着他么?” 纳威不可思议的睁着眼睛——刚刚醒来,变故却一股脑的袭来,颤抖着重新打量自己,却发现自己身上根被已经没有了伤口,本来只剩白骨的右手,也好好的,完整的,长在胳膊的末端。 简直就像,一场梦。 殷彭没有理会震惊中的纳威——倚陌点名要留下他,那就不杀他,反正现在看来,纳威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猎人,在血族的城堡里,根本掀不起风浪。 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渐渐弱了下去,纳威脱力地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伸出颤抖的双手,盖住那张已经完好如初的脸庞。 这是他的命,当他见到主人开始,这就是他的命——他本该死亡的,就这么消失掉,连同自己背叛家族,甚至背叛种族的罪孽一起,变成飞灰,湮灭。 但是……为什么,他还活着。 ****** 这个血宴,因为一个猎人,全盘打乱,宴会主人说着百年不变的话,做着百年不变的事,但是,无论是谁,都清楚,这一天,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从血宴这次之后,学姐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动荡,谁都不知道。 宴会还在继续,血族们依旧聚在前厅,笑容满面,觥筹交错。威尔森特仍然皱着眉,昏睡在大床上,跟圣水的力量做斗争。倚陌还是有点饿,但是却没有什么行动,只是躺在沙发上,用手盖住眼睛,一动不动。纳威瘫在地上,两眼涣散,似乎已经死去。殷彭已经去了人界,赛门尽心尽力地平衡大局。 一切看起来都平静无波,但是一场血雨腥风却在每个人的心底里酝酿。 平静,不过是为了迎接更加猛烈的风暴。 贰拾壹 威尔森特睡了两天,一睁眼,顾不得头痛,就冲了出去,结果和刚刚睡起来洗完澡的倚陌撞了个满怀,伯爵却连看都不看的把人拨到一边,抬脚就往出冲。 倚陌看着那个火急火燎的背影,打了个哈欠,擦着没有干的头发继续往屋子里走——纳威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眼睛不安的垂着。 “既然威尔森特醒了,那就该商量下面的事情了。”殷彭靠在落地窗上,赛门笔直地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倚陌坐下,举起玻璃杯,两三下解决掉自己的早餐,舔了舔沾在嘴边的残留的一点血渍,没有发表意见。 “海洛德的生日宴会,你会和威尔森特一起出场,至于纳威……那是你的人,你要怎么用,不用跟我说。”殷彭并不觉得倚陌是多么可靠,但同样也并不觉得他会搞什么小动作,况且…… 殷彭看着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的人,倒也不在意,“你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倚陌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抬了抬眼,等着下文。 ‘嘭!’打门被重重的打开,某人‘唰’的冲进来,带起的空气流把屋子里的装饰弄得凌乱不堪。 “倚陌你怎么了你还好么你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伤口呢?”威尔森特两手一箍,把倚陌整个从沙发上拎了起来,使劲的晃着,好像只有这样,感觉着手里的重量,才能确定眼前的人没有事。 “……”倚陌眼前一阵眩晕,稳了半天也缓不过神来。 纳威看着自己的‘父亲’像一抹风中残烛一般,在威尔森特的桎梏下飘摆不定,急得额头上都渗出汗了,却不敢上前阻止——他对威尔森特一直都很怕。 “威尔森特伯爵,请您不要再辣手摧花了。”绕过挑着眉毛看好戏的殷彭,最后吱声救倚陌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还是管万家事的赛门。 “啊。”威尔森特讪讪的收回双手,看着努力睁大眼睛想要调整状态的倚陌,突然觉得很尴尬。 其实这点摇晃根本不算什么——即使是倚陌的能力没有觉醒前,威尔森特在训练中,也常常打得倚陌连反应都来不及,但是觉醒后连着这两天,一到晚上,背上就会传出钝痛,就像有无数把锥子使劲的往身体里面钻——现在的倚陌身体状况莫名的虚弱,甚至比还是人类时感冒发高烧还难过,而伯爵大人刚刚的举动,只不过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倚陌看着一脸无辜的同居人,无奈的舔了舔嘴唇,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来了就坐下,殷彭在说正事。” “没事儿我站着。”威尔森特看着倚陌想都没想就接了一句。殷彭挪揄的看着明显失态的某人,伯爵心一横,补充道,“睡久了血液流通不畅。” 威尔森特心想,该死的怎么这么多人,干嘛都呆在我的屋子里!但又看了看靠在沙发上一副‘认真受教’的样子的倚陌,只是撇了撇嘴,瞪了一眼殷彭,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毕竟,沙发是倚陌的地盘不是么,人家都没说什么呢。 “咳咳。”清咳两声,殷彭眼底抹去了戏谑,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正如我刚刚所说,倚陌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殷彭淡淡的说道,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站在沙发旁边的某人,“不然的话,根本没有办法进去——海洛德是老了,有些自大,但是还不傻。” 威尔森特微低着头,不时的点一点,表示赞同,可是眼睛珠子却牢牢地定在沙发上的某人身上,反复打量:倚陌的脸色好苍白,嘴唇的颜色更淡了,看起来很虚弱,真的恢复了么? “所以,威尔森特伯爵,你怎么看?”殷彭突然点名,威尔森特倒是反应快,虽然明明什么都没听,但还是张口就接了一句。 “大人,此事尚有蹊跷。” 殷彭:“……” 赛门:“……” 纳威:“……” 倚陌抬起还在眩晕的脑袋,终于肯施舍给伯爵一个正脸,“哈?” 威尔森特被倚陌这么一看,突然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说了什么,那个嚣张了两百年始终桀骜的脸庞,突然感到一阵滚烫。 “咳咳。”伯爵握拳在嘴边,清咳两声,“我的意思是。” “嗯哼?”殷彭挑了眉,殷红的尖薄的嘴唇抿出一个弧度,看着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的威尔森特。 这个打小就嚣张没人敢管的家伙,也有这种时候?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你看着办。”威尔森特有些恼羞,表情也不知道是因为在气自己失态,还是不爽殷彭的语气,“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那么多废话!讨论完吱一声,我去睡觉。” 说完,抬腿就走,直到进了卧室‘嘭’的一声甩上门。 倚陌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个气急的背影,伸出手捏了捏鼻梁,准过头看向一直很拘谨,现在憋笑憋得整个人都在抖的纳威,半晌,问了一句,“他不是说自己睡多了?” 纳威看着倚陌茫然的神情,‘噗’‘噗’忍了两次,最后还是功败垂成,“哈哈哈!”男孩笑弯了一双大眼睛,忍不住趴在沙发上‘咚咚咚’的垂着披着的沙发面,整个身体抖得像是要地震,倚陌坐在旁边,感受着身子底下家具的剧烈颤抖,感觉又是一阵反胃感袭来。 Shit。笑点究竟在哪里?心中咒骂着,但是看着低沉了很久的纳威,终于又露出了招牌的笑容,还是在心里说,算了算了,这次就让你笑。 自己刚刚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人类的时候,那种错愕感和违和感还都记忆深刻,纳威被自己从血族变成了猎人,即使背叛了家族背叛了种族,还依旧被自己延续了生命,那种感觉是什么呢?他每天呆在这栋城堡里,想的又是什么? 倚陌不是圣母,但也不是冷情的,纳威不是自己同情的产物,而是自己责任的产物——虽然自己这种强加上去的有限的保护,对于他本身来说可能是一种伤害,但是他的血液告诉他,那个帮他觉醒的人,他有义务保他不死。 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倚陌想要快点结束这个磨难一样的‘会议’,“所以呢,殷彭,你的决定呢?说出来就那么办。” 殷彭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话,也不再绕弯子,纳威停下了笑声,舔了舔嘴唇,偷偷的看了一眼垂着眼睛的倚陌,讪讪的把身子又往沙发外挪了挪,只剩屁股尖尖轻轻地坐在那里,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些局促。 “你到时候,用威尔森特配偶的身份出席。”殷彭的声音很轻快,好像这么一句话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倚陌皱了眉头,抬起眼看着这个满肚子心思的亲王大人,刚想张口,对方就说话了。 “你说的,照我说的办。”殷彭对于自己的行为完全没有愧疚感,依旧是那张俊美的精致的脸,还有优雅内敛的霸气。“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没有完全觉醒的猎人倚陌,在血宴当天被斯姆维拉家的男爵袭击,失血过多后丧失能力,变成人类,威尔森特日久生情,举行初拥,从此斯姆维拉家族多了一名伯爵,而这位伯爵,就是狂傲不羁成名的威尔森特认定的伴侣。” 殷彭一字一句的说着,表情淡定的就像是在陈述意见事实,“怎么样?我已经把消息透出去了。” 倚陌看着眼前毫无愧疚感的男人,摇了摇头,伸手抹了把脸,“呵,我知道了。” 他只不过是要来通知自己配合他演戏罢了吧!明明都已经安排好了,最后知道消息的可能就只有他和威尔森特两个当事人了吧。 “但是血管的问题怎么办?他们看不见我的血管。”倚陌没有想要挣扎,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说。 “放心好了。”殷彭站了起来,看样子已经准备功成身退了。“血族之间,低等的血族依旧看不见比他能力强的血族的血管。”说完,带着管家径直离开。 倚陌笑了一下,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看呐,人家把什么都替自己安排好了!真是及贴心又周全。 纳威坐在倚陌旁边,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他觉得倚陌现在不怎么高兴,但是却并没有表现出反感,但明显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心思里。他一个人紧绷绷地坐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咔哒’。卧室刚刚被甩上的门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威尔森特偷偷往外面瞧了一眼,又觉得不对劲——搞什么,这是他自己家,他看一眼自己的室友搞得跟做贼一样。 深吸一口气,伯爵一把拉开门,昂首挺胸的冲着沙发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看着坐在那里东瞅西看的纳威,威尔森特脾气就不好——他为什么会在这?他有什么脸坐在倚陌的旁边? 纳威看着威尔森特明显不爽的要赶人的脸色,突然觉得格外亲切,“抱歉我马上走。”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蹿到了门外。 只剩下两个人的屋子突然安静了,倚陌感觉到面前站着威尔森特,等了许久,却不见对方说话。 “你想干嘛?” “你为什么答应?”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之后同时开口。 “因为我只能答应不是么?”倚陌说的有些烦躁,他难受极了,想要躺下,为什么一天事情就那么多?他是猎人,凭什么非要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血族纷争里面? 威尔森特看着倚陌不耐烦的表情,眼神暗了暗,他也说不上来心理面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坠落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让他换一个办法。”威尔森特淡淡的留下一句话,灰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沙发上的人,顿了一会,抬脚离开。 倚陌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耳边回响着刚刚男人的话,头一阵一阵的疼。 威尔森特,威尔森特。到底是喜不喜欢这样的安排,他也不知道。 明明,应该拒绝的,可是,却又舍不得。 乱,乱七八糟,真乱。倚陌叹了一口气,身体一歪,倒在沙发上,眩晕感还是在继续,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贰拾贰 某只倒挂在吊顶上尽量减少存在感,威尔森特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圈,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说。”伯爵大人在一个转身之后突然停下来,抬头看着在冰蓝色火焰的映衬下,忽隐忽现的某只黑溜溜的小家伙,“我叫你来是要你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来看热闹的。” 某只非常郁闷,大哥,你从刚开始到现在,转了几个小时,根本没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好不好?而且我一个睁眼瞎,怎么看热闹? 虽然像是这么想,可是你借给某只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颤颤巍巍的伸出翅膀,呼扇两下,落到了地上。 威尔森特皱着眉看着小蝙蝠,两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边,捡起某只攥在手心里,一双灰色的眸子像刀子一般的盯住手中的东西。 “你说……”伯爵依旧首先张开了隔音结界,皱着眉头思考了半晌,才小声地开口。 我什么都没说……某只在一种压抑无比的气氛中萧瑟着,心里再次感慨道,原来侍卫队长也管心理辅导啊喂。 “你说,倚陌他为什么就不乐意假扮我的伴侣呢?”威尔森特说着,耳朵根有点红,两只眼睛露出凶光,面目可憎——当然,某只只能感觉氛围的僵硬罢了。 “或许是……” “或许?” “一定是!一定是他害羞了!”小蝙蝠心里有自己的算盘,虽然说忠诚什么的最重要了,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自家主子有情,而那个猎人无意,自己要是说出来,肯定会打击到主子那个脆弱的切糕心,更会给自己脆弱的肉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怎么看,现在说谎都有其必要性。 “害羞?”威尔森特满脸的怀疑,小蝙蝠看不到,但是听语气能领悟得到。 “是啊!害羞。”小蝙蝠努力用一副‘事实如此’的语气,继续忽悠,咳,向他的主子分析情况。 “你看啊,人类从来都是别扭的生物。” “真的假的?”想起自己去人界找食物的时候,那些贴过来眼神毫不遮掩的男男女女,威尔森特的心里响起了警钟。“该死的,你在忽悠我?” “我没有。”小蝙蝠立即接嘴,昂首挺胸,但是后背上的冷汗止不住的流——不可能,怎么会?就老大那情商完全不应该、不能够啊! 小蝙蝠的的小脑子快速运转,左右衡量之后,果断觉得主子这不过是空口无凭,马上开口就说:“倚陌什么人啊?倚陌一看就是正经人,这种人要是喜欢了另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您看啊,如果是个普通的朋友,为了任务,两个人假扮情侣,就这么两个月的事,您觉得对方会反感么?他有点排斥,为什么啊?当然是因为他觉得和您在一起会不自在。” 某只说的起伏转折,口水横飞,那语气,跟说书的也没什么差别了。 威尔森特半信半疑的听着,到了最后一句,脸又黑了,手上的劲道都加了。 “跟我在一起他都不舒服了,他肯定是讨厌我,你还说他害羞?!” “哎呦我的老大。”小蝙蝠被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赶快出声继续胡搅蛮缠,咳,分析现状。“您这就不懂了,他喜欢您,但又没说,那是什么呀?暗恋呀!暗恋一个人,却要假装自己没有感情的跟对方演一对伴侣,这是什么?简直就是折磨!那种时时刻刻都要控制自己感情不让您发现的忐忑不安,您能理解么?您不能!” 说完,某只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感觉到身上的力道松了松,心里不禁舒了口气。 “嗯。”伯爵想了想,点了点头,对某只的努力成果进行了肯定,“这么说来,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今天他都没敢用正眼看我。” “那不就是了么!他尴尬,紧张,犹豫不安啊!”小蝙蝠舒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肝又落了回去,一边陪笑,一边腹诽,老大,您这是彻底被人家无视加嫌弃了呀!革命长路还坎坷,各种挑战等你来——自求多福吧您那! 威尔森特好像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奖励一般的用拇指肚揉了揉小家伙的肚子。 诶呦窝擦雷,大爷,小的肠子都快被您挤出来了。 “你说的这些……”威尔森特挑了挑眉,“你要负责任。”说完勾唇一笑。 尼妹啊,什么叫祸从口出……老大你全当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不好啊!某只在心理面翻江倒海的咆哮,但是表面上,头点得都要掉下来了。 威尔森特终于明白了倚陌的心情,突然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大手一挥,赏了小蝙蝠一兜兜亮金金的宝石。 小蝙蝠抱着怀里的布口袋,看着里面快要闪瞎他的发光体们,一边往出飞,一边泪流满面——那什么,我到时候能用它买我自己一条命么?能么能么?TAT ****** 对倚陌来说,觉醒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他的自我认知开始受到冲击——那些纠缠不清的记忆让他有些茫然,像是他的经历,却更像是被强加进来的东西,他搞不清楚那个说出预言的声音到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混乱的思维,还有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失血过多的身体,都让他感到烦躁。 至于威尔森特。 好吧,这真的是一件非常见鬼的事情——总有些事情,你越想逃避,反而越不能逃避。本想着,自己觉醒了,就可以少跟这个人接触,可是没想到,现在却搞成这样。 倚陌从来没有那个自信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他可以不让对方察觉,但是却不能不让自己沦陷,多么无力?多么脆弱? 叹了一口气,背后的还在疼,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安生——那个图腾他并没有见过,无论在记忆中怎么寻找,都想不起哪里有过这么一个东西,自己在浴室里研究了半天,却只使脑袋变得越来越疼。 受不了。 叹了一口气,倚陌突然想起自己刚离开孤儿院的时候,那时候,他和赵瑜,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那个让他们成长的地方,说,以后,不能不开心,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无忧无虑。 赵瑜说,“倚陌,我们自由了。” 自由…… 抬起眼,看向落地窗外的明月,金色的双瞳在冷蓝色的火焰的映衬下,泛出淡淡的光芒。 自由,那是什么? 蜷起身体,抱住自己,就好像当初找到第一份正常的平凡的工作后,赵瑜冲过来抱住自己一样。 想起殷彭当初威胁自己留下来时说的话,倚陌紧紧锁起了眉头——被人拿枪使,他不介意,只要,不要伤害赵瑜。任何人,都不能。 斯姆维拉的城堡又恢复了平静,血族门都纷纷回到了他们的地盘,殷彭继续在人界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办,赛门每天都见不到面。倚陌知道,所有的人都在为海洛德的生日做准备,而自己,要做的,或许只是等着那一天的到来,要么,完成任务,要么,变成炮灰。 轻哼一声,展开身体,平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繁杂的壁画。努力的看着,目不转睛,想要努力地忽视身体的不适——有没有效果,也只能这样做了。 黑夜无边的血界,在冷清月光落不到的角落,比黑暗更黑暗,比污秽更污秽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蔓延。 有光明的就有黑暗,而黑暗之中,却又隐藏着更深层的东西。 斯姆维拉,慕斯那尔,你说纠纷,你说暗杀,倚陌却知道,哪有那么简单。 月光是洁白的,但却冷清无情。有些事情,早就在一开始就有了预定的轨迹,这是命运,无法逃离。 纳威躺在自己粉色的大床上,感受着身下丝绸的柔软顺滑。 主人,主人。马上就要开始了,您开心么? ——第一卷·新生·斯姆维拉·完—— 第二卷:准备·人界 贰拾叁 从倚陌的身体稍微缓过来一些之后,威尔森特就带着他出了血界——他们现在要扮演一对情侣,要搞得路人皆知沸沸扬扬,去人界,那是最好的表演舞台。 现在的人界已经到了秋天,倚陌和威尔森特穿着长袖衬衣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两个人的血统让他们可以在阳光下生活——只不过能力会受到很大的限制,况且,现在的阳光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了。 威尔森特跟在倚陌后面,左拐右拐,到达一个老旧的公寓楼。 “为什么来这里?”威尔森特跟在倚陌后面,走在坑坑洼洼的小巷里,忍不住问。 倚陌头也没回,“因为这是我家。”第一次带男人到自己住的地方——幸好自己一次交了一年的房租,不然自己的东西估计都已经像是路边的垃圾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房东扔出来了。 威尔森特撇了撇嘴,把不满吞回肚里——在来之前他特地找来了小蝙蝠,关于自己不熟悉的东西,他向来虚心求教。而现在,知道倚陌过得这么艰难,自己当然不能显示出嫌弃之情,不然伤了人家的自尊,搞得人家更加自卑,到时候,那想让倚陌低头承认对自己感情,就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 伯爵大人现在已经决定,要对倚陌同学进行循序渐进的感情教导,暗恋?这么憋屈的感情还是说出来的好。 这么想着,威尔森特觉得,自己作为被暗恋的对象,简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 “这边!”倚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威尔森特猛一回头,才发现自己一个人闷着头走过了。 “我刚刚看到一只老鼠跑过去了。”威尔森特两步走到倚陌身边,看着对方,皱着眉,说得一脸凝重。 “……”所以呢?你是猫么? 倚陌在心底里问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的抬脚上楼。 倚陌的租房在二楼最里面,一厅一卫,从阳台望出去,就是对面的街景,房间虽然小,但是对于一个自己不做饭的单身男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何况这里的采光还很好,地理位置也不错,只是晚上马路会有些吵——但是你要相信,对于每晚累得一挨枕头就能睡得死去活来的倚陌来说,这点问题绝对不是问题。 威尔森特看着这个除了床和放在上面的笔记本电脑,基本上没有任何家具的房子,顿时对倚陌充满了一种怜惜之情。 “你就住在这里?”威尔森特挑了眉,一双灰眼珠毫不避讳的四处打量。 “是的,有什么问题么?”倚陌看着满屋子的灰尘,摇了摇脑袋,走到床头柜前,打开了最上面带锁的抽屉。 威尔森特巡视完毕,确定这里没有任何的暗室隔间,又看了看屋子里一张唯一的双人床,心理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小屋子还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好吧,特殊情况,为了我们的正事,我允许你也睡在床上。” 威尔森特特别宽容大度的说道,等着倚陌感激的眼神,没想到,对方只是从抽屉里抱出一个铁盒子,然后就蹲在那里,抬头:“伯爵大人。” “嗯哼?”威尔森特虽然对于他现在的语气和表情不太满意,但是,某只给他说过,倚陌是个好面子的人——道歉什么的,意思意思行了,他会心领的。 “殷彭告诉我你在人界是有巨额存款的?”倚陌淡淡的说道,特别强调某个词语。 威尔森特听着,皱了皱眉,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倚陌,“可是我没有房子。” 意思很明显,我们就住在这!别想着我会提出去我的房子——斯姆维拉家族在人界的活动范围在欧洲,但是慕斯那尔不一样,是这里。 “我知道。”倚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抱起铁盒子,径直就往屋子外面走。 “你去哪?” 倚陌停下脚步,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某个人,“我们当然是去买房子!”绕了绕手中的盒子,“正好我名下还欠一套。” “……” “怎么?你不会是舍不得?”倚陌皱了皱眉头,表现的一脸为难,“那算了,我看我卡上还有多少钱,全都取出来也不知道够不够买个卫生间。” “你在说什么?舍不得?笑话!”威尔森特觉得,如果自己不答应,那就会在自己的暗恋者心上,刻下一道不可抹去的伤痕,按照某只的话,这简直就是禁忌中的禁忌。 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威尔森特整了整本就整齐的西装,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倚陌看着前面修长俊美的背影,勾起嘴角,笑纹都印在了脸上——这么一个伯爵大人,很可爱,不是么? 倚陌知道,虽然倚陌本身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人,但是他一直都很清楚,那些真真正正的豪门子弟,都有他们趾高气昂的资本——那些家族,经过了时间的考验,还依旧昌盛,他们的子孙,也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威尔森特就是这么样一个人,纯种血,至高无上的血族,在斯姆维拉家举足轻重,他太成熟,也太幼稚,而自己,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爱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想到这,倚陌的目光暗了暗,两片淡色的薄唇抿了起来,低下头,抱着手里的铁盒子跟了上去。“喂,这边。” ****** 最后的结果是,倚陌在繁华区选了一套复式的顶楼公寓,威尔森特虽然不心疼钱,但还是在刷卡的时候忍不住感慨——这都可以在欧洲的郊区买一座小庄园了。 因为买的是精装修的成品房,所以两个人办完手续直接去商场一顿大扫购,把穿的用的都买够了,两个大男人才提着包裹哼哧哼哧的回家。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辆车。”在等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打不到车的情况下,威尔森特拒绝了坐公交,一边在马路上走,一边叨叨。“最起码可以坐着。”看着自己身边比自己走的还慢的某种交通工具,威尔森特补充道。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倚陌解释道,“这属于特色国情。” 威尔森特嘴角抽了抽,没说话,闷着头继续走。 秋天的傍晚并没有什么特色,这时天色已经变得有些灰暗,中午艳阳的余温已经渐渐消失了,晚风变得有些凉,倚陌现在虽然不怕冷也不怕热,但是却还是能感觉到温度的。 还好他们选的房子在市中心,非常中心的高层上,所以两个人也没走多长时间就倒了。 “晚上吃什么呢?”看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倚陌一边整理一边自言自语。 威尔森特突然回头打断他:“你现在的身份是血族,你知道血族吸食同族的血液意味着什么么?” 倚陌一愣,茫然的看着威尔森特,“我只是在想晚上要不要熬点稀饭喝——我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吃一点粮食了。” “……”威尔森特一愣,“稀饭?那是什么?” 倚陌翻了个白眼,提出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菜,走进那个豪华的开放式厨房——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威尔森特坐在沙发上,把装东西的纸袋子全都扔到一边,他下午就不怎么理解倚陌为什么要去哪拥挤的、到处都是人类老太婆的地方买这些东西,这些根本就没有用不是么? 越想越不明白,伯爵抬手一个响指,面前出现了一个直径20厘米左右的黑洞,威尔森特把手伸进去掏啊掏,然后‘唰’地收了回来,空中的黑洞消失了。 “……”虽然我睡觉的时候也是倒着的,但是您确定要对着我的屁股说话么老大?! 威尔森特看着自己面前圆圆的蝙蝠屁股,嫌恶的皱起眉头,手腕一翻,某只就着合拢翅膀的姿势,来了个空中侧翻转体180度。 “哦,天呐,太亮了。”虽然人家视力不好,但是人家也是能看得见有感光度的好么大爷! 威尔森特不耐烦的看着某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小蝙蝠,又看了看在厨房挽起衬衣袖子动作干脆利落的某人,空着的手一抬,给蝙蝠罩了一层隔光小罩子。 “你知不知道稀饭是什么?”伯爵小心翼翼地说,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某人就会听见。 “哈?”原来侍卫长不但要做心理辅导还有当百科全书? 好吧,我假装自己是百科全书,某只在心理面自我娱乐,“我想是一种食物。” “我当然知道是一种食物!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你知道还问我啊喂!我还睡觉呢有没有啊喂!昨天当了一天的心理辅导员睡了还没有6个小时啊喂!“是一种,对于倚陌来说,寄托了对自己还是人类时的怀念的食物。” 小蝙蝠现在已经练成了,可以非常爽快的一边腹诽一边给出某大爷想要的答案。对此,某只称之为‘在磨练中不断成长的侍卫长的血泪史’:《优秀的侍卫长是怎样炼成的》。 “……”威尔森特皱着眉思索了一阵。 “过来端饭!”倚陌把青盛到盘子里,头也不回地对着威尔森特说,伯爵一下惊醒,拉开沙发旁边柜子的抽屉,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进去。 “来了。” 贰拾肆 “小心点,别洒了。”倚陌对一来就端稀饭的某人说,“有点烫。” 威尔森特别扭地端着手里的碗,小心翼翼的往餐厅走。 “去洗洗手。”倚陌一边把两盘菜端过来,一边吩咐威尔森特。 伯爵应了一声,走向洗水台,眼睛却瞅着倚陌手上的东西不能理解——别怪他,作为一个没有经历过人类生活的纯种血族,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吃人类的食物,而倚陌手上的东西,他更是见都没见过。 把碗筷都摆好,倚陌毫不客气的率先坐下,夹起素炒的西兰花尝了一口。恩恩,还不错,自己的手艺看来并没有退步多少。 威尔森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坐到倚陌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自己面前放着的东西,愣了一下——一把简单大方的银质汤匙,还有跟它配套的银叉。 抬头看着用那个叫做‘筷子’的餐具夹着菜的倚陌,威尔森特眼神微动,拿起叉子,扎起一颗绿色的植物,让在嘴里。 “还不错。”清炒的西兰花很嫩也很爽口,威尔森特虽然不太清楚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但还是毫不掩饰的称赞了。 倚陌的筷子顿了一下,眉头抬头,淡淡地应了一声,“谢谢。” 两个人没有再多说话,威尔森特两百年来的生活让他早已经习惯了食不言,虽然没有说,但是他还是对于倚陌的体贴照单全收——筷子什么的,天啊,别用它来为难我这个老头子了。 伯爵用汤匙舀了一勺碗里面白色的粘稠液体,看着顶上冒着的白烟,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礼仪告诉他,现在必须要把这一口东西吃进去,但是理智上,他并不认为把这么热的东西一口喝进去会好过。 “还有些热。”倚陌抬头看到某人举着勺子准备就这么往嘴里送,急忙起身一把拦住。 男人衬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有扣,这样俯在那里,从威尔森特的角度,正好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嗯……锁骨的前端。 威尔森特突然感觉身体发僵,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所以只能直直的看着男人精致的脖颈,连呼吸都放慢了节奏。 “你这样吃进去虽然不会受伤,但是还是会难过的。”他不知道血族的身体对热的反应怎么样。反正对他是没有什么伤害,刚刚炒菜热油不小心溅到手腕上,自己也只是觉得有些热,手上并没有一点伤。 但是他和威尔森特貌似还不是一个物种的? 拿过伯爵手中的勺子,顺便把乘着稀饭的瓷碗端在自己面前,轻轻的搅动。 “稀饭上面一层凉了,下面说不定还是烫的,没有你那么喝稀饭的。”倚陌说着,笑了笑,突然觉得,如果刚刚自己没有阻止他,这一口冒着烟的稀饭就这么让他喝进去,眼前这位贵族先生会有什么反应。 威尔森特点着头应和着,但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张轻轻吹着气的淡淡的薄唇上,男人微微勾起的嘴角,那么好看,就像勾在了心里面。 “好了,给,喝完它,等到晚上来了,我再带你出去吃东西。”倚陌把自己的空碗放到洗碗池里,走到冰箱旁,里面有几袋血,过几天殷彭会派人来送新的。 要开一个塑料袋,仰头几口喝掉里面的液体,倚陌顿时感到自己辛苦了一天浪费的能量又回来了。 倚陌扔掉塑料袋,看着端着空碗走过来的威尔森特,舔了舔嘴唇,用非常理所当然的语气,拍了拍某人的肩膀,“我做饭,你洗碗。”说完,扭头就走。 “……”什么?洗碗?为什么?凭什么?威尔森特好像听见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倚陌拎着沙发上的袋子潇洒上楼的背影。 “对了。”倚陌突然转过头来,异常认真的嘱咐:“少放点洗洁精,不然洗不干净。” ‘嘭’的一声,木门将威尔森特的哀怨的视线和倚陌修长的背影隔开,放下手中的碗,伯爵‘唰’一下坐到沙发上,利索的从抽屉里掏出某只。 “这是什么情况?”伯爵的人的表情很严肃,这次甚至连隔音结界都没有展开,就直接气急败坏地问某个狗头军师。 某只再次欲哭无泪,我说大哥,大爷,主子,伯爵大人!您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能知道是什么情况么? “……”某只这次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忽悠了,洗碗,这是干什么?他只是一只蝙蝠阿蝙蝠,没有那么人性化的啊! “你怎么不说话?”威尔森特看着某只的反应,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危机,这绝对是大危机! 伯爵不安地站起来绕着沙发踱步,他觉得自己的暗恋者简直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本来就感情生活基本空白的他,简直遇到了天大的危机,而就在这个危难关头,他的狗头军师——这只蠢蝙蝠竟然掉链子! 这简直就是,遇到了神一样的对手,而我只有猪一样的战友! 威尔森特发誓,这绝对是他活着么多年以来,经历了大大小小那么多次战役之后,面对的有史以来最难题——倚陌为什么要让自己洗碗? 某个狗头军师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声,自家那个暴躁主子说不定手上一使劲,自己就成蝙蝠泥了,在这种危难关头,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呢?嗯,就说,“因为他喜欢你。”某只继续用这个用烂了的借口,“因为他非常喜欢你。” “……”威尔森特的脚步陡然停止,抬起手,看着手中自己突然灵光的军师,“理由。” 两个字,沉稳镇定,严肃认真,震得某只忍不住冒出一背的冷汗。 “因为他做了饭。”某只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了,“因为他做了饭,所以叫你洗碗。” “……”威尔森特显然不能理解里面的逻辑关系,挑了挑眉,示意某只继续说。 “咳咳,您想,做饭和洗碗,在人类的行为中,属于一系列的事情。” “真的?”威尔森特长这么大没洗过碗,更没做过饭,甚至连厨房长什么样都是今天第一次见,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是的!真的是的!这是一系列的,这一套流程,他要和您共同完成,这说明什么?”小蝙蝠觉得自己太有才了,这样都能糊弄过去,要是自己是个人类,说不定还能当个政、治、家。 “我知道了。”威尔森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已经开始渐渐地不需要某只点破了,灰色的眼睛闪闪亮地盯着二楼的房门,威尔森特一松手,整了整衣领,一挥手,那个黑洞再次出现。“你回去吧,把这里的地址告诉赛门。” “是。”艾玛,我终于能遁了。小蝙蝠在心里面简直感动得要感谢上苍了。应了一声,赶紧就蹿了,至于主子和那个二傻子的事情……哎!一切都有天意啊! 倚陌洗了个澡,换好了衣服从楼上下来,刚一开门,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好吧好吧,者全部都是自己的错——他竟然在奢求一个被娇生惯养不知道多少年的贵族伯爵会洗碗! 威尔森特灰着脸,看着那一个个尖锐的碎片,眉头皱的死死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嗯……没关系。”倚陌走过去,他本来是想看热闹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衣袖挽起,低着头却站得笔直的人,他就想过来安慰一下。 拿起扫帚和簸箕,把碎片全都弄进垃圾桶,倚陌才转身问,“哪里受伤了么?” 威尔森特凝重的抬眼看着倚陌,半晌,憋出来一局回应,“伤自尊了。” “……”这玩意儿贴创可贴好像没什么用。倚陌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抬脚往客厅走。 “我下次会洗干净的。”伯爵低沉坚定地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会把他们完好的放回橱柜里。” 倚陌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能,回过头,却看见一双坚定无比的灰眸。“我知道。”倚陌笑了,嘴角轻轻的勾起,没有任何轻浮嘲讽,因为倚陌觉得——这么点事,绝对会了吧! 威尔森特当然不知道倚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那个温柔笑着的脸,还有一双墨瞳里面流转的坚定的信任,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这次失败了,没什么,我会努力的,你做饭,我洗完,我会干得很好。威尔森特在心里面默默的想,也扬起嘴角笑了。 这时倚陌第一次见威尔森特笑,以前的威尔森特虽然说不上冷漠,但是在他的印象中,是没有笑过的,现在,这一刹那,这个人就站在那里,笑得那么柔和。 倚陌回过头,走到沙发边坐下,看了看下午去买的手机,头也不抬的说,“去换衣服,我刚刚跟殷彭打过电话了,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尘世之殇。” 本来是打给赵瑜,没想到是殷彭接的电话。呵,真是严防死守,害怕自己抢了人就跑? 倚陌拇指和中指夹着薄薄的手机两侧,转着圈,眼里面一片冷清。 我都回来了,看你究竟要怎么防。 贰拾伍 这是倚陌第一次看见威尔森特穿这种随意的衣服,带着银色铆钉的黑的马丁靴没有系鞋带,修身的黑色皮裤裹住两只笔直的长腿,一件印着夜光涂鸦画的短袖,还有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挂件,暗金色的头发打了发蜡,揉得有点乱,衬得那双灰色的深邃的眼眸更加迷人。 等等,十字架? 倚陌嘴角抽了抽,“我不知道你还是基督教徒。” 威尔森特挑了挑眉,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链子,递给同样已经整装待发的倚陌,“因为只有这个情侣链子看起来正常一些。”想起商场上看到的那些奇模怪状的装饰,威尔森特还是觉得倚陌适合这种简单干净的样式。 倚陌吐了吐舌头,笑了,伸手接过链子挂在身上,他也是黑上衣,只不过一是一个深V的镂空修身中袖,里面空着,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宽宽的实心衣领正好遮住了胸前的两点,加上一个银色的吊坠,正好落在领子尖处,相当合适,透着一种俊俏的性感。 “走吧。”倚陌调整了一下脖子上的链子,就抬脚往外走。“时间差不多了。” ****** ‘尘世之殇’其实是一个人类开的,但是很多血族都喜欢这里的风格,大部分都会选择在这里找些乐子,这里最容易碰到慕斯那尔家族的成员,而且就算威尔森特去那里,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这里是一个中立的地方,谁要来,完全是个人的自由。 两个人下了出租车,看着这个豪华异常的大型夜店,相视一笑,抬脚迈上台阶。 