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封绿
封绿  发于:201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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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性分类:古代/宫廷江湖/小白/正剧 关键字:谢长乐  既未央  若干龙套 对于爱情是什么谢长乐不明白, 他的人生只有三十年,看着眼前的这个吃货小东西。 他想,就试试看吧! 既未央翻桌:「谁是吃货了!」 谢长乐无奈安抚:「小王爷别气了,来,吃肉。」 既未央啊的一声乖乖张嘴。 以上文案具有欺骗性,入坑请小心。 扫雷:感情戏少、江湖宫廷情节少,阴谋是有的,小白的是作者,慢热。 01.落叶时节失意君1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正常。 在同性讨论哪个女人更美、胸更大、嘴更小的时候,他对着光着身子爬上自己床铺的侍女一点欲望也没有。 就连和光这个洁癖严重到极点的家伙,偶尔都会对漂亮一点的女人产生一点兴趣,他完全无感,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正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总之对于那些会让人血脉喷张的肢体,他只会本能的看着那些身体的各处要害。 飞白怀疑过他是对男人有兴趣,特地带着他上了一趟小倌馆。事实证明,他真的不正常。不过也因为这样,他知道了几个兄弟都喜欢男人的这件事情。就算他不想知道也不行,他们总喜欢来跟他聊天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然后就暴露了自己的性向了。当然他们彼此间不知情,所以当他看到他们宣布伴侣是男性之后,震惊讶异的表情,这大概是他在人世中不多的乐趣了吧? 今天的紫荆门高层聚会,实际上是高层们的家庭聚会。 自从大家开始忙碌了以后,貌似很久没有能够一起坐着好好的联络感情,于是门主慕朝就发动了紫荆令要大家带着伴侣出席。 看着就连几个兄弟难以启齿的性向都找到另一半,长乐其实很欣慰的,但是这样的场面又让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灯光之下,蝶影双双。他看过一圈后,默默的退出了席位。 踩着喝的有些半醉有些凌乱的步伐,他发足狂奔运起轻功爬上山庄的后山。 今夜的他猛然有种寂寞的感觉,他不会逞强自己不去忌妒,只是偶尔,他还是感觉到寂寞了吧? 他想,太寂寞了,也不是好事,可寂寞,却也不是爱人的理由。宁可寂寞,也不愿轻易交付真心。 似乎对别人来说,他这样的想法太奇怪,只是他不愿拖着另外一个人这样过日子,他觉得这样做只会更没意思而已。 苦涩一笑,山风微冷,吹得人心慌意乱,却吹得他的酒冷。 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漆黑的林子中深入,此时他虽然已经清醒,却只想装醉,暂时抛下那些人幸福的微笑以及关怀。他们三不五时打探着他感情归宿的消息,让他不受控制的厌烦这样的温暖…… 也想要有人爱没错,却不愿意如此将就了谁。 停在崖边,看着深渊一片黑沉,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落入其中一般,没有落脚之处。 头一晕,往后一躺,仰头看着天空星河银辉。今夜只有星辰没有月,天际像是被珍珠点缀的布匹,很美,宁静。 「呵呵呵呵。」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微微湿润。 「喂,你干什么啊,突然笑出来声音却好像快哭了一样。」 听到声音,他坐起身子回头看向身后。这里是山庄的后山,属于紫荆门的地盘,外人一般无法进入,而他方才竟然也没察觉到人,真是太过松懈了。 那人身影一半藏在枝叶中,叫人看不清面容,只有垂下两条腿在空中晃荡着。长乐察觉到对方的衣料是贡品的纱绸。 「喂,问你话呢,傻看什么。」那人又叫道。 他想,这个时候也跑来这里散心,也许是个缘分吧?至于这个人大概是慕朝带来的朝廷中人,于是好声好气的回答。「有什么没什么的不重要,只是笑自己不知足。」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足的?人生在世又有谁真的满足过的?」那人反问,语气平淡,后面那句压得极低,长乐还是听见了。 「我没啥好不满的,只是一时间情感上过不去罢了。」微微一笑,继续躺回地上。天清浅,夜空繁星瞬间让他沉静下来。「至于天下人这么多,你又何尝知道是否所有人都不知足呢?」 「……也是。」那人琢磨了一阵后,低吟吐出了两个字。 「喂,那你现在情感上过得去了吗?我瞧你现在心情好多了吗?」那人又突然出声。 他躺了一会儿,有些疲软,刚才被吹散的酒劲慢慢上涌。微眯着眼,听见那人问话,他淡淡的应了声。「嗯?」 「我原也是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没想到遇到你,听了你的话,觉得心情好多了,下次你心情不好,我也可以陪你喝喝酒。」 「萍水相逢便是有缘,今天我也是听了你说话,心情好了许多。如若下次有缘再见,我也不介意与你谈心的。」长乐眯眼嘴角笑着,缓缓说道。 「你叫啥名字?」那人声音淡淡的,有些沙哑的问。 「唔?长乐钟声花外尽,龙池柳色雨中深……」他在对方的声音中慢慢失去意识,感觉有些不对的时候已经混沌,半梦半醒着。呢喃间,记起师父看着他,吟出的这首诗。 「不会吧,名字这么长?不会你就是裴舍人吧?」那人笑了笑,枝叶摩擦出声响,他只觉得有人靠近过来。「喂,怎么没反应?」 「唔。」感觉那人用手指戳了戳自己,他皱眉,连抬手的气力都渐渐没了,只能微微偏过头表达不满。「唉,别烦……」 那人蹲了下来,闻到长乐满身的酒味。「原来是喝醉了……」 那人轻笑出声。「既然你不回答,就先喊你裴舍人啦!我叫未央……若下次见面,裴舍人,你听见我的名字可别装做不认识啊!」 谢长乐在彻底昏迷之前,只记得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落寞和些许寂寥。「疏秋姐姐……」 谢长乐只觉得莫名,又有些无奈,他根本来不及反驳对方称呼自己裴舍人。还有,那人最后低低呼唤名字的声音……竟让他感觉到些微的心痛。 02.落叶时节失意君2 谢长乐是被冷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天际微亮,朝露浸湿了后背,山风一吹把自己给冷醒了。翻起盖在身上的披风,长乐摸着细滑的贡品绸布,若有所思。 当谢长乐慢吞吞的走下后山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慌张的魑靛。「我的爷啊,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谢长乐将披风交给魑靛,顺口问道。「门主又发什么疯了?」 「我的爷啊,这回不是门主,是门主夫婿的弟弟!」魑靛擦了把汗紧跟在谢长乐身后。 「魑靛,简单的来说,那个人是王爷。」谢长乐慢条斯里的回到房里换了套衣服,坐在桌边敲着桌子。「门主和王爷怎么了?庄里弄的鸡飞狗跳。」 「跟门主没关系的。昨天晚上王爷说要散心就出门了,今天早上一回来,就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接着就开始喊说要回去,可原本皇上的行程是固定的,这次负责御前行走统筹的是王爷,所以……」魑靛看着谢长乐随意的用着早膳,原本紧张的心态也慢慢的放松,开始有条有理的解释。当然,首先是替老板开脱一下罪名。 「是这样啊……说到底会闹的这么大,咱们门主也跟着起哄了对吧?」谢长乐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慕朝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罢了,去瞧瞧吧。」 呜呜,爷您人真是太好了,才会被门主这样重用啊。魑靛心中呐喊着,慕朝门主也真厉害,知道用这招可以勾出谢爷。圆满达成使命,顺利保住饭碗的魑靛率先冲出去报告了。 谢长乐还没跨进大厅的时候,就听到大厅里头吵闹的声音,昨天低落呢喃寂寞的嗓音,此刻却又吼又愤怒的差距颇大,但是却精神许多。于是长乐眯眼,淡淡的弯起嘴角。 「未央,别太过分。」既未凡烦躁的揉着眉间,他不是不知道林疏秋对既未央来说有多重要,只是对既未央来说,林疏秋根本就不曾把他放在心里,只有既未央始终不肯清醒。 「皇兄,我必须阻止疏秋姐姐!那个人不是好人!」既未央皱着眉头,挺着身板依旧固执。 「这不是好人不好人的问题了,他们两个家族想要透过联姻成为皇朝权臣势力,拉拢分化,这你还不懂吗?林疏秋是林老将军的筹码,更何况林疏秋跟许翰林早已经互相有了情愫。」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许翰林是个人渣,他不配得到疏秋姐姐!」既未央紧握双拳,瞪着坐在主位上的既未凡。「在今天以前我是祝福他们的,我知道疏秋姐姐有多喜欢许翰林,可是我看到那则消息了,皇兄你隐瞒我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怕我反对吗?」 「你既然知道,想必也清楚这次我带你来紫荆山庄的缘故就是不想让你回去搅和,你就安安分分的在山庄住下。」既未凡头一次冰冷的命令既未央。「没有圣旨,你休想离开。」 谢长乐带着微笑踏进厅里头,既未央和既未凡刚好吵完一个段落,慕朝也笑着在旁边喝茶看戏,摆明了今天这出都是慕朝安排好的,而既未凡只是眼神中充满宠溺又无奈的埋怨看着慕朝,小声的嘟囔着慕朝居然把消息透露给未央知道。 慕朝根本不理会既未凡哀怨的目光,看到长乐进门眯着眼睛笑道。「长乐。」 谢长乐皱眉,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通常慕朝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不怀好意的,这次难道又要给他找什么对象了吗? 「是你!」