穿着高开叉金色旗袍的门迎小姐帮两人拉开了门,入目就是一个相当相当漂亮的七彩水晶珊瑚,倚陌以前就听说过,这里可以称得上是在全省都数一数二的豪华夜店了,但是以前他实在对这个地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瓶洋酒就是他一个月的工资,这还不算门票,这样的地方,他可消费不起。 九曲十八绕,跟着穿着性感小短裙的服务生走了一阵,掀开一个厚重的门帘,一种说不出的有钱人挥金如土堆砌出来的奢靡氛围扑面而来。 威尔森特一把搂住倚陌的肩膀,滑嫩的肌肤触感从镂空的线衣下传来,像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倚陌毫不介意的往后靠了靠,把背半贴上威尔森特坚实的怀抱,这里大多还都是人类,有血族,但是并不多,随便地打量了一圈,两个人就坐到了吧台边上。 花样调酒师灵活的的表演着,年轻男女围成一圈,不时发出尖叫和喝彩,每一杯酒给出的小费也不少,两个人一落座,一个咖色头发的调酒师就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要点什么。”男人的声音很温和,但是缺少了倚陌那种软软的感觉,多了一点干脆和清新。 威尔森特看了一眼男人没有说话,倚陌笑了笑,“两杯七七。” 男人白色的脖颈上的蓝色纹路在倚陌的眼里十分的显眼,标志着他的与众不同,银色的调酒壶在空中翻飞,而男人的表情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那些工具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两杯炫彩的七七鸡尾酒被端了上来,在迷醉的灯光下显得甜美诱人,倚陌伸出手端起一杯,在缭乱的灯光下观察着。 真漂亮,颜色漂亮,而且每一层分界线相当清晰,配上漂亮的玻璃杯,简直就是艺术品。 倚陌笑了,威尔森特看着印着彩光的倚陌的侧脸,也微微勾了勾唇,拿起另一杯,喝了一口。 “你真的很厉害。”倚陌放下杯子,没有喝,两个胳膊指着脑袋趴在吧台上,“我能自己调一杯酒么?” 倚陌的声音淡淡的,温润而柔软,让人觉得漫不经心却格外撩人,为他温和绅士的外表增添了一股淡淡的撩人滋味,若隐若现,格外挠人。 “当然可以。”男人在吧台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问您需要什么?” 倚陌示意男人递来了调酒壶,威士忌,苏打水,冰块还有干冰,当然,一个漂亮的杯子是必然。男人完全没有什么过渡的把苏打水放进调酒壶里,加上满满的冰块,随后在玻璃杯里倒了四分之一的纯威士忌,再把冰镇的苏打水倒了进去,背子里满了二分之一。 这是一种毫无技术可言的鸡尾酒——威士忌苏打,一度风靡五十年代,但是对现在的人们来说,它显得有些单调,但是此刻,他的调制者却嘴角带着邪邪的笑,给斯文的脸上染上一层挑衅。 调酒师很好脾气的看着,可是下一幕却让他不得不睁大了眼睛——穿着镂空中袖的男人一把拉过他同伴的手,在就杯子上一闪而过的瞬间,一股血液涌了进去。 他看的清清楚楚,绝对是那个同伴的血液,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他还是看的明白。 男人的手一闪而过,另一只手在里面迅速加了干冰。 白烟慢慢升起,已经站被子容积3/4的液体由上至下慢慢变成了红色,男人吹了一个口哨,端起细细的杯脚,垂着眼,想看恋人一样迷醉的看着被子里面的液体,嘴唇微动,“我叫它……” 震耳欲聋的音乐盖过了男人的声音,但是调酒师却听清了那张淡色的薄唇里面吐出的两个字——血族。 抬头饮尽杯中的酒,倚陌看向坐在一边平白被割了一道口子的威尔森特,挑了挑眉。 “你这是偷袭。”威尔森特端着手里的七七,往过靠了靠,一手搂着倚陌的腰,冰冷的嘴唇贴着倚陌精致的耳垂,话语里面有些委屈。 倚陌转过头,毫不避讳的与伯爵大人鼻挨鼻,两个微微勾起的嘴角贴在一起,“味道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搂在倚陌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威尔森特报复性的轻咬了一口贴在嘴边的唇瓣,唇齿间的柔软一下子传到大脑,一阵酥麻从头皮顺着脊背一路向下。 威尔森特愣了,下意识的收回牙齿想要加深这个吻。 “是很好喝。”威尔森特刚刚那一下,让倚陌的心跳缓了一拍,但是马上回过神来开口说话——他有些紧张,就在了解某人下一步举动的时候,突然觉得很尴尬,脸颊发烫。 伯爵大人显然对某人现在说话有些不满,手上再一使劲,把人贴在身上,薄冷的嘴唇就压了上去。 倚陌觉得自己有点短路。 ——推开么?算了,他们现在可是在演情侣。 ——不推开么?不行,继续下去他就完蛋了。 就在倚陌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推开身上的人的时候,那个穿着小西装的调酒师,已经不见了。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秀恩爱,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两个情深意切如胶似漆。这让倚陌非常苦恼。 威尔森特的亲近让他感到很舒服,他喜欢威尔森特,这一点他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在夜店耳鬓相磨,酒精配合气氛,就连轻笑都带给他一种麻麻酥酥的触电的感觉。 倚陌想,威尔森特这王八蛋就是罂粟,你沾了他,要对自己多狠,才能戒掉? 相对于痛并快乐着的倚陌,威尔森特就快活得多,他看着倚陌每一次喝酒的样子,每一次笑的样子,还有在舞池里的慢摇的样子,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而现在,自己却了解到了。 自己的暗恋者那么优秀,让威尔森特感觉很有面子,你瞧,那些人的眼神,可笑又可悲——倚陌心里喜欢的是我,只有我一个人,你们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得到。 伯爵这么想着,却还是忍不住把人全在怀里,时不时的在那张同样冰冷的唇上轻啄一下,一方面阻隔那些如狼似虎的视线,一方面宣誓主权。 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决定回去——毕竟家里面还是一团糟,新房子还需要收拾。倚陌对着威尔森特点了点头,自己先出去,伯爵大人扭头走进舞池,准备来点晚饭。 金色高开叉旗袍已经换成了戴着白色兔尾巴的高叉泳装,门迎小姐不畏寒风依旧妆容精致的踩着三寸高跟为各位客人开门。 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倚陌在心里面腹诽,刚走出几步,却看见旁边暗处有一个人影。 “又见面了,调酒师先生。”倚陌浅笑着走了过去,“我们真有缘分。” 现在已经是半夜,但是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男人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已经换上了一身休闲装。 倚陌的身上带着酒味和烟味,在初秋晚风的吹拂下散发开来,在空气里稀释,变得有些迷乱和诱惑,但是他身边的男人显然没有那个心思,去解这种风情。 “软风。”调酒师侧过脸,看着身边因为喝了酒,隐隐散发着慵懒的男人,薄唇轻启,自我介绍。 “倚陌。”倚陌笑着回过头,一尘不染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笑意,亮晶晶的,里面是一种让人莫名感到亲近的温和的态度,加上那温温软软的两个字,在城市的夜里,醉人心脾。 贰拾陆 软风看着倚陌,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 倚陌笑了,“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那个血族的情人?你以为我会那么单纯?”软风眉毛一挑,暗红色的光华渐渐在眼中弥漫开来,一双冷冰冰的眼睛里面带着毫不遮掩的敌意。 “别这么激动,这可是在大街上。”倚陌看着面前的男人,笑得没有一点恐惧感,仿佛被那双尖锐的眼眸盯着的人,并不是自己。 扭过头,倚陌笑的很灿烂,就连一直藏在牙床里的犬牙,也调皮的冒出了一点尖尖。 “你是血族?”看着那个貌似乖巧可爱的牙齿,软风眼里面的敌意慢慢的变淡。 倚陌没说话,摊了摊手,耸着肩,不置可否。 软风皱着眉头,“我看不到你的血管。”这不正常,这么厉害的血族,不可能就这么凭空出现。 “因为我的男人足够厉害。”倚陌笑了,说的毫不掩饰,“被纯种血的贵族初拥,当然不会差,你说对么,软风……侯爵大人。” 夜晚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时不时响过的喇叭声成了两个人的背景乐。 “怎么了,倚陌?”威尔森特低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之情。 两个人对于某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软风是因为明白,以这个斯姆维拉家著名的自由伯爵的能力,避开自己的感受出现也是很正常,而倚陌则是很早就知道某个人在看热闹。 “你吃饱了?” “虽然不是很好吃,但是量还够。” 威尔森特耸了耸肩,“回家?” “嗯。”倚陌也不想再留了,应了一声扭身移开,威尔森特相当自觉的揽过对方的肩膀,对软风这个慕斯那尔家族的侯爵完全不在意,扭头就走,倒是倚陌,扭回头去,嘴唇微动,之后勾起嘴角,转过头去。 软风靠在墙上,看着两个人上了出租车,垂下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市喧嚣迷醉的夜晚,霓虹灯代替了被灰尘遮盖的星空,照耀着人们,还有他的子民。 ****** 倚陌前脚进门,后脚就甩开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威尔森特看着手里一下子失去的触感,愣了一下,等收回手了,才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威尔森特一把捞住倚陌,一整天都带着喜气的眉头,现在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嗯?倚陌茫然的回头,“什么?” 威尔森特看着甩开自己还一副茫然的样子,一股无名火噌噌地往上窜。 “你不知道为什么?”威尔森特眉头是松开了眼睛却眯了一起来,一字一句说得慢慢的,低沉有蛊惑人心,深邃的眸子露出危险的目光。 “……”您老人家琼瑶阿姨上什么?倚陌想抽嘴角,但是无奈某个人的眼神实在太有压迫感了,加上最刚开始的训练,让他即使是已经觉醒的现在,威尔森特还是会让他感觉到莫名的压迫感。 “不说话?”威尔森特笑了,尖尖的嘴角勾起,像是一朵淬了毒的玫瑰。 倚陌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威尔森特手上一用力,完全没有防备的男人就左脚绊右脚,成功的失去平衡一头栽在了他的怀里。 倚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没想到刚一抬头,就被人箍住了后脑。 这是一个冰冷而深刻的吻,在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玄关想起惹人脸红的吮吸声,两个像艺术品一样的男人紧紧地搂在一起,呼吸零乱而沉重,却仅仅是因为一个吻。 微微分开的唇瓣间挂着一条银丝,在暗色灯光的照射下染上了情靡的味道。 “跟我在一起。”威尔森特本就低沉的嗓音有一些沙哑。 “嗯?”两个人的鼻尖还贴在一起,呼吸在两个人的唇齿之间缠绵,不分你我。 “我说,要你跟我,在一起。”男人忍不住,又轻轻地啄了一下那个有些微肿的、沾了水渍的、淡粉色的唇瓣。咽了一口唾液,有重复了一遍。 倚陌有些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男人说什么? “答应我。”男人继续蛊惑,一向明亮精邃的灰眸里,染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看的倚陌有些晕。 “为什么?”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却比平时更软一些,与其说是一句话更像是一声呢喃,离威尔森特的嘴巴那么近,就连声音的震动都被传了过来。 “因为你喜欢我。”一双灰眸坚定满满,弄得倚陌还来不及因为被揭穿而惊愕,就陷了进去。 “那又怎么样?”倚陌笑了,跳过了惊愕了过程,接下来的,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喜欢你,所以呢?那又怎么样? “所以?”威尔森特挑了眉,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怀里明显摆出一副流氓不认账的样子的倚陌,心思一转,“所以,我要对你负责。” 倚陌笑了,他没想到伯爵大人能想出这么无赖的选择。 “你又不喜欢我,我才不要你,你负的责都是屁,老子不稀罕。”男人说完,一只手推开了威尔森特,笑了一下,就往屋子里走。 酒精总是麻醉人的神经,无论你有没有喝醉,它都会刺激你的肾上腺素,让人变得冲动而自我。 刚走两步,身后的人一个猛扑,倚陌一下子栽倒了沙发上,而身后的人,却箍紧了他的腰,沉重的喘息在耳边回响着,引得某人下腹一紧。 “呵。”倚陌的笑声都是软的,却在寂静的屋子里响得格外清亮。“伯爵大人,您是要霸王硬上弓么?” 威尔森特在倚陌光滑白皙的脖子上狠狠的亲了一口,伸出舌头,带着冰冷的口水舔过与人类相比白的有些病态的耳后,“你觉得呢?” “哦。”倚陌似真似假的感慨了一声,“那可是太糟糕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倚陌却乖乖被压在沙发上,没有阻止威尔森特那只撩开他的衣服,四处游走的那双修长冰冷的手。 “倚陌,和我在一起。”男人一边亲吻着倚陌的脊背,一边一遍一遍地蛊惑着身下的猎人,“和我在一起,答应我。” 倚陌顺从的在男人的帮助下脱掉了中袖,上身仅剩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挂链,可以清楚的难受到身后那个男人每一下轻轻的触碰,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就像是一种若隐若现的勾引,撩得你满心难耐,却始终得不到纾解。 “答应我。”一把把身下的人反过来,威尔森特跪趴着,把人完完全全的所在了自己的领地里,低下头,狠狠含住那双微张的唇。 “嗯。”威尔森特的吻激烈而温柔,两百多岁积攒下来的经验不是吹的,倚陌当然不是对手,没一会儿,胳膊就环上了男人的脖颈,膝盖也曲了起来,在男人身上不急不慢地摩擦。 “说你喜欢我。”威尔森特看着身子下面眼神迷离的倚陌,眼神里面的势在必得就像是一根利剑,狠狠地钉在猎人的身上。 “我喜欢你。”倚陌乖乖地顺了伯爵大人的意,声音软软的,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眼角微挑着,一双凤眼就像是一道勾,狠狠的勾到人的心里面去。 “说你要跟我在一起。”伯爵大人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诱导。 “我不。”倚陌一挑眉,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让说我就说?老子又不傻。你拿老子当小姑娘耍呢?” 明明是长得那么温和绅士的一个人,现在说起这种蛮横的话,却也没有违和感——这就是倚陌本身,无论你觉得他应该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他从小在孤儿院混迹,没爹养没妈爱的成长经历。 “威尔森特,老子告诉你,虽然我喜欢你,但是又怎么样?老子喜欢过的人多了,跟老子上过得也多了,你又算什么,你又在自得什么?” 倚陌的声音依旧软软的,眼睛里面还带着笑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客气。 “你说什么?”威尔森特危险的眯起眼睛,刚刚的柔情全都消失不见,一双眸子里面露出的已经成了愤怒的目光,而倚陌,却仍然那么淡淡的笑着,看着压在自己上面的人。 对啊,他在说什么?他在说给谁听?倚陌觉得酒精这东西太不是东西了,明明不应该发展成这样的,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他现在又说了什么,说给谁听? “我说……”倚陌刚想张口重复刚刚的话,威尔森特就气急败坏的压了下来,一张嘴,毫不犹豫的咬上了那张唇,狠狠的吮吸。 “我不算什么,那我们就来做爱吧。”说完,直起身体,两三下把自己的衣服扔在一边,伸手就去扯倚陌的皮带。 “这么急?”倚陌看着威尔森特如狼似虎的动作,完全没有不安的样子,还是优哉游哉地笑着,顺便享受对方的舔吻和抚摸。“小心点,出血了麻烦的是你。” 说完,还配合的抬起下身,让对方可以顺利的把他的裤子拿走。 两个干净苍白的身体,就这么在漆黑的客厅里,坦诚相对。 “你真美。”威尔森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猎人,赞美脱口而出。 贰拾柒 男人的目光像是被吸住了一样,紧紧地粘在倚陌的身体上,而当事人却对这种视奸坦然接受着。 倚陌眯着眼,看着男人坚实有型的八块腹肌上浮现的族纹,笑了。 “你就不怕我弄坏它?”一手撑起身子,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决定男人生死的图腾,倚陌的声音懒懒的,带着淡淡的调侃。 威尔森特轻轻闭上眼,倚陌的指尖轻轻的描绘着他的族纹,划过小腹,轻轻地打着旋,本来就有感觉的身体变得有些疯狂,想要,现在就要。 睁开眼,拽着那只不安分的手,伯爵一下子把人带到怀里,吻过倚陌精致的眉眼,慢慢下移,吻过倚陌的鼻尖,人中,然后是……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冰冷僵硬又没有音调的声音就像一整桶冰水,劈头浇下,让某两人半抬头的身体瞬间打回原状。 威尔森特转过头去,一双眼睛带着嗜血的凶狠,盯着眼前一丝不苟的站在一边的赛门,“我也希望,你没有打扰我们。” “你可以下去了。”倚陌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好像完全不介意那个要死不死的管家的举动,淡定地抬手推了推某人。 即使是连心脏都冰冷的血族,威尔森特也能深深地感受到那种在高端重重跌下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嗝,经过了胃部,食道,只要呼之欲出的时候却卡在了嗓子口——简直憋屈得让人想要发疯。 “到底什么是让你现在来!”伯爵大人还是乖乖顺了倚陌女王大人的命令,捡起自己的短袖看似随意的盖在倚陌的胯间,而自己就这么毫无遮拦的坐在了一边。 倚陌很清楚自己没有暴漏癖,但是也并不是什么羞涩的人——怎么说也是下海捞过的,这点程度根本就不算什么,更何况关键部位还被遮住了。 赛门抬眼看了一下侧躺在长沙发上支着头的倚陌,又看了看坐在猎人脚头的伯爵先生,清了清嗓子,“你们应该已经见过软风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血族,我很希望你们之间的短暂的相处是愉快的。” 回想了一下,倚陌微微的点了点头,“很好喝。” 赛门没有什么情绪的死人眼移了过来,直直的看着倚陌,让人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我是说他调的酒。”显然倚陌还是不能习惯这个像僵尸一样完全看不出情绪心理的管家大人,那一瞥让他觉得有些汗毛倒竖,有一种恐怖片一样的惊悚感扑面砸来,让他不得不示弱,免的成了那些个被厉鬼粉身碎骨的炮灰。 “虽然不这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事情,但是倚陌先生,我建议你可以让纳威先生去做一些实质性的事情,而不是呆在你原来的租住房里面混吃等死。” 随着赛门的话落,威尔森特的眉头皱了起来,原来他把纳威安排在了那里?该死的纳威,如果不是他自己就能和倚陌同睡一张床了。 “我当然不会让他混吃等死,他有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只不过现在还太早。”倚陌懒洋洋的回答着,任凭谁在紧要关头被打断,都不会有好心情。 赛门盯着那个撑着脑袋一脸无所谓的倚陌,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回过头看着自家的伯爵。 “亲王大人希望您的侍卫长能在晚上多活动活动,而不是天天呆在洞穴里睡觉。” “你说那个小白痴?”威尔森特皱着眉,一脸嫌弃。“就他那脑子只会帮倒忙。” “但是伯爵大人,他是您最值得信任的人了,在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无法每天都向您传达口信,所以,希望您能接受我的提议。”说完一个响指,某个小蝙蝠‘啪嗒啪嗒’地从窗外飞了进来,‘噗’一声,变成人落在地上。 赛门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实际上,都是相当的忙,现在任务完成了,多一个字都不说,留下一个虚影就消失了,这简直让倚陌觉得,这货不会过来一趟就是想做人事安排吧? 抬眼看着传说中的威尔森特的侍卫长,倚陌觉得蛋疼什么的都弱爆了,他现在疼得是三观。 这是……侍卫长?倚陌看着一张比纳威还嫩的娃娃脸,嘴角抽搐。 “我不知道你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为你卖命。”看着可能只有一米七的某人,倚陌嘴角抽搐。 “事实上,从我成年的时候他就跟着我了。”威尔森特淡淡的解释道,“这一百七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换掉这个弱智。” “……”倚陌觉得像自己这种小幼崽小可爱,现如今被卷入大人的利益纷争什么的,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某只的玻璃心碎的一地,老大!老大你不能这么说我啊老大! “你叫什么名字?”倚陌清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没有名字……”侍卫是家族型的东西,一个血族家族背后,有他固定的血族侍卫兵,这些侍卫兵从一出生下来就有他们的主人,他们的生命就是为了自己的主人存在的,他们的名字,自然也是没有权利取的,而他,别的人都叫他‘威尔森特·斯姆维拉的侍卫长’。 “不如我给你起一个好了。”倚陌觉得,既然要相处,那你总不能‘喂喂喂’地一只叫吧,起个名字,有个代号,总是方便一些。 某只觉得自己压力大,名字这东西是随便的人能起的么?谁知道刚刚想自家大爷露出求救的眼神,就被无情地暗示了。 “……好……吧。”艾玛,千万保证这个二傻子能起个好听点的啊。 “嗯……”倚陌状似很为难的皱起了眉头,仿佛很努力地在思考,这让威尔森特有些吃味。“两个字的名字怎么样?” “……”某只在心理面具了一把辛酸泪,老大的眼神简直就是飞刀啊有没有!杀人不见血啊有没有?“好。” “人家都说取个贱名好养。”倚陌笑了,温和得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某只虽然从来没见过冬日里的阳光,但是他知道,那玩意是残忍的致命的。 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某只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点了点头。 “那就叫丫蛋吧。”倚陌淡色的唇上面的水渍早已干去,但是还是有些微肿,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性感撩人。 丫蛋,丫蛋,丫蛋……某只本来就大的眼珠子睁得更大了,里面的震惊多的都快冲出来,嘴唇半张,颤颤索索说不出一个字。 威尔森特的心情出奇的好,连连点头,嘴角的笑意格外的真诚。 “你瞧,当初你在森林里穿梭的那样自如,简直太符合这个鸡飞狗跳带着浓厚的乡土名字了不是么?”倚陌嘴角勾起,看向某可可怜虫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他可没忘,他怎么可能忘。 贰拾捌 侍卫长大人,好吧,现在是丫蛋了,现在双目无光浑身僵硬,看着倚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教父——哦,天哪,救救他吧! “好了丫蛋。”威尔森特显然对于这个名字十分异常的满意,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笑意。“你既然闲着没事干就去跟着软风吧,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我们的垫脚石,还是,绊脚石。” 说完,稍微抬了下巴示意,就把刚刚进屋没多久的某人‘撵’了出去,还不忘加上一句,“最好晚点回来。” 丫蛋同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带着丁香一样的哀怨就走了,房门关上,威尔森特重新扭头看向躺在那里的倚陌。 “你可真无情,他长得就像一只完全没有攻击力的小白兔——幼崽。”虽然事实并不是如此,但是那张单纯的脸真的是非常惹人怜爱,“他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的孩子,你竟然对着那么一张脸还能说出那种话。” 倚陌挑着眉头看着渐渐挪过来,从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威尔森特,不咸不淡地说。 “就像你说的,他只是长得比较幼齿又弱智,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性,所以你实在冤枉我倚陌。” 倚陌笑了,不置可否,男人没继续的动作,他也没有。 “不过你说得很对,他那张脸的确单纯善良无辜而又可爱,就连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我依旧是会忍不住对他软下心来,亲爱的,我们给他腾一间卧室怎么样?”威尔森特说的异常平静,就像是一个好心又善解人意的提议,显得他心软又慈悲。 “可是这个屋子里只有两个卧室。”倚陌也不揭穿某人的心思,事实上那个硬得跟铁棍一样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被揭穿——更何况它还那么正大光明的里在外面,虽然并不滚烫,但是苍白巨大笔直的棍子在月光下太过抢眼。 “是两个大卧室倚陌。”威尔森特继续非常淡定的说着,低沉的声音沉稳而优雅,带着与主人那双灰眸一样的坚定和蛊惑。“我们两个可以挤一挤,为了那个单纯无辜又苦命的丫蛋。” “你的提议具有蛊惑性。”倚陌说着,笑了,软软的声音也听不出是在挪揄还是在肯定。 “所以呢?”威尔森特也笑了,殷红的嘴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你被蛊惑了么?我的猎人。” 倚陌歪着头看着威尔森特,“你爱上我了?这可不太好。” 是啊,岂止是不太好,简直就是糟糕到了极点。 现在他们这算什么?两情相悦?然后呢?不,不!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他们都清楚,但是感情是难以控制的,那是洪水猛兽,没人能够轻易的拿起或者放下,他们现在的情况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严峻,天哪,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让威尔森特有些愣,爱上倚陌?别逗了,是倚陌喜欢自己,就想丫蛋说的,一直以来都是倚陌为了自己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怎么现在让倚陌这么一说,事实完全被颠倒了?威尔森特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情想不通,不能理解,好像是藏在千万重的云烟之后,尽管他的视力再好,也看不到那个模糊的真相。 “你在开什么玩笑?”威尔森特笑了,说话的语气依旧镇定,但是他的心跳却突然加快了,那种紧张的、不敢与倚陌直视的感觉是什么,“只是一个床头笑话而已。”倚陌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心里面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随后拍了拍威尔森特结实健硕的肩膀,“好了,浑身的烟味酒味,让我去洗个澡。” 威尔森特没有说话,乖乖起身,让倚陌离开。 咔擦,关上那个属于自己的卧室门,倚陌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无力的靠在身后的门板上,微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门关上的声音并不轻,‘嘭’的一声震得站在客厅里的威尔森特浑身一抖。 ****** “丫蛋,丫蛋。你才是丫蛋,你全家都是丫蛋,为毛啊!”某只现在已经是人形了,走在路上咬牙切齿,活像一个跟家长闹了矛盾一个人跑出来的孩子。 现在让我出来找软风,哪有软风啊!软风在哪啊!凭什么我就这么可怜啊! 想我为老大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没想到竟然落下个如此凄惨绝望的下场! 丫蛋捧着一杯温热的香草奶茶,站在高高的观光天台上,四十五度仰角明媚而忧伤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就差脸颊划过一颗清泪来表示自己的现在内心的无助与彷徨了。 “小蝙蝠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在危险的夜晚闲逛。”温和清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丫蛋一惊,猛地一回头,手里的奶茶都溅了出来。 男人看起来很绅士,但是远比外表温和的倚陌看起来清俊得多,如果说倚陌是一个华丽的贵族,带着优雅和坚毅的气息,那面前的男人就更像是一个养子,同样出色,但却显得内敛。 “你是谁?”丫蛋接过男人递来的餐巾纸,把手上的奶茶擦干净,抬起头来,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问。 男人笑了,“我只是路过的血族。” “那你能请我吃那个么?”歪着头,丫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子,眼睛里面的期盼都快闪瞎了对方的眼睛。 小蝙蝠可怜极了,他身无分为没有任何情报就被自己狠心异常的主人赶了出来,要不是半路上捡到了五块钱,现在连手里的这杯奶茶都没得喝。 “拜托了。”小蝙蝠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跟他说话的人,而且这个人怎么看身上一定不会没有钱,大家都是血族的,现在也算是老乡见老乡,请他吃点东西应该不过分吧。 软风看着面前的人,挑了挑眉,“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报答?这个人竟然要自己报答他!难道他请自己吃东西不应该是不求回报的么!为什么要报答他? “不如你亲我一下怎么样?”软风嘴角邪邪的勾起,给那张英俊的脸上增加了邪气。 “……”丫蛋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在盘算事情的可行性,为了口腹之欲牺牲色相这种事简直就是…… “成交!”某人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异常激动的一口答应下来。 简直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事情了,是不是么! 软风看着小家伙的神情 ,顿时有一种自己吃了大亏的感觉,本来是想调戏一下这个小东西的,但是现在这种被调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在心底里叹了千八百口气,表面上软风依旧完美绅士,“那我们过去吧。” 丫蛋激动地脸颊通红,对方话一落,一把抓起人家的手,就往过跑。 软风被人在后面拖着,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身影,嘴角早就没有了温和的笑意。 威尔森特的侍卫长,让我看看您究竟想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丫蛋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面前飘着香味的食物上,口水多的都快流出来了,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后面的人。 赶快吃,吃的多多的,然后才有力气去找那个什么软风。 高兴的选了一大推,倒上香喷喷的辣酱,某只开心的用木签扎起一个丸子,整个放在嘴里,一口下去,里面的汁水就流了出来。 啊!这就是幸福! 丫蛋没出息的露出一双星星眼,嘴唇都激动地颤抖。两三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转身就扑到了刚刚把零钱收起来的男人身上。 ‘啵’。响亮的一声在软风的耳边响起,某只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印在他的脸颊上,留下淡淡的——辣椒酱。 贰拾玖 软风愣了一下,刚刚这只小家伙在自己脸上的亲吻的感觉还残留在脸上,而罪魁祸首已经把第二个丸子塞进了嘴里。 “好吃么。”软风笑了一下,看着一脸满足的小家伙。 “恩恩。”两个腮帮子因为最里面满满的食物变得鼓鼓的,一动一动像个小松鼠。 软风伸手揉了揉男孩的碎发,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男孩吃完,“还要么?” 一听男人的话,丫蛋很没有形象的咽了一口口水,用一种恋恋不舍得眼神看着那个热气腾腾的摊子,最后狠狠的咽下一口口睡,转过头,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那多不好意思。”丫蛋哼唧着,显然是很不情愿的。 软风笑了,看着逞强的小家伙,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但是人家都说不要了,自己也不会扒着去给人家买。 “既然不吃了,那我们去那边聊聊吧。”软风的声音在夜风里温和地响起,指了指天台最角落的一个桌子,友好地建议到。 丫蛋是二,不是脑残,看着眼前男人的势子,就知道这‘谈谈’绝对另有深意别有玄机。 磨磨蹭蹭地跟着男人走到最角落里的桌子,一双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坐了下来。 软风看着眼前貌似毫无心机的小蝙蝠,笑得温和。 “不知道威尔森特伯爵派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换了个姿势,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修长的腿叠在一起,十指交握放在膝盖上,嘴角温和的挑起,眼神里却是冷冰冰的。 丫蛋看着对方这架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瓦擦雷! 神马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众里群他千百度,暮然回首时,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简直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啊有没有! “我想里面有误会。”虽然已经被看穿了,但是如果交不了差,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死呢,刚刚打扰完自家老大的上垒,被撵了出来还把任务搞砸,他甚至都不敢猜想那个恐怖的结局。 某个侍卫长又开始发扬它的胡扯精神,眼珠子都不带乱转的,表面无辜得像一朵白莲花。 误会?软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里暗自觉得好笑,没有说话,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小正太,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我觉看看你到底要怎么解释。 “事实上,我只不过是因为打扰了伯爵大人搂炮而被赶出了家门而已,而且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把我固定在了人形,还一分钱都没有给我!”说着,某只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哦!我尊敬的威尔森特·斯姆维拉伯爵,拜托你保佑这个人的情商跟你一样低。 ****** 威尔森特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了,胡乱的冲了个澡就躺在床上。 他觉得他现在需要他尽职尽责的侍卫长,但是那个家伙现在正被自己派去监视软风,显然不能够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人叫回来。 烦躁,不安,还有焦虑。 自己喜欢倚陌么?威尔森特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能性,但是,倚陌笃定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硬生生的刺进来,像是穿透了胸膛,想要剖开的他心。 惶恐,忐忑,还有躲闪。 这一切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威尔森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双灰眸有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倚陌,倚陌…… 都说时间总是因为愉快而变得短暂,因为愁闷而变得漫长。 威尔森特想说,骗子,骗子,都是骗人的。 就那么盯了一会天花板,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天都亮了,大好的躲避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他根本就想不出来一点点应对自己某个同居者的方法。 “叮铃叮铃。”门铃响了两声。 “来了。”倚陌的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因为刚睡起来的缘故,走路的时候有些蹭地,拖鞋打在木地板上啪啪地响。 一打开门,入目就是一位可怜兮兮瑟瑟发抖着的小正太,旁边立了一个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眼神冷漠的帅哥。 “软风?”倚陌挑了挑眉,忽视某个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某只,直接看向旁边的男人。 “介意我进去坐坐么?”男人说了一句,就迈开腿走了进去。 倚陌没有拦,转过头,正好看见靠在卧室门边上的威尔森特,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快速分开。 叁拾 丫蛋跟在倚陌的后面,想要尽量减少存在感,可是自家老大刀子一样的眼光就那么直直的对着自己。 艾玛,这不是我的错。 “坐吧,想要喝点什么?”倚陌倒是没有什么,示意丫蛋把大门关上,就直直地走向厨房。 “麻烦一杯伏特加。”软风看了一眼站在错层上的威尔森特,笑了一下,不客气的坐到了一边,并没有打招呼。 “我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倚陌转身,一根玻璃搅拌棒在暗紫色的水晶杯里叮叮当当地搅拌着,端来一杯橙汁。“一身酒气,我觉得你需要补充一些维生素C。” 说完,抽出搅拌棒,把刚刚稀释好的果汁放在男人面前。 威尔森特笑了,‘扑哧’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宝贝,你这么直白的在我面前关心别人,我可是要吃醋的。”低沉华丽的男声想起,威尔森特带着笑,一边给衬衣系好袖扣,一边走下楼来。 倚陌走上去,无奈的摊了摊手,任凭男人搂着他的把自己带进那个坚实的怀抱,微扬起头,在伯爵刚毅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两个人都有点尴尬,呼吸都被压抑,但是现在却完全不能表现出来——此刻的倚陌是威尔森特的爱人,亲密、爱人,他们如胶似漆轰轰烈烈难舍难以一秒不见如隔三年。 所以尽管两个人昨天晚上是有多不开心,现在都必须一脸幸福和和美美。 “别这样,他是客人。”倚陌的声音软软的,凤眼眼尾一挑,带着些嗔怪,虽然甚至对方是在做戏,还是惹得威尔森特心底一阵酥麻。一把箍住旁边人的脖颈,就吻了上去,狠狠地‘啵’了一声,又快速离开。 艾玛,大爷您收着点,我还是纯良的小盆友呢。丫蛋一看那架势,赶快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生怕自己长了鸡眼——本来自己是蝙蝠形态的时候眼神就不好,再长了鸡眼,直接就是睁眼瞎了。 倚陌推开威尔森特,假装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走了,只有威尔森特知道刚刚男人在腰上拧那一下有多狠。咬紧后槽牙,威尔森特露出一个相当绅士体贴的笑容,几步走到沙发坐了下来,全然一副男主人的样子——事实上也是这样的。 软风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橙汁,小指一垫,再放杯子,水晶杯落在光滑的磨砂玻璃茶几上,几乎没有声响。 倚陌站在厨房里恨恨地切着水果,每一刀下去都像是切在某人身上,刀刀狠厉,面带微笑,目光柔和,情真意切。 该死的老妖怪,差不多得了还演上瘾了,像不负责任就站老子便宜?哼哼,美得你肾疼。 倚陌在心底里骂的轰轰烈烈 ,说到一半,却愣住了。 该死,我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他昨天承认他爱我?期待他说他想跟我在一起?期待他的海誓山盟情比金坚?够了,倚陌!你简直就是疯了。 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像是要把自己的感情一起连根拔起,随着这口浊气排得远远地。 把水果摆好,放在干净洁白的盘子里,垂着眼,调整了一下情绪,端了出去。 “刚起来吃点水果。”