既未央转过身来就看到谢长乐笑着走进来,云淡风轻的样子跟昨天晚上醉瘫在山崖边的人差距有些大。「长乐钟声花外尽,龙池柳色雨中深……原来你叫做长乐。」 谢长乐眯笑着拱手行礼。「谢长乐见过皇上、王爷。」 既未凡挥挥手表示免礼,既未央则是想起什么的亮起了眼睛。「谢长乐谢堂主?传闻武林中你的武功最为高强是真的吗?」 「王爷谬赞,不过是少林的净心大师曾经抬举过在下的内功有小成罢了。」谢长乐依旧淡淡的笑着,淡淡的眼神飘到慕朝身上时,带着淡淡的威压。 慕朝毫不在乎的让长乐看着,反正谢长乐再怎样也不可能当众数落自己这个门主,有恃无恐的慕朝靠着既未凡悠闲的喝茶,顺便还小声的跟既未凡说话。 谢长乐当然听的一清二楚,慕朝是打算把自己扔出紫荆门和江湖范围去外头接触新的人,根本就是打着要让他出去寻春的动机。 谢长乐挂着淡笑危险的眼睛慢慢眯起,既未央却插嘴对着既未凡说。「皇兄之前推拒我的理由其一,不就是因为我独自回京无人保护吗?皇嫂你就派谢兄护送我,万无一失。」 「可以啊,但是未央你还记得另外一个理由是什么吧?」慕朝眨眨眼睛,用手拍着既未凡示意他不要着急。 既未央咬唇。「我……我不会干扰婚礼的进行,我只是要去告诉疏秋姐姐那人的真面目!」 那就是干扰了啊,既未央小朋友! 「不行!」既未凡生气的抬手拍桌。「不准你插进他们的事情里头。」 「可是……」既未央皱眉。「皇兄,分明他们联姻成功对你也没有好处啊!」 既未凡捏了捏鼻梁。「你又怎么会知道对我没好处?林老将军不过就是希望林疏秋这个筹码能跟许家文武联合罢了,但是许家打的算盘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这些我不想管,皇兄,我不希望疏秋姐姐这辈子被这样当成物品!」既未央咬牙。「就算我不阻止婚礼,不去告诉疏秋姐姐这件事情,那个男人最后真的会成亲吗?我最不希望的是看到疏秋姐姐变成全京城的笑柄!」 谢长乐皱着眉头,轮流看着再次僵持的三人,叹了口气。「请听我一言。」 「我就知道让长乐来准没错。」慕朝笑嘻嘻的掩嘴。「长乐快说吧!」 对着慕朝翻白眼,谢长乐清了清喉咙。「王爷刚才说了,顾虑最深的不过是林小姐的名声,那么不如回京静观其变。若是许翰林没有去迎亲,王爷可以上门抢亲,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三个人听完一阵沉默,慕朝则是先笑了出来,一脸奸诈的说。「长乐,你变坏了。」 长乐一脸坦然的面对慕朝,彷佛对她说的话无感,既未凡脸色阴沉,既未央则是若有所思。 「不准!」既未凡在既未央开口之前,率先出声反驳。「上门抢亲哪里能保住女人的名声,总而言之这是林老将军他自己的选择,林疏秋的选择,未央你什么都别管!」 「皇兄,如果今天是皇嫂被这样对待,难道你也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吗?」既未央怒瞪既未凡。 既未凡看了慕朝一眼,笑了。「对,我会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你……」没想到既未凡会这样回答,既未央愣住,转头看谢长乐和慕朝表情也一点也没变。 「未央,林疏秋不是个好女人,你不要想了,哥是为你好……」既未凡叹息,接着就闭上嘴。 谢长乐挑起眉,看向慕朝,慕朝尴尬的转头。「未凡,算了啦,孩子总要出去闯闯才会长大的。」 门主,你说的孩子跟你年纪一样大,谢长乐翻白眼表达不满。 「罢了罢了,我不管了。」既未凡在慕朝逼视的目光中妥协。「让你回去京城也行,但我不同意你跟着进去搅和,听见没有?」 既未央扁着嘴,一脸倔强不肯吱声答应。既未凡只能叹气再叹气,接着转过头看谢长乐。 既未凡不是第一次看见谢长乐了,但是谢长乐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很少是真面目现身,这次由于是私聚,他才看清了谢长乐的模样。 谢长乐一身玄衣劲装,长发随意扎成马尾状,五官精致却雌雄难辨,桃花眼流转着不耐的神色。 「谢先生。」 「在下不敢,担不起皇上您一句先生。」谢长乐随意的抬手,笑的慵懒,只有熟兮的人才能看出他微微紧绷的肌肉。 「光是紫荆门内多年照护辅佐慕朝的情分,谢先生这称呼就不为过了。」未凡摇头。 慕朝插嘴。「你们也太好笑了,都是自己人还客套。未凡你叫他长乐就可以了,长乐你也不要拘礼啊!」 「朝儿你……暂时别吵。」未凡无奈的看着慕朝,抬眼见长乐没有拒绝,于是让慕朝用手把她自己的嘴捂住。「长乐?」 「皇上有事请吩咐。」长乐拱起手,态度中庸。 未凡点点头,很是满意对方的态度。「我知道要求未央没用,但出主意的是你,希望你一路上能照看着未央……」 长乐眯起眼睛,转头看了一眼慕朝,果然对方不只幸灾乐祸,还有点奸计得逞的表情。长乐淡淡的笑了。「在下明白,皇上还有什么顾忌?」 看了眼既未央,既未凡摇头。「未央,这次去做个了断吧……别太任性,一路上多听长乐的话,懂吗?」 既未央僵直着身子,紧抿着嘴唇。「哥……」 他知道自己很任性,更何况他已经二十岁了,皇兄还是这样像是看小孩的叮嘱,难免也有些脸红。可林疏秋对他来说,是从小到大的向往,所以他没办法说放手就放手,皇兄也是明白的啊,却偏偏不肯指婚,他自然也能猜出里头有多少猫腻,毕竟牵扯皇宫内务、宫廷斗争,又有谁是真正无辜,又有谁是彻底的纯净的。 就连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长乐默然无语的跟着既未央走出议事的厅堂,他招来等候的魑靛吩咐几句话后,追上既未央的步伐。 既未央的脸色依旧阴沉,在谢长乐跟了一路后才转头对着谢长乐。「你说,为什么他们总是这么不知足?总是要争权夺利?」 谢长乐想起昨晚,他低低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惫及无奈,皱眉。「你觉得无欲则刚,可是那些人跟你站的位置不同,想活下去,想活的更好,努力一点有错吗?」 谢长乐的语气和缓,既未央还是听出了他淡淡的嘲讽,没有想像中的温柔和安慰,既未央愣住。 「你……」 「你就像长不大的小鬼一样。」谢长乐淡淡的勾起嘴角,没有什么意味,却让既未央看着感觉很刺眼。「没有斗争没有进步,更何况他们的斗争正是皇上需要的平衡,你身在帝王之家,这些争夺还看得少吗?你厌了腻烦了,可你现在还不是想要回去争夺一个女人吗?」 「我……」既未央想反驳,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谢长乐根本不在乎,他始终在陈述事实。 谢长乐哼了哼,指了正朝这里走来的魑靛说。「皇上想要你看清楚,所以我让人拿来他们之前动静的旧档,回城的路上你可以好好看看。」 既未央接过那一叠文档时皱眉。他又不是白痴,比起谢长乐他还活在京城整整二十个年头,这些动静还用得着看文档才知道吗?就算紫荆门负责朝廷消息眼线的布置,也不必要用这种方式羞辱他吧!既未央瞪着转身离开的谢长乐,觉得昨晚的人难道是错觉吗?那个温柔和脆弱都是骗人的? 「对了。」谢长乐侧着身子,在既未央的院门口回过头。「别太寂寞,世界上像你这般……的人不多了。」 既未央愣了会,一开始还有点感动,但转身回房的时候才觉得不对。等等,那个谢长乐刚刚停顿的形容词是什么?他消音了?他消音了什么?他是拐着弯骂自己傻是吧? 「谢爷,这样耍王爷好吗?」魑靛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谢长乐,不知道谢爷怎么会突然耍人,平常的谢爷根本不屑玩这种小把戏的。爷们跟门主之间都是直接杠上,哪有这么温和的,更何况王爷根本不是自己人啊! 「魑靛。」谢长乐淡淡的微笑着,停下身子看了身边的侍从。「你不觉得小王爷很可爱吗?他还能在皇宫活这么久,真的很奇迹不是?」 魑靛傻傻的看着谢长乐笑着离开。脑海中反覆思考着,谢爷什么时候对其他人有兴趣了,还说小王爷可爱?用可爱形容小王爷,谢爷疯了吗! 不对啊,难道谢爷开窍了?谢爷跟其他爷们都一样是喜欢男人的吗?可那个人是小王爷啊,不是别人,是小王爷啊!不行不行,这事情太严重了,得上报门主啊! 魑靛飞快的窜出谢长乐的院子,谢长乐端着茶,脸色平淡,对于魑靛的行径只是眸光一闪。 既然要玩,大家就干脆一起玩算了。慕朝、和光、飞白、不二想给他找个伴,他就给挑一个难度最大的,看谁玩的过谁。 03.是非戏 由于既未央一直催促的缘故,谢长乐只收了几件衣服变仓促的带着既未央上路了。与既未央并骑而行过没多久,果然听到纸张的拍打声。既未央瞪着谢长乐看,觉得眼前的画面不可思议。 既未央大概是头一次看到纸鹤会飞,睁大了眼睛,谢长乐弯起嘴角,抓住绕在身边飞的纸鹤直接拆开。 兄弟,认真的? 虽然没有署名,但是长乐看到这语气就知道是飞白,淡淡一笑。还没空回信,又是几只纸鹤扑来。一一拆开,都是兄弟们寄来质问的,有惊讶的,也有兴奋的,只有和光和飞白谨慎的询问。看来要完全欺骗自家兄弟们,还是得加把劲。 谢长乐抬起头就看到既未央好奇探究的目光,他淡淡的对着未央笑了笑,将信纸折好塞回袖口,不打算回信给兄弟们了。 两个人就这样走了一阵,谢长乐没打算说的样子,让既未央忍不住先问出口。「刚刚那些纸鹤是术法吗?」 看着既未央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很有趣,谢长乐笑了笑。「不过是小把戏罢了,慕朝也会。」 既未央不好意思问那些传信里写些什么,又好奇那些纸鹤,见谢长乐不打算多说,嘟囔着小气,也不敢多问。虽然说谢长乐的确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是小把戏,但是既未央虽然任性又有点幼稚,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在跟谢长乐不是那么熟悉的情况下,正常人也不会把信件交给陌生人看,更不用说那个会飞的纸鹤的原理更有可能是门派秘辛,谢长乐不在乎的态度说不定只是在客套罢了。 既未央不禁心里觉得除了那天晚上的谢长乐,早上见到的谢长乐都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好,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被人这样看不起又带着玩弄的感觉是很不爽的。既未央内心很挣扎,他觉得谢长乐对自己的态度有点模糊,他又受到谢长乐昨天晚上显露的感情所吸引……既未央烦躁的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催马越过谢长乐。 