倚陌说着,顺手取了一牙苹果塞到了威尔森特嘴里,扭过头冲躲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地丫蛋招了招手,“我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跟我上去看看你还缺什么。”说完,就准备离开。 “你们慢慢聊。”倚陌温和的笑了,有礼温和,就像是一阵暖风,能吹进人的心里。威尔森特却觉得那看向软风的明亮的眸子异常的刺眼。 狠狠地嚼碎刚刚被塞进嘴里的苹果,两三下咽进去,还是觉得不爽。 随着一声门响,下层只剩下威尔森特和软风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软风把茶几上的杯子往里推了推,直起身子。威尔森特放下手里面还捏着的橙子,靠在沙发背上。 新买的沙发还有一股味道,可是靠在那里威尔森特脑子里却浮现的是做完未遂的那一场动作戏。 “威尔森特伯爵。”软风清亮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伯爵抬起眼,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没有说话,等着下文。 “我并不认为您和倚陌先生现在莫名出现在这里,对我们慕斯那尔会是什么好消息。”软风垂着眼说,事实上,他并不奢求能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破绽,“东方是我们的地盘,尽管我相信,一向追求自由的您并不会是因为某种家族原因来这里,但是我还是觉得,避嫌,有时候很重要。” 不管是不是对方有什么目的,软风都要表明姿态——这里不欢迎斯姆维拉家的人。 “我想你多虑了,我的爱人从小生活在这里,从刚开始知道血界到现在,一共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的世界被颠覆了,现在,他想要重新回到这里,跟他的朋友在一起,回到他熟悉的世界。你瞧,我是一个体贴的情人,在我力所能及的事后我会满足自己心上人的小要求,更何况这并不无理。” 威尔森特说的一脸真诚,软风无话可说,但是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各有各的算盘。 “伯爵大人……” “不敢当,慕斯那尔家的侯爵,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利的空头伯爵,大人两个字,从什么角度上说,我都是受不起的。”威尔森特毫不留情的把软风准备好的‘高帽子’扔在了一边,优哉游哉地说到,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诚惶诚恐。 “威尔森特伯爵。”软风虽然觉得尴尬,但是大家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脸皮早就被时光磨砺得坚韧刚硬。 舔了舔嘴唇,软风轻笑了一下,“看来是我误会您了,但是,这世界上总是有些人,他们无聊、无趣、死板,又呆滞。真的希望他们不要扫了你们在这里游玩的兴致。” “软风侯爵多虑了,这里是人界,是人类的地盘,我们所有人都只不过是游客而已,在人界给我们扣上入侵者的帽子,这未免太大了些,我想,他们还是能搞清楚的——这做得了主的,不是我们斯姆维拉,当然也不是你们慕斯那尔或者其他,而是梵蒂冈的那群白袍传教士。” 威尔森特一句话说的很明白,态度格外明确,软风根本无力还击。他们是属于暗黑的世界里的种族,这里确是被阳光恩泽着的世界,他们都是‘客人’,都是入侵者,是偷偷存在于暗处的人们,如果在人界发生什么,他们谁都占不到便宜,除了那些捧着圣经挥洒圣水的‘圣斗士’“所以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歧义了对么?”威尔森特往嘴里塞了一牙苹果,嘎吱嘎吱的咀嚼着,心里暗想,就连倚陌切的苹果都比别的甜。 倚陌…… 想起那个人,威尔森特的眼神暗了暗,咽下嘴里的东西,站起身来,“昨天我那个该死的侍卫长突然出现弄得我们很不愉快,你要理解一个得不到满足的男人心情必然会郁卒,而现在那个罪魁祸首估计正躺在柔软床上睡觉,事实上我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那么我先告辞了。”人家都这么明显的赶人了,看来今天的谈话只能到这里了。软风很自觉地站了起来,“帮我向倚陌带再见。”说完,鞠了一躬个就自觉的离开。 “不,我不会说的,你不要想靠近他,他是我的。”威尔森特在身后似真似假的说着,软风转过来轻笑一下,“哦,抱歉。” 然后打开门,径自离开。 “你觉得他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大门刚关上,倚陌的声音就在威尔森特身后响起。 “谁知道呢?”伯爵我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倚陌往嘴里塞水果。 软风在慕斯那尔的地位不容小觑,他手下的后代很多,而且个个都很优秀,年轻,有礼,聪明。 威尔森特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海洛德并不是他的‘父亲’,而他本身也能力非凡,这么久以来却始终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跟在那个老秃驴手下。 别说是因为软风的死去的‘父亲’是海洛德的亲弟弟,这简直是在哄三岁小孩。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只微妙的平衡着,这种平衡历史久远但一触即碎。 王权是至高无上的,太多人都窥觑。软风却不是个忠犬白莲花。 总有什么蓄谋已久经,平静的海面不过是假象。 “我觉得我的生活糟透了,全都是因为殷彭那个没有节操没有良心没有人性的老混蛋,我为什么非要跟你们这群血族在一起?!”说着,倚陌使劲的咽下了嘴里的水果,又拿起几瓣橙子,一股脑的往嘴里塞。 “倚陌。” 威尔森特看着正坐在沙发上边吃边骂的男人,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口——他甚至紧张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嗯?”倚陌的腮帮子还鼓着,随着牙齿的咬合一动一动,抬头看着他,像只茫然的松鼠。 “我们……” “威尔森特。”倚陌急急忙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一说话就呛到了嗓子。 “咳咳……”倚陌咳得撕心裂肺,威尔森特抽了两张纸递过去,想帮男人拍拍脊背,却因为刚刚对方那急不可耐的阻止,把手伸了回来。 “你是血族。”倚陌的眼睛因为刚刚的咳嗽泛了水光,眼框红红的,看起来委屈又无助。“我是猎人。” 叁拾壹 整个屋子格外的安静,倚陌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面前的血族伯爵。威尔森特明明居高临下,但却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感。 “所以呢?”男人的声音有些愤怒。 “你是血族,我是猎人,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倚陌垂下了眼,或许是刚刚被呛住的缘故,本来温和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软软的语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那么脆弱。 “啊哈?”威尔森特不可思议的皱着眉头,深吸了几口气,眼睛气得通红。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梦话么?”伯爵居高临下的冷笑着,眼睛里面的不屑和嘲讽直直地投向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的倚陌。 “跟你在一起?就你?”威尔森特低沉的声音沉沉的说道,就像是一把大提琴,拉出一道完美华丽的音符。“我只是想要你别自作多情而已,我们只是为了任务,管好你那轻浮又滥情的心。”一字一句,沉稳冷静,声线完美,就像是一场没有瑕疵的演讲。 倚陌的睫毛微微的颤抖,但是却没有说任何话,听着威尔森特渐渐消失的脚步声,心跳都变得失调,直到‘嘭’的一下摔门声,生生把他震醒。 “嗬。”倚陌突然笑了,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真他妈的是……自作多情。 丫蛋偷偷扒着门缝看了半天,看得是咬牙切齿,看得是怒其不争。 ——老大呀!您的情商怎么可以低到那份上啊!您活这么多年还没把自己坑死真是不容易啊! 某只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老大啊老大,你这样给自己的感情路上下绊子让我感到很难过啊,你说你自己深陷泥潭而不自知要我这个良师益友怎么帮你啊,要是就此放下还好,放不下你又怎么理解每次我给你做完心理辅导之后,那仰角四十五度的明媚忧伤? 深叹一口气,丫蛋自觉现在肩上的担子重千金,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呢这次主动出击——废话,这是头一次弄明白前因后果,终于可以用事实说话不在胡蒙乱猜,这种机会一定不能放过。 这么思量了一番,某只捧着自己那颗冰冷的强健的八卦心,翻出阳台,摸进旁边的卧室。 “老大~”推开阳台上的推拉门,丫蛋狗腿地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威尔森特完全没有想理的意思,转了个身,继续在床上躺尸。 “老大~”丫蛋升了个调子,狗腿地往前走了两步。 “出去。”两个字干净利落,所到之处卷起一阵寒风,丫蛋一个激灵,立刻识时务的遁了。 ****** 纳威躺在整个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双人床上,看着天花板,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发呆了很久了,现在的他,是一个猎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血统高贵的猎人——他得到了倚陌的‘收养’,那简直就是一种恩泽。 对他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从他到达人界,他就在等待,就像《等待多戈》里面的男人一样,默默地,耐心地,坚定地,一直等着,却始终不知道他究竟在等待什么。 这是一种茫然的感觉,这是他从来没有料想过的多出来的生命,他对它感到茫然无措,还有恐惧。 索菲亚。我的主人。 索菲亚…… 窗外的树叶一片一片的往下掉,就像是多年前的秋天,他还记得那个被她从河里救起的女孩,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眸,美好的,就像天上的星辰。 她说:“我什么都没有了,纳威,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的家族,什么都没有了。纳威,这世界只剩下我了,还有孤独寂寞和恐惧,纳威,我快要死了。” 他还记得索菲她在他怀抱里的无助颤抖,简直脆弱得像一个脆弱的琉璃花瓶,纳威甚至觉得,女人会因为自己的抽噎而昏死过去。 十五岁的少年,情窦初开,或许就是那一刹那,却延续至了现在。 这简直就是一个噩梦。缠绵的,纠葛的,绝望而又窒息的噩梦。 但他却心甘情愿的沉醉其中。 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却还是无怨无悔的亲吻她的脚趾。 明明清楚,她的善良和多情不过是伪装,却还是一遍一遍的欺骗自己。 那是自己的索菲亚,那是自己的主人,她高高在上,只用几滴眼泪,几个浅吻,套牢了自己这一辈子。 真可笑。 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才终于觉醒。 那轰轰烈烈长达两百年的恋情,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绝望又可悲。 “咚咚。”敲门声响起。 纳威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摸眼眶,却发现原本应该湿润的眼角干干的,根本没有一点水迹。 呵。 看着干干的手背,纳威笑了。 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不是么?不管是自己对索菲亚的感情,还是那种近乎疯狂的偏执,都在时间的长河中已经变得不一样了,现在的纳威,不再是那个莱茵河边的小孩子,也不再是背着感情的重担接受初拥成为血族的男爵。 ——现在的他,是倚陌的‘孩子’,是一个新生的猎人。时间过去太久了,有些事情,或许已经在记忆里出了错。 爱么?恨么?他不知道,也说不清楚。但是他明白,倚陌是无辜的。 深吸一口气,纳威起身去开门。会是谁呢? ‘啪嗒。’老式的木门被打开,纳威看着眼前的人,眼神警惕的微眯。“你是谁?” “你应该让我进去。”男人笑着,从休闲裤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戒指。“我想我们要说的事情太多了。” 纳威看着那枚戒指,不知所措,然人却很自觉的抬腿走进了屋子里,环顾四周,吹了个口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来那你现在过得还不错。” “你是谁?” “主人很想你,她对你的所作所为非常满意,还有,她让我替代祝贺你。”男人转过身,一双眼睛里全都是嘲弄的神色,鄙夷之情溢于言表。“恭喜你重生,纳威……大人。” 纳威的瞳孔紧缩,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捏了一下,看着眼前恭敬行礼的男人,他有一种血液逆流的错觉。 ****** 威尔森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越想越觉得烦躁,干脆起床下楼。 倚陌还在楼下,窝在沙发上看书,威尔森特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楼。 “倚陌。”威尔森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对不起,我刚刚……” “不用道歉。”倚陌头也没抬,就打断了对方的话,“你没有错,只是我想太多了。” 威尔森特了愣了一下,眼前的男人浑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疏离感,已经好久不曾感受过了,这让他想起了他们共度的第一个晚上,在那个该死的误会之后,同居的第一夜。 攥紧了拳头,伯爵大人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而现在的状况明显是罪有应得。 “我刚刚只是……” “威尔森特伯爵大人。”倚陌终于抬起了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男人。“你能看清我们之间不可能在一起,并且提醒我注意,这对于我来说是件好事,说实话,我感谢你的正直和仁慈。” 如果你不说,我就会忘记,忘记了,就会陷下去,这是深渊,万劫不复。 “不,倚陌。你听我说。”男人有些慌张,一步快过去箍住倚陌的肩膀,“你听我说倚陌,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后悔药是没有的卖的,但是,并不是每次的忏悔和道歉都是无可挽回的。 伤痕会留下,疼痛却会消失,感情让人疯狂和盲目,但是总有些东西,就像是一道高墙,光滑坚硬,无法跨越也无法摧毁,横亘在两个人之间。 那是将感情逼向死亡的屏障,现在的倚陌,现在饿威尔森特,被隔断在屏障的两端。你说相爱,那是什么? “威尔森特,我需要血族的血液才能维生,你在我眼里就像是一份盛宴。”倚陌冷静的说着,就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伯爵咬紧了牙齿,看着眼前的人,突然疯了一样的扯开了自己的衬衣衣领,一把捞过倚陌的脑袋,把人按在自己的颈窝里。 “那么以后你就喝我一个人的血。” 倚陌被按在了那个冰冷坚实的怀抱里,动弹不得,男人胸口剧烈紊乱心跳证明着男人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淡定。 “我用我的血液喂养你,我做你的血奴。唯一的血奴……”威尔森特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隐隐约约的颤抖。 爱情是什么?就是在某一瞬间变质的欣赏。来得突然猛烈又悄无声息。 倚陌窝在威尔森特的怀里,犹豫了半天,还是伸出手,搂住那个精装的腰身。 “威尔森特,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威尔森特,威尔森特,如果你敢反悔,我会吃掉你。 叁拾贰 丫蛋轻轻地关上卧室门,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孺子可教也,我们家木瓜老大也挺有一套的么,这次竟然让他自己搞定了。丫蛋忧伤的抬起头,看着厚厚的窗帘遮住的窗户,突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呸呸,不对,是‘吾家老大初长成’的感觉。 是不是说明以后就不需要我了呢…… 丫蛋觉得今天真是一个可喜可贺的悲伤日子,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是自己那个情商低下的老大的心理辅导员了,再也不会被老板炸毛的威逼利诱了,他还真是……抖M啊! 正沉静在一种无限不循环的忧伤之中,房间里突然多出一只蝙蝠,停在中间,啪嗒着翅膀。 丫蛋看着手下带来的消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靠在门上,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丫蛋拿不准,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二傻子呢?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 “艾玛,老大。刚刚来消息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丫蛋一边自我催眠,一边闷着头往下奔。 威尔森特差点就要吻上倚陌了!该死的! 看着男人扫过来的眼刀,丫蛋觉得自己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了,表面上还是强装无知。我特么的就是影帝啊有没有! 倚陌倒是没什么表情,天知道刚刚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又不是初恋,搞什么鬼! “什么好消息?说说看。”威尔森特华丽的男低音就像是死神催命的魔咒,说得丫蛋心里面千百只雅蠛蝶一起破茧而出,忽闪着翅膀轰轰烈烈的一飞而过。 “那什么。”丫蛋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表面上一副‘我带来了大消息哦赶快表扬我’的表情,用欢脱不怕死的声音说:“刚刚传来最新快讯,有血族去找纳威了,慕斯那尔家的血族。” ****** “你找我什么事?”纳威把房门关上,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来只不过是要帮助主人传达一些任务而已。”男人非常自觉地坐在了床上,对纳威显然不屑一顾,掏出一支烟,点燃轻吸一口,吐出淡薄的烟雾。 “索菲亚?” 纳威的神经瞬间紧绷,有一种矛盾的感情在心底蔓延,最后融合成苦涩的泪水,一颗一颗打在心底。 那人转过头,不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开口到:“索菲亚?呵,看来你还没有彻底认清,两百年的日子并没有让你聪明哪怕只是一点点,多可怜,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叫主人的名字?你的智商跟你的情商一样让人感到悲哀。” 男人站起来,走到纳威身边,纳威的未成年人的纤细的体格,完完全全的被对方笼在阴影下。 “主人希望你能把那个家伙带到她身边去,至于主人在哪,你很快会知道的,主人对你温柔而又仁慈,相信我,这绝对只是小事一桩,比起让你和家伙觉醒,简直是安全无害完全没有操作难度,你不会让主人失望的,对么?” 男人笑着,摸着纳威的脸颊,看着男人抿紧了嘴唇不知一声,弯下腰,一只胳膊撑在墙上,嘴唇贴着纳威的耳框,轻笑一声。 “我知道你会听话的,你可是主人的忠犬。”男人说完,突然离开一些,扳起纳威的下巴,逼着对方直视自己。“不,不对,忠犬得到了女王的爱与亲赖,而你,只不过是你个……” 狗奴才。 男人的唇语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剖开了纳威脆弱的心脏,那得意的,嘲弄的,勾起的嘴角,像只狂妄的勾爪,将他几百年来的感情,撕扯成碎片,随意践踏。 ‘嘭’的一声,木门被重重地关上,纳威听着木板还未停止的震动声,靠在墙上,无力的叹息。‘啪啪啪’,跟爱情死去的声音,多么像——清脆,快速,渐渐减弱。 ****** 软风站在吧台后面,专心致志地擦着手中的玻璃杯,直到它们在吧台灯的的照耀下变得晶莹透亮。 “你打算怎么做?”吧台前一个男人啃着手里的青柠,酸得皱紧了眉头。 软风没有说话,抬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的,突然,笑了一下,“如果说我打算什么都不做呢?” 男人皱着眉头把手里的柠檬扔到了一边,转过头,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侯爵,敲了敲吧台,“喂喂,我可是听说上面已经有动作了。” 软风把杯子一个个放好,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人。 “千弋,你到底想说什么。”软风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看着面前这个瞎操心的男人。 男人笑了,伸出牧师袍的手上捧着一本合着的《圣经》,随意的打开又合上。 “我想说,这对你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英俊的本地人,带着内敛和温和的笑容,“雄鹰需要天空,而不是精致的鸟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轻吻手里的硬皮圣经,然后干脆地转身离开。 软风站在吧台上发了一会呆,取出一个杯子,倒上甜橙浓缩汁,兑水,搅拌。看着液体的颜色逐渐变得均匀,把方方正正的杯子举起来,对着灯光,好像要穿透它去得到什么讯息。 “倚陌?”软风轻轻笑。 新血族么?真有意思。 ****** 威尔森特看向倚陌,但是对方却表现得很淡定。 “纳威是个很危险的人。”伯爵大人给刚刚建立关系的爱人倒了一杯水,冷静的陈述。 倚陌接过水杯,没有说话,对威尔森特的分析不置可否。 那个纳威,背后究竟有什么,他也很想知道,能让自己觉醒,绝对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血族能办到的,主人,那是谁? 他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但却毫无头绪,纳威为了那个所谓的主人的意愿,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想要让他交代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 所谓命运,就是无论怎样都无法逃离的审。他现在是一个无知的人,就像是在漆黑的地方行走,看不到光明,也感知不到方向,时间在推移,人事在变更,而他,只能静静的等待。 等待,就需要有一颗足够强健的心脏,将接受结果,无论好坏。 威尔森特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知道,有关纳威,那漩涡的中心一定会是倚陌,他的事情,需要他自己去解决。而自己,不能插手。 谁都不知道纳威的举动对倚陌是好是坏,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之见,让事情变得糟糕——即使这种可能性很小,他也不能冒这个险。 “无论发生什么,你可以依靠我。”威尔森特最终只能这么说。 倚陌放下杯子笑了,“你在担心什么?”男人软软地的声音听不出一点的紧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纳威是在替猎人办事,那你就更应该相信这一点了。” 他是希望,他是全部。倚陌并没有忘记当时纳威半疯半癫时的话,他相信,那个‘主人’会对他很好,非常,非常的好。 “丫蛋。”倚陌转头看向报告完就缩头缩脚地站在一边的某个侍卫长。 “在的!”某只一听传唤,立马抬头、挺胸、收腹、撅屁股,一副‘我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样子,满脸严肃,却让他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幽默感。 “保护好纳威。” 威尔森特听这男人的话,皱了皱眉头,但是没说话。丫蛋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事主人同意了,以后就得这么办,马上点头答应,扭身就吩咐下去了。 倚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威尔森特很自觉地就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睡一会吧,晚上还是要出去。” “嗯。”倚陌点了点头,起身往楼上走,站到房间门口,看着楼下的人。“你不睡么?” 威尔森特看着倚陌站的位置,有些局促,“你……我……那什么,你在我屋子睡吧,我躺在沙发上……” “进来吧,一起睡。”倚陌不耐烦地打断了某个婆婆妈妈的人,率先走进了卧室,门就那么敞着,没有关上。 某人眼睛一亮,一瞬间就楼上了倚陌的腰身。‘嘭’的一声,房门随后关上。 丫蛋挑着眉,看着先后消失的两个人,非常不赞同的撇了撇嘴——年轻人啊,这么着急干什么。 伸了个懒腰——他可是真真的忙到现在。丫蛋晃晃悠悠地走到原本属于倚陌的卧室里,躺在床上,心想,主子啊主子,我的存在终究是有其必要性的,记得要好好感谢我跟您到人界来。 受到时差困扰的人快速入睡了,时间静静的流逝着,天色一点点地变化,夜晚会在他们不知不觉之中来临,他们还需要继续出去露脸,为之后的宴会做准备。 如果……他们还能参加的话。 叁拾叁 夜晚的目的地依旧是尘世之殇,他们要把回血界之前的所有时间全部消耗在这里面。 或许是因为充足的睡眠,或许是因为心想事成,威尔森特的心情看上去相当的不错,就连刀削一样刚硬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相较之,倚陌就显得平静得多。 他的内心中就是不安的,自信这东西,对他来说总是忽远忽近的,和威尔森特之间的事情,说不开心是假的,说有多开心,也是假的。 他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带着残破的美好。那时候,又应该何去何从? 尘世之殇里面依旧热闹非凡,钢管舞娘努力的扭摆着腰肢,间或几个血族从他们身边经过,带着警惕的神色上下打量,却始终没有人过来交谈。 “在想什么?”威尔森特微微低下头,在倚陌的耳边说。 “没有,我只是觉得咱们在这里的任务还真是无聊。” “是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没有看到昨天那个侯爵而感到失落。” “我闻到了镇江特产的味道,你知道么,我现在真的很想要上一大盘的水饺。”倚陌斜睨了一眼旁边的人,调侃道。 那是什么?威尔森特摸了摸鼻头,没有再问。 反正都是被调侃了,点到为止最好,何必自讨没趣。 搂着倚陌的肩膀走进舞池,两个人靠在一起小幅度地随着节奏摇摆着,威尔森特双手扶在倚陌的腰身上,感受着薄薄一层布料下传来的的结实紧致的质感,简直让他着魔。 “你真棒。”威尔森特低沉的声音在倚陌的耳畔响起,气流带来一阵痒意。 倚陌勾起嘴角,报复性的在男人的耳垂上轻轻一咬。“难道你才发现。” “不,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 “可是你把我赶出了浴室。”倚陌不以为意地说,“甚至连穿衣服的时间都不给我。” “……”威尔森特微囧。“好了宝贝,我们不要提那个,我说的是你睡在客厅那时。” “我在血界一直睡客厅。”倚陌显然不给面子,威尔森特仓皇地想要解释,却听见耳边传来了软软糯糯的笑意。 “嗨宝贝,你这是在调戏我么?” 倚陌没说话,拉开一点距离,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把搂住那个精致的脖颈,贴了上去。 威尔森特顺势搂住了猎人的腰,感受着手下精瘦的肌肉纹理。 “我这是在调教。”倚陌笑着调侃,随后吻了上去。 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接吻,但却是两个人彼此交换新衣以后的首次,轻轻的浅浅的,却黏黏腻腻,连心跳都渐渐被放慢,干干净净,没有欲望,却难舍难分。 今天没有遇到什么重要的人,软风也没有见到,两个人一直呆到了凌晨三点夜店下班才出来。 马路两边的的霓虹灯还是有一些在闪烁着,倚陌有些喝醉了,半靠在威尔森特身上,出了夜店,看着背后华丽的大门,突然就想起赵瑜,在这间豪华夜店刚开业的时候,他们还说好,等到有钱了,一定要进来挥霍,现在呢? 该死的,赵瑜到底在哪里。 威尔森特注意到倚陌突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紧了紧搂着男人肩膀的手臂。“回去吧。” 倚陌点了点头,扭过脸,靠在威尔森特解释的肩膀上。 人种的差距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表现地格外明显,倚陌的身材虽然不夸张,但也是令人羡慕的线条了,可是靠在威尔森特的怀里,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虽然没有小鸟依人,但是却也攻受分明。 本来说去买车,但是由于两个人都没有驾照所以事情搁浅了,威尔森特不惜得坐出租车,所以他们只能像昨天一样的走着回家。 两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有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暖在两个人心中蔓延,好像就这么,依靠着,一直走,什么任务,什么家族,什么血统,全部都会被抛弃,而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走过一个小巷,倚陌一使劲,就把威尔森特拽了进去。 “怎……”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问话被倚陌吞进了嘴里。 酒精的味道随着唾液在两个人的唇齿之间交换,吮吸声夹杂着满足的轻哼,在寂静的小巷子里面清楚地响起,刺激着两个因为酒精耳边的冲动的男人。 “喂。”威尔森特按住那双正试图解开自己衣服扣子的手,轻轻唤了一声正在自己脖颈处舔吻的人。 “嗯?”男人回了一个鼻音,却没有停止动作的表现。 威尔森特深吸了两口气,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斜火,可是身上的人不停地磨蹭着,被裤子隔着的东西是什么状态,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在这里?”威尔森特很想冷静下来,但是自己的双手却不听使唤的钻进了倚陌的上衣里。 倚陌生气地解着男人身上的扣子“操,这样都忍得住你还是不是男人。”说着狠狠地左锁骨上唆了一口。‘啵’的一声异常响亮清脆。 fuck! 一个翻身,威尔森特把倚陌按在墙上,两三下解开两个人的皮带,“如果野战都没打过,你以为我两百年白活的?”嗤笑一声,将对方的裤子整个拉下。 “你最好轻点。”倚陌顺从的挺起腰,把自己送到威尔森特手里,调笑着说道。 “放心,临阵脱逃的肯定不是我。”威尔森特轻咬了一口男人的耳框,接着一路湿吻向下。 几个月没有纾解过的身体很轻易地就被挑起一阵战栗。 “快点。”倚陌拍了拍埋在自己胸口的人,喘着粗气催促道。 威尔森特从男人的胸膛抬起头来,把人翻了个身,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下向探去,安慰几下,手中的东西就已经忍不住留下液体。 放开手中颤颤巍巍家伙,扶着自己的,抵着身下的人就往进钻。 “Shit!”倚陌疼的冷汗直流,邪火被瞬间浇灭。“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 男人因为疼痛绷紧了身体,威尔森特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只能胡乱的抚摸着,在面前苍白但结实的脊背上,烙下一串的浅吻。 “抱歉,我以前,没有跟男的……” “操!”倚陌咬了牙,心理面三字经咆哮着,还是无奈的选择认命,“快点。” 威尔森特在对方被汗水打湿的脖颈上深深的吻了一下,狠心推了进去。 “嗯。” “啊。” 两声叹息,一个满足一个带着痛苦。 漆黑的巷弄,两个交叠半掩的苍白身体,淫靡的喘息,在月光下,一个纯种血的猎人,一个纯种血的血族,十指相扣,背叛了他们身上流淌的血液。 ****** “我说,你真的不管么?他们今晚会行动。”千弋转着手中的《圣经》靠在墙上,看着躺在床上闷头睡觉的血族侯爵。 “……”软风翻了个身没说话。 千弋撇了撇嘴,“啧,你在担心什么?” “你真的很烦人!”扔出去一个枕头,软风直起身体,白皙的皮肤在黑暗的房间里格外的显眼。“我要怎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得真宽!别忘了你的身份,千弋牧师大人,你是个圣职者,干嘛没事老来参合血族那点破事?” “别这样老朋友,我只是为你抱不平。”千弋一把接住羽毛枕头,然后优哉游哉的还了回去。 软风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你没事可以走了,明天不需要祷告么?” “……”千弋嫌恶的看着眼前的血族,“真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臭蝙蝠。” “……”软风眯起了眼镜,血色在瞳孔里开始蔓延。 “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睡觉了。”千弋见好就收,唰的一下走得干净利落。 软风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啪嗒啪嗒’一只小蝙蝠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窗边上,停了一会,就走了。 侯爵眯起了眼睛,看向外面的被布满尘埃的空气笼罩的月亮,入了神。 ****** 屋顶上的人饶有兴味的看着巷弄里的两个人,勾起嘴角,喝了一口可乐。 “你到底在干什么,现在是最佳时机,怎么还不动手?”后面的女人烦躁的叉着腰转来转去。 “赛维娅,打断男人的激情是不道德的。”男人语调上扬,显然心情很好。 “不道德?道德是什么?”女人等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过去,一脚踩在男人的脊背上,“要是不把他们解决掉咱俩就完了。” “不是他俩,只是威尔森特身子底下的那个而已,事实上,我并不认为他现在暴漏出来的部分足以让我们弄死他。”艾伦淡定的任凭女人踩在自己的身上,目光依旧看着底下的两个人。 “好吧好吧,你总是有你的道理,那么请问,艾伦伯爵先生,你觉得我们要什么时候动手?” “至少等他们干完这一炮。”男人不以为意地说到。 “哦!老天爷!你是不是圣水喝多了?”女人脚上又加了几分力气,男人却依旧随意地坐在那里。“你竟然觉得他们搂完这一炮还会呆在这里!” 叁拾肆 艾伦斜过眼,看着身后的女人,“我说,塞维娅子爵,你是不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女人到男人的话,讪讪地收回了脚,想了想又觉得不服气,狠狠地跺了跺脚,尖尖地后跟在地上踏出‘哒哒’的声音。 “你最好管好你自己,有什么事情,也是我撑着,闭上你聒噪的嘴巴。” 赛维娅紧紧地咬着下唇,“好!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看吧!”女人生气的转身就走。 “老流氓!”赛维娅愤愤地留下一句话,‘哗’地展开翅膀,离开楼顶。 ****** “给别人看够了?”威尔森特喘着粗气,抱着双腿发软的倚陌,轻轻舔这对方的肩膀。 高潮之后的眩晕还在持续,倚陌脑袋晕晕沉沉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靠在身口的人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威尔森特笑着抽出已经疲软的部分,“回去洗澡。” 倚陌闭着眼睛无力的点了点头,任凭男人帮自己把裤子提好,然后打横抱起,乖顺得像一只餍足的小猫。 威尔森特很聪明,尽管出师不利,后面却也干的风生水起,大大满足了好久没有放纵过的倚陌。 抱着已经快要睡着的倚陌,伯爵微微仰头,眼中红光弥漫,勾起薄唇,戏谑一笑,消失在原地。 艾伦坐在天台的边子上,夜风勾起风衣的边角,嘴角微扬,眼神里却装的全是肃杀。 ****** 仔细地帮倚陌收拾好,轻轻的把人放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盖上柔软的被子,压好被角。坐在床边上,帮年轻的猎人理好额前的碎发,才淡淡地开口。 “你有什么事?”被刻放轻的声音,就像是海妖一般让人迷醉,倚陌舔了舔嘴唇,翻了个身搂住了旁边男人结实的腰身,满足地轻叹了一声,又蹭了蹭,才安分的睡了。 一个人影在黑暗中显现了出来,走过来,皮鞋敲打在木地板上,发出脆响。威尔森特不悦的皱起眉头,看向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威尔森特伯爵,”艾伦向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但是说出的话却并不怎么讨喜,“我希望你能把手中的猎人交给我。” “猎人?”威尔森特嗤笑道,“你说我的爱人是猎人?你觉得是我的脑子有问题还是你的脑子有问题?”男人从倚陌身上抬起眼,嘲弄地看着站在床脚边的男人,“难道慕斯那尔家的人思维方式都是这么天马行空么?” 艾伦笑了,“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人比伯爵您更清楚了。”说完,笃定的目光打在睡着的倚陌身上。 虽然倚陌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了,艾伦的眼光里也全是敌意,但是威尔森特还是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窥觑的感觉。稍微侧过身,挡了挡那道视线。 艾伦当然注意到了对方的动作,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挑着眉,“威尔森特伯爵不会想用那一条传得铺天盖地的流言来堵我的嘴吧!遇袭?失血过多?那会使猎人失去能力变成普通的人类,再接受您的初拥?” 威尔森特一言不发,而艾伦却没有想要闭嘴的意思。 “威尔森特伯爵,我非常想知道一个失血过多的猎人是怎么在血族家族被救出来的。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下定决心去咬那个血统未明的……生物?很抱歉用这个词来形容您的爱人,但是我实在不知道那种状态下的猎人先生应该被怎样来定位。” 艾伦看着威尔森特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但是他失败了。 两个伯爵无声的对峙,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超越的,比如血统本身所具备的隔阂,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是强者就是强者,艾伦努力让自己不要掉链子,眼前这个人名扬全血族,可以说是臭名昭着,但是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要求肃清这个目无尊长而且毫无责任感的伯爵。 正义,掌握在强者的手中,而威尔森特,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棵大树。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承认,我的伴侣是一位猎人而不是血族对么?”威尔森特倒是毫不避讳的承认了,“我承认,那些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闭嘴,我不希望有人对我的伴侣指手画脚。” “可事实上,您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是么?不然您当年就不会拒绝家族的继承权,屠杀长老会,把烂摊子丢给那个杂种血的殷彭。” 威尔森特身体有一瞬间紧绷,事实上,他非常担心倚陌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的想法,原本两个人的隔阂就已经够让他头痛了,如果矛盾更加尖锐,他害怕刚刚伸出头的某人,又会抱着那份感情夺回自己的壳子里。 “可是我的爱人会介意。并不是每个人的脸皮都像我一样坚韧而富有弹性,他还年轻,不需要那么多的压力。”说着,轻轻拍了拍睡在床上的男人的脊背。 艾伦看着威尔森特,突然像一个老朋友一样的笑了,“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理由。我都差点相信了。” 威尔森特笑了,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事实上,腰上紧缩的双臂证明某个家伙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现在就离开。”威尔森特友好地提醒到,但是总有人不知好人心。 “我觉得您还是把他交给我的好,毕竟,就我所知,他的血统,留在这世界上必然是一个威胁,对整个血族,都是。”艾伦还是不死心,想要从威尔森特手里抢人,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先不说那个猎人究竟是什么血统,光是具有亲王实力的伯爵就已经可以把他压得死死的了,只有趁现在,让威尔森特保持沉默,然后…… “咔擦。”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响起,艾伦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眼睛里的惊恐就被定格了。 “干嘛跟他说那么久?”倚陌烦躁的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一边,重新躺回床上。威尔森特无辜的摊了摊手“我提醒过他让他离开的。”说着,凑过去想要亲吻赤果的男人,却被一巴掌呼开了。威尔森特倒也不介意,好心地帮倚陌塞好背角。 艾伦颤抖地躺在地上,惊惧的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个人,忍着剧痛,张开翅膀逃之夭夭。 “他为什么不把脖子安好再回去?”倚陌翻了个身,看着相当自觉的脱光光钻进自己被窝的威尔森特,皱着眉问。 “或许他有急事。”一把捞过旁边的人,堵住那张还微微肿胀的唇瓣。“再来一次怎么样?” ‘咚!’一声巨响,我们英俊无匹,桀骜不驯,叛逆张狂,目中无人的威尔森特·斯姆维拉伯爵大人,被‘轻轻’地请下了床。 “给老子滚到客厅睡沙发!”倚陌捂在被子里‘温柔’地提议。 ****** 高高的塔楼里,女人站在窗前,仰望着天上的明月,突然就笑了。 “哈哈,终于等到了。哈哈哈,快了,快了。” 男人站在女人身后,看着那个娇弱美好的背影在月光之下颤抖,嘴角含笑。 “莫拉特,你知道么,马上就要成功了,我们,未来,希望……” “我知道,我亲爱的主人。”男人弯下腰,单膝跪地,深深的行了一个骑士礼,“您是这世界上的宠儿,您是全部。” “我知道,我知道……”女孩反复的说着,一脸甜蜜幸福。“莫拉特,你看我美么?”女人穿着华丽的洋装,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金色的长发向海波一样柔顺发亮,在月光下泛着迷人的光华。 “您是最美的,我的主人。”男人痴迷的仰起头,看着笑颜如花的女人,喃喃道。 “他一定会喜欢我的,对么?”女人一脸憧憬的想象着,幸福就像是被发酵的面团,膨胀升温。 莫拉特跪着移到女人脚下,虔诚的趴在地上,亲吻索菲亚果露的漂亮的脚趾。“您是最美的,所有人都会为您折服。” 索菲亚捂着嘴笑了,一只手轻轻地划过男人扬起的脸旁,宠爱的神态就像是在看一条自己心爱的狗。“你说的对莫拉特,你说得对。” 男人看着女人的笑容失了神,颤抖着捧起那只抚在自己脸上的手,低下头,虔诚地亲吻。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哦,你这肮脏的畜生,你竟然用你的脏嘴碰了我的手!”女人尖叫着,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男人身上。 “出去!滚出去!” 莫拉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低下头,小心谨慎地认错,“主人,对不起主人,请您原谅我。” 索菲亚气愤地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血族,突然安静下来,慢慢地蹲下,泪水在眼框里打着转。 “他们想要伤害他,他们怎么可以,他是我的全部莫拉特,他不能有事。”女人脆弱的像一朵在狂风中摇曳的小花,无助的颤抖,像随时都会失去生命。 “莫拉特,莫拉特,你会帮我的,对么,求你保护他,我想见到他,求你,好么?” 索菲亚扑进男人的怀抱里颤抖着,眼泪哗哗的掉,砸在地板上,溅出一朵朵,罂粟一样的花。 叁拾伍 索菲亚抬起头,精致的脸庞上布满了泪水。 “他是我的,是我的……”女人抽噎着,一遍又一遍地说,“那个该死的血族,莫拉特,那个该死的血族怎么可以离他那么近?莫拉特,莫拉特,我不想他活着,莫拉特……” 男人紧紧地拥住到在自己怀里抽泣的索菲亚。我会帮你,不惜一切。 ****** 丫蛋坐在床上,撑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这样把我绑架过来真的没有关系么?”一双大眼睛在屋子里左瞅右瞧,丝毫不见慌张。 “绑架?”软风倒了一杯水递给坐在床上的小东西,“我只不过让你跟我来,你就屁颠屁颠的跟来了,如果你认为这样我也算是绑架的话。” “不,不!你这是在逃避责任,你就像是一个无良的人贩子,诱惑我跟着你,然后却把走丢的责任推给我这个无知的小朋友。”丫蛋喝了一口水,非常不赞同地反驳。 “诱惑?”软风嗤笑一声,“我拿什么诱惑你了。” “当然是你英俊的外表,瞧啊,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丫蛋一本正经的围着软风转了一圈,打量个遍,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软风决定重新换个话题,“作为一个近乎两百岁的老头子,请你不要把自己跟弱智儿童摆在一起装无辜。” “哦,不!比起你们那些两百多岁的老家伙,我简直是年轻的不得了,最重要的是,我有一颗年轻的心,不像你们,早都已经被权利和地位糊了心眼。”丫蛋非常的不满意,两条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像我这样漂亮又优秀还富有男子汉气概的好血族,简直就是被你们这群恶魔欺负的目标。” “男子汉气概?”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睛大大,脸颊小小,下巴尖尖,嘴唇光滑水嫩的某人,软风很明显的怀疑。 “哦,瞧瞧你的眼神!赶快把它收起来,免得暴漏你的肤浅和以貌取人。”丫蛋生气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扭过头来瞪着面前慕斯那尔家的侯爵。 “好吧,我错了。”软风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小屁孩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我只是想好心的提醒你,你家伯爵和……嗯,伯爵夫人?” “哦,你简直太会说话了,我们家老大听见你这么说一定会跟你拜把子的。”丫蛋激动的打断软风的话并适时给予肯定。 “……谢谢。”抽了抽嘴角,侯爵大人告诉自己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计较。“现在,你家伯爵和伯爵夫人的处境很危险,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丫蛋听着软风的话,踮起脚尖抱着对让的脸狠劲地瞅了瞅。 “你干什么?”扒开某只的魔爪,软风皱着眉头退了几步,嫌弃的看着眼前的某只。 “你嫌弃我……”某只一看情况不妙,立马两眼水汪汪的,双手捧心,扑通一声躺在床上,“枉我那么爱你……” “……”这是什么毛病?软风烦躁的扒了扒头发,“我要说的都说过了,你赶快给我回去。” 床上的人继续听是没有动静,软风不客气的伸出脚去踢了踢,“快给我死起来,见过脑残的,没见你这么残的。”难道他都不怕死在这里么? “你说……脑残?”丫蛋幽怨地转过头来。“你说……我……脑残?”说着,两行清泪一涌而出。“哦!不!想当初……我们……恩恩爱爱……乃说过……乃要跟伦家……一辈子……乃说……爱啊!爱是什么……你……懂么?” “……”软风觉得自己贱,明明知道那两个一会儿就会回家,怎么想着把这家伙叫出来传话呢!这是什么,这就是报应,明明现在自己抓狂地想要弄死他,但是却不能——该死的威尔森特!你是有多人才,才能忍受这个人一百多年! “你,不懂……我,也不懂……”丫蛋拽起身子底下的被子,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继而继续幽怨:“嘤嘤嘤……” 软风听着那响亮的一声,顿时一种膈应的感觉传透四肢百骸。“你、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看着咬牙切齿的男人,丫蛋心理面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更加凄楚,“你,要我,滚?想当初……我们……恩恩爱爱的时候……” 软风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完全被用光了,活了这么久头一次暴躁到这种地步。丫蛋换了一角干净的被子,把脸埋在里面完全投入剧情,没有看到男人利落的挽起了衣袖,两三步冲过来,一把就揪起了床上那个弱智的衣领。 丫蛋只觉得后脖一紧,身体一轻,接着就看到了漂亮的街景。 ‘咚’!这一声格外响亮。 竟然把小爷从二十三楼扔下来,瓦擦,算你狠哦死老头!丫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的大坑里站起来,张腿叉腰,对着阳台上的人狠狠地比了一个中指。 诅咒你便秘哦亲! 软风拍了拍手,终于把那个家伙弄出去了。深叹一口气,无力的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身子。 等等…… 软风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右手…… 尼妹啊!全特么是鼻涕! 侯爵咬紧了牙,腮帮紧紧地蹦起。 千万,千万,千万别再让我碰见你!你这个披着弱智皮的神经病! ****** 海洛德坐在茶厅里,手边的红茶已经换掉好几次,但是他依旧一口没有喝。 “殷彭在干什么?”中年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站在后面的管家上前一步,弯下身来,恭敬地说,“在欧洲,据说陪在一个人类身边。” “人类?”男人耻笑一声,“不要被欺骗,我的好森特,跟一个人类在一起可不像是那个工作狂会做出来的行为,要小心要谨慎,要看透,他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是。”森特腰弯得更深了。 “没关系,孩子,你还年轻,你会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管家的,就像你父亲一样。”男人轻笑着,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宽容,“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殷彭太过狡猾。” 管家直起身体退了下去,他知道,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还太年轻而自己的族长却已经足够年长,他的世界观在海洛德的眼里幼稚而可笑,他能做的最好的,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老老实实地干好自己的工作,这样的生活无趣而乏味,至少是安全的,起码自己不会像那个自作主张的父亲一样,惨死在主人的獠牙下。 海洛德靠在高高的椅背上看着周围绽放的花朵,眼神深邃,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能撑过跟教会和猎人两次圣战的血族,他躲过了,那些像他一样的人,都没有能够逃过死亡的命运,他却活了下来。 “我会继续活下去的。”男人笑了,轻轻的叹息着,沉稳的声音就像是一道咒符,箍紧了命运的齿轮。 红茶被再次换掉,亲王苍白的手拿起茶杯,轻轻戳了一口。 那是不属于血界生命的温热触感,划过喉咙,进入胃囊,就像是那蓬勃新鲜的生命,一点点的,被血族消化,吸收,长生不死。 整个城堡都非常的忙碌,亲王的生日马上就要到来,时间不多了…… 叁拾陆 威尔森特把倚陌吃入腹中,虽然现在躺在沙发上,但是心情依旧舒爽。 只不过…… 再来一次就更好了。 当丫蛋历尽千辛万苦翻山越水终于赶到现在的暂住地,刚一进门,就看见自家老大正光着身子躺在沙发上傻笑。 某只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虽然有千言万语,但是时机明显不够成熟,只有顺边走,悄悄潜入敌后才是王道。 “有什么事说吧。” 刚走两步,威尔森特低沉的声音就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丫蛋一震,赶快立正站好。 “那什么老大,刚刚慕斯那尔家的侯爵软风叫我给您说一声,血族那边已经有动作了,目标是夫人。” 一声‘夫人’很成功的满足了威尔森特的各种心理,刚毅的唇角挑起一个如春花般灿烂的弧度,丫蛋直觉自己一双钛合金眼算是报废了。 老大,天都亮了,不带这么吓人的。 心里开心是开心,但是正事也很重要。威尔森特嘴角还是勾着,眼睛里的情绪却很快就冷却下来了。 “那帮东西还胳膊长得很,想动我的人?”威尔森特眼镜微垂,丫蛋看的脊背一凉,一个激灵马上开口,“老大我先下去了。” 威尔森特没说话,在茶几上取了根烟,夹在指间,飞速的转动着,打火机捏在手里,却没有点燃的意思。 太阳渐渐升起,时间渐渐推移,赶走了今天这个,肯定还会有后续,虽然说,如果每一次派人来,自家夫人都能这么主动,或许这件事情还真的是一举多得。 倚陌虽然不知道威尔森特在地下想什么鬼主意,但是自己也听到了刚刚丫蛋的话——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听的,但是人家都喊那么大声了,听不见也是对人家体力劳动的一种不尊重不是么? 躺在床上,虽然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但是下面还是有些不舒服,第一次接纳白种人的东西,果然还是很不适应的,幸好自己现在的身体跟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不然今天晚上一定血溅当场,说不定命都交代了。 一想到这儿,倚陌还是忍不住咒骂,威尔森特,简直就是个牲口。 闭上眼睛,却睡不着觉,感觉很烦,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实在烦什么。 刺杀?别的不说,殷彭肯定会在事情结束前保住自己这条命,工具什么的,炮灰什么的,都是要用在合适的地方,现在这种状况显然不是‘裁员’的时候。 纳威?或许是,或许不是,他想不通那天晚上那位说的那些话,主人是谁?为什么说我是希望,还有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 倚陌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关在漆黑屋子里的小可怜,站在那里,连那里是前方都分辨不出。 他的身边有人,有威尔森特,而自己,只能跟着走下去,谁叫那是唯一的指引,哪怕是通向地狱,他也想试一试。 病急乱投医,或者怎么样都好,他受不了现在这样的状态,虽然跟赵瑜已经从孤儿院出来很久了,也有时会几个月甚至一两年不联系,但是现在的状况却不一样,他清楚,赵瑜现在正被殷彭控制着,而他却束手无策。 他相信,现在的自己,只要想,要逃离斯姆维拉家的桎梏很容易,就像他清楚,殷彭在第一时间对赵瑜不利一样轻而易举。 在没有看到赵瑜之前,他不会反抗。 有些人,他们的相遇相识相交,是一辈子的,虽然不可能相爱,却有着更深一层的羁绊。 看来要想想办法才行啊!倚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无力的蒙住眼睛,却遮不住五指缝隙间传来的金色光芒。 本来明明想过个逍遥日子的。 倚陌觉得,现在的状况,绝对是对自己那颗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的脑筋的一场考验。 ****** 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倚陌最近喝洋酒喝到要吐,而且一看见冒泡的饮料就忍不住的泛酸水——那个天天蹦迪逛夜店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期间解决过一两个没事找事的人,但是整体来说过程还是顺利的。 威尔森特带着倚陌收拾东西准备回血界,纳威和丫蛋留在人界,到时候和软风一起走。那个男人表示要对血族的事情表示缄默,要求丫蛋做自己的侍卫一段时间来作为报酬,至于纳威…… 倚陌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交给他。 “老大,你真的不要我了咩?”丫蛋叼着小手帕站在一边泪光闪闪。 他真的不想当那个什么狗屁苦工啊有没有!这明显有权钱交易啊有没有!而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筹码啊有没有!到时候整个一个出气沙包啊有没有!软风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明显就是还在因为那天的事记仇啊有没有!小肚鸡肠的男人伤不起啊有没有! “走吧。”威尔森特直接性无视自家那个丢脸的侍卫长,他们要带的东西不多,但是软风曾今送来了一份慕斯那尔家族主宅的地图,说是地图,当然不能正大光明的送,分别印在葡萄酒瓶、马丁靴、工字背心、银质手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还没有整理出来,这些东西当然是全部都要带回去的。 “等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倚陌放下手中带个东西哒哒哒跑到楼上,有哒哒哒跑下来。 “给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男人软软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但是脸上戏谑的表情却是那么的奔放。 威尔森特看了一眼倚陌给的东西,没有反对,只是问旁边的人,“需要再买点带回去么?” “我不这么认为。”倚陌抽了抽嘴角,“我们回去会很忙。” “时间是挤出来的。”威尔森特显然并不苟同,刀削的线条严肃认真地紧绷着,伯爵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的伴侣。“还是去买一点好了。”说完手拎着东西,一手搂住身边人的腰,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老大,你这是准备去‘顺’一点吧…… 丫蛋无语的看着已经空了的客厅,叹息一声,低下头,打量刚刚二傻子给自己的东西。 …… “尼妹啊!死二傻子!去你的rush!你才用rush!老子不需要!!!” 叁拾柒 殷彭靠在书架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书,翻页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书房里,‘唰唰唰’,一下接一下,也不知道看书的人究竟看进去了多少。 “亲王大人,威尔森特伯爵和倚陌先生已经回来了。”冷硬平静的声音在殷彭身后响起。 “嗯。”随意应了一声,合上手中的书,殷彭起身,抬步离开。“叫威尔森特来找我。” 血族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又幽暗,天空中的星辰像是诡异的眸子,散发着不同的光色,遥遥在上,俯视着沉寂的宫殿。 “事情进行的怎么样?” “我以为你会很了解。”威尔森特非常自觉的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浓郁的茶香顿时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有些我当然会很了解,有些我却完全不了解。”殷彭倒是不介意,又拿起茶壶在杯子里蓄满,眼都没抬,接着说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那与你有关系么?我的亲王大人?”威尔森特不满的抬起眼,看着眼前自己的好友,“你只要管好家族的事情就好了,其他事情与你无关。” “瞧瞧你的语气。”殷彭倒是不介意,要是这样都生气那他早就被气死了,“我只不过是对朋友的一种关心,你把整个家族扔给我,让我为本该是你来解决的问题伤脑筋,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八卦让我开心一下,你却这样小气。” 威尔森特冷笑一声,“殷彭,这一切是不是我强加于你,你心里面最清楚,你的野心,你的想法,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我是威尔森特,不是别人,你觉得你能瞒得过我么?” 殷彭你没说话,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 “我们各取所需,这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对我来说这好极了,你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我们互惠互利,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所以,满足了的人啊,请你不要再用那种可怜巴巴的语气来抱怨,别说什么八卦了,你感兴趣的,只有利益和权势。” “我只是为了家族。”殷彭纠正某人的观念。 “好吧好吧,你这个孝顺的‘儿子’,跟你一比我简直就是个败家子。” “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决定继续败下去。”威尔森特靠在椅背上,两腿交叠站在一起,一双灰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殷彭。“倚陌是我的,你最好不要碰他。” “哇偶。”殷彭似真似假地往后躲了一下,“你是认真的?” “……”威尔森特没有说话,起身离开,走到门口,转过身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是不是认真的,你会知道的。” ‘嘭’,门被狠狠地摔上,殷彭的视线变得有些深沉。 窗外的月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皎洁,没有污染的世界明净得让人心寒。 ****** “怎么了?”倚陌摆弄着拿回来的东西,正在想方设法地拼出一张合适的地图来,听见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就问。 “没什么。”威尔森特弯下腰,捡起被扔在门口垃圾篓里面的rush,往屋子里面走。“有什么结果么?” “还没。”倚陌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威尔森特。“哦,该死的。” 威尔森特无视倚陌皱着的眉头,在茶几的储物台上放了一瓶,在浴室摆了一瓶,抱着其他的走向卧室。 倚陌嫌恶的撇了撇嘴,继续手中的活。“伯爵大人,我觉得你这样下去是会过劳死的。”把马丁靴上的皮革割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对比着葡萄酒瓶上的商标。 不对,还是不对。 “死在你身上?”威尔森特不以为意的接话,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一只手相当自觉的放在趴在沙发上的某人的后腰上。 倚陌暗自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再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殷彭最近都会呆在血族。”威尔森特抚摸着倚陌背上的纹印,淡淡的开口,华丽的男低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感觉。“他不可能把你的朋友带到这里来。” 倚陌摆弄着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手中的工作,没有说话。 “我可以帮你找到他。”威尔森特把手从倚陌的衣服下摆里抽出来,搂着那个精瘦的腰身,俯下身去,“找到赵瑜。” 男人在耳畔响起的声音让倚陌的心跳有点乱,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还是气流带起的微弱震动。 “为什么要帮我?”倚陌的声音还是软软的,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威尔森特没有说话,只是凑过去,堵住那张浅色的唇。 想做就做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 软风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喝着刚刚泡好的花茶,胡乱换着台,心情舒爽地看着围着小熊围裙跪在地上擦地的某只,觉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整个人都精神爽朗。 丫蛋刚刚在万恶的‘奴隶主’的压榨下,亲手把积存换下来的被单、床单、枕套神马的都洗干净,连口水都没喝,就开始擦地板。 老大啊,你的小弟被人欺负啦!你在哪里啊!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啊! 丫蛋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委屈,是不是的仰起头看一眼靠在啥放上的‘奴隶主’,然后再哀怨的咬着嘴唇,扭头对付地板。 “那里再擦擦,上面还有印子。”软风好不客气地嗑着瓜子,一边看电视一边指挥某只打扫为卫生。 丫蛋愤恨地瞪了一眼万恶的压迫阶级,屁颠屁颠的爬了过去。 软风倒是不介意,乐呵呵的享受着某人不甘的白眼,又换了一个频道。 “喂,我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你们家族族长都要过400岁大寿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的呆在人界啊!”丫蛋愤恨地擦着地板,扭过头来怒视某人。 “专心点。”把剥好的瓜子仁放到盘子里,软风瞥了一眼龇牙咧嘴表示自己不满的某人,提醒道,“别把我地板擦穿了。” “……”丫蛋的眼神更愤恨了,都快冒绿光了,两颗尖尖的犬牙若隐若现。 “乖,擦完地洗洗手过来吃瓜子。”说着,软风还指了指垒成那一座小山一样的瓜子仁。 好吧,算你还有点良心。 丫蛋吸了吸鼻子,手上的东西放轻了,选择性的无视了被自己擦得有些凹进去的地板砖,接着擦后面的。 软风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本来是想好好的把小家伙整理一顿的,但是看着他炸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逗他,打一棒子给个糖,才能保证某人的的情绪始终维持在炸毛的阶段,而不是气急了沉默是金。 扭头看着趴在地上那句极其具有欺诈性的身体,软风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基因能让他长得这么超时空——接近两百岁的未成年,这是多么惊恐的一件事情。 虽然纯种血的血族都是生长到一定时间,外表就不会发生变化,但是大多都是成年人甚至中年人的样子,像这样幼齿的,一般都是人类小时候被初拥,所以才会定型。 难道丫蛋其实是一个异类?好吧,其实还有一种解释是基因突变。 果然知识是无止尽的,躲在自己的壳子里不接触外界的人早晚被淘汰,长江后浪推前浪,而慕斯那尔家…… 海啸之前的风平浪静,没有多长时间就要被打破了。 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软风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抬脚架在茶几上,准备为某只的劳动腾地方。 ‘嘭’“啊!” ‘的拉拉……’‘哗哒哒哒、哒’“软!风!”丫蛋咬牙切齿的把扣在自己脑袋上的盘子拿下来。‘嚯’地站起来,手里的抹布想都没想就狠狠地扔在了某人的脸上。“你丫的才用后脑勺吃瓜子呢!你太过分了!我不就是毁了你一个床单么?我洗了,我洗了。我洗了!你还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你个心眼针尖大的!” 丫蛋生气的解下围裙,‘唰’一下消失在了客厅里。 “别,那什么,我……”软风拿下脸上的抹布,伸出手就要拦,却只碰到了某只的衣角。 “该死!”紧紧地把抹布攥在手里,脏水顺着软风的指头缝里面流了出来。被丫蛋摔碎的盘子还在颤抖,侯爵大人亲手一颗一颗剥出来的的白嫩的瓜子仁散落了一地,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某只刚刚擦过的地板上。 流年不利! 软风气氛的把手里的抹布扔到一边,一脚把茶几踢飞了起来。 ‘嘭。’“哎呦喂。”千弋捂着脑门哀嚎一声,蹲了下来,“什么情况啊这是!不欢迎你说一声啊!” 牧师先生刚刚打开门,想要进屋,就被飞来茶几给打了回去,“软风,我看透你丫的了!” “滚!”你丫的?又是你丫的!侯爵叉着腰,大吼一声。 “呀呵!”千弋一听,气就上来了,“我就偏不走了。”说着,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第二卷·准备·人界·完—— 第三卷:刺杀·慕斯那尔 叁拾捌 “到底有什么事。”软风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千弋。 “我只是来看看你。”牧师摊了摊手,然后继续玩手中的《圣经》。 侯爵大人用脚把地上散落的瓜子仁拨到一边,重现坐回到沙发上,看着一边的牧师,“你以为我是傻瓜?” “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但是人家都说,连按中的男人是弱智,我只是想测试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千弋无辜的眨了眨眼镜,然后挑着眉,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笑得意味深长。 软风愣了一下,随后送给对方一对凶狠的眼刀,“你或许很闲?” “不,恰恰与你说的相反,我很忙,忙的焦头烂额,可是看看你,却还是在这里悠闲地和小人调情,好吧,虽然据我观察结果并不怎么温馨。”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开动一下你那个被初恋糊了猪油的脑子。”千弋在心中饭了无数个白眼,“你把我们的合作方案跟米田共一样的排出体外了么?” 软风嘴角抽了抽,好吧,这事还真忘了。 ****** 时间总是在你忙碌的时候过得飞快,倚陌和威尔森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了那块地图上面,事实上,他们拼出了好几种方法,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谁也说不清楚,软风帮他们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很慷慨了,本来人家家族的事情就不需要他们插手,现在这种状况只不过是为了双重保险。 两个人一边研究地图,一边还在谋划逃跑路线——媳妇娶进门,媒人扔过墙这种事情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历史上冤死的最不乏开国功臣,虽然说软风不敢直截了当的安放罪名,但是,谁知道在干掉老秃驴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发生什么‘意外’。 人心叵测,不得不防。 殷彭作为斯姆维拉家的当家人,并不参与这次宴会,而作为代表的威尔森特则是作为‘使臣’到访,这一点,倒是很像古代的中国。 倚陌这几天都在专心致志地投身于各种拼图工作,当然,还有逃跑工作。 威尔森特对赵瑜的调查过程并没有保密,事实上,基本上所有的消息都是第一时间给了倚陌,对此,倚陌表示将信将疑——谁知道这些消息是不是假的。他可以不向威尔森特隐瞒自己想要找到赵瑜的意愿,但是没有办法相信一个想方设法困住自己的血族中的纯血贵族所提供的信息。 不是不信任,而是,有些时候,人心隔肚皮,越是知道威尔森特对自己的感情,越是会想,他究竟为什么要帮助我逃离这个世界。 他想不出答案,所以选择沉默。 威尔森特当然知道倚陌没的想法,他介意,但是选择理解,他们相处的时间还太短,有时候威尔森特也会想,他的心动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他对倚陌的感情,到底又是什么。 这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一些的占有欲,一些的控制欲,一些的色情思想,一些的孤独寂寞。 怎么看来看去,这都像是两个单身太久的人的寂寥擦枪走火,看起来总是离真情实感有些飘渺的差距。 床,依旧每天都上。爱,依旧每天都做。谁都没有戳破中间这层纱。互相说情话,那又怎么样?两个人都是情场老手,说出那些话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随意。 说者无意,听者,或许也是无心。 话虽如此,但是两个人对于现状还都是很满意的,最起码很轻松,两个人之间也足够忠诚,没有什么吵闹,而且马上就要来临的巨大考验所带来的压力,也有了发泄的出口。 这样很好,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就像是经常说情话的炮友,和平而亲密稳定的在一起,两个月,在他们过于漫长的生命力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插曲。 “准备的怎么样了?”房间门被推开,殷彭环胸靠在门上。 “不怎么样。”倚陌帮威尔森特整理领带,头也不回的冲身后的人说。 威尔森特没说话,伸手,帮面前的人整好衬衣领子,让脖颈处的吻痕清晰地露了出来。 殷彭看这威尔森特下意识的动作,勾起的嘴角沉了沉,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好了,你们演戏演上瘾了么?赶快出发吧。” 殷彭转身离开,不疾不徐的步伐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敲打出声音,就像是摇摆不定的钟摆,随着命运的齿轮,坚定地转动着。 “不用担心。”威尔森特看着停下手中动作垂下眼的倚陌,把人揽到了怀里。“事情很快就可以搞定的。” “我知道。” “我会帮助你,任务会很顺利。” “我知道。” “倚陌……” “我知道。” ‘嘭’!一股巨大的推力把倚陌按在了衣柜上,男人还没有来得及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而呻吟,一个霸道的冰冷的嘴唇就堵住了他的声音。 “唔,嗯……”被对方占尽先机的倚陌已经失去了肉搏战的主导权,只能无奈的扭了扭腰,象征性的推阻了一下,就放弃了。 刚刚穿好的衣服两三下就被扔到一边,倚陌刚刚用心整理了半天的领带现在牢牢地绑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喂,要出发了。”倚陌喘着粗气提醒着头埋在自己颈窝里的人。 威尔森特置若罔闻,嘴唇继续向下。 “喂喂。你们家Boss会杀了我的。”倚陌笑着,似真似假的抱怨。 “他不敢的。”威尔森特直起身子,两手一环,就把面前的人轻而易举的抱了起来,扔到一边的大床上。“晚一会再去也无所谓。” 倚陌看着爬上床亲吻自己腹肌的男人,笑了,“就一会儿?” 威尔森特听着男人软绵绵的挑衅,但笑不语。 命运的齿轮,吭吭吭,地往前走,但是人们,却有权利,停下来,享受生活。 ****** 慕斯那尔家族的城堡灯火辉煌,整个宫殿都被刷上了金黄的颜色,猩红色的地毯铺满了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前厅灯火通明,不断有不同种族的血族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华丽的贵族车在蝙蝠侍卫的牵引下,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炫目的风景线。 城堡的主人站在华丽的大厅里,看着已经装饰好的舞池,嘴角勾起笑容。 今天,是他四百岁的生日庆典,沉寂了多年的血界注定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但是无论过程怎么样,海洛德都知道,他会活下去,他会的。 就像当初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与传教士的圣战,又有惊无险的幸存于与猎人的血拼。 他是大难不死的血族,月神都宠爱着他,血族内斗?可笑的厉害,愚蠢又无知的后辈竟然想想从他的犬牙下抢走食物,简直幼稚天真到令人发指。 殷红的嘴角勾起,一双眼睛里蔓延着血红的贪婪和欲望。这里是他的城堡,这里是他的世界,而他,则注定成为血族的主宰。 环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一个都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但是却千篇一律的想要破坏掉自己的族纹。 这些人以为自己是什么? 贪睡的老虎今晚就要觉醒,你们这些自投罗网的无知小辈,就让我在四百岁生日的时候,接受你们真挚的好意。 即将成为整个血族的主宰,还有没什么礼物比这更能让人感动得痛哭流涕么? 颤抖着双手,轻轻的捂住自己的脸,海洛德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亲王大人,客人到得差不多了。”森特年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海洛德放下双手,已经是一个沉稳而内敛的中年绅士。 “那么宴会开始吧。”淡淡地吩咐下去,海洛德抬脚,迈开步伐走下楼梯。 两扇巨大的木门缓缓拉开,灯光一下子突破屏障冲了出去,一霎那将前院也照得明亮。 越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就越是向往光明的生活。血族总是会在重大的节日把家族主宅的城堡打扫的干干净净,用金色的火焰将整个空间都照亮。用自己的能力,模拟日光,好像自己与人类那个种族并没有什么不同,好像千万年前,血族不曾受到神的惩罚,被贬入无限的黑暗。 客人们接二连三的进入会场,海洛德得体的穿梭在各个家族的使者之间。 一切,才刚刚开始…… ****** “开始了。”女人的声音像清泉一样沁人心脾“是的,主人。”莫拉特的声音里面都带着迷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刚刚沐浴完,全身还滴着水的女人。 “莫拉特,你不去么?”索菲亚慢慢地走了过去,双手环上了男人的脖颈。 深深地咽了一口口水,莫拉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会在这里陪着您。” “不,不用,莫拉特,你必须去,但是,在这之前,你有别的事情做。”抬起一只腿,架在男人精壮的腰上,索菲亚笑得像个天使。 叁拾玖 倚陌和威尔森特不可避免地迟到了,两个人到的时候,整个宫殿灯火辉煌,显然已经开始有一阵了。 威尔森特跟倚陌两个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只有少数几个人投来一份打量的目光给倚陌,然后就各忙各的了。 “我以为你很受欢迎。”倚陌从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打趣地说到。 “原来一直是,不过现在全血界都知道我是个有夫之夫。”丝毫不避讳地揽过倚陌的腰,紧紧的箍在身边,恶劣地在那纹理精致的腰侧肌肉上揉了一下。 本来就有些酸软的肌肉被这么突然袭击,即使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远远胜过往日,倚陌还是忍不住腿软了一下。“你真有意思。”男人咬牙切齿的站好,用胳膊肘狠狠地往后撞了一下。“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女人。” “不,绝不会有人这么觉得,你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听着倚陌特有的有些软的声音,威尔森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找了一个荷尔蒙分散器——那种好像懒洋洋,却又温和的男声,把本就长得绅士优雅的男人衬得温和有理。 即使威尔森特知道,自己怀里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教养优良的贵族,也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 倚陌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男人,男女通杀,无论是温和还是痞气,在他身上都能找到一种和谐。 或许这就是血统与生长环境联合作用下的结果? 吸血鬼用他的容颜迷惑人类,进行猎食,猎人同样是用容颜,迷惑吸血鬼。 与生俱来,真的是一种神属性。相生相克,都是神的安排。 两个人相拥走进舞池,在人群之中穿梭的海洛德收到了森特的信息,举着酒杯赢了上来。 “哦,好孩子威尔森特。”中年男人张开双臂,每一个笑纹里都充满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你真是越来越英俊了,不介绍一下一旁边这位么?” 倚陌没有打量今晚第一次向他们打招呼的人,很好的关注了自己的眼睛,只是微微一下,点了点头,等待伯爵大人的介绍。 “这是我的伴侣,倚陌。”男人把倚陌稍微往前面推了一下,“这位是跟我父亲关系很好的一位叔父,是慕斯那尔家的族长,也是今天的寿星。” “亲王阁下您好。”倚陌柔软温和的声音在黑暗的夜里就像是一道安眠的浅唱,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即使是见过千千万万人的海洛德,都不禁在听到的一刹那感到一阵舒心。“很高兴见到您。” “虽然威尔森特从小就是一个不让人放心的小混蛋,但是他的眼光一向很好,你很优秀。”海洛德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轻轻举杯吹了一口酒。倚陌当然很自觉地也喝了一口,动作有礼而大方。 “希望你能在我的宴会上玩的开心。”海洛德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看向两个人的眼里充满了疼爱,语气也和蔼可亲。 “我们会的。”威尔森特就着倚陌的杯子,饮尽了里面的香槟,搂着倚陌就向放着食物的地方走。“你或许应该吃点什么,从早上起你就没有吃饭。” 伯爵完全的忽视了站在一边的海洛德,对于他来说,刚刚的应酬已经够了,太多的礼节不适合他,那些恶心的场面话一向都是殷彭那家伙的拿手戏,他到这里来,只不过是为了完成那个该死的有关家族存亡的任务。 扭头看着比自己低一些的倚陌,威尔森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 “你刚刚这么走开可以么?”倚陌环视着四周,努力的把这个城堡他所能看见的样子与那些该死的地图残片作对比。 威尔森特接过一个女人从晚礼服的胸口摸出来的一张房卡,无所谓的撇了撇嘴,顺手插到了倚陌的西装口袋里。 “嘿!这可不是垃圾桶,麻烦你拒绝的话就不要接。”倚陌翻了个白眼,把东西逃出来随手放在路过侍者的托盘里。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的爱人是多么有魅力多么抢手。”