上京的旅途是枯燥的,既未央不知道该怎么跟谢长乐相处,谢长乐一路上也很沉默,跟在既未央身后就像是护卫一般。既未央很烦燥,他对谢长乐有好感,的确很想跟谢长乐好好的谈天喝酒,交个朋友什么的,但谢长乐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让他不知道怎么靠近。 于是变成进了客栈后,既未央会被谢长乐安排到房间里,如果要出去,谢长乐也会跟着但亦步亦趋的模样就像个影子般,这让既未央很不痛快。 这天,既未央依旧被谢长乐安排进了客栈的上房,谢长乐态度平和但有些疏离,既未央受够了于是叫住准备离开的谢长乐。「喂,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一路上你都没给过好脸色?那天晚上我们还谈的挺开心的,我还以为我们能当朋友……」 谢长乐挑起眉毛,盯着既未央看,直到既未央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弯起嘴角。「小鬼,你肯定没看我给你的那叠情报对吧?」 既未央傻呼呼的表情,让谢长乐笑出了声音。「真的是个小鬼。」 既未央还没反应过来,谢长乐已经不打招呼的转身走出去了。既未央在房里跳着脚,一边想着之前谢长乐给他的那些文档里头难道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吗? 谢长乐转回自己的房间后,朝着窗外扔了一个隐蔽的信号,随后皱着眉头盘坐下来行功。 运完一周天的内功后,谢长乐吐出一口浊气,爬起来走出房门,迳自往厨房走去。小二和厨师先是一愣,大概想起掌柜的吩咐后,便退到一边去。 谢长乐挑拣几样蔬菜和肉类,动手做了几样菜色后,端着食盘来到既未央门前。敲响门后,直接推门而入。「小鬼,吃饭了。」 既未央听到谢长乐一点也不尊敬的叫唤,心中一喜,顿时觉得不对微微皱眉。把既未央表情看在眼里的谢长乐不动声色,只是把盘子摆好。「快来吃。」 「喔。」既未央抛开刚才觉得不对劲的感觉,抓起文档坐了过来。 谢长乐看他直接要拿筷子动手,先是皱了皱眉,半途把既未央的手劫了,抓了块布斤替他净手,然后丢给既未央一个白眼。 既未央崩红了脸,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恼怒的,最后才干巴巴的推了推文档。「这边这些事情是真的?林老将军勾结外敌?」 「不是林老将军,是林疏雨。」谢长乐丢了个看笨蛋的眼神,自顾自的夹菜吃。 「这跟你们阻止我去见疏秋姐姐有什么关系,又跟你骂我小鬼有什么关系?」既未央鼓起脸颊,看起来像颗肉包一般。 谢长乐眯起眼,突然觉得慕朝和既未凡根本是故意把这个累赘丢给自己的,现在他有一点点后悔答应陪同上京了。「林疏秋是魔教长老的徒弟。」 「然后呢?」既未央不解的歪着头。「不对,疏秋姐姐的师父不是已经脱离魔教了吗?」 谢长乐嗤笑一声,不再言语。既未央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只能闭上嘴巴,把文档收起来乖乖吃饭。 既未央吃完后,默默回到桌案前去研究文档,谢长乐收拾完盘子出房间前,瞥了眼既未央。 天真无知有时候也挺快乐的啊……只少死的不明不白感觉不会那么痛吧?谢长乐莫名的感叹着。 既未央坐在桌案旁继续看着文档,只觉得头越来越昏,眼皮越来越重。他摇了摇头,翻到最新的一份文档。 林疏秋与魔教接触,勾结外敌。 既未央觉得自己心跳快了几拍,还没反应过来心中已怒火升起,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谢长乐将盘子交给厨房的人,回到既未央房间的门口,推开房门果不其然既未央的人影早已消失。谢长乐无奈的耸肩一笑,走到桌案旁边发现散落的文档上面插着匕首。 谢长乐淡淡一笑,匕首和文档都收起,转回自己房间。仓促之间来不及带太多东西,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随后,他睁开眼睛,黑眸中犹如死水一般,只剩下无聊的情绪。他抽了抽嘴角,再次摸了摸鼻子。「也不跑远点,真是放费我的留踪香。」 自言自语完毕,他懒洋洋的也不想去追,随意倒在床上,却回想起既未央那天晚上寂寞的唤着林疏秋的名字。 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像既未央这个状态的人了,之前的飞白和不二也曾经这样过,只是那天晚上,既未央的声音里头带着的一点点藏起来哀伤,很淡很浅藏的很隐晦,可是他却听出来了。谢长乐感觉很无奈,他被那个声音里的寂寞吸引了。从来没发生过的情况,所以他才决定让既未央来做挡箭牌。 再次深深吸了口气,谢长乐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鼻子,从窗户攀爬屋顶上,下面是另外一间客房。他伏下身体,收敛自己的气息,将注意力全放在声音上,果然听到了房间里头的声响。 「确定是小王爷没错。」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不屑。 「哥,真的要利用未央吗?」绵软的女声有点犹豫,带着叹息。 