捞过人就在他的侧脸上很亲了一下,‘啵’的一声清脆的在倚陌的耳边响起,“这样你才能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猎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顺出威尔森特胸口口袋里的手帕,使劲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就你这种活了两百多岁的老头子?我还年轻,没有想要为一个年龄将近我十倍的老头子要死不活。” “该死,你说的话就不能像你的声音一样温和柔软一些么?”威尔森特皱着眉头,看着对自己翻白眼的某人,心中格外郁卒。 倚陌赢得一局,按着‘打一棒子给个糖’的原则,往男人怀里靠了靠,微微扬起脸,凑着威尔森特的耳廓,道,“谁让我的性子跟你焦躁的分身一样坚硬。” 威尔森特愣了一下,随后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张专门涂了口红来遮掩唇色的唇瓣。荤笑话?听起来不错。 “该死,我的口红。”倚陌赶快推开了男人,“这个牌子很贵的。” 威尔森特不以为意的笑了,“我给你买一集装箱。” 正在仔细的检查口红的倚陌顿失态了一口气,看向那个此时正神采飞扬的血族,无力的翻了一双白眼。他是弱智吗?他是弱智嘛! 宴会不会持续多长时间,事实上他们的时间也并不多,约好的西点区见面的软风还没有来,倚陌和威尔森特只好等。 他们是陌生的外来者,盯着他们行动成果的人太多了,海洛德虽然在位时间长得让很多人都觉得烦躁,但是他的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不是没有比她更优秀的人,但是却没有比他更深得人心的。 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来上位,在这个大家都伺机而动的时候,多少人希望有外来者解决掉那个男人,他们再捉住外来者,然后来一场痛哭流涕的交接仪式。 血族,跟人类,数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使得心态都趋向一致,这很正常。只不过,这里的欲望更加血腥。 “他们来了。”在吃下第三块黑森林蛋糕的时候,威尔森特为倚陌递来了一杯果汁,顺势说到。 丫蛋是威尔森特的侍卫长,两个人之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契约存在的,虽然倚陌一直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在分开的时候互相传递方位信息的,但是这简直就比GPS还要给力。 咽下嘴里的东西,倚陌抬眼顺着威尔森特的视线望去,只见软风一袭古欧洲的礼服,带着一个身材娇小,面容清秀,但是表情不怎么开心的……平胸……女孩子? “丫蛋看起来过得不错。”威尔森特勾起左唇角,眼睛里面的幸灾乐祸闪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倚陌看着穿着洁白的小高跟的……丫蛋,顿时感觉有一种‘你是干了多少辈子的缺德事啊喂现在找这么一个不护短的主子’的感慨。 “你不管么?”倚陌抽了抽嘴角,看着一脸兴味盎然的威尔森特。 “嗯?”伯爵大人茫然的回头,“管什么?” “……”你的侍卫长正在被调戏啊,以后这事传出去你的脸面就当屁股使了啊。倚陌心里面默默地碎碎念。 威尔森特扭头端起倚陌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橙汁,不以为意的解释道:“这是他们夫妇之间的情趣,宝贝你年龄不大为什么却这么死板。” “……”倚陌看着男人手中的玻璃杯,一脸平淡地再次腹诽:这是有‘喝别人剩下的症候群’么? ****** “怎么了?”软风一脸正经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伴’。 丫蛋咬碎一口银牙,挤出一个如菊花瓣灿烂的微笑,呲着尖尖的犬牙,温柔的回答:“没事。”刚说完,就左脚绊右脚,右脚再绊左脚地往前扑去。 软风非常‘碰巧’的被撞了个满怀,‘无奈’又‘宠溺’的搂着身上人的腰,把人扶好。“宝贝,我知道你急,回去再满足你。”侯爵的声音并不大不小,但是没有刻意压低,回荡着轻音乐的大厅虽然有人在攀谈,但是这种情况也足以吸引一部分的人注意。 一部分人里面当然包括斯姆维拉家的代表及其伴侣:威尔森特:看吧,我说了,夫夫之间,情趣很重要。 倚陌:…… 丫蛋看着周围人那种有挪揄有好奇的打量,别说耳朵尖了,就连脖子根都是红的。 满足你妹!满足你弟!满足你全家! 丫蛋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侍卫长,决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想到自家老大的任务。所以某只在这个喜庆的坏境中,做出了害羞的表情,低着头沉默不语,努力的把那口涌上心头的处子之血咽回去。 “走吧,去找你们家BOSS。”软风觉得现在的生活非常的多姿多彩,生命什么的,长生什么的,简直是,太令人愉快了。 肆拾 “看来你和你的女伴的关系很不错。”威尔森特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调笑着说。 丫蛋一听,怨气横生,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挤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倚陌看着脸部肌肉抽搐的丫蛋,想说:宝贝,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大晚上怪吓人的。 想是这么想的,倚陌最终还是非常绅士地略略点头示意,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自然而然,像是这么笑过成千上万次。可事实上,威尔森特清楚,这个猎人的本质跟现在眼前这一切连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比起伯爵大人和夫人还是差些。”软风客气的回话。 夫人?倚陌听着这个称呼,眼睑微垂,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称呼,不是么? “一会儿亲王大人会发表生日感言,天知道他都已经准备多久了,我想他一定会换上那身用纯金线绣边的、点缀着水晶的纯白色西装——他一向强调自己的心态很年轻。”软风装作神秘地说着,眨了眨眼睛,那是让女人着迷的幽默感,配上他英俊的外表,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希望那份感言不要像他准备的时间那样长。”倚陌也在一边打趣道,威尔森特没说话,但是脸上的情绪显示着他对这个话题也十分的感兴趣。 “哦,不,你想知道内幕消息么?实话告诉你……”说着,软风就跨了一步往倚陌这边靠,本来腿软靠在他身上的丫蛋一个不注意,直直的就向旁边倒去。 本来这点程度绝对不算什么。作为斯姆维拉家的纯种伯爵的侍卫长,这点程度的突发事件他完全可以应付的来,当然,这条定理在他穿着紧身晚礼群,脚踏三寸高跟鞋的情况下完全不适用。 ‘哐’——这是丫蛋撞到了长条自助餐桌上的声音。 ‘哦’——这是被刚刚的声音惊到的人们的低呼。 事情变得有些糟糕,刚刚还‘娇羞’地靠在侯爵大人身边的小萝莉此刻正狼狈地坐在地上。 擦擦擦擦擦!丫蛋在内心咆哮,表面上却只能委屈茫然地坐在那里。 “没事吧。”软风赶快蹲在一边,关心的询问,双手在‘女伴’身上摸索着,着急的查看对方有没有事。 装装装!你丫的就装吧!丫蛋愤恨地想,却只是咬了下唇委屈的低下了头。 “都是我不好。”软风的声音里面透着温柔和心疼,眼神里面的自责都快把丫蛋淹死了。 尼妹的,你怎么不去拍电影啊影帝!周围渐渐的围上一些人,或者议论或者关心,丫蛋只好配合影帝,努力的做好一个‘女’配角。 威尔森特淡淡地看了倚陌一眼,对方无力地撇了撇嘴,把杯子里的橙汁喝干净,杯子放在一边。转身,看着威尔森特,皱起眉头,“我还是去一趟洗手间好了。” 伯爵看着男人西装上的蛋糕印,“我跟你一起去。”说完,拉着倚陌的手就往一边走。 “不如去我那取一身衣服吧,虽然不一定合身。”软风叫住准备离开的两个人,“我的女伴给大家带来困扰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不需要。”威尔森特的表情里明显的有一些敌意,揽过倚陌的腰神转身就走。 “发生了什么事?”海洛德本来还在跟一个漂亮的女血族跳舞,结果就被赛门告知这里有些混乱发生。“软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软风赶紧扶着丫蛋站了起来,“我的女伴不小心摔倒撞到了餐桌,倚陌先生的衣服沾上了污垢。” 海洛德看着倚陌白皙装上的污渍,又看了看明显有些不悦的威尔森特,知道自己的面子根本就压不住这个天不怕地板不怕放荡惯了的伯爵,本来想严惩闹事者的亲王大人不禁皱了眉头——如果是对方先挑起的倒也罢了,大可以‘请’出去,但是这个头是自己这边对的人挑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个家族,甚至慕斯那尔里面,等着挑自己毛病的人太多了,虽然自己并不怕,但是还是需要谨慎行事。 “我以为,还是让倚陌先生换一身衣服的好,城堡里有裁缝,让他们快速赶制出来一件新的吧,”海洛德虽然并没有摆出义正言辞的姿态,但是语气里却带着长期上位摆脱不掉的不容拒绝。 “不需要。”威尔森特却不买他的帐,“斯姆维拉家的礼物已经带到了,我和他可以回去。” “威尔森特。”倚陌拽了拽那个握着自己手的男人,“别这样,只不过是件衣服。”说着,把男人的手拉开,转身走到海洛德身边,油污的衣服并没有削减男人丝毫的风度。“非常感谢亲王您的照顾,我希望能换一件干净的衣服。” 海洛德显然对倚陌的‘识抬举’非常的满意,招呼管家,“森特,带倚陌先生去。” 威尔森特显然很不满,两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倚陌。 “如果不放心的话,你也可以陪他一起。”海洛德非常大度的提议。 威尔森特看了一眼正用安慰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倚陌,抿紧了嘴唇,最后还是和倚陌一起,跟在了森特后面。 “还不赶快带你的女伴去换衣服。”海洛德皱着眉看着站在及面前的软风,吩咐道。 “是,亲王大人。”一把打横抱起低着头的丫蛋,软风微微鞠躬向海洛德示意了一下,在对方不耐烦的摆手中走出会场。 海洛德随即离开,立马有仆人过来安抚周围的客人。远处的舞池边缘,穿着黑色西装的血族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手举起手中的水晶杯,啜了一口里面色彩艳丽的鸡尾酒,掩住了嘴角的笑意,然后看向远处穿着服务生衣服的人。 纳威看到了男人的眼神,忍不住身体一颤,眼神中的慌张转瞬即逝,变得坚定而决绝。对男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纳威端着托盘,穿过人群,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在这个没有钟表的大厅里,时间好像静止不会流动,大家亲密的相互交谈着,几十岁的,几百岁的,觥筹交错,好像没有隔阂。 这只是表面上。 倚陌和威尔森特跟在慕斯那尔家的管家的后面,走在安静的走道里。 “这边请。”森特年轻的声音还显得稚嫩,但是一板一眼得却有了机械一样的感觉,让倚陌忍不住想,赛门那个家伙说不定也有这么生涩青葱的时候,只不过时间这把杀猪刀把他那天真磨光了。 想到这里,倚陌不知道为什么倒是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在想什么?”威尔森特看着直勾勾的盯着年轻管家的倚陌,吃味地说道。自己只不过比这小子老了不到一百岁,难道就这样被嫌弃了? 倚陌当然不知道威尔森特在脑子里是什么神展开的,耸了耸肩,觉得即使面前这位看起来跟自家的关系不怎么好,毕竟和平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这么当着面调侃人家家里的管家还是不好的,所以就随便打发了一句。“没想什么。” 所以,某个管家先生就这么被威尔森特十分坚定的定为‘拒绝往来户’。嗯,还是这个家族都不要来了好了。 “裁缝已经准备好了,请倚陌先生过去量身。”森特恭敬地拉开屋子里的一个帘子,里面坐着四五个人,都是裁缝打扮。 “很荣幸为您服务,不知道是哪位要量身?”其中一个年龄大的站了出来,苍老但是修长的手里拿着皮尺。倚陌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老人。人类? 轻轻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说什么,看着身后的威尔森特,倚陌轻轻一笑,拦住对方想要跟上去的步伐,“你还有别的事情不是么?我自己去就好了。”说着,就往进走。 听着倚陌的话,威尔森特明显愣了一下,抿紧嘴春眼神变得很俯在,终究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没有再跟上去,“我在这等你。” 倚陌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突然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让整个脸上都充满生机,男人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食指中指合并,按在唇上,然后给伯爵大人甩了一个飞吻。“小心爱上我哦,宝贝。” 厚厚的布帘盖了下来,就像是一堵山崖,挡在两个人的中间。 插在西裤口袋里面的双手紧紧地握拳,伯爵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阻碍物,却只是面无表情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转身离开。 “伯爵大人不等倚陌先生出来么?”森特年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威尔森特回头,挑起眉头,张扬一如往日,“我去哪需要向你汇报么?” “当然不需要。”软风恭谨的鞠了个躬,一丝不苟的回应。 伯爵嗤笑一声,抬脚继续走,刚走出一步,就被年轻的管堵住了威尔森特的脚步。 “这是什么意思?”威尔森特明知故问,已经松开的领带随意的挂在脖子上。 森特管家还是很恭敬,但是他还是有年轻人少不了的急躁,只是微微鞠了一躬,就双腿用力,‘唰’地冲了过来。威尔森特头一偏,轻松拉住了管家挥过来的拳头,另一只手五指合拢,黑长尖锐的指甲瞬间长出,拼成一个尖锐的锥角,由上至下狠狠地刺了上去。 肆拾壹 森特脚尖轻巧的点地,整个人快速一跃而起,凭借威尔森特桎梏住的那只手为轴心,直接翻身向上。伯爵一笑,抓着管家的手又一用力往旁边一甩,腾在半空中的人的运动轨迹被突然改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甩了出去。 ‘噌噌’,两个跳跃稳住身体,森特‘歘’地长出十个尖锐的指甲,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亲王大人说了,让您呆在这里。” “他怎么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收回指甲,有条不紊地脱去修身的西服外套,威尔森特挽起衬衣袖子,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浑身紧绷的人。“在我看来,他就是在告诉我……” “……杀了你,然后该去做自己的事情。” 威尔森特的突然近身,让森特有些措手不及,突然而至的强大的压迫感,就像是一朵巨浪,以一种坚定的气势压了过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就像是夜晚催命的咒语,带着麻醉人心的蛊惑力。 使劲全力跳出一步,稍微逃出男人控制范围的森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突然睁大眼睛。 ‘嘭!咚咚。’年轻的管家的后背被狠狠的踏了一脚,整个人直直的被跺到了地上,坚硬的大理石地面被生生砸出了裂痕,森特反弹两下,倒在地上。 “咳、咳咳。”森特吐出胃里翻上来的一口血,用苍白的手背蹭掉了嘴角的暗红色液体。 这点小伤对于血族来说不算什么,管家还是一丝不苟地站在那里,头发已经散乱,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狼狈,但是表情却很淡然,只是双眼里面透露出来的火焰旺盛的眼烧着,暴漏了他心里面的焦躁。 “你最好让我出去。”威尔森特并不打算跟这个管家过不去,在伯爵大人眼里看来,他只是来取东西的,杀人不在他的任务范畴。“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主人说过……” “好吧好吧!”听这个前奏,就知道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松让他走的。威尔森特没有耐心听他接下来的话,事实上,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早点把东西拿到然后去找倚陌——这个计划中的炮灰。 他不想让倚陌就这么容易的牺牲掉,至少他是个不错的床伴不是么? “扑哧”管家身体一震,眼睛惊诧地睁大,威尔森特抽出捅入对方身体里的手,干脆地甩掉手上粘稠的血液,“你还是睡会儿吧。”说完一脚踢开身前的年轻管家,转身向外走。 “……”胸前被开了一个大洞,虽然没有伤到族纹,但是大量的出血还是让森特手脚发软,血族如果失血过多,同样会死亡,好在他们本身的恢复力要强得多。 年轻管家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是显然已经追不上离开的威尔森特,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视线有些模糊,森特看了一眼男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厚厚的把布帘,叹了一口气,靠在墙上。 亲王大人吩咐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他再出面了——他过多的参与只能影响那个男人的计划,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多管闲事而丢掉性命。 ****** 倚陌走进布帘子,打量了一下这个密闭的空间,几个人向他问好,他也客气的点头示意,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那个拿着皮尺的男人为他量身。 猎人毫无戒备地张开双臂站在那里,任凭两三个男人在自己身上丈量着,微垂着眼,表情顺从而无害。 两个师傅,一个量上身,一个量下身,还有一个拿着一个本子记录数据,三个人配合得有条不紊,不一会就搞定了。 “可以了。”老先生淡淡的说了一句。倚陌听闻把手放了下来,就在手臂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两个师傅同时发难,一前一后,两根皮尺快速地缠了上来,然后换到对方手里,倚陌毫无征兆地就被两个人轻松地堵在中间。 得手了。 这两个人哪还有半点老人的样子,手中的皮尺迅速的交错着,使劲一拉,就能把人死死的捆在里面。 “不好!”一直在旁边记数据的人类低呼一声,在旁边挪柜子开机关的几个人一愣,马上回过头来——皮尺之间哪还有人?两个师傅没能收住力气,拉了个空,纷纷向后倒去。 倚陌的身影在一边显现了出来,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撇了撇嘴。 “能告诉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么?”男人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漫不经心的悠闲,好像他并不是被绑架,而只是被邀请去做客而已。 几个人没有说话,反而是戒备地看着悠哉悠哉靠在窗边的男人,“我对于你们这几个人类,嗯……准确的说是牧师?好吧,都无所谓,反正是没有什么兴趣,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海洛德那条命,其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教廷如果有事找我,请你们先预约。” 男人淡淡地说着,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像是还没睡醒的呢喃,透着慵懒和漫不经心,却让旁边的男人更加戒备了。 “我只是想请您帮个忙而已。”华丽的男声说着标准的中文。 倚陌转过头,看着从刚刚被打开的密道里走出来的男人,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位先生,我想我并不认识您。” “但是我很早就认识您了,猎人先生。”男人的手里捧着一本圣经,黑色的牧师袍有着金色的镶边,旁边的人看他走出来,都让出一条路。 “千弋大人。”几个人恭敬的低下头,收敛了刚刚释放的气势。 千弋?倚陌回忆了好久,都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认识这么一个人,但是看着人笃定的样子,应该是有瓜葛的才对。“虽然我才刚刚觉醒,对有些事情还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并不认为我的种族会和教廷发生什么冲突。” “当然,人类一直和猎人相处的很好,事实上我们两族之间还有过很多次的合作。”千弋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沉稳的味道,跟倚陌不同,他的冷漠隐藏得更深,在层层伪装的包裹下,密不透风。 “跟我走,我会帮你完成你的任务,你只不过需要帮我一个小忙。这很划算。”随意地翻着手中的圣经,千弋看着面前的倚陌,眼神里面的认真带着蛊惑的味道,深棕色的眼珠仿佛能看透人心。 倚陌看着对方半晌不说话,最后垂下眼笑了。 “好,我们走。” 他没有选择,无论怎么结果都是一样的,从一开始他就是个炮灰,殷彭想要在这场阴谋中牺牲掉他——在一个血族里面养一个猎人?别逗了。 所有的前提都是在他完成这件任务,并且活下来的情况下说的,如果他并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呢?如果在任务途中遭遇不测呢?海洛德是谁?是亲王,是活了四百岁,目前年龄最大的血族,可以说是血界实实在在的长老,要弄死他,凭借一个刚刚觉醒没多久的猎人? 真是可笑。那个活过了两次圣战的男人,凭他这么一个幼崽就能解决掉? 有些事情,不用明说,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怎么想,一个责任感颇重的血族亲王,绝不会为了一时之利,让自己家族的成员受到永远的威胁。 殷彭,自然也是不会的。 刺杀海洛德的目的由始至终都是假的,倚陌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提高他的能力,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拖延时间,威尔森特要拿到的东西一定很隐蔽,而它,才是真正关乎斯姆维拉的命运的筹码。 千弋在最前面带路,倚陌紧随其后,而那几个‘裁缝’则小心的跟在最后。 牧师手中的圣经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着凹凸不平的隧道,不知道路过了多少个分岔路口,一行人却依旧没有停下步伐。 “我们要去哪?”倚陌皱起了眉头。 “别担心。”千弋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在隧道中引起回声,“我们是去找软风·慕斯那尔侯爵,我想你们应该认识。" ****** 女人呆在高高的塔楼里,幸福的笑容洋溢在白皙精制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比窗外夜空中的明星还要闪亮。她赤果着身子,哼着轻快的歌,从高大的衣橱里取出一件件礼服。 粉色的?太繁杂了。 紫色的?太老气了。 把手里的东西扔掉,重新再拿。整个房间里都是扔在一边的精制的礼服,但是女人总是不满意。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的。看着几近被掏空的衣柜,女人烦闷地撑着下巴。 索菲亚此刻就像是春心初动的少女,马上就要与心上人见面的心潮澎湃被体现得淋漓尽致,那种有些期待有些害怕的感觉相互纠缠着,希望自己每一件事都能满足对方的心意,但却又拿不准到底应该怎样去做。 叹了口气,坐在床上,看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那个人。突然睁大了眼睛,愤怒像是觉醒的火山岩浆,喷涌而出。 “该死!那个畜生、杂种!”女人狠狠地揉搓着锁骨上的那一个吻痕。“贱人!他会毁了我!” 肆拾贰 威尔森特快步走在安静的走道里,殷彭给的资料很详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抓紧时间。软风说过,海洛德在演讲之前会回来换衣服,那时倚陌就要动手,在这之前,他必须搞定一切。 大部分的侍卫全都在前厅的各个角落里忙碌着,留下来的极少数也在威尔森特走过每一步的时候纷纷化成沙砾,连声音都没有机会发出。 整个过道响着簌簌的声音,月光照耀下,血族的尸骨反射出银白的光,像是一道瀑布,从天顶上落下,笼在伯爵挺拔的身影周围,像是给那个坚韧的身影照上了一层柔和的幕布。 男人快步地往前走,结界把从天而降的尘土全都隔离在外,经过一场不算激烈的打斗,衬衣不再像原先那样干净整洁,威尔森特索性一把拽掉领带,脱下西服。扔到了一个临时的结界里面——这外罩和领带可是倚陌临走前亲手为他穿戴好的,顶上似有若无的残留着年轻猎人指尖上的味道。 明明用的是一样的东西,但是威尔森特感觉倚陌身上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轻轻松松就让人觉得有种你光沦陷的危机感。那男人就像是一朵罂粟,你看起来觉得他温和无害,但是却有着让人神魂颠倒的魔力。 快速的下楼,左拐右拐,回忆着自己当初看到的资料,站在一个凹形的墙边,在一块块墙砖上摸索着,想要找到那个机关。 “不知道威尔森特伯爵大人在这里干什么?”本来应该空着的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门,软风靠在门框上看着正仔仔细细地研究者墙面的男人,嘴角上扬,眼神中却是一种危险的压迫。 如果吃这一套,威尔森特就不是他了。 淡然的转过身 ,看着双手环熊看着自己的侯爵,一脸的淡漠,完全没有被当场抓包的尴尬。“我只是想来去点东西。”威尔森特的话直白而又干脆。 看着眼前人的毫不掩饰,软风倒是觉得有些麻烦——不怕他掩饰,就怕他这么简简单单坦坦荡荡。 如果男人掩饰了,自己大可以找个借口把人请到宴会厅里,但是现在男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了个明白,自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么,不惜一切阻止他。 前者显然不可能,虽然自己早都已经受够了那个老不死的压迫,但是这并不代表者他可以容忍别人在慕斯那尔家族的利益上扣油水。威尔森特要找什么,他心知肚明——那东西一直牵制着斯姆维拉家族的发展,才使得在血界,慕斯那尔能和对方的实力微妙的平衡。 “那个东西留在这里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软风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制住眼前的血族,尤其是当人家的侍卫长尖锐的指甲地在自己胸口的时候——那不是纯种的血族,他的族纹在胸口,背后那个人的目的显而易见,不知道为什么,软风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老大,快点。一会夫人那边该麻烦了。”丫蛋的声音向他的外表一样年轻而有活力,这让软风不禁想起他们在一起的这将近一个月的生活,那个用这样活力俏皮的声音跟自己斗嘴,皱着一张可爱的还带着一些婴儿肥的笑脸,怒瞪着自己。现在呢,他没有那么多的表情,只是平静又淡然地提醒着自己身前的男人,而自己呢? 这感觉真的很糟糕。 苦笑一下,软风无奈的摊开两只手,靠在一边保持沉默,垂下的眼睑遮住了里面的自嘲。 丫蛋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侍卫长,虽然他又抽又脱线,但是却不能否认,他忠心而且有能力。软风知道,软风一直都知道,但是现在,当自己和威尔森特站在对立的立场上的时候,这个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方,他还是感觉很失落。 为什么要失落呢?他对丫蛋来说又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个不断压榨他的路人罢了。 威尔森特还在墙上摸索着,丝毫不介意吧毫无防备的后背暴漏在软风的视线里——虽然他肯定丫蛋不是软风的对手,但是他同样肯定软风现在不会插手。 你要问为什么…… “Boss……”丫蛋轻轻叫了一声,威尔森特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无力的暂停了手上的工作,跟着软风和丫蛋一起闪进了卧室里。 血族沙画后的残余物并不会存在多久,伯爵并不担心一路上的屠杀留下痕迹。更重要的是,那个人一定知道这一切,很多事情,你想得到,别人未必想不到。 所以当初殷彭给的行动安排只有四个字:见机行事。 软风跟着他们走进屋子,等到楼道里的脚步声消失后,无奈地看着神情戒备的丫蛋,“你能把手放下来么?” 丫蛋没吭气,依然架在那里一动不动。 “……”软风突然笑了,“我告诉你们那个东西在哪,把手放下来。” 丫蛋犹豫地看着威尔森特,伯爵大人爽快地给了个眼色,“为什么要帮我们?” “谁知道呢。”看着比自己低半头的丫蛋,软风语气相当轻快,或许我只想知道,如果没有了那个东西,慕斯那尔家会怎么样。 说着,走进浴室,扭头看着后面的威尔森特:“把这堵墙拆下来。” 威尔森特挑了挑眉,用手抚上眼前的石砖墙壁,咬破另一只手的拇指,展开结界,把整个屋子罩了起来。一层隔音结界,足够外面听不到这里的动静了。伯爵大人一拳打过去,墙壁发出‘咚’的闷响,却只是震了震,没有动。伯爵想了想,往后退了几步,一把抓住正在发呆的丫蛋,一个使劲就给扔了出去。 “啊!”一声嘶吼惨绝人寰。丫蛋作为人肉炮弹成功的轰开了藏着任务奖励的铜墙铁壁。 软风愣了一下,急忙冲进了废墟里。“傻小子你没事吧!” 威尔森特没有管那两个人,直直的往那个看起来是个通道的地方走。 ****** “你明明说我们要去见软风。”倚陌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无奈的说道,他不知道他到底应该为现在这个局面说些什么——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照射着他印着奶油的脏兮兮的西装。 千弋万千没有一点撒谎的尴尬,“事实上,前面左拐小区就是他在人界的住址……之一。” 倚陌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从那个九曲十八弯的地道里一钻出来,就是一个睡着一窝流浪猫的脏巷子。“难道教廷想要通过这个……密道(?)潜入血界?” “不,这是专门为了把你弄出来才挖掘的,绝对新鲜出炉。”千弋拍了拍牧师袍上的灰尘,将手里的《圣经》架在胳肢窝底下,抬脚向前走去。 真丝衬衣和单薄西装在深秋的的时节中显得有些单薄,跟旁边裹着厚重羽绒服的人们相比,有些违和感。 无奈地跟在牧师身后,一行人灰头土脸的走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倚陌觉得有些气短——瞧瞧人家看乞丐一样的眼神,大哥你不能想个别的办法出来么。 不知道威尔森特的任务顺不顺。穿着被泥土弄脏的皮鞋,踩在干净的水泥人行道上,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从自己刚觉醒,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总觉得有一种特殊的感觉,那种说不出参杂了多少杂质的雏鸟情节,总让他情不自禁地在这种无助的时候想起他。 无论是那次家族血宴的时候,还是像现在这样,明明知道男人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可能根本顾及不到自己,但是心底里面还是相信,如果他有危险,那个骄傲的伯爵就会出现。 即使…… 想起那次纳威的事情,倚陌还是觉得心里发虚。 那个男人没有来得及赶到,但是,却在自己失血过多的时候愿意用自己的血液来救醒自己。 早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慢慢孕育在心底,等待一个时机,然后势如破竹地冲出来。到时候,倚陌也想知道,他到底要用什么来欺骗自己。 ****** “事情办得怎么样?”海洛德走回自己的房间,脱下身上的衣服,准备换上那件尽心准备过的衣服。 森特忍着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伤痛,笔直地站在那里,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切都在按您的预料发展。” 男人嗤笑一声。 那些人,自以为聪明,想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却不知道机关算尽,仍有黄雀在后。 “就随着他们去,我倒要看看,优胜劣汰之后,到底给我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不疾不徐的接过旁边递来的一副,有条不紊的换上,转身,看着一旁谦卑的年轻管家,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你会成为血族优秀的管家,我会见证你的成长。而现在,你将见证,血界最伟大的唯一的超级家族的称霸,而我,将是第一个,最伟大的亲王。” 肆拾叁 倚陌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带到教堂来。 看着眼前庄严的哥特式建筑,突然觉得,或许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都对这种尖锐而带有撕裂感的建筑有着一种执着。消瘦高耸的墙壁,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指向天际,像是要挣脱这世界的束缚,得到无上的自由。 自由?倚陌轻笑了一声,打量着高高的穹顶,在心里自嘲。 自由?那是什么。 没有什么东西是自由的,你只能在自己的局限里努力获得快乐,这世界上太多人想要用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利,来展现自己的地位与名利。他主宰者别人的惩赏,却也被虚荣紧紧束缚。 “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人们在这里祷告,在这里忏悔,声泪俱下,寻求精神寄托。信仰是一种力量,越多的人信仰神,教父们的能力就越强大。 能力存在的必要到底是什么? 在他背上的那个金色的印纹已经渐渐的不再疼痛。身体里面所孕育的力量,却还是在一点一点的积累,有些反复无常的梦境,还是会在深眠中出现而他自己到底是谁,倚陌却始终不够明白。 “你都知道些什么呢?”看着空旷的教堂,倚陌随便地坐在了椅子上。头微仰着,注视着高大的十字架,还有十字架上隐忍着痛苦的男人。 千弋虔诚地画了个十字,转过身来,看着倚陌,挥了挥手,其他的人都离开了。 被清场的教堂,疲惫的猎人,还有捧着《圣经》的牧师。这似乎不是一个让人觉得欣喜的场景,尤其是当他作为一场谈话开始的时候。 “让我先来了解一下,你都知道些什么。”男人的声音里面透着些仁慈,他或许就是用这样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蛊惑着那些教徒,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悲哀和罪孽。如今,却用在了他的身上。 倚陌轻笑了一声,起身离开椅背,胳膊撑在膝盖上,双手捂住眼睛。 “杀戮,尖叫,绝望,死亡,毁灭……还有重生。”温软的男声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恐惧,没有惊慌,甚至没有烦躁和不安。 千弋抿了抿嘴唇,合上手中捧着的圣经。 ****** 漆黑的走道里没有任何光亮,但是这对于血族来说,只不过是很暗而已,威尔森特看着眼前隐隐约约的景象,依稀辨别着眼前的东西,丫蛋尽职尽责的跟在自家BOSS的身后。 软风在最后,看着那个灰头土脸的侍卫长咬牙切齿——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死皮赖脸呢?人家都把你那样了,你现在还这样! 侯爵得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始终觉得压在心头一股无名火,烧得他心烦气躁。 “到头了,就是这儿。”软风的声音有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刚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但是其他两个人现在根本就无暇顾及他的反常,全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尽头的墙壁,上边有一个支架,一个老旧的金属盒子静静地放在上面,像是被时间遗忘了,被附上厚厚的灰尘。 “为什么?”威尔森特没有去碰那个盒子,只是打了个响指,指尖上蹿出冷蓝色的火焰。 “什么为什么。”软风皱着眉头,躲避着伯爵的问题。 威尔森特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无形中释放出来的压力,让人不由得的心中开始变得慌乱。 软风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伯爵,那双灰眸像是能窥进他的灵魂深处,好似一根钉子,牢牢地钉在他的身上,令人不寒而栗。侯爵努力的保持着镇定,避开是限免的暴漏了他的心虚。 “这不是你想要的?我给你,倚陌帮我解决掉当家的,我软风如果成功的接手慕斯那尔,那时,慕斯那尔就和斯姆维拉两清了,这也是我想要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威尔森特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血族,再一次问。 沉稳优雅的声音就像是华丽的大提琴,在无限的黑暗中奏出一曲催命的乐章,美丽而又令人绝望。 软风没有说话,双手插兜。他不用看,都知道,现在的丫蛋一定等着他那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愤怒地看着他。他做错了什么么?他有什么错?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丫蛋现在对自己的提防和戒备,他就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舒畅。 为什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他做什么错事了么?这难道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么?他帮着他们走到这一步,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这样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为什么好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这不是你们想要的么?”软风的声音里面有些愤怒,突然抬起的眼睛里面弥漫着红色的血光。 “倚陌在哪里?”威尔森特换了个问题,语气依旧冷静平淡,就好像刚刚自己的问题是多么的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你竟然绑架了二傻子!”丫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侯爵,忍不住惊呼出声,“你竟然和那个老不死的秃驴是一伙的!” 该死!真他妈的该死!软风紧紧地攥起拳头,两颗锋利的犬牙呼之欲出。瞧啊,那个丫蛋的语气,自己在他的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 软风突然想要大笑,但是却只是落寞的低下了头,双手无力的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旁。 “他在人界。”男人无力地靠在墙上。“你放心,他只是去了教堂,并不在这里,海洛德的人并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教堂?男人愣了一下。像是想了些什么,转身,拿过架子上落满了灰尘的盒子,随便的擦掉了上面的污垢,打开,取出里面眼珠大小的墨蓝色的珠子,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看着血液被快速的吸收进去,才把东西放在了口袋里,抬步往外走。 丫蛋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搞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急急忙忙的跟在威尔森特后面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返回来站在软风的面前。 “你还想说什么?”软风挑着眉,眼睛里面的伤悲被一层厚厚的嘲讽所掩盖,丫蛋看着里面的疏远,心里面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你没有伤害倚陌和BOSS,对么?”男孩纸清脆的声音在黑暗的甬道里响起,带着一种期盼和恳求的语气,让本来愤怒的软风突然有些心软。 “我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事实上软风要接手慕斯那尔,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伤害倚陌和威尔森特——他需要盟友,需要让斯姆维拉欠他一个恩情,这样即使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也总有一个强势的家族不会那么光明正大的落井下石。 “我相信你。”丫蛋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多,人家都说,情商和智商两个都好的人太少了,而丫蛋明显就属于感情用事的感性分子,他只要听威尔森特的吩咐做事就好了,剩下的决断和思考,全都有该干它的人去做。 软风僵硬地站在那,男孩软软的嘴唇印在他的唇角,轻轻一下就重重击在了他的心头。 ‘咚咚咚’,失调的心跳声在两个人的耳边炸响,丫蛋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就赶快跑出去找自家的BOSS了。只剩侯爵一个人,呆在漆黑一片的甬道里,愣愣的睁大眼睛,再回头时,已经捕捉不到那个‘罪魁祸首’的身影。 哦,天哪。 右手附上胸口,感受这里面慌乱的节奏。软风闭上眼睛靠在简陋的石壁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 纳威穿过后厨,丢掉手中的托盘,来到后院,想了想,屈膝一跃,弹跳两三次,翻身跃进后楼,小心快速的往前走,直到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男孩咬紧了嘴唇,决然的推来了那道木门,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 倚陌呢? 纳威本来想好的千遍万变的说辞,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取代。 不可能,‘父亲’现在应该正在等待裁缝做的衣服才对,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干掉那几个舞弄绣花针的家伙,然后带着倚陌去…… 可是现在,倚陌不见了…… 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纳威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相信其实倚陌还好好的呆在这里。慢慢地走向那个厚厚的布帘,颤抖着手轻轻地撩开。 翻倒的桌椅……落在地上的皮尺……裁到一半的布料……没有一个人。 不!不可能!她应该还相信我,不然不会让我来找他。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舞会现场,那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嘲弄的眼光,纳威觉得他又感觉到了那个将近两百年不曾体会到的寒冷的感觉——毛孔收缩,汗毛倒立,冷汗顺着脊柱,向下滑落。 “看来你把事情搞砸了。”男人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纳威一惊,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那个血族环胸靠在墙上,“那你把人弄丢了,主人不会放过你的。”莫拉特嘴角邪邪的扬起,一把抓住不断退后的纳威。 “我想,主人应该想要听你亲口解释。”男人笑得非常得意,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可怜的垂死挣扎的蟑螂——厌恶又嘲弄。 肆拾肆 海洛德换好了衣服,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里面的男人,自己都忍不住赞叹——瞧啊,这将是最伟大的血族亲王。 男人扬起嘴角,步伐轻快地走了出去,“森特,你觉得那群小家伙玩的怎么样了?真是担心我的生日宴会时间不够长 ,事实上,为了让他们能够玩得尽兴,我特意准备了一份长达四个小时的演讲,你说,像我这么宽容有慈爱的长辈,他们为什么就那么的不识好歹呢?” 森特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没有表情的微垂着头,他知道,亲王大人想要的并不是他说出口的答案,男人只是想说一说,感慨一下自己的伟大和别人的渺小,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得到答复的意思,因为男人心里清楚——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想要得到的那一个。 宴会还是在悠闲的举行着,个别人的离场,对于这个几千人的聚会来说,并不能引起什么波浪,觥筹交错之间,勾心斗角之时,所有的人都在蛰伏,在等待,而爆发,随时可能来临。 ****** “猎人一直都是一个数量相当稀少的种族,但是,以前并不像现在这样,数量甚至比珍稀动物都要少。 “就像血族,人类,或者其他种族一样,猎人也是有很多家族构成的,他们相互制衡,拥有各自独立的空间,而每个族的首领,并不是优胜劣汰或者血脉相传,而是由继承‘血缘’的人来担当。 “这些都是教廷的少有的记载上显示的,‘血缘’到底是什么,我们人类并不清楚,但是却知道,猎人中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血缘’的继承者了。没有了继承人的猎人社会,开始变得动荡不安,太多人想要拥有权利和地位,所以不可避免的,终于在三百多年前爆发了动荡。 “那场动荡非常惨烈,由于猎人本身的体制问题,厮杀几乎是在不眠不休地进行着,大量的伤亡需要救治,连带着,作为食物和最佳补血剂的血族,也遭受到了波及,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血界,除了海洛德,基本上没有年长的血族。你要相信,这绝对是一场屠杀,对于猎人,对于血族,都是一道深深的伤疤。”千弋说着,垂下眼,却挡不住视线里面的惋惜。 “我并不认为血族的大量减少会对人类,或者说明白一点,会对教廷带来什么影响。”倚陌淡淡的侧过头,一只手撑着侧脸,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牧师。 千弋打开手中的《圣经》,随意的翻了几页,脸上的慈悲一早已消失殆尽,留下一个严谨俊美的侧脸。 “有人想要找到‘血缘’挑起再一次的战争,这会使更多的人类被迫接受‘初拥’甚至‘半初拥’,成为血族,或者吸食血液存活的、只能听从‘父亲’指挥的没有理智的怪物。 “猎人的战争,牺牲的是无辜的血族,这点我们可以不管,但是血族为了反抗,牺牲的却是人类,对于这一点,我们无法坐视不管。”千弋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倚陌。 “但是很抱歉,我并没有搞明白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倚陌还是一脸平静,看着千弋的眼神甚至连多余的波动都没有。一双深墨色的眸子倒映出牧师严肃的脸庞。“你说了这么多,跟我有什么关系?” 千弋看着眼前这张毫无破绽的脸,移开目光,看着手中摊开的书,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书页,像是在思考着着什么,最后下定决心一般的翻过一页。 “斯姆维拉家的亲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从慕斯那尔家,夺回很多年前被当做联盟誓物送给对方的吸血石——那个东西在吸收了亲王血液的时候,配合吟唱,会张开一层结界。而那层结界可以有效的防御猎人的进攻,不过每次张开,都要以亲王的生命为代价。 “威尔森特,正在偷那个吸血石,而慕斯那尔家那个狡猾的老狐狸,绝对不会放任这么宝贵的东西,在进入自己口袋之后被顺走。” 千弋的声音还是有条不紊,但是嘴角却扬了起来。“现在,这件事情跟你有关系了,我猜得对么?” 倚陌的瞳孔收缩了起来,一直以来都很柔和温润的眉眼也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势,“的确跟我有关系,所以非常抱歉,我的去看看我那个正在地狱里历练的亲爱的,所以就不奉陪了。” 千弋看着身边的男人站起身来抬腿欲走,到没有阻止,‘啪’地合上手里的《圣经》,靠在椅背上轻轻地笑了,“你知道怎么回血界么?”淡淡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愉悦,“那条路我已经让人封了。”说完,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中金光流转的猎人。 ****** 女人光着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洁白精致的脚掌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美丽得像是珍宝。 “他呢?”女人侧坐下来,一手撑地,一手温柔地抚摸着男人的眉眼,眼神中透出浓浓的爱恋,“我亲爱的纳威,他呢?” 纳威并没有说话,低垂的头颅没有表情的闭着双眼,巨大的金属楔子将新生的猎人死死的定在墙壁上,血液不停的滴落下来,莫拉特站在一边,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办法近身。在刚开始不知道的时候,他站得近了些,纳威身上飞溅出来的血液不小心滴到了他的手背上,顿时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传来,让他心下一惊,赶快闪开,那几个离得近的低等血族,不能避免的直接灰飞。 莫拉特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愚蠢的斯姆维拉家的男爵,现在会变成一个猎人,但是心中却不免生起嫉妒。 凭什么,那个小子会跟主人拥有相同的血脉! 莫拉特被愤怒逼红了眼,但是却没有人有精力分神看他。索菲亚轻轻地捧起纳威的脸颊,在上面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宝贝,告诉我,他在哪?”女人蛊惑着,浅吻着,却没有得到男人的半点回应。 看着那个闭起双眼好像正在沉睡的人,尖锐的指甲伸出来,轻轻地一划,纳威的衬衣就应声裂开,女人白皙柔嫩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男人苍白的、粘着血迹的胸膛。 “你的族纹呢?”低下头,伸出粉嫩的舌头,挑逗的舔着男人精瘦的胸肌。“他把你变成了猎人。” 说完,突然抬起头,狠狠地捏着男人的下巴,“告诉我他在哪!告诉我!他是你的‘父亲’,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告诉我,你个杂种!告诉我!他在哪儿!!” 女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为了倚陌专门换上的繁杂漂亮的血红色晚礼服,衬得她毫无血色的皮肤更加苍白。索菲亚尖叫着,咆哮着,质问着,狠狠地摇晃着一动不动的纳威,睁大的眼睛似乎都要裂开,涂着粉色唇彩的小巧的嘴巴愤怒的颤抖着,海藻般的长发凌乱而狼狈。 索菲亚放开手中的男人,站起身来,退后两步,面无表情的撕开裙子下摆,倏然抬脚照着男人的脑袋狠狠一踏。 ‘哐’!墙壁深深陷了下去,鲜血从女人白皙的脚趾缝里面不断流出,索菲亚却好像毫无察觉的又使了使劲,“你这个该死的下贱的垃圾,告诉我,他在哪儿。” 随着女人收回脚,纳威站满了鲜血的脸颊展现了在人们面前,倚靠在那个凹陷的墙壁里,仿佛已经死去。索菲亚却并不这么认为,优雅的伸出右手,身后的莫拉特恭敬的走向前去,递上一条猩红的鞭子。 ‘嗖、啪’鞭子被甩开,在空气中抽出响亮的声音,女人微微分开双腿,让自己站得更加稳定。沾了血的脚底踩在地理是地板上,发出‘啪唧’的声音。 纳威突然颤了颤身子,之后勾起了嘴角。 ****** 威尔森特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就离开了后楼,准备返回宴会现场。他要找到倚陌,但是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做——倚陌只有完成自己的任务,才能回到斯姆维拉,只有回到斯姆维拉,才能见到那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人类。 虽然这个人在倚陌心里面的位置,让伯爵大人长久以来都并不满意,但是他不想让倚陌失望,更不想等到有朝一日,逃出血界的倚陌,为了这个人类,成为自己的敌人。 他想让倚陌欠他的人情,记住他的好,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那颗冰冷的层层驻防的心理面缓缓深入。 只要解决掉这个麻烦,然后就去找倚陌。 喝掉手中的鸡尾酒,男人悠哉的靠着柱子站在一边,等待着那个目标出现。他会保护倚陌的。 突然想起倚陌觉醒的那天晚上,胸口的苦闷和绝望就让他感觉到窒息。时间太长,他不确定自己能这样对待倚陌多久,但是,至少现在,他想要跟那个猎人,不顾一切的走下去。 肆拾伍 “很荣幸各位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海洛德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本来热闹的宴会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侍者全都静静的离场,所有客人都聚集在了舞厅,大门被轻轻地关上。 亲王穿着那身华丽考究的礼服,站在台阶上,就像一个合格的长者那样,看着底下的血族,笑的很温和。 血族虽然是永生的种族,但是真正活了很久的却并不多,有的人死于战争——血族内部,血族和猎人,以及血族和教廷之间的争斗永远都不会停歇,大部分血族会因此而丧命,有一少部分,却是在漫长无聊又寂寞的生命中,开始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绝望,他们结束自己,以祈求一个就解脱。 所以严格来说还算年轻的海洛德,已经成了现在血族中年纪最大的掌权者。 威尔森特看着后面缓缓掩起的门,抿了抿嘴,抬眼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亲王,浑身紧绷,寻找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丫蛋站在一边,神情严肃,加上他那么一张娃娃脸,突然让人感觉到一种幽默诙谐的感觉,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台上的人,连威尔森特都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你是想上去跟他决一死战么?”伯爵大人好心情的笑声调侃自己的侍卫长。 “为什么不呢?”丫蛋挺直腰板,回答得义愤填膺。“他不「B——」夫人就不能「B——」!” “你能不能不要自主屏蔽关键字?”威尔森特挑了挑眉,觉得紧张的心情突然就缓解了不少。“你这是从哪学来的?” “嘿嘿,我跟你们可不一样,作为一个新新血族,我可是与时俱进紧跟时代发展,不然根本不能了解现在的小年轻都是在想些什么。”丫蛋一提这个,特别自豪,本来就笔直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这就是你为在人界天天泡网吧的解释?”威尔森特挑眉,嘴角挑起,一脸戏谑的看着听到自己的话,突然变得僵硬的某只。 “这个……” “嗯哼?” “这个他是有原因的!”丫蛋眼球都不带转的,就马上在心里面思考应对方法。 “得了,帮别找借口了,回去再收拾你。”伯爵冷下脸,瞪了一下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傻瓜侍卫长,扭过头去,继续看着正声情并茂念着演讲稿的海洛德,却没想正好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该死。 ****** “你想怎么样?”倚陌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牧师,软软的声音里连隐藏着盛怒的情绪。 “这样好么?猎人先生。”千弋笑着仰起脸,看着隐忍的倚陌,“你是猎人,而他是血族,他是你的食物来源,而你呢,你对自己的储粮产生了爱恋,这听起来真的非常不可思议。倚陌先生,我希望您能考虑清楚自己的立场,作为‘血缘’的继承者,你的出现会引起血界和人界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应该消失,就像你从未出现过那样。”千弋抱着《圣经》站了起来,比倚陌略高的牧师微微低着头,看向那双没有波动的黑色瞳孔里。 “你在说什么?悬疑故事?惊悚幽默?这听起来真是乱七八糟。”倚陌垂下了眼,嘴角轻轻的扬起,淡色的唇瓣一张一合,语气有些嘲讽。 千弋对于倚陌的反应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给你讲的,不过是一篇报告文学。” “你想干掉我。”叹了一口气,倚陌环顾四周,看着周围一群蓄势待发的圣职者,肯定的说道。 “事实上,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们要保护人界,而你,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千弋打了个响指,周围等待命令的人马上围了过来。倚陌没有反抗,举起双手乖顺得任凭他们把他绑劳,看着千弋,摇了摇头,“你觉得这样能把我困住?”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千弋皱起了眉头,看着倚陌,“你怎么可以把我想得那么天真?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 帮忙?呵。倚陌咬紧了后槽牙,两只尖锐的犬牙随时都有可能呲出来,但是男人的表情依旧淡漠。他突然在想,如果现在,他呼喊威尔森特,那个男人会不会在血界感到一丝的不安或者心悸? 真可笑,又不是情窦初开爱做公主梦的小女生,怎么会想着这种没有情况的事情。倚陌有些自嘲,因为他突然发现,即使自己隐瞒的再好,多么假装自己不在意,威尔森特还是霸道的走进了他的心里。 这种感觉真糟糕,尤其是当自己马上就要挂掉的时候才发现,真的是糟糕的平方。 虽然倚陌从没有使出过自己的全力,并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究竟是怎样的,但是他同样也不知道教会到底有多厉害。他可以冲出去,冲出去之后呢?逃亡么?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而且连如何自己进入血界都不知道,教会遍地都是耳目,他们只要看住每一处吸血鬼出没的地方,就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倚陌现在不想挣扎,但这并不能代表他放弃了生命。 没有人可以那他的生命开玩笑,没有人。 倚陌安静地被人压着往前走,低垂着眼睛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千弋倒也不在意,在前面领着路。 这是什么?神像的后面?倚陌看着自己未来不知道会住多久的房间,突然很想笑。 “这算是背着上帝干坏事么?”倚陌勾起嘴角,看向一边的千弋。 “神会原谅我们的。”千弋淡淡的说道。 “原来还是在干坏事。”倚陌淡淡的一挑眉,躲开旁边企图把他往进推的人,狠狠瞪了一眼,一双柔媚的凤眼现在像是一把刀,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直直的戳进了那几个人的心里。 男人不慌不忙的抬脚走了进去,吹了一声口哨,“还不错,最起码是张席梦思。” “你能满意那真是太好了,事实上,我希望你能抑制安分的住在这里。”千弋没有表情的说着,挥手让人把铁门关上了。 “真希望你的保全能做的好一些。”倚陌坐在床上,来回打量这灰暗房间里的简单的饰物,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到“不然,我消失了那可怎么办。” 千弋对于倚陌的挑衅无动于衷,但是心下却没有放松。事实上,即使倚陌不反抗,他也没有把握能管他多久。 为了安全起见,只能…… ****** “哦,你这个蠢货。”随着鞭子一下下抽落,女人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啪啪啪’的声音不停歇的一次次响起,纳威却仿佛没有知觉的一动不动,脸上身上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肤,猎人伤口愈合的速度快,但是那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而不是像这样——定在身体里的东西让他失血过多。 纳威觉得自己快死了,这种感觉比当初倚陌的血液滴在他的身上时还要强烈,他觉得他出现了幻觉,明明闭上了双眼,眼前却浮现出索菲亚的样子。 那么美好,就像是一朵雪莲。 他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女孩,现在却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死去,这种感觉很矛盾,但是纳威却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一切的冤孽都在那个明媚阳光照射下的浅浅的河畔开始,而现在,要在这个没有白昼的高高的古堡里结束。 “主人,慕斯那尔家的侯爵想要见你。”低沉的男声在疯狂的女人身后响起,索菲亚顿了一下,把手中的鞭子扔到一边,接过男人递来的湿毛巾,把胳膊上沾染的血迹擦干净,整了整凌乱的头发,抬脚,配合莫拉特穿上鞋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与通报的仆人,微微一笑,美得让人心醉。 “不要让我的客人久等了,赶快带我去。”索菲亚就像一个称职的淑女,每迈出一步都展现着温婉的气质。 纳威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索菲亚,索菲亚。 他记得自己是深爱着那个女人的,那个在脆弱而又美丽的女人,就像是一朵罂粟。他深深地迷恋着那个女人,她的一颦一笑让他心动,她的一悲一怒让他心痛。 情窦初开的初恋让人迷醉,索菲亚在他的生命中,曾经是光是热,是唯一,是他抛出一切都要守护的,但不舍得她的眼泪,不舍得他的皱眉,明明知道自己被利用,还是义无返顾。 他觉得,早在第一次看见她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娇喘的时候,就应该懂得放手,但是他还是义无返顾的为了她慢慢走上了斯姆维拉家男爵的位置。 她说,她要找到‘血缘’,她说,她必须在各个大家族都安排自己的暗线,她说,她什么都没有,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交换。 什么都是她说,纳威却忘了,她到底有没有说过爱自己。 早在帮助倚陌觉醒的时候,纳威就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满足她的野心,因为他觉得自己肯定无法活下来——一个血族,泡在了纯种猎人的血液中,他没有任何道理活下来,但是倚陌却救了他。 他重生了,但是,重生来干什么呢?这多余的生命,就表示这他还是无法脱离那个女人的摆布,他想反抗,但是还没有实施,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死掉吧,如果可以死掉的话。 请让他死掉。 肆拾陆 软风打量着眼前的房间,粗犷的大块青石砖堆砌在一起,并没有刷涂墙漆,在冷蓝色的火焰照射下,显得格外的狰狞。狭小的窗户在高高的穹顶上,整个空间好像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更像一个密实的牢笼,而那个女人就呆在这里——慕斯那尔家前厅的顶楼。 “你可真是一个聪明的绅士。”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海洛德那个自大又愚蠢的血族,可能到现在为止都还以为他的古堡安全牢固。” 索菲亚像一个女王一样的走了过来,每一步都透着一股内敛的风情,让人移不开视线。 “虽然我非常想要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但是我更想知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女人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了下来,嘴角轻轻的扬起,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妇,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可以告诉我么?亲爱的侯爵大人。” “我还以为你已经等了我很久,没想到,我的来到反而给您带来了麻烦,您刚刚是在忙么?或许我有时间等您换上一身衣服。”软风嘴角轻轻勾起,“说实话,那些液体让我心里面有些恐惧。” “哦,真是抱歉。”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溅到裙摆上的暗红色液体,脸色一下就变了,软风敢肯定,他甚至在僵硬的脸上看到了像怪物一样的扭曲的愤怒。但是等她再次抬起脸庞,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得狠戾,就好像那一瞬间只不过是个幻觉,女人只是惋惜地抓了抓裙摆,然后抱歉地看着面前的血族,“这样出来见你真是失礼。” 软风耸了耸肩膀,“事实上,如果没有打扰到您的话,我完全不会介意。事实上,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没有理由这么做。”女人双手环胸,眼神里面又毫不掩饰的戒备。“这对你没有好处。” 软风垂下眼,眼前浮现出丫蛋临走时看向自己的那双坚定的眼睛,他相信自己不会伤害威尔森特和倚陌,事实上,如果倚陌出了问题,他就是帮凶,他不想看那张水汪汪的眼睛用愤怒仇视的眼神看着自己,永远都不想。 “或许,我不得不这么做也说不定。”软风笑了,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倚陌在人界。”无视女人怀疑的目光,软风从兜里抬出烟盒,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信不信随你。” “为什么?” “这重要么?” 索菲亚冷冷地看着眼前被烟雾找上了一层落魄的男人,突然笑了,“是的。这一点都不重要。” 挥一挥手,一直跟在他后面的男人走上前来,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候吩咐。 “莫拉特?”软风眯起了眼睛,看着面前熟悉的血族,“你为什么会在这?” “他是我的人,当然在这里。”女人唇角微翘,眼神里面的轻蔑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侯爵大人难道对此有什么疑问么?” “不,当然没有。”软风打量了一下四周,绅士的弯了弯身子行了个礼,“该带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我想我还是不打扰了。”说完,准备离开。 “或许您应该等一等,大家都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怎么能做事这么急躁呢?”女人打了一个响指,周围待命的人一拥而上,“或许您应该留下来喝杯茶。” 不管软风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无论他带来这个消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索菲亚都不会愚蠢到让他离开——放虎归山并不是一个好想法,她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任何有可能泄露者一个消息的人都应该永远的闭上嘴巴。 这算什么?羊入虎口么?软风狼狈的躲开众人的围捕,不顾一切的向外冲去。 其实他根本不想跟这群人有什么牵扯,原本计划好好的——他帮助千弋弄走倚陌,千弋把教廷最新研制的对付吸血鬼的药粉给他,他假意与斯姆维拉家合作,帮助威尔森特顺利弄到吸血石,这样伯爵就会为了倚陌的安全去刺杀海洛德,到时候自己趁机把这个药粉涂在那个老不死的伤口上,等他分心的那一瞬,结束这场战斗。 这样,威尔森特重伤海洛德并且试图盗走吸血石,被慕斯那尔家秘密处以死刑,千弋解决掉那个获得‘血缘’的猎人,从此他得到他想要的低位,两界也能延续这种安逸。 计划明明这么完美,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那个该死的傻不唧唧的丫蛋,成了这场计划中最大的变数——那个小傻瓜相信着自己,而自己竟然可笑的不想让他失望。 这该死的愚蠢的狗屁的爱情!让他现在不得不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 ‘哐’!软风向旁边一翻,险险躲过后面猎人的一击,但是旁边的墙壁却没能幸免的被狠狠穿透。 “该死。”咒骂一声,一手打断迎面冲过来的血族的脖子,甩到一边继续往前跑。 现在是不是应该庆幸所有的猎人都在里面,守卫的全都是一些低阶的血族?软风嘲讽的笑了,飞快地往下跑,他现在只能赌这些人不敢跟过来。 后面的猎人看着他越来越往下,一个个露出了獠牙,眼睛冒着纯度不一的金光,紧紧地跟在后面——没有人使用能力,这是唯一值得庆祝的。大家都不想把动静搞大——好吧,是不想把动静搞得更大。 ‘唰’一声,尖锐的爪子从软风右后方一把捞过来,来不及闪躲,侯爵狼狈的被一巴掌呼到了一边,从肩胛骨到腰侧被抓出深深地口子,在落地的一瞬间,软风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 ‘哐。’软风落地的地方砸出一个深坑,几乎砸透地面,侯爵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发酥,一阵麻木过后,火辣辣的疼痛从背后传来。 Shit。冷汗从每一个毛孔里冒出,软风咬紧牙关努力的控制着颤抖的身体想要站起来,可是却始终手脚发软。 本来这一下没有伤到根本,要想恢复很容易,但是背上的抓伤偏偏是猎人弄的——猎人施加给血族的伤害不仅会加倍疼痛,还会延迟伤口的愈合速度。 真是该死,问世间情为何物?就是要你死! 软风看着逼近的人群,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发狠,红了双眼,就往自己身下的地板使劲一砸,跟碎石一起掉到了楼下。 “吱——吱——”随着石头和软风轰然落地,本来听到楼上动静就已经做好准备的蝙蝠侍卫‘哗啦啦’地扑打着翅膀一拥而上。软风趁着身后的人因为一拥而上的蝙蝠而寸步难行,赶快起了身——那些东西可撑不了多久。环顾一圈,目光定在旁边高大的落地窗上,软风叹了一口气,强撑着起来,冲刺了两步,撞破上面镶嵌的七彩琉璃,一跃而出,背后的伤口里的血液迅速凝结抽成一条长鞭,卷住了室内的墙柱,整个人像一只挂在绳上的木偶,荡了出去。 ‘嘭’!海洛德声情并茂的演讲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站在最后的威尔森特一回头,就看见浑身是血破门而入的软风——或者说被甩进来更加确切。 ‘啪’一声脆响,丫蛋拿在手中的玻璃杯直直的掉落,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此时更加灰败,两片殷红的唇瓣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大厅开始变得慌乱,海洛德的脸色有些难看,收起手中的一沓演讲稿走下楼梯,“怎么回事。” 威尔森特皱起眉头,看着侯爵背上的伤口,突然一惊,一把把人捞了过来扔给一边的丫蛋,眼神戒备地看着门口。 整个大厅突然变得很安静,可是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冲下来的一帮人打破了。 猎人?震惊的不只是威尔森特,就连海洛德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们能进来,说明侍卫都死得差不多了,海洛德咬紧牙关,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一群人,血色在眼眸中流转,指甲伸出,划破自己的手掌,两条血鞭骤然展现。 ‘啪’,抽在空气中猎猎作响。一个闪身,包括海洛德在内全场的所有慕斯那尔家族成员,全都冲了上去——现在不仅仅是生与死的问题,更是关乎着慕斯那尔家族的颜面。 在族长的生日宴会当天突然出现这么多的猎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不是从外闯进来的,就是本来就有的。 威尔森特看了看已经昏倒在丫蛋怀里的软风,想了想,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也消失在大厅里。 “很抱歉发生意外,慕斯那尔家族会拼尽全力保证大家的安全,请稍安勿躁。”管家森特清亮的声音在大厅里面响起,有条不紊的组织着剩余的侍卫带着客人从另外的路离开城堡。 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清澈透亮,索菲亚站在窗前,静静的仰着头。 “亲爱的,我好开心……”马上,就能见到你了。 女人的眼眸中洋溢着慢慢的幸福,就像是一个等待王子的公主,在高高的塔楼上,微笑不语。 肆拾柒 丫蛋抱着怀里的人,无知无觉地随着人流向前走,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古堡的范围,周围的血族大部分已经离开了,他怀里抱着软风,站在那里看着慌乱的人群不知道如何是好。 “先生……”背后响起清亮的声音,引得丫蛋一震,仓皇地回过头去,对上那双陌生的眼睛,才缓过神来。 “什么?”丫蛋深呼一口气,马上镇定下来——自己刚刚在做什么?虽然一直在跟着那个什么都不管的BOSS身边,远离战场混吃等死,但是这么一点事情就被吓傻了也太丢面子了,自己可是高贵的威尔森特·斯姆维拉的侍卫长——丫蛋。 好吧,这个名字太灭威风了我们把它适当忽视。 丫蛋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状态好一些,搂紧了怀里的人,看向面前穿着一丝不苟的男人。 “我希望……您能把我们的侯爵还给我。”森特看着对方的大眼睛里面的认真,突然说话有点打绊子。 丫蛋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软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丫蛋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眼前的血族,一字一顿说得很认真:“不要。” ****** 倚陌躺在床上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外面时不时传来唱诗班的歌声,他虽然并不信神,但是却始终觉得那种音乐很美好,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轻轻柔柔的响起,就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粗糙坎坷的人生,就像现在。 跟着外面的伴乐轻轻地哼唱着,猎人的内心深处却远远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他非常想知道自己到底被多少个人利用了,但是一回想,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瞥一眼端端正正站在门口守着的两个教父,倚陌忍不住吐槽,这些人对他来说有用么?难道猎人也怕圣水?翻了个白眼,转身面向墙壁,猎人的眼神暗了下来。 不知道威尔森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成功的偷到那个东西,有没有利索地功成身退,有没有……找自己? 想到这里,倚陌不禁自嘲。找自己?找自己干什么?他现在不过是一颗用过了的棋子,甚至还没有发挥它的作用,就已经出局了。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就好像现在的他一无是处。 该死,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难道他应该为自己没有好好的被利用而感到失落么?倚陌觉得自己真的是走路不注意,崴到了脑袋。或许自从自己不得不承认猎人的身份开始,他就需要一种归属感,和一种肯定。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接受的很好,明明第一天就自己去‘捕猎’了,但是却到现在,依旧摆脱不了那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真的是,太软弱了。 愤愤的坐起身来,两个看门的教父马上戒备地看着他。倚陌叹了口气,拔了拔头发,看着两个人,“你们有烟么?”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冲着倚陌摇了摇头。 “那能帮我去买一盒么?”倚陌皱着眉,尽量好脾气的问道。 “请您稍等一下。”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人出去对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句,回来答复倚陌。“他马上就回来。” 好嘛,门里面俩,门外面还有,千弋难道是把所有的人都放在这里了么?倚陌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挺重要的。 买烟的人马上就回来了——本来这里就是比较繁华的地段,教堂旁边一个小卖部什么的还是有的,其中一个教父拿着烟,走了过来,双手递给坐在床边上的猎人。 倚陌看着完完整整崭新的一包烟,抽了抽嘴角,抬起头,“有火么?” “……” 倚陌叹了口气,接过男人手中的香烟,熟练地打开塑料膜,抽掉铝箔纸,掏出一支叼在嘴上,右手打了个响指,一团金色火焰倏然出现。 还是要自己自足才有出路啊……倚陌深吸一口烟,在心底里面顺道感慨,可是烟雾吐到一半,就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 来得可真快。倚陌眼神一闪,按熄刚刚点燃的香烟,就在眼前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肘击,脆弱的人类就被撞飞了出去。 “你……”另外一个人看到倚陌突然发难,下意识想赶过来,但是当看到那双金眸的时候,不禁一愣,定在了原地。紧接着一股压力袭来,把他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噗!”男人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不省人事。 外面的打斗声还在继续,已经越来越近了,倚陌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口,伸出手轻轻一拉,厚重的铁门就被男人取了下来,放在一边。 “哦。你是要来欢送我么?”倚陌看着眼前捧着《圣经》的千弋,软软的声音里面充满着调笑,牧师咬了咬牙,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金眸的男人,不说话。 “好吧,看来我的离去让你伤感到不想说话,但是也没有办法不是么?”倚陌伸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微笑着错过身想要往外走,但是突然挡在面前的《圣经》很明显的表达了他主人的意愿。 倚陌叹了一口气,退后一步,突然一拳打过去。明明快得看不见动作,却被男人闪开了。倚陌趁着男人后退闪躲的一瞬间,顺利的跑了出去。 千弋看着眼前陡然消失的残影,心下暗骂一声,摊开手上的圣经,左手托住书本,右手扶在书页上嘴唇微动,小声念出咒语,一把精致锋利的匕首慢慢地从书中钻了出来。牧师一把抓住精致的刀柄,抬脚两三步追着那道残影跑去。 倚陌觉得很奇怪,本来是打算跟‘劫囚’的人一起走的,但是没想到出来一看,外面那些龇出獠牙的竟然都不是血族,不过也是,血族怎么可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跑到教堂里来。就是一愣神的时间,和迎面而来一个人差点撞在一起,倚陌一个急转闪到一边,没想到身后的人竟然跟了过来。 好吧好吧,真麻烦。 倚陌虽然不想死在这个破教堂里,但是更不想这么平白无故的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他们当他是什么?随便的呼来喝去?真是见鬼。 倚陌加快了速度,也不管自己出去以后到底要怎么办了,大不了速度找到一个血族,掐着脖子让他带自己去血界。 倚陌露出獠牙,感官瞬间变得更加敏感。虽然时间并没有多晚,但是现在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几个人快速的移动着,根本没有人能看清它们的身影,横冲直撞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慌乱。 倚陌顺着空气中的气息摸进一个黑暗的巷子里,入目就是一个血族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不好,中计了。 倚陌感觉到突然多出来的猎人,眯起眼睛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正当他的指甲蠢蠢欲动的时候,面前的血族说话了。 “我想,跟我们走要比您一个人躲闪要划算得多,倚陌先生。”莫拉特看着眼前的男人笑得很温和,但是心里面却已经在暴虐地咆哮了——就是这个男人,主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男人,不过是凭借那身血液,他有什么好?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倚陌笑了,温和而无害,两只金色的眼睛里面流转着温柔的光晕,但是他的两只手的十个指甲却不怎么可爱地长长伸出。 “因为我为猎人效劳,而您对于猎人的意义,我想您一定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不会伤害您的。”莫拉特上前走一步,直视着倚陌,“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会带您回血界,回到慕斯那尔的城堡。” 这一句话无疑戳中了倚陌此时的痛脚,但是男人还是没有说话,依旧不慌不忙的笑着。 “后面的人马上就要追过来了,您不好好考虑一下么?”莫拉特蛊惑到。一脸轻松,仿佛完全不担心眼前的人会突然发难。 身后渐渐传来打斗的声音,教廷的人已经杀红了眼,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放倚陌回血界,更别说现在男人正落在猎人的包围中,看起来还完全没有想要离开的欲望。 千弋一马当先,挥舞匕首连连刺杀,但是猎人和血族是不一样的,对付血族的武器用在猎人身上就会很吃力,尽管如此,男人还是突破重重包围靠近了倚陌。 “倚陌!”牧师的声音不复原先的淡然,明显显得很急躁而且愤怒。 倚陌转过身去,看着牧师袍上粘满了鲜血的男人一眼,轻笑一声,挥了挥苍白修长的手,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再见”。然后跟周围的人一起,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刚刚还打得难舍难分的人,现在一转眼只剩下一半,穿着黑袍子的人都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有人上前去,看着面色不善的千弋,小心翼翼地问:“接下来怎么办?” “追到血界去。”男人冷冷地说道,语言里已经听不到丝毫的宽容和温和,冷酷得像一个杀手。 “可是……”男人明显有些犹豫。 “我说了,追,难道你听不懂么?”千弋斜过眼,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 “明白了。”男人被惊出一声冷汗,嘴唇都变得苍白无色,赶快应了下来。 肆拾捌 猎人一直都是非常难对付的对手,无论从哪种层面上说,血族在他们面前都是很脆弱的,即使是这样,现在也到了群羊反击狼群的时候了。 海洛德现在已经不顾什么别的了——这一战再也没有别的人能够充当他的挡箭牌,如果不想死,那就只能毫无保留地进行攻击。只有远距离的攻击,才能保证自身的情况下攻击到猎人,慕斯那尔家的鞭子显然是占到了上风,一时间,血色的长鞭交织成一张张赤红的网,把猎人的团队节节逼退。 但是显然,优势是暂时的。先不说他们的攻击对于猎人来说并不能造成太致命的伤害,光是那些皮肉伤所溅出来的猎人的血液,就在不断俯视着他们的鞭子。可怜的血族只能不断地增加血液的外放量。这种方法能撑的了一时,但是不久之后,必然有可怜虫因为自己身失血过多而死去,而对方,却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那些他们拼尽全力留下的伤口。 这感觉真的很糟糕,但是他们除了苟延残喘没有别的办法。 威尔森特站在最后面,看着在血族的包围中扬起血鞭的海洛德,心下思量对方被猎人弄死的可能性。但是这明显不怎么靠谱——疏散完客人,下一步就该撤离了,血族没有必要为了主宅这个死物牺牲自己的性命,时间教会他们许多东西,其中一个就是看淡钱财。 更何况,野心勃勃的海洛德一定会找到一个时间东山再起,留得青山在才是关键,他甚至可以想到男人扔下这里的所有人一个人遁走的场景。 这并不可笑。大多数的帝王都曾经这么做过。 快速的咬破右手食指凌空一划,身后瞬间出现一个透明的结界,死死地把一个想要杀过来的猎人困在了里面。跟猎人战斗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小心他们的血液。 威尔森特右手一握,‘嘭’的一声,透明结界闭上向内伸出无数尖刺,快速生长,里面的猎人想都没想,一下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臂,鲜血立即流了出来,溅到了透明的结界壁上,在那些尖刺拿上就要挨到他的时候,一下变得粉碎。 猎人的血液对与血族的影响是有延迟的,威尔森特本来想着快速的刺穿猎人,虽然并不了解到底哪里才是致命的,但是如果刺成马蜂窝都死不了,那也太过强悍。但是很显然,他失败了,看来这个方案并不可行,猎人的反应能力果然是不同凡响。 向后一跃,堪堪避开那个逃出结界的猎人的指甲。糟糕的是,更多的猎人发现了他,又有两个冲他这边来——一个没有鞭子防御的血族,明显要好下手得多。 对于突然卷入战局,威尔森特觉得很无奈,只能‘哐哐哐’迅速张开结界,暂时减缓敌人的行动,就着血液快速结印,一条黑色的长鞭瞬间在伯爵手中展现。 威尔森特可以结界具象化,就像刚刚的出现的透明牢笼,就像现在出现的长鞭,这些其实都是结界的一种,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是身在使用结界的家族中,伯爵大人还使得一手好鞭。 ‘啪’!鞭子抽打在空气中,发出响亮的声音,威尔森特看着已经突破失效的结界,迅速冲过来的猎人,手腕一翻,将五米长的鞭子利索地甩了出去。 海洛德的血鞭很长,很多,还有着腐蚀性,即使是落在猎人的身上,也是一种不小的伤害,但是种族的差异并不是那么好跨越的,羚羊再逞强也是羚羊,面对群狼也都是九死一生。海洛德的毒鞭也在慢慢被腐蚀,因为长度和数量的关系,他要承担的东西也更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超大的失血量。 虽然被包在手下的保护内,但是海洛德还是不免感到力不从心。看着那些在外围虎视眈眈的猎人,撤退明显是没有希望的,就在刚刚,已经有失血过多的族人化成灰烬,消散在这无边无尽的夜色里。 只能赌一把。亲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两只苍白的手快速结印。从他身上结出的血鞭,有一部分变细变长,快速地向着猎人的方向甩了过去,碰到对方身上的一瞬间,在男人的身上落地生根,顺着身体攀到了后脑,然后翘起尖利的尾部,钻了进去。一瞬间炸开了花,将对方的大脑神经替换。 一阵痛感袭来,海洛德几乎站不稳身体——他的特能是把血鞭触手化,确切的说,是能钻入对方的大脑里,控制对方的神经,血鞭就像是一条条丝线,通过它,海洛德可以控制对方的行为,相对的,血鞭受到的伤害会直直的传到他的身上来。 此时的海洛德就像是一个傀儡师,操纵者两三个猎人倒戈。血液腐蚀的痛感不断的传来,男人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咬着牙杀出一条血路。 要逃出去。海洛德其实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跟在身前人,慢慢地移动。 威尔森特来不及对自己看到的那个传说中无人知晓的特能做出反应,就快速一跃,逃开三个血族的夹击包围圈,落到了男人身边。 哦,天哪,这些人可并不像倚陌那么好脾气,他可不想落单。 伯爵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看着越来越多的血族,或者因为伤口,或者因为失血过多而一个个的倒下,最终在撕扯中变成灰尘,表情也变得越来越严肃,虽然他的鞭子并不是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化来的,但是维持结界给精神上增加的负担也很大,尤其是自己还要不断的牺牲血液来维持鞭子外表的时候。 或许海洛德真的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威尔森特突然想到,觉得自己有点傻——应该趁着混乱去人界找到倚陌才对,管他别的什么,如果殷彭用赵瑜威胁自己的宝贝,那自己就拿吸血石威胁殷彭。 你看,这样多好,皆大欢喜。可是自己现在却在拼死拼活的帮助海洛德逃出险境。 这该死的头脑发热。威尔森特现在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了,明明看起来自己那么冷静,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了。 希望还能活下去。看着数量没有减少的猎人,威尔森特还抱着一丝希望。最起码,让他有机会让倚陌再见他最后一面,免得到时候男人抱憾终身。 ****** 倚陌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直接带到这里来。 “欢迎您,倚陌大人。”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一道悦耳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男人回过身,入目就是穿着华丽红色礼裙的女人。 从一个GAY的客观角度上说,这个女人很漂亮,让人赏心悦目。如果她不是在用那种荡漾的眼神看着自己,或许会更好一些。 “不知道你叫我来这里是什么事?”倚陌淡淡的说,一双黑色的眼睛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就像是一双黑洞,要将索菲亚的灵魂都吸进去。 哦,天哪,瞧啊,这就是‘血缘’的继承者,那么俊美,那么优秀,而自己,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索菲亚觉得自己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事实上,她也的确流出了眼泪。 倚陌对于自己一句话问哭一个女士表示相当的没有心理负担——他可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孩子,从小生活优越并且教养严厉,他只不过是一个在街上混大的孤儿,那种不知道是习惯还是责任的绅士风度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 “我的问题让你觉得伤心么女士。”他是在吐槽,真的是在吐槽而已。但是没想到女人倒是一惊,急忙擦干了眼泪,深吸一口气,重新变回第一眼看见时的端庄姿态,眼睛里面那种黏黏腻腻的感情也随之消失不见。 “我对于我的失态感到抱歉,很高兴见到你倚陌先生,首先自我介绍,我是索菲亚,海特兰迪家族的长女,纯种血。” 虽然倚陌非常不理解这种把自己血统夹带上的介绍方式,但是还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事实上我已经找了您很久了,我在这座古堡里呆了上百年,就是为了等您的出现,而现在,就在他们找到您的同时,我已经开始了清理,我向您保证,这个城堡马上就是我们的了。” 倚陌皱起眉头,看着眉梢掩不住喜悦的女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女人像是要献宝的小孩,拉起倚陌的手走到阳台上,指着下面正在厮杀的人群,“看那!他们马上就要死光了,虽然现在还在苟延残喘,但是相信我,他们马上就要消失了。” 倚陌眼神倏然一紧。自己为那个人穿上的西装已经凌乱不堪,还沾着不知带是谁的血迹,长长的鞭子在夜色中有条不紊的挥舞着,但是他就是觉得男人现在有些吃力。 “放了他们。”倚陌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感情,软软的,没有什么说服力,却让旁边本来笑靥如花的女人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说,放了他们。”倚陌转过头,看着索菲亚,深黑色的眸子里流转着金色的光华。 肆拾玖 索菲亚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可置信地动了动两片浅色的薄唇,最后展开了一抹柔情似水的笑容。“为什么呢?你说放过他们,我就放了,难道是因为你是‘血缘’?你在命令我么?我也是纯种血,你在继承王爵的位置之前,没有权利命令我。”说着,女人突然语气一变,“不过,我们可以考虑做一笔交易。” 倚陌看着眼前漂亮的女人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 “不要妄想从这里逃开,我相信你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更别说熟练的运用了,而我的手下,全都是从小专业训练出来的,你逃不掉的。”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喜悦和洒脱,一挑眉,一勾唇,风情万种。 “什么交易?”倚陌死死的盯着那一道此刻有些狼狈的身影,温和的声音里面家呆着刺骨的寒意。 索菲亚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我放他们走可以,你必须留下来,住在这里,陪着我,不能主动离开。” “我凭什么答应你?”倚陌嗤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人的天真。 “就凭那个甩着黑色长鞭的吸血鬼快要顶不住了。”索菲亚笑得一脸纯良,还伸出修长漂亮的食指轻轻地指了指。“而且,我想你会很关心你唯一的‘孩子’。” “纳威?”倚陌皱起了眉头,那位不是应该在人界帮自己打听赵瑜的下落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曾经是我的手下,怎么可能逃脱我的掌控?”索菲亚眨了眨两只漂亮的绿眼睛,调皮的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摸着倚陌俊美的侧脸,感受着手下的触觉,眼睛里面渐渐溢出了迷恋的神色。“我让他帮你觉醒了,亲爱的,你是应该站在世界顶端的人,这一切,都是我帮你得到的,不然你可能今晚就牺牲在那个满脑子阴谋诡计的殷彭的计划里。瞧啊,你应该感谢我,是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应该……娶我。” 女人说着,一双眼睛里面浮现出幸福的神色,好像不久以后的将来,倚陌就会骑着白马迎娶她。 “我对你没有丝毫的兴趣,如果你把打破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引以为豪,那么我只能说谢谢你的多是让我现在变成了这样。”不理会女人突然变得难以置信的表情,倚陌双手插兜,淡淡的说,“放了他们,我留下来。” 索菲亚看着那双不容置疑的黑眸,咬紧了下唇,“你拿什么保证?” “呵,”倚陌轻笑一声,“你刚刚不是还肯定我逃不掉么?你在害怕什么?纯血种的女士。” 男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挑衅,索菲亚暗自咬牙——没有男人能在她的面前如此无礼!好吧,看在你是‘血缘’的份上,为了海特兰迪家族未来的兴旺,就容忍你这个无知的幼崽一次。 女人咬了咬后槽牙,最后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形象,“我可以放了他,但是也请你最好能认清现状,不要想着逃走或者等待那个愚蠢的血族来救你。” 倚陌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看着女人直挺秀丽的背影,转过头去,看着月光下那个欣长的身影,抿紧了唇。 “去,叫他们停手,放了那个挥黑鞭子的伯爵。”索菲亚深呼一口气,停止了自己的腰杆,冷冷地吩咐,眼睛里面杀意一闪而过。 凭什么,不过是个卑贱的血族,她得不到的,他凭什么就能得到! “需要……”旁边的猎人悄悄潜过身去,悄悄地问。 “不需要!我说把他放了,你听不懂么?”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因为气愤剧烈的浮动着,狠狠地瞪着这个没长脑子的蠢猪——难道这种事情还要向他请示?他以为作为‘血缘’继承者的倚陌会听不见么?难道就不能聪明点自己把事情摆平?现在好了,非得留个活口! 索菲亚想不通这么笨的人怎么活到了今天。但是话都说出去了,无论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她都得咬着牙认了,反正,倚陌一定会是她的人——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那么,跟我走吧,倚陌大人,奔波了一天,我想您现在在需要休息。”索菲亚再度转过身来,依旧是那个迷人的女人,唇瓣一张一合之间都散发着恰到好处的吸引力。 只可惜,倚陌却是一个不会欣赏的看客,白白浪费了女人满腔的荷尔蒙。 倚陌看着那些被来已经胜券在握的猎人在一瞬间消失在原地,才放下心来,没想到,威尔森特却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 四目交接,遥遥相望。 这是两个人第二次这样对视,依旧是倚陌在楼上,威尔森特在楼下,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与往日。 倚陌心里面直觉的揪着疼,想说点什么话,却连张开嘴唇的力气都没有。男人的眼神像是穿透了夜色,一双灰眸里面的情绪,清清楚楚的印在他的心里。 他读懂了,威尔森特说,等我。 倚陌笑了,像是在夜色里悄然绽放的昙花,就那么一瞬间,快的让人捉不到,却深深地印在了人的心头上。 等伯爵消失在了原地,倚陌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索菲亚,“不是要带我去休息?怎么不带路?” 女人的表情有些微的扭曲,好在很快就摆正了过来,笑得温柔得体,“走吧,我为您准备了很久,希望您能喜欢。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新的,当然,少不了今晚的晚餐,希望您能满意。” “你真的是一个体贴迷人的女士。”倚陌倒也不吝啬自己的好话,与威尔森特的对视让他现在的心情好极了——男人没有事,这是最让他安心的地方。从教堂里那次会话开始到现在,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倚陌现在可以说是心情飞扬,就想是三月里的春光一样明媚。 跟着女人身后,来到一间诺大的卧室,不得不说,这待遇可比在斯姆维拉的城堡里面好得多了,最起码那是一张kingsize的大床,而不是真皮沙发。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索菲亚一向知道怎么对付男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他们的生命那么长,与其急这一时而把事情搞砸,还不如耐心的织好一张逃脱不掉的大网。 倚陌点了点头,听见关门声以后把视线移向了瑟缩在墙角的自己的晚餐。 嘿,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么? “瞧瞧这是谁?我可是把我的第一次都给了你。”倚陌调笑着,看着瑟瑟发抖的血族——那个他在人界咬的那只帅哥吸血鬼。想到当初自己还傻傻的羡慕人家跳得高,男人就不禁笑出声来。 伍拾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一看到眼前这个瑟瑟缩缩的血族,就想起那个压在他身前,扯开衣领说要‘饲养’他的那个伯爵。 莫名的笑容就这样地僵在了嘴角,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浴室。 相互吸食血液对吸血鬼意味着什么,他原来不懂,现在也不清楚,但是怎么感觉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虽然自己和威尔森特并不能达成那样的交换,但是威尔森特却说过,让自己这一辈子只能喝他一个人的血。 这听起来不符合逻辑,事实上,那句话之后,倚陌还是照旧喝着真空包装的血液,威尔森特的脖子依旧好好的,没有受过‘侵犯’,但是就在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倚陌对于自己的晚餐有些抵触。 哦,天哪,伯爵大人,麻烦您行行好,如果方便的话快带过来从高塔里救出你的王子吧,我已经做好准备迫不及待的要和你私奔了。 温热的清水打在倚陌光洁的身体上,就像是黑暗中男人一次次的爱抚,温柔而不失力道,让倚陌闭着眼,不一会,身体的某些部分都兴奋起来。 “哦。真糟糕,多年不遇的DIY。”扯了扯嘴角,倚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威尔森特那张深邃不羁的一双灰眸,慢慢动了起来。 ****** 女人站在倚陌门口等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灿若桃花,迈起优雅的步伐,转身离开。 跟在他身后的莫拉特垂着眼,一抹恨意在眼底一闪而过,随即很快又恢复平静。 尖锐的高跟鞋在冰冷的地面上敲击出无情的声响,一步一步走向关押着纳威的房间。 “他现在怎么样了?”女人薄唇轻起,问守在门外的猎人。 “不吵也不闹。” “我只是想直到他死没死。”女人轻蔑的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没有死。” “那就好。”索菲亚心情良好的挑了挑眉,用下巴示意两边的人,等他们会意的把门打开,女人却不进去,就站在门外,看着纳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狗——带着怜悯和厌恶。 “告诉你个好消息,倚陌已经在我为他安排的房间里睡下来。” 女人的声音清亮迷人,是一种间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青涩,但是却也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你应该为此而感到庆幸,因为你现在可以享受治疗,获得自由,并且在这个古堡里活得像个人。只要你能说服他娶我,我保证不会亏待你。”女人挑起嘴角,下巴微扬,垂着眼看着瘫在地上的男人,等着对方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的应允下来。 听到女人的话,本来无力的靠在凹陷的石墙上的男人抖了抖,接着沙哑的笑声渐渐地传出,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狂,知道男人忍不住咳嗽出来,却还是忍不住的一直笑。 索菲亚厌恶的皱起了眉头——这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低贱可怜又恶心,到底是什么让她当初竟然能选中他作为自己的棋子?回忆起当初自己为了让他唯命是从,装出来的娇羞纯洁一往情深,索菲亚就止不住的恶心。 可能这是她这辈子干过最耻辱的事情了,索菲亚想。 “够了。如果听懂我的话那你就……” “乖乖去做?”男人突然停止了笑声,接了女人的话,慢慢的转过头来。“索菲亚,你知道么,我们为什么会围着你转?因为我们都是狗,所以才会改不了吃屎,但是倚陌不是,见到了屎,只会绕着走。” 纳威满脸满身都是血,因为虚弱,声音也很小,可是那一双碧色的眸子,却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女人,一双大眼,此时写满了蔑视,惹得女人发狂。 “你这个狗杂种!”一切完美在此刻消失殆尽,女人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着繁冗的礼服裙摆,整个脸都因为嫉妒的愤怒而扭曲。 “瞧啊,您都承认了,我就是狗,还是杂种的,不过现在不是了,虽然是杂种,但是却是猎人,所以不要幻想我会为了你这坨排泄物而做些什么。” 索菲亚睁圆了一双眼睛,没有什么比自己手下的背叛更让他难以忍受——怎么可以,他们都是情愿趴在地上亲吻她的鞋子的狗,都是匍匐在她群脚下的奴隶,都是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不求回报的下人,可是为什么…… 纳威的话和轻蔑的眼神就像是一把火焰,把索菲亚的自尊烧的粉碎,只留下了耻辱的渣滓。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理智——倚陌现在在这里,纳威是倚陌的人,无论如何,她都得留着他一口气在。 冷哼一声,索菲亚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看着两扇门慢慢的关上,纳威再也支持不住那虚假的坚强。他流了太多血,即使现在大多数伤口已经愈合,但是还是人不住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刚刚能说那么多话,已经是在强撑。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纳威渐渐地合上了眼睛,现在对他来说,就连眨眼都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 想着自己明明是为了混进来赶在这女人之前,带倚陌离开这里的,也好不要再覆前辙,也算是对一抹的一点补偿。他不想倚陌遇见索菲亚,达成她那虚荣的愿望。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现在的结果都是对他的一种火辣辣的讽刺,就像是命运对于自己的嘲弄——看啊,为了那个女人,你付出了所有,甚至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一切,只不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罢了。 但是倚陌是无辜的,这让纳威根本就没有脸面再去见到那个人。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这个结果?他甚至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了。 真是可悲又可笑。 伍拾壹 ‘哒、哒。’尖细的高跟鞋狠狠地踩在地上,一下一下满载着女人心里面的愤怒。 竟然说她是那种恶心的排泄物?杂种就是让人止不住的恶心。一个连尊重女士都学不会的男人,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索菲亚紧紧锁着秀丽的眉头,两片薄唇微微抿起,目光里的烦躁直白而强烈。 “主人,要怎么处理那个畜生?”莫拉特好心情的赶了上去,努力在语言上顺了女人的心。瞧啊,光看看那个被男人带坏的纳威,就知道那个男人的品性。向主人这么美好的而高贵的人肯定不会看上他的,而自己…… “畜生?”索菲亚听见血族的话,哼笑一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笑得一脸谄媚的男人,抬起手,干净利落的闪过去一巴掌。 ‘啪’!手掌快速的扇过男人笑得灿烂的脸颊,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古堡里。 “你说畜生?”女人挑了挑眉,嘴角斜斜的勾起来,眼神微眯,“你说男人的‘孩子’是畜生?” ‘男人’指的是谁,显而易见,莫拉特咬紧了牙,把嘴里的血液往肚子里咽,不肯露出半分。 “如果说男人的‘孩子’是畜生,那你就连畜生都不如。”女人耻笑着说,扭头,提起裙摆快走几步,又猛然停下,转过来,提高了声音,挺直腰杆,喂养着下巴说,“不,你连出生的排泄物都不如。” 说完,女人快步离开,对旁边的手下吩咐:“叫医生,明天我要看见一个精神抖擞完好无缺的纳威。” “是。”猎人领了命,快速转身去办,走到莫拉特的身边,稍一停顿,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正了正衣领,抬腿快步离开。 呵。心底轻笑一下,摆正脑袋,舌头在口腔里扫了一圈,伤口已经好了,却留在了心里。 多么像个笑话。 ****** 倚陌一晚上倒是睡得很安稳,要说在这里唯一担心的事情,那就是睡到一半那个女人不知道会不会脱光了爬上自己的床。 虽然估计是不会有什么贞操之忧,女人也很漂亮。抱着这样一个天生尤物睡觉,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福分,但是那个女人的性格实在不是怎么讨人喜欢。 虽然她尽量的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优雅,还是掩饰不住一种让人难受的感觉。同样是造作虚假,跟殷彭和海洛德甚至千弋又都是不同的感觉。 前者带给人一种反感,后者却有一种时时刻刻被算计的如芒在背的感觉。 总是,都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还是威尔森特比较好——喜欢或者讨厌,总是那么直白,他有自己的能力来保证他的放荡不羁,所以才会不想任何人委曲求全。 但是不知道,他又是要怎么去说服殷彭调人来救自己。倚陌可不会单纯善良的人物殷彭那只老狐狸会为了自己及牺牲他的族人,毕竟他的吸血石已经拿到了,就算猎人这里再起什么动荡,他还是有能力保全斯姆维拉的。 或者倚陌可以赌他不想死? 开什么玩笑,那种一板一眼恪尽职守的工作狂,无牵无挂可能这辈子连女孩子的收的没拉过,好吧,或许是男孩子也不一定,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种禁欲系的男人通常都有着为了自己的事也牺牲一切的奉献精神。 真是让人敬佩而又头痛。 刷完牙冲了个澡,换上索菲亚为自己准备的衣服,倚陌准备去找点早餐吃,临出门前就看见了瑟缩在一边眼神空洞的血族,轻轻一笑,抬脚走了出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时间紧迫,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爱人在外面为自己搞得焦头烂额,他不是弱者,不需要被保护,但是,他现在需要帮助。 “你怎么样?”这也是倚陌才发现的事情——他和自己的‘孩子’,也就是纳威,在近距离的时候可以用思维通话,而且是绝对的清晰私密无干扰。 “……”一段不算太长的沉默,接着是一种不是与他认知里男孩应有的沉重:“我还好。” 那就是不好喽?倚陌轻轻地用舌头顶了顶上颚,也没有多说——反正只是客套一句,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会把你弄出去,你去找威尔森特,带他去人界找到千弋,然后用‘围剿我’的目的争取合作,带着那帮子举着圣经的传教士到这里来。” 纳威听着倚陌的话,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但是脑子空了半晌,却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对策,只能讷讷地应了一声:“好。” 走到餐桌,发现女人已经端坐在主席,纳威垂首站在一边,在感觉到自己进来的时候抬了一下头,眼里先是一闪而过的愧疚和不安,随后又变得复杂起来。 没有理会纳威的欲言又止,倚陌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好吧,其实他并不清楚自己应该坐在哪。 用人马上端上了一杯新鲜的血液,还没有喝,倚陌就已经闻到了极好的味道。 看来自己的待遇还不错,倚陌挑了挑眉,慢慢的喝光了杯子里的液体,用一边感情的纸巾擦干净嘴角,才抬眼去看一只冲着自己微笑着的女人。 “好吧,海特兰迪家的长女。”倚陌特有的软软的声音响起,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就被打断了。 “你可以叫我索菲亚。”女人说着,一只苍白纤细的胳膊轻轻搭在了光可鉴人的餐桌上,倒映出一道漂亮的影子。 “好的,索菲亚。”倚陌垂眼点了点头,再抬眼嘴边已经拐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希望你能放了纳威。” 沉默……冰冷的沉默。 女人努力保持这笑容,不想让自己的愤怒流露出来,但是她却忘了保持目光的柔和,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凭什么?” “因为我说,我希望。”男人依旧笑得很温和,声音照旧软软糯糯的缺乏威严感,却一下一下的挑拨着女人的忍耐力。 伍拾贰 索菲亚的脸部已经开始扭曲,转过头瞪向站在一边垂着脸的纳威,但是对方好像好无所觉,仍是那么淡淡然地站在那里,看不出一丝波澜。 “哼。”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个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男人,索菲亚愤恨地甩过头来,对上倚陌那双漆黑的眸子。 “你说你希望,我就要让你实现愿望?”女人的嘴角噙着笑,看着靠在椅背上的男人,“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道理。这里是我的地方,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安安分分地在这里享受生活。” 男人挑了挑眉,淡色的唇瓣张了张,缺什么话都没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的皱起了眉头,思忖了半晌,才又开口。 “我想……你没听说过可能跟您活得太久了有一定的关系,我亲爱的女士。”倚陌认真的看向女人,对那张微微扭曲的脸庞视若无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像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的,一个人,如果活了太久,记忆力就可能不再那么令人满意。” 看着马上就要抓狂的女人,倚陌很适时地转折到:“当然,向您这样高贵优雅的女士,一看就是聪明伶俐,没有人可以否认您的智慧。” 索菲亚听着男人的话,脸色稍霁,但是她觉得男人要说的话绝对不只这些。 果不其然,倚陌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人们难免会对于各时代特别敏感,从而沉溺其中,变得有些死板教条,不能接受新鲜事物……” “你说我死板教条?”索菲亚怒极反笑,忍不住打断了倚陌的话。 “不,我没有。”男人两手一摊,表现得极其无辜,“我只是说,难免。我想,您是个例外,对么?” 索菲亚两只手握紧了拳头,努力地抑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把情绪稍微稳定下来。 “所以你想说什么?”女人的声音里面有着明显的抑制不住的愤怒。 “我只是想说,我希望,你能放了纳威。”倚陌重新坐好,认真的看向索菲亚的眼里。“你要知道,事实上我并不怎么想要见到他,但是怎么说,他也算是帮了我一把,我为了报恩,让他活了下来,并不意味这可以原谅他险些让我死去这件事情。” 倚陌松软的话音刚落,站在一边的纳威就明显的抖了一下。 “请您也体谅一下我,体谅一下,作为您的未婚夫的我。”倚陌见女人没有说话,继续说。 索菲亚垂下了眼,身体向后靠了靠,那一句‘未婚夫’很好的取悦了她。 微微一笑,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 血界的另一端,斯姆维拉的城堡里有些混乱。 昨天威尔森特满身是血的回来,一进门,也不顾身上的狼狈,就直接冲到了殷彭的房间。 “我希望我没有打扰你睡觉,我亲爱的亲王大人。” 刚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听见声音一愣,扭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那个狂放不羁的伯爵。“我不知道吸血石还有让人变得有礼貌的能力。” “您当然不知道。”威尔森特并没有在意殷彭的冷笑话,“因为他根本就没有。” 这位和伯爵从小一起长大的亲王,头一次发现这人竟然还会有幽默细胞,一时半会忘了怎么接话。 一段沉默在两个人之中展开,威尔森特严肃的神情让殷彭的心情有所收敛,脸色看上去也不再那么轻松。 “我不同意。” 还没有等威尔森特开口,殷彭就直接地拒绝了——他了解这个男人,,正如这个男人了解他。 “你会同意的。”威尔森特倏尔一笑,笃定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 两个斯姆维拉现在最有力量的男人对视着,一动不动,好像谁先眨眼,谁就会输掉这次的比赛。 “我说了我不同意。”殷彭重复了自己的立场,没有等对方回应就转身走进卧室。 “如果我说,你不给我人,我就不给你吸血石呢?” 殷彭身体明显一颤,回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挚友。 “你在说什么?”殷彭的眼里装满了愤怒。“你竟然要为了一个猎人牺牲我们的族人?!威尔森特,你这个冷血的无情的自私的败类!当初抛下本该你来继承的单子,拒绝家族的继承,我知道你喜欢自由,讨厌勾心斗角,我帮你,帮你扛了这么多年的责任,帮你整理本该属于你的烂摊子,帮你创造出一个自由悠闲的生活条件。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要人,有什么资格让我把我一心保护的人们给你去送死?!” 殷彭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你要为了一个猎人,毁掉斯姆维拉家族?不,威尔森特,即使你才是正统的继承人,即使是你帮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即使现在还是很多人都拥护你。但是,威尔森特·斯姆维拉伯爵,请你听好:我,殷彭·斯姆维拉,家族第17代族长,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想要让我为了你的儿女情长牺牲整个家族,那绝不可能!” 相知相熟的麻烦就在于你很明确地知道对方的底线和态度。威尔森特听到这话,就知道是没有希望的了——他完全不怀疑殷彭可以不要吸血石,也绝对不会答应把那些人借给他。 王族侍卫一直都是一个家族里面最精英的成员,他们只保护亲王,自己没有立场,谁做在这个位置上,谁就是他们的主子,就像是一群机器,没有喜好。 威尔森特想要从殷彭这借他们一用,但是现在只能失望而归了。 站在门口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吸血石扔到了殷彭的床上,“帮我好好的照顾这个家族。”伯爵的声音依旧低沉如童话里的大提琴,在寂静的房间中拉出一曲寂寥又坚定的乐章。之后,转身离开。 听见厚重的门合上的声音,和男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殷彭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气势全无,有些佝偻着背地坐在柔软的大床边缘,眼神放空。 伍拾叁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软风已经接受了治疗但是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毕竟是被猎人伤到了,很多地方的伤口的愈合的慢得多,只好不断地向他的身体补充血液。 丫蛋一直在旁边守着,看着了无生气的软风,突然就觉得很难过。 或许自己真的是抖M也说不定。侍卫长大人撇了撇嘴,探过身去绑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拿着温热的毛巾,擦了擦男人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威尔森特一进屋子,就看见这么一副人丨妻图。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他怎么样了?”男人有些没好气的问。 “还是没有醒。”丫蛋转过头来,眉头皱在一起,眼睛里面的担忧根本就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威尔森特看着,就油然而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感。 “那就一盆盐水泼醒他。”伯爵大人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叉着腰在卧室里转圈圈。 为什么这该死的侯爵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他觉得事情复杂到他只要一想脑仁就疼的地步,倚陌明明是最无辜的,可是为什么所有的风暴都在围着他转,而这个该死的能帮得上忙的蠢货竟然躺在这里睡觉! 好吧,是他迁怒了,可是这个该死的侯爵就不能快点醒过来么? “BOSS你要冷静。”丫蛋终于察觉到自家老大的不正常,赶紧放下毛巾过来跟在屁股后面劝说。 “冷静?”威尔森特停下踱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跟了自己很久的侍卫长,“你让我冷静?就在我的爱人被邪恶的猎人势力关在塔楼上的时候,你让我冷静?就在我的爱人陷入危险之地现在生死未卜的时候,你让我冷静?就在现在,我找不到人找不到路还缺少时间的情况下,你教我怎么冷静!” 一向潇洒无惧的威尔森特·斯姆维拉现在暴躁得像一只领地被窥探的雄狮,全身紧绷,獠牙毕露,藏匿了许久的锋芒在此刻尽显,一双灰色的眸子已经被血色代替,怒气在身体里面乱窜却始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不能焦躁,最起码现在不能。他必须知道怎么样才能把倚陌救出来,怎么样,才能永久地解决掉一些问题。 他可不想跟倚陌躲躲藏藏一辈子,他更不想自己的人被那么多人惦记。 还有谁……还有谁可以帮助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威尔森特站在一边靠着墙,视线空落落的打在床上虚弱的人身上,微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威尔森特伯爵。”冰冷毫无波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威尔森奈特一抬头,就看见面前站着的冷硬的管家大人。 “有什么事情么赛门?”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有人想要见你。”说着,就往窗外指了一下,威尔森特顺着看过去,正好对上纳威那双碧绿的眼镜。皱了皱眉头,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倚陌说什么?”伯爵大人开门见山,没有问纳威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问倚陌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他害怕答案会让他受不了,所以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倚陌现在平安无事,而纳威不过是过来传口信的。 “他说,去找一个叫千弋的牧师。” ******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合适?”女人站在屋子中央,接受裁缝的丈量,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婚纱做准备。 倚陌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女人被一堆人拥簇着量这量那,突然就有一种脱力感。“我想你喜欢的日子就是最好的。” 好吧,这可真是酸的人牙都要倒了。但是女人显然非常喜欢这个答案,纤细洁白的手指搭在唇边,咯咯地笑着,就像夜莺婉转的啼唱,清脆动人。 “我觉得今天就很好。” “哦,不,虽然你已经很美了,但是女人的婚礼一定少不了一款迷人的白色婚纱,相信我。”倚陌挑了挑眉头,非常诚心的建议到。 “是么?我也觉得,但是我更觉得你是在敷衍我,真希望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女人微微撅起了嘴,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微微垂下的眼,更能看出女人纤长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样可爱。 