竟然是林疏秋,她没在京城备嫁居然亲自来抓未央?男子便是林疏雨吧。 林疏雨冷哼。「你心软了?当初是你自己选定他来作目标的,别跟我说这么多年了,你对这小鬼产生感情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林疏秋生硬的回答。 「哈哈,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他不知道吗?就算他不知道,他现在也该知道了,你以为他会原谅你吗?」林疏雨的声音带着恨意,哈哈大笑。 「我只是不想伤害他……」林疏秋叹息。 「他也是皇家的人!」林疏雨捶桌。 「那又如何,事实上当年的真相许郎已经告诉我了,那是意外!」林疏秋反驳林疏雨,接下来是清脆的巴掌声。 「闭嘴!」林疏雨愤恨的喘着气。「意外又如何,娘还是死了,所以他们该尝尝被复仇的滋味。」 「哥,那个人是皇上……」林疏秋叹了口气。 林疏雨哼了一声。「……你不要再犹豫下去了,爹知道的话会更糟。就算那个人是当今圣上,爹也决定叛了。我们是没办法脱离这圈子的,毕竟我们都参与过,那个人是不会原谅我们林家的。」 「哥,我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 「只要如何?与许家解除婚约你觉得呢?」林疏雨冷哼。 陷入很长的沉默之后,林疏秋道。「我只想把事情压到伤害最小的程度而已。」 「走到这里,已经不可能了……」林疏雨沉吟。 谢长乐选在此刻从屋顶翻下来,闯进窗子里头。 林疏雨最先反应过来,暗器发出。林疏秋也跟着反应过来,挟持住既未央。 谢长乐笑的很稀松平常,暗器被他发出的内力弹开,懒洋洋的说。「别紧张,把小王爷还给我就好。」 「谢长乐?」林疏雨眯起眼睛。 「林少爷眼光真尖,一般人还认不出我来的。」谢长乐很是随意的坐到椅子上,然后开始把玩自己的指甲。「林小姐松松手啊,别紧张,你刀下的那个小王爷对我很重要的。」 林疏秋也皱眉,随即又换了面孔,声音娇嫩的说。「谢公子什么时候跟朝廷人马这么亲近的?魔教的邀请一直都有效呢。」 「林小姐不必这样,怎么我以为你们已经认出我来了,结果不是啊。」谢长乐耸肩。「既然没认出来就算了,我帮的是谁我自己知道,总之现在小王爷是我保护的对象,今天你们要把他带走,三个字,不可能!」 「我们的确不想跟你为敌。」林疏雨看了眼林疏秋。「但小王爷是个很重要的筹码。谢公子刚才也听了很久吧?」 谢长乐不置可否,眼中闪烁着光芒,让林疏雨继续说。 「谢公子应该猜到了我们要做的事情,请谢公子别碰比较好。」林疏雨语带要胁。 谢长乐只是淡淡的笑着,很随意的弹了下手指,像是掸掉指甲上的灰尘一样。「既然你们不肯,那就算了。」 林疏秋和林疏雨不察,瞬间感觉到穴道被制住。谢长乐很轻松的将既未央从林疏秋手中夺了出来。「对了,忘记告诉你们,其实你们下的迷药我已经发现了。」 林疏秋瞪大了双眼,看着谢长乐随意的摸了摸既未央的身体后,既未央睁开了双眼。 既未央看着眼前的女子,心情很是复杂,反映在瞳孔里头,变成了深浓的黑色。林疏秋看着既未央,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既未央只是抿紧嘴唇,谢长乐半扶半抱着他退到窗口。林疏雨已经成功冲开穴道,抬手一出就是暴雨梨花针。谢长乐眼睛一眯,将既未央护在怀里,转过背去,内力发出,大半的飞针被弹开。 「不!」林疏秋也同时冲开穴道,挡到了既未央和谢长乐面前。 最后几根后发先至,谢长乐没注意的长针便射入了林疏秋的身体里面。 看见这幕的既未央还是紧张的冲过去接住仰倒的林疏秋。「疏秋姐姐!」 「对不起……」林疏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林疏雨的暗器上都有淬毒,而暴雨梨花针上的毒更是厉害。 林疏雨发现自己反而射到了自己的妹妹,也是紧张的靠过来。谢长乐反手射出匕首,让林疏雨停在原地。「很抱歉,你不能靠过来。」 「谢长乐……救她!」过了一会儿,既未央还是抬起头来对着谢长乐说。 「确定?」谢长乐挑起眉,看着既未央。 既未央垂下眼,点头。 「没用的,那毒没有解药。」林疏雨站在原处从原本的紧张,绝望和现在的冷漠。 谢长乐没答话,只是封住了林疏秋的几处大穴。「放到床上去吧,我联络和光。」 「是什么毒……」既未央依言而行,抬头眯眼看着林疏雨。 林疏雨看着既未央的眼神,心神一颤。「绝命。」 「为什么说没有解药?」既未央听了,没有反应,只是冷冷的继续问。 「因为药引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取得。」林疏雨冷笑。「中了绝命的人会迅速的被腐蚀内脏和经脉,就算服用了缓解的解药,也会疼痛不已。连躺着不动都是煎敖,只想死罢了。」 「绝命的药引是纯净之水。」谢长乐插话说。「一般的纯净之水在平地是找不到的,只有高山玄冰初化的那瞬之水才是。」 「既然知道药引就代表有人做过解药。」既未央瞪着谢长乐。 谢长乐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可是解药有时效性,过了时间就没用。再说,没办法搬动病人送到深山去,又无人能够自山上取得玄冰不化的带回来,何况也不知道要多少才能有足够的份量解毒,所以才说根本没有解药。」 