但是倚陌根本没有心思欣赏。只是微微地笑着,不承认也不否定,就那么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神平淡,配合着微微勾起的浅色的唇瓣,倒显出几分温柔来,惹得索菲亚作为一个情场老手,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这么完美的一个男人,马上就要是我的了。只属于我的,一辈子,都属于我的。 这么想着,索菲亚激动得都快要流出眼泪来。 倚陌却显然没有注意到女人的状态。刚刚吃过早饭,索菲亚就回收把纳威放走了,为了表示她真的不会派人将他在离开城堡的路上拦下来,还专门选择了‘空投’的方式,直接叫人从窗户扔了出去,倚陌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像一个铅球一般的飞了出去,落在了远处的森林里,心情之复杂实在难以言表。 猎人的行动力要比血族还强,加上纳威是自己的的‘孩子’,也算得上是血统高尚了,这会时间,应该已经回到斯姆维拉了,希望威尔森特有回去准备,不要白白错过了才好。 如果能利用梵蒂冈的力量——毕竟猎人和血族都是冷血的种族,让他们来对付猎人,明显比血族攻进来更加有把握。 只是不知道,出去之后怎么摆脱他的追杀。 倚陌轻笑一下,看在索菲亚的眼里,女人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 “先生,请把胳膊抬起来。”索菲亚已经量好了,现在轮到了倚陌,男人回过神来,冲对方点了点头,顺从地张开双臂。 女人看着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的男人,笑了一下走了过去,从后面搂住了男人精瘦强健的腰身,踮起脚尖,薄唇贴在在男人耳廓上,轻轻的说,“亲爱的,我们或许应该在结婚之前先试婚,你觉得怎么样?” 伍拾肆 试婚?这个主意听起来似乎还不错,最起码能证明这个女人也是非常与时俱进的。简直把某人想要迅速套牢自己的心情显示得淋漓尽致。 倚陌没有说话,心理面暗暗发笑,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女人那令人捉急的情商。 索菲亚当然不知道倚陌现在在想什么,她看男人微微笑了笑,却不说话,以为倚陌默认了,嘴角不受控制的就扬了起来,挑了挑眉角。 果然,不过是一个男人。还没有一个能够逃过她索菲亚的掌心,她想要的,就一定的得到。 倚陌感觉女人搂着自己轻笑,觉得思考女人那点小心思简直就是对自己脑细胞的一种虐待,他一向自尊自爱,当然不会为了这样腌臜的一个女人浪费自己宝贵的细胞。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并不在乎,那个爱她的男人正在想办法救自己,而他,只要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在这里等待就好了。 量好了尺寸,裁缝们安安静静的就退了下去,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我们结婚当天公布你的身份,怎么样?用人类的话来说,也算是双喜临门?我想那天一定会非常的热闹,也会非常的轰动,你觉得呢?我亲爱的。” 倚陌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你为什么不说话?”刚刚还笑得温柔的女人,像是变脸一样的,一下子沉下了脸,看着垂着眼的倚陌,声音冰冷坚硬。“难道那你还在想着那个愚蠢的血族来救你?” 索菲亚嗤笑一声,很不屑地翻了翻眼睛,拎着裙摆走到了窗户旁边,靠在那里,背着星光,模糊了有些狰狞的表情。 “你以为他还会回来?他不过是愚蠢的血族,自私的把你当做诱饵,蒙在鼓里,当初利用你,现在抛弃你,你却还在奢求?真是可笑到让我觉得难以置信。”女人刻薄地说,一面还在努力的维持自己的体面形象。 “或许你说的对。”倚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一脸郑重,“他还真的不怎么想一个好伴侣,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我,还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的确是应该教训一下。这也是为什么倚陌当时没有翻身跳下窗户跟威尔森特一起走的原因。 他要让那个男人知道,跟别人合着伙来设计他会带了什么样的后果。总得让他担心一下才好。 索菲亚说的确实不错,自己只不过是血统比他们好,要是比能力,却也不一定能够胜得过,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他的血统所决定的身体素质,也要比他们好得多,尤其是那些杂种的猎人,更不是能够跟他相比的。 当时如果带着威尔森特全力逃跑,这些人必然是追不上的。 但是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了,那就只能斩草除根。 不能只允许别人利用他,而不允许他利用别人吧。这不公平,而他倚陌又不是无私奉献的人民英雄雷锋叔叔,为什么要那么慷慨大方? “你能想通这些我真的是非常高兴。”女人嘴角翘了起来,看着倚陌明显想通的神情感觉心情又恢复了起来。“所以你觉得我刚刚的提议怎么样?” “我认为并不怎么样。”倚陌抬起眼,很正经的看着远处的女人,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面回响。 “你说什么。” “我并不认为您没有同清楚我的话,索菲亚小姐。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的身手完全不足以应付那些猎人,过早的暴露身份所能带来的后果只有引起数不尽的麻烦,太多的人想要除掉我,而我现在却缺少那种自保的能力,我觉得这种做法并不明智。” “你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不会同意我开始练习自己的能力的,更不会派人来给我有情我说对么?” “当然,我会把你的翅膀养硬了以后等着你远走高飞么?” “所以我对你来说毫无用处,”倚陌轻轻的笑了,就像是在说‘啊,今天天气真好’的感觉,丝毫看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自卑,“你看,我的身份不能公开,自然不能你的海特兰迪家族带来什么荣耀,而我又是一个是城市的同性恋,在那女人面前就是一个阳痿加早泄,连你的基本生理需求都满足不了……哦 ,对了,我忘记你还有很多的床板,但是我这个人有一定程度上的洁癖,不喜欢共事一妻。” 索菲亚的脸色变了又变,“你喜欢男人?你想用这个烂脏的借口来拒绝跟我的接触么?你太天真了。” 伸出手,一个响指在安静的房间里面响起,几个黑影迅速落下,在索菲亚的面前单膝跪地,恭敬地等待着吩咐。 “去把我亲爱的未婚夫大人绑起来。”索菲亚的声音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在夜色的衬托下迷人而又性感。“我要亲自让他知道,他将会有多么的离不开我。” ****** 威尔森特几乎是在听到那位传话的第一时间就想要干到人界去,却被殷彭拦下了。 “你要去哪里?”亲王大人已经不在是那一脸推搡的样子,一如往日的英俊严谨。 “我去干我想干的事,你要管我?” “不,我当然不会管你,只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刚刚蝙蝠传话,西部有大量的人类闯进了我们的领地,我希望你能尽到作为斯姆维拉家族一个伯爵的义务,让他们马上离开这里。” “西部?” “是的。” “人类?” “是的。” 男人好不由于的在心里喊了丫蛋一声,一只漆黑的小蝙蝠‘噗’的一下出现在半空中。 尼妹啊老大我还在照顾病人啊人家还没醒我很是捉急啊你现在把我叫过来是要干什么啊!丫蛋一时气急,连断句功能都暂时丧失掉了,悬在空中,用两只漆黑的小眼睛凌乱地看着眼前的老大。 “你带几个侍卫抬上那个麻烦的软风,剩下的人跟我走,我们去迎接伯爵夫人。”威尔森特一双灰色的眼眸神采奕奕,语气都有一些迫不及待,说完,就一闪身飞奔而出,纳威紧随其后,丫蛋愣了愣,又啪嗒着翅膀飞回了屋子里。 伍拾伍 千弋不知道哪里会冒出来那么多的猎人,但是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斯姆维拉家族——殷彭敢把这么一只‘血缘’放在城堡里养,难保不会养些其他的猎人。 所以他很果断地就把抵达地点选在了斯姆维拉的领地上,这里离城堡并不远,赶过去能快一点。 本来已经做好了对方又十足防备的心理准备,但是现在的状况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简单。 那些狡猾的血族就像是那只调皮的老鼠Jerry,只可惜,他并不是那只傻猫Tom。对方那种拖延时间的行为,让他觉得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这真的让人很不爽。单手摊开《圣经》,张嘴就要吟诵篇章。 《圣经》的力量在与温暖与光明,对于没有阳光的血界来说,这些东西都是稀少的,发动起来的力量也远不及在人界。饶是这样,男人还是成功的交换了圣光。 就在淡黄色的光线聚成一束,即将扫向周围那些惊慌失措的血族的时候,一张黑色的‘墙壁’,突然出现,阻断了千弋的攻击。 “你就是千弋?”低沉的男声,带给人一种像夜色一样迷人又危险的感觉,让千弋不禁合上了手中的书本,看着眼前逐渐散开的‘墙壁’。 威尔森特一挥手,撤掉了结界。 两个男人对视着,周围的打斗声也在渐渐停息了下来。 “威尔森特·斯姆维拉?” “是的。看来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威尔森特对于对方知道自己名字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事实上,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是谁,那才需要考虑对方到底靠不靠谱。 “我并不认为会和你合作。”千弋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则个自觉定下协议的男人,忍不住提醒道。 “不,我们一定会合作。”威尔森特双手插兜,勾起了嘴角,银灰色的眸子在月光的折射下显得魅惑而危险,就像那淡淡勾起的嘴角,引诱人不顾一切地想要匍匐在他的脚下。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清理会给两界带来麻烦的人,我的目的也一样,你说,在这里,你是不是应该选择跟我合作?”男人笑得把握十足,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在城堡里的焦急,似乎自己愿意出面不过是斯姆维拉家族给予教廷的一种施舍。 在与对手暂时性合作的过程中,占领一个高姿态很重要,这将会决定谁将是合作中的主导者。千弋显然是来带人解决掉倚陌的,而威尔森特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愧是以薄情不羁文明的威尔森特伯爵,我还以为您是要来劝我放弃解决倚陌的念头呢。”牧师轻笑,眼睑微垂,遮住了里面透出的嘲讽。 “不,我觉得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倚陌的意思,更没有允许别人伤害倚陌的大度,但是现在最麻烦的是,倚陌并不在我们这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好像很相信,你愿意去找他。所以我只是来帮他传个话。” 千弋的眉头微微的隆起,抬眼看向眼前一派悠闲的伯爵大人,一言不发。 威尔森特倒不是介意对方那种戒备的神情,好像无论怎么样,即使再不情愿,这个叫做千弋的牧师都会乖乖的跟他合作一样。 “我不太想知道你是怎么带走了我的爱人,我也不太想知道你都给他说了些什么,我只是非常清楚一点,有人想要利用倚陌来振兴他们的家族。”威尔森特看着脸色渐变的千弋,好心情的继续说道,“不过很可惜,目前为止我那个年轻的伴侣的能力,并不怎么能够让‘猎人们’信服。” “所以你想告诉我,现在倚陌被一个家族偷偷的藏起来了。” “最起码出现‘血缘’这档子事我还没有听说到。”威尔森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怎么保证没有人外泄秘密?那个家族里面就一定没有内奸么?” “所以我们要全灭。”威尔森特正了脸色,逾期不再轻佻,灰色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必杀的决心和屠戮的疯狂,“而且,光解决掉倚陌,教廷就不害怕杀死‘血缘’的事情传出去,跟素来无冤无仇的猎人恶交么?我想你很明白倚陌的血统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希望……统一……权利……几百年的和平。这正是大多数并不恋战的猎人家族想要得到的。在三百多年的纷争中,它显得越来越诱人了。这些,千弋当然知道。 ****** 倚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像今天一样,用圣子一样的姿势展现在人的面前。 空旷的房间里点这一种熏香,那种略微甜腻的味道让倚陌感觉很不好。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看天花板,看看床头柜,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现在会像一个脔宠一样的被扒光了锁在床上,事实告诉他反抗没有什么实际效果。他现在有点后悔了,本来只是想呆在这里让威尔森特担心一下,从而深刻认识到不商量就把自己推到危险境地这种做法的错误性,从而很好地把那个傲娇的霸道的人训练成忠犬,拜倒在自己的西装裤下。 只可惜,他算对了所有,但是没有料到竟然有女人会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怀疑自己走进了一个精神病的绝对领域——想要自己站在他们的一方,明明应该是竭力讨好的吧,稍微有些硬态度倒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应到要霸王硬上弓这真么可以收买人心么? 征服肉体从而征服心灵,暂且不估算它是否可行,但是一个女人要强行用这种方式征服一个GAY,真的没问题么? 智商情商真的都好捉急。 如果他现在大喊一声或许威尔森特会当即出现也说不定,又或许成功的KO掉那个血红血红的女人…… 在倚陌还没有完成他这个没有任何可能性的假设的时候,那个‘血红血红的女人’就走了进来。 倚陌转过头去,看向门口,却不仅在心中‘哇偶’一声——现在是雪白雪白的女人。 伍拾陆 倚陌扭过头去,非常痛心疾首地感慨血界的医疗水平,恢复能力强并不代表不会生病啊!像这种精神病加三级的裸奔妇女是怎么给放出来的? 索菲亚虽然不知道倚陌在想什么,但是男人的无动于衷还是很成功的惹恼了她,咬了咬牙,轻哼一声,她就不信,这人还能装到什么程度。 熏香是特制的,猎人的血统无法抗拒这种挑逗,虽然不是浓烈的刺激,但是这种温和的感觉会让人嫩新更加的渴求——没有什么比若即若离更加让人敢接挠心抓肺。 “喜欢这些么?”女人走到床边,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倚陌手腕上的链子:“这可是特制的,就像是在人界,作为食物链的最高端,人类有对付同类的方法,而在血界,我们也一样。” 总的来说就是想警告我‘别想跑你跑不掉的这些都是特制的balabala……’呗。倚陌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可是表面上依旧温和平静:“它很漂亮,但是并不适合我。” 一语双关,倚陌觉得自己语文水平真的是太好了,虽然没好好上过学但是这就是天才啊!这种看起来美丽实则变态的东西绝对不易于身心健康,倚陌在认清自己有无穷无尽的生命之后,头一次有了夭寿的感觉。 抑制住那种反胃感,倚陌看向已经自觉坐在床边的索菲亚,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女人以为倚陌是不敢看自己,心里的各种虚荣统统被满足,甜甜地笑着从床头柜里掏出一瓶精油。“或许你会喜欢它,它能帮助你更快乐。”说着,打开瓶盖,淡淡的香味从里面散发了出来,混在熏香的味道中,给人一种旖旎的感觉。 白皙的手指夹住瓶身,微微倾斜,油状的液体就倾泻出来,在空中拉成一根细长的液柱,落在男人精瘦优美的身体上,留下淡粉色的液痕,在男人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显得色情。 倚陌快要晕过去了——这是什么?印度神油?印度神油抹全身的么?倚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绝望了,闭紧眼睛逃避现实。 索菲亚看到他这种强忍的表情心情更是好,手上的力度也加了些,带着明显的挑逗。 “你是在提供免费按摩服务?”倚陌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问已经分开两腿趴跪在自己上方的女人。“如果是我能不能选择客服投诉?” “……”女人的脸黑了黑,随后又缓和了下来,勾起嘴角,笃定地说:“宝贝,你这是在转移注意力么?” 转移注意力?倚陌简直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想把你转移了才是王道好么。 女人越来越卖力,配合着药效,倚陌也渐渐有了感觉,但是那种半吊子的反应实在不能够满足索菲亚的心理,女人有些恼羞成怒,一把狠狠攥住了小陌陌。 “啊!”一声惨叫划过夜空。 ****** “那个掉链子的软风还是没有醒么?”威尔森特带着千弋一行人,顺利的穿过了斯姆维拉家族的地盘,来到了与慕斯那尔的边界。却看到软风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倒在丫蛋的怀里。 “他受伤了。”侍卫长忍不住小声叨叨,总觉得自家BOSS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万恶奴隶主,所有的物尽其用的品质都一下子暴漏了出来,简直让人忍不住要唾弃。却没有想到以前自己一直在这种非人的压榨下过了一百多年,都没有抱怨过一句话。 威尔森特挑着眉毛看了看嘟着嘴的丫蛋,“您这是在护短?” 丫蛋不吭声,转过头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威尔森特很想轮圆了胳膊敲醒他,问问到底谁才是自家人,可是现在明显不是能够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边浪费时间的时候。 从身后一个传教士的怀里抽出一瓶圣水,打开盖子就给软风披头浇了下去。 “!”别说丫蛋完全没有辣的既反映,让整整100毫升的圣水全部都浇到了软风脸上,就连被偷走圣水的那个传教士以,及一向对血族之间的相爱相杀喜闻乐见的千弋,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太血腥了,太暴力了! 虽然过程并不怎么合适,但是结果显然是非常让人满意的。脸上的刺痛将软风从昏迷中唤醒,皱了皱眉,眼睛睁开一条缝。威尔森特二话不说,凑上去披头就问:“怎么进那个塔楼?” 那些人一看就绝对不是突然袭击,应该是已经住了很久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让海洛德那个老狐狸好无所觉,看来要进去,一定是要有一定的方式的,而这个方式——目前看来他们之中只有软风知道。 直接问,这就是最好的方法,简单有效。 “……”软风动了动嘴皮,但是没能说出来话,刚刚张嘴让一些圣水顺着唇缝流了进去,本来就身受重伤的侯爵大人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振动声带了,威尔森特皱着眉头,很显然对侯爵大人的表现相当相当不满意。稍微领会了一下精神,就弯下身在软风的身上乱摸了起来。 “喂……你怎么这样!”丫蛋一看,急红了眼,下意识就去阻拦,“他都……” “第一,倚陌现在很危险,我没有时间磨磨蹭蹭;第二,你是我的侍卫长,服从命令听指挥。”说完,直接把软风的西服外套脱了下来,终于在内兜里找到了一张画着奇怪字符的纸张。 “通关密码?” 软风费力地点了点头,好像这一点动作就会把他的生命夺走,让他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丫蛋看着一阵心疼,但是又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走吧。”拿到了东西威尔森特转身就走,在意识里告诉丫蛋:“从这里往西走,那里有个小石屋,里面有一面墙的药架,顶层从左往右第四格,是能治疗猎人抓伤的药,快点去。” 丫蛋愣了一下,看着那个毅然决然飞速离开的自家BOSS,突然就红了眼——果然自家人就是好。擦了一下根本没有的眼泪,抱起怀里重新陷入昏迷的人,张开翅膀,向西飞去。 伍拾柒 城堡在夜色中耸立着,就像是他几百年前新建成那样,高耸入天,只不过石壁上已经开始有了油腻腻的苔藓,长在不起眼的拐角处,慢慢的腐化着诺大的石砖,记录着他所经历的风霜。 威尔森特一行人站在远处的森林里,看着那些躲在阴暗处的猎人,不多,就七八个,但是对付作为血族的他们已经绰绰有余了,几乎没有死角,但也能说是几乎。 哥特式的建筑虽然都是几近四方形的结构,但是也不完全是,毕竟是庄园,不同于人界那些千篇一律的结构房,自然是会有一些棱棱角角的。 下面四个,上面三个或者四个,威尔森特碰了碰旁边的千弋,说:“我会留下一部分的侍卫,跟你从正门引起骚乱,对付他们你们的力量更有利,我带我的另一部分侍卫直接进去,先找到倚陌,再出来。” 说完,舔了舔嘴唇,看着一直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的纳威。 眼前的人虽然还是以前那副青春期少年的没长开的样子,但是性格明显不再欢脱和无厘头,甚至连那双一直以来都似乎会笑的汪蓝色的双眸,现在却倒映出一种归于死寂的平静。 “我要跟你进去。”男孩的声音依旧清亮,但是却让人感觉到了其中的认真和坚定。 “给我一个理由。”威尔森特声音不大,但是灰色的双眸却像是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子,“我是倚陌的‘孩子’,我不会伤害他。”纳威并没有说为什么要进去,但是威尔森特特却同意了,别人的事情他不管,只要一模能够没事,就不要紧,多一个作为猎人的合作者,他们就能多一份胜算。 千弋对于纳威有些不放心,身手拦住了。“你不能进去。” “我进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会帮你解决掉那个最麻烦的人。”纳威淡淡地说,就好像这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 “不需要,”千弋并没有松口,他本来就不信任威尔森特,但是时间紧迫,对方又是血族,阻止因为‘血缘’而引起的动荡在现在是他们都需要解决的问题,即使威尔森特对倚陌没有感情,但也一定会为自己的种族着想,而纳威不一样,他本身就是猎人,还是倚陌的‘孩子’,如果倚陌能够在猎人中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一定不会少不了他的好处,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不像是会帮助他们的人。 他看向伯爵,没想到对方却并没有回应他。 “他不能进去。”千弋走道威尔森特面前,面色严肃。 “他可以。”威尔森特淡淡地说到,然后耸了耸肩,“我没有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讨论这些问题,我的爱人还在上面受苦受难,如果你不放心打可以跟进来,当然,这是在你的手下一有值得托付能够撑起大局的人的前提下。” 千弋的脸色变了变,退了回去,拍着其中一个传教士说了些什么,然后折回来,“我跟你们一起进去。” 明明是在冲着威尔森特说话,但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纳威。而对方却很平淡,好像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在针对自己,眼神淡得就像是在发呆。 “快点走吧。”威尔森特不耐烦的打断他们两个人的眼神交流,率先几步跃了出去。纳威紧随其后。 千弋脸色沉了沉,也跟了上去。 三个人的身影迅速融入夜色里,刚刚被迁移交代过的传教士一挥手,带着威尔森特留下的几千只蝙蝠化成人形的侍卫,和自己带来的人往正门的方向赶,要赶在他们到达后院的之前吸引住敌人。 前院传来打斗声,威尔森特和纳威相视一眼,转过去,看向念着咒语不急不慢的跟在威尔森特身后的千弋,“你的人还挺有效率的么。” 牧师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伯爵在说什么,挑了挑眉:“所以你们要快一点。” 威尔森特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扭过头加快了速度,两三个闪身就到了楼下,看准一个落脚点,‘蹭’地跳了上去,翻窗户进了城堡。 “我们为什么不从阳台进去?我看顶楼的晾台并没有人看守。”千弋跟在后面,最后一个落地,问走在前面的威尔森特,男热却只使转国联来,用一种“年轻就是好啊这么天真都可以”的眼神看着他。 千弋扯了扯嘴角,把目光投向了在自己旁边的纳威。 “他们的基地在最上面。” “对啊。” “所以城堡有防守,而且防守森严,派出了不少的人。” “……”这是当然的啊。 “但是阳台这么好走的一条康庄大道没有人看守。” “所以才是最好的机会不是么?”千弋刚说完,自己也沉默了,跟在两个人屁股后面。 所以是门户大开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然后在关门放狗。 “没有你想得那么弱智。”威尔森特好像会读心一样,在楼图的尽头停了下来,前面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因为整个最上面一层都有结界,所以我们进不去。” “……” ****** 外面的吵闹声很小,但是作为猎人来说,倚陌和索菲亚都听得清清楚楚。 倚陌一笑,看着光着屁股坐在他的小肚子上乱摸乱亲的索菲亚,轻声提醒道:“看来我那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便宜对象来找我了。” 女人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金色的光华在眼睛中流转,倚陌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她的犬牙慢慢长出来的声音。 “那我们就当着他的面,让他知道,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怎么样?我的,未婚夫大人?”女人的身体柔软得像一条蛇,两手弯曲撑在倚陌的两边。饱满的ru头若有若无的蹭着倚陌精瘦但是结实的胸膛。 男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好主意。” 伍拾捌 威尔森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所谓的‘通关秘籍’,他是很想一下把它敲碎然后直接通关,但是那样做势必会引起楼上人的警觉,他们现在是要偷偷潜入,不适合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伯爵大人发挥了他极其少有的耐心,就是在当时对待还没有追到手的倚陌,都没有这么循序渐进过。 纳威站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伯爵在那里对着那个印有特殊标记的墙砖又按又扣,却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威尔森特觉得自己那点耐心已经被透支光了,离开两步,思考是不是自己手上的劲太小,或许自己应该直接蹋一脚? 就在他准备抬脚的时候,突然听见‘咔’一声,威尔森特把手放在墙壁上,感觉到结界打开了。 “呃……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千弋看着威尔森特眉头皱起,以为自己智商再次捉急,清了一下喉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来不那么愧疚。 “你怎么知道如何打开结界?”威尔森特转过来,神色复杂。 “……”要告诉他自己是不小心在墙上靠了一下么?“我只是试试运气。”当然不。 威尔森特没有多问,因为千弋没有理由帮着那群猎人,梵蒂冈的那些牧师都格外的正直不阿,为了人界太平就像神经病,只可惜人太少,太多的时候都让血界的族民钻了空子。 三个人依次走进结界敞开的一个门洞大小的口子,威尔森特就一把拽住纳威,“找倚陌。” “不用找,我能直接感觉到他的位置。”纳威把威尔森特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取了下来,要是以前,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但是现在那位是‘血缘’的‘孩子’。 威尔森特看着那个说完话就离开的男孩背影,顿时有一种相当复杂的感觉涌上来。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伯爵咬破手指凭空一划,三个人被裹在了隐形结界里,纳威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的同时快速解决掉两边的守卫,那些杂种血还不是他的对手。 一行人算是非常顺利地通关了,顺利的让人心里不踏实,直到纳威停在一道门前,才扭过头来,看着威尔森特和千弋,说了三个人一路上走过来的第一句话,“屋子里面的那个女人,留给我。” “我不同意。”威尔森特还没有来得及问屋子里面什么女人,千弋就马上回话。眼神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稚气的猎人。 纳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就认真地看着威尔森特,伯爵撇了撇嘴,“如果倚陌同意的话。” ‘父亲’一定会同意的。纳威得到了自己希望的答案,转身就推开了门。 入目,就是一个女人正抬着她雪白软润的屁股,扶着小陌陌,准备往下坐。威尔森特眼神一案,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一下撞飞了那个恶心的女人。 “看来你的生活还不错。”威尔森特撤去了结界,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绑在床上的倚陌,千弋和纳威看到房间里面的一幕都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威尔森特已经冲过去把女人撞开了,赶快上前拦住了那个光着身子站起来想要冲回去的索菲亚。 “我这是被强女干。”倚陌撇了撇嘴一脸委屈,本就柔软的声音现在显得更加勾人,就像是千万只猫爪子在威尔森特的心上挠啊挠啊挠。 “那要不要我回去也强女干你。”威尔森特挑了挑眉,俯下身去看绑在倚陌身上的链子。 “那叫通女干,”倚陌笑了一下,对正在试图把链子扯断的威尔森特说,“这个链子是特制的,拔……不……断……。” 倚陌看着把固定着锁链的墙壁踏碎,将整条链子拿在手里的威尔森特,语气渐弱。顿时有一种‘我是不是应该换个温柔点的情人’的想法冒了出来。 “发什么呆,被我迷住了?” 威尔森特把链子和倚陌一起裹在被单里抱了起来,“我们该走了。” “等等。”倚陌走到门边,突然一把抓住了门框,对里面正在打斗的三个人的方向说道,“千弋,把那个女人交给纳威,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一边看着,但是,请你不要插手。” 千弋一扭头,就看见被威尔森特公主抱在怀里的男人,一双本该纯黑的眸子已经变成金黄色,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像是正在降旨的神祗,明明是那么一个柔弱的姿态,却让人无法轻视。 这就是‘血缘’么?果然是有睥睨天下的资本。千弋笑了一下,收起手中的《圣经》,呆在一边。 威尔森特看着牧师走到一边,抱着倚陌就往出走。一道走廊,十几个猎人就突然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了表示对你舍身进入虎穴救我的恩情,奴家助你出去罢。”倚陌笑了小,挺起上身在威尔森特刀削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啵’的一声特别响亮。 “你也是这么亲那个女人的么?”威尔森特的语气酸的倚陌骨头都酥了。笑了笑,“这样怎么能够?”说完,心情飞扬地看着威尔森特的脸色变黑。 小小报复一下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倚陌就没有再逗留的意思,转过脸,一双黑眸变得金亮,看向他们面前正准备冲上来的猎人。 “要么让道,要么去死,选一个。”男人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像是刚起床的死神,一字一句,都让前方的猎人冷汗直冒。但是他们的主人是索菲亚,为了忠诚和荣耀,他们也要战斗。 威尔森特看着那些头上冒着冷汗却还是冲过来的猎人,急急一闪身,堪堪躲了过去,“看来你说话不怎么顶用么。” “……”倚陌觉得自己的男性威严收到了蔑视,远离威尔森特一侧的手只猛然伸出,长长的指甲闪耀着金色的光华,‘唰’地凭空一抓,前面的几个猎人纷纷从中间断开,有几个很不幸的被划中族纹,‘嘭’的一声直接化为了沙砾。 伍拾玖 “你还挺厉害的嘛。”威尔森特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那你可要保护好我。”说完,屈膝一跃,趁着沙粒还没有散尽,撞破一边的窗户直直地往下坠。 “你怎么知道结界从里面可以直接出去?”倚陌一边解决跟在他们后面冲下来的猎人,一边问自家男人。 “你别忘了斯姆维拉家是干什么的。”伯爵嘴角邪邪的勾起,“我可是专业的。” “……”专业的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倚陌在心里面吐槽,表面上却淡淡地笑了一下,似乎是一脸崇拜。“告诉其他人可以撤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威尔森特没有应,抱着他速度加快,“必须全部解决掉,不然会留下后患。”如果他们有一个人活下来,把倚陌的身份传出去,那以后就会有绵绵不断的麻烦,斩草必须除根。 倚陌其实并不想在上面纠结,他并不认为有什么赶尽杀绝的必要,能逃出去就逃呗,为什么要弄得那么麻烦。 “你总是平淡的让我感觉不是真实的。”威尔森特好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身一跃把敌人都引到城堡后面的空地里。“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平静地就接受了别人的安排?当殷彭把你带到血界的时候是,纳威让你觉醒的时候是,现在自己明知道很危险,却还是接受了会被追杀的命运。为什么不反抗呢?难道你什么都不想要?” “你在担心什么?”倚陌轻笑一声,看着已经张开了结界的男人,倒有些没心没肺的味道。 跟过来的猎人全部都被框在了结界里,威尔森特的表情很严肃,要困住这么多的猎人不容易,稍微一分心就可能去见死神,血族从来不会把猎人困在自己的结界里,即使猎人出不去,那也只是在找死。 但是现在不是威尔森特一个人的战斗,倚陌在他的身边,他不用担心安全,只要好好地加固结界就好了——虽然那绝对不是说上去那么随便。 “我在担心就连我也是无所谓的。”威尔森特没有低头,灰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发现自己被困住,气急败坏地冲过来的猎人,突然一笑,“我需要你的保护,我亲爱的女王大人。” 倚陌本来还有点担心威尔森特说的那些话,但是却一声‘女王大人’气得笑了出来。“好吧,我不合格的忠犬先生。”威尔森特把倚陌放下来,去掉麻烦的床单,脱下自己的外套穿在他漂亮的爱人身上,裹住那引人遐想的身体。 倚陌闭上眼睛再睁开,背上开始灼烧,他知道,那个消失了好几天的文印又重新浮现了。金色的线条迅速凸显出来,像是在苍白的皮肤上生长出的生命体,快速的变化着,从本来的位置迅速生长,尖尖勾勒出一个图腾,覆盖住倚陌的整个背部,之后,脖子上,侧脸上,双臂上,双腿上,都渐渐的出现散发着金光的纹路。 猎人就像是被藤蔓陈绕着的树木,笔直地站在那里,舒展身体,微微仰着下巴,睥睨天下。 记忆开始涌入他的脑海,就像是那个真正觉醒的那天晚上。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还有疯狂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在血红色的记忆里交错。 “觉醒之时,重生之际。”低沉的男声在耳畔炸响,“你是刀刃,帮我毁灭腐朽,你是烈火,帮我焚烧希望。你是我的延续,你是我唯一的解脱……”声音越来越淡,好像是九重天外传来的一声叹息,记忆中的血红色渐渐淡去,剩下一个留着银白长发的男人,半个身体都血肉模糊,倚陌却觉得他在笑,“你做的很好。”男人说,之后,便‘嘭’地一声化为尘埃。 倚陌还想问什么,一转眼,却看到满地的沙砾。结界已经撤去,威尔森特担心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那种眼神看着我。”倚陌笑了笑,扭头看向那个高高的城堡,他听见了女人的哭喊,却也知道纳威不会手软。 “你说,如果没有猎人,血族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这世界会怎么样?”倚陌突然发问,看着威尔森特,眼睛里面的笑意向他的声音一样,又软又糯。 “别乱想。”威尔森特把人抱在怀里,看了一眼已经安静的城堡,夜风扬起,吹散了一地的尸骸。月亮依旧洁白明亮,如今却有一种死寂的感觉。 是啊,别乱想。要毁灭,那是男人的愿望,而男人,已经死了。无论怎么说,他只是倚陌,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那些忘记的,就永远都不要记起来。 倚陌轻笑一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我们走吧。”走吧,去哪?他不知道,但是他想跟身边的合格男人在一起,哪怕还不够爱,哪怕隔阂很大,但是没关系,他们还有时间,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 Iron bars will bend and break ,bend and break, bend and break。 Iron bars will bend and break,my fair lady。 Build it up with gold and silver,gold and silver, gold and silver。 Build it up with gold and silver,my fair lady。 gold and silver I‘ve not got,I’ve not got,I‘ve not got。 gold and silver I’ve not got,my fair lady。……” 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声音,缓缓地吐出一段轻快的语调,在月色的照耀下,轻轻地在天空中回响,民谣带着他本身的悲伤气氛,把如今已经幽暗的慕斯那尔的古堡衬得更加悲凉。 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倚陌在心里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始终都不知道纳威和那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多事情注定要被尘封,今天亲手毁掉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经历,明天却也不一定能够等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开始。这就是比人生更漫长的生命所带来的绝望。 倚陌突然觉得,自己能在这冗长的生命的开始,就能遇见威尔森特,确实要比太多的人幸福得多。轻轻拉了拉男人的衣袖,在男人转过脸来的一瞬间稍稍地踮起了脚尖。 冰凉的嘴唇贴在自己的嘴角,威尔森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了,心跳开始失常,耳朵开始失聪,全身的感觉细胞全都转移到了唇角上,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心动的感觉,有点紧张有点期待,明明两个人之间什么都做过了,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觉得不好意思。 我或许是生病了,威尔森特在心理面自言自语。或许还是绝症。 威尔森特两个手握了拳又松开,反复好几次,才颤颤巍巍地想要换上那个掩盖在自己外罩底下的腰身。 明明是自己的衣服,为什么摸起来有一种像圣水一样的滚烫的感觉?威尔森特觉得自己快要被烧焦,忍不住紧了紧臂弯,感受着那个身子在自己略显宽松的衣服底下,摩擦着里面底衬的面料,就好像是那光滑的肌肤正在摩擦着自己。 这感觉就像是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威尔森特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舔了舔嘴唇,一秒钟之内打了好几次腹稿,才犹犹豫豫地说。 “我想你现在应该想去见一下赵瑜。”威尔森特拉开自己,舔了舔嘴唇说得有些局促,倚陌看着男人,眼神很复杂,等着他说下面的话。“我也是才知道他的下落的,事实上是殷彭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赵瑜的下落?”殷彭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人质。 “因为他……情况有些不太妙。”威尔森特的眼神闪躲,说话很是小心翼翼。倚陌看着,感觉一阵一阵的窒息。 “带我去见他。”倚陌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任凭威尔森特抱在怀里,“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伯爵轻轻地俯下身,吻了一下那两篇颤抖着的浅色唇瓣,抱起人,往斯姆维拉的城堡赶去。 月光静静的笼罩着一切,就好像成千上万年那样,麻木而冷静的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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