「但有人办到了。」既未央还是坚定的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哼了一声,看了眼林疏雨后,站到窗边丢出传信的纸鹤。「是有人办到了,那个人是苏朝艳。」 「她……是谁?」既未央皱眉,林疏雨却瞪大眼睛。 「原来是她做到了,哈哈。」林疏雨笑道。 「当初她警告魔教不准再做出绝命害人,你是怎么拿到的?」谢长乐冷冷的看了林疏雨一眼。 「我娘,就是制造出绝命的人。」林疏雨冷笑回来。 谢长乐点头表示了解。「你娘大概也没想到你会用绝命害死自己的妹妹。」 「你!」林疏雨噎住。 「所以说,苏朝艳是谁,我们去找她帮忙?」既未央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淡淡一笑。「苏朝艳是紫荆门的第一代日门主,当然现在还是。」 「那我们去紫荆门找她就好啦。」既未央看着谢长乐,眼中闪着希望。 林疏雨冷笑。「都说了是第一代门主,就算活着现在也要一百多岁了。更何况当年她音讯全无的突然失踪,传闻她早就死了,而且死的仓促,连交出门主之位都来不及。」 「什么?」既未央失望的瞪了眼不把话说清楚的谢长乐。 谢长乐不甚在意的耸肩,转头看着林疏雨。「所以说……等下我们的人来了,林少爷你要乖乖的坐好别动,还是我现在先帮你?」 林疏雨听完谢长乐的话,自动自发的坐到椅子上,看到谢长乐满意的点头后,又发现自己的穴道被封住。 「好好的别乱动。」谢长乐淡淡的笑着说。 林疏雨只觉得后背发寒。谢长乐这一手不知不觉的点穴手法,如果一开始他就打算杀人的话,林疏秋和他根本不可能到现在还能呼吸……这男人的功力已经深厚到这个地步,看谢长乐的样子是要帮忙朝廷的,那他们林家根本不可能有退路…… 04. 谢长乐看着林疏雨咬牙的样子,淡淡的眼神带着警告。「你可别轻举妄动,林家就算死路一条也是等上面发话。」 「……」林疏雨现在更是冷汗直冒。 被轻而易举的看破,就像是猫咪捉弄着老鼠一样。对方早就一清二楚,只有他们还在那里当跳梁的小丑…… 看着林疏雨涣散的眼神,谢长乐满意的坐到床边。既未央知道现在他应该闭嘴,所以他默默的看了谢长乐一眼,坐到了林疏雨对面。 谢长乐看着既未央乖巧沉默的样子,叹了口气,抓住林疏秋的手,将内力探进对方的身体里头,毒素因为穴道被封的及时,但是强劲的破坏力已经开始慢慢的腐蚀着林疏秋的身体。 谢长乐皱着眉头,撤掉了内力的试探,转过头看着既未央。既未央对上谢长乐的眼睛,也跟着皱眉。「情况……不好?」 「你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救她。」谢长乐清了清喉咙。「虽然几处大穴被封,但是绝命的侵蚀力太可怕,这样封着那几处大穴,最后毒素也只会慢慢把那附近的经脉破坏殆尽。」 既未央眉头皱的更紧,林疏雨反倒没有反应,他早就知道中了绝命的人会怎样,并不抱持任何希望。观察了他们一眼后,谢长乐继续说。「若说要拖到和光来,恐怕林小姐的身体也撑不了那么多天。方法一,有缓解的清毒药品。」 既未央和谢长乐的视线同时转到林疏雨身上,林疏雨很坦然的笑着说。「没有。」 「方法二,就是有人用内力去清理出部分毒素,减缓经脉受损的速度。」谢长乐眯起眼睛。「在场小王爷你就不用说了,林少爷功力肯定不够,所以只剩下我。」 「那请你帮帮疏秋姐姐……?」既未央微微舒展开眉头,试探的问。 「小王爷,别忘了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牺牲我的内力,那你的安全将会产生空窗,到时候有人趁隙把你带走或伤害你,都不是我能够应付的了。所以,救林疏秋等同于把你暴露在危险的环境之下,你……还要救吗?」谢长乐苦笑。 既未央正要点头的同时,他看见谢长乐非常认真的眼神。「既未央,你真的愿意拿你自己的性命来交换林疏秋可能的希望吗?」 不是以命换命,只是有可能活命希望而已,这样不划算的交易,既未央依旧会答应吧? 「……你救她吧。」既未央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坚定的看着谢长乐说。 谢长乐眼中没有惊讶,但林疏雨却眼神闪烁的看着既未央。 谢长乐叹了口气,最终妥协的点头后说道。「既然如此,在我逼毒时,你一定要听从我的安排,这是我最低限度的妥协了。」 其实谢长乐没有说出口的,是这样做相对的自己也很危险。一个武者失去大部分的内力后会相对的虚弱,短期内实力大降,很容易被偷袭成功。既未央的决定,等于把两个人的性命交了出去。 既未央点头同意后,被谢长乐叫到身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在我说可以离开之前,你都不要乱动,只能坐在这里,知道吗?」 「我知道了。」既未央看着谢长乐严肃的脸,只是皱着眉头,谢长乐看不出他的情绪。 随后,谢长乐拿出一张符纸,让既未央自己坐好后撕开,便转过头去了。只有林疏雨眼睁睁看着既未央消失在他面前,林疏雨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苏家特有的符咒,眼神中隐晦的闪过不安的光采。 谢长乐托起林疏秋的身体后,运功将内力分成几股,从背部的灵台、心俞、譩譆三个穴道输入。他极力控制内力渗透进林疏秋的身体,但是习武之人所练的心法不同,内功运转的方法不同,再加上林疏秋本身在昏迷之前处于紧绷状态,内力戒备着,推拒谢长乐内力的引导。 谢长乐早知道会如此,还是被头一次这么难搞的经脉运行给逼的满头大汗。既未央这时候才看出谢长乐这么做有多凶险,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谢长乐,不懂他为什么不肯说明白这么做谢长乐自己也很危险,只说了他很危险。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保护他的命令吗?他从不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会有多差,他打内心深处不相信谢长乐会是个抵死认真执行皇兄指派任务的人。不是说谢长乐对待事情的态度轻浮或怎样,而是他觉得谢长乐并不把皇兄这次的命令放在眼里,或者该说谢长乐对皇兄的敬意并不是很深刻…… 但不管怎样,不构成谢长乐为了他的愿望,只是愿望而已,便付出自己性命的地步。 皱了皱眉,既未央还是乖乖坐在凳子上,一边看着谢长乐,一边盯着林疏雨。 其实他真的不想相信事情的真相,但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没错,皇兄带着他来参加这次紫荆门的私聚,他就隐隐约约知道事情不对。 虽然他很任性,虽然他总是逃避认真的替朝廷办事,但并不代表他会忽视身边的一切动向。他知道林疏秋是为了什么目的接近自己的,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看着自己和林疏秋之前玩着欲擒故纵的戏码。 可这次甚至可能危害到了他的性命,所以皇兄硬把自己带离风暴的中心,可他在紫荆门的消息灵通之下,知道林疏秋要成亲的消息,以及他们的打算时,他还是很难受。 毕竟,林疏秋是他从小就亲近的人,即便她的目的不单纯也不能抹杀她与他曾经相处这么长的时间,所以他闷到一个人跑到后山,遇到了谢长乐。 他当时内心的烦闷于自己不满足于想要得到更多,对别人的贪得无餍以及京城的尔虞我诈感到疲倦,谢长乐却简单的一句话让他想开了。 他本来以为谢长乐是皇兄和皇嫂刻意安排的人,所以他假意亲近,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一路走来谢长乐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小鬼一样,一点也不把他的身份当一回事,只有他被抓的时候,才用着调侃的语调说着小王爷…… 可现在,他被搞混了。谢长乐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他希望林疏秋别死,所以他抛却了自己的安危去替林疏秋解毒?谢长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这样选择了,为什么他还是要这么做? 既未央看不懂谢长乐,他盯着谢长乐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既未央心里觉得有些闷。 在既未央搞不懂谢长乐的时候,谢长乐遇到了生死关头。 即便将内力分细小股进入林疏秋的体内引导,但是不管是谁的内力,从练成那刻起就有自己运行的方式,跟随着对方的运行方法去探查都尚且会被阻挡弹回,又更何况是去引导对方的内力。 谢长乐原本就知道这么做会很危险,但是其实他自己原本有五成左右的信心可以完成,这是基于林疏秋的武功比他弱的基础上,可现在他有些抓不准。魔族的内功心法紫荆门也有一套,但是林疏秋体内运转的这套心法是与魔教的不同,原本以为林疏秋修习的是他熟悉的心法或许成功机率还高些,没想到是套陌生的功法。 谢长乐皱紧眉头,内力分成三股细流慢慢引导对方的同时还要避免过度刺激对方的运行模式,否则一旦反弹他会受到内伤。 其实他大可以强势的加大他输入的内力,可是这么做的结果,有可能林疏秋反弹成功,两个人都受到严重内伤,或者是林疏秋反弹失败,他成功引导对方,但林疏秋就此内功全废。 谢长乐很烦燥,但是他不能烦躁。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的重新加大输入的内力去引导林疏秋的内力,这次不知道皇天不负苦心人还是怎样,林疏秋体内的内力跟着他慢慢的流动。 谢长乐赶忙打起精神,慢慢加多自己输出的内力,终于成功将毒素慢慢逼出经脉,只是那些毒素逼出的太少,大多数还是侵蚀在经脉之中。 谢长乐再次催动内力,引导林疏秋自己用力将射入体内的针排出。 既未央和林疏雨就这样看着谢长乐满头大汗到脸色苍白的时候,林疏秋身体一震,银光一闪,顺带从伤口喷出黑血。 林疏雨眸光一闪瞬间也发动攻击,他终究心疼妹妹,攻击的是谢长乐。谢长乐睁开双眼,内力消耗过多,一口气提不上来果然还是让林疏雨找到空隙。 「谢长乐!」既未央激动的抖了一下身子。 谢长乐坦然的看着林疏雨扑过来,他离开床铺,怀中藏着的匕首瞬间被他握在手中,挡住林疏雨的攻势。 林疏雨一击不中,转身对着既未央所在的地方打出一掌,随即飞身从窗子逃出房间。 既未央因为林疏雨突然的攻击,动了一下身体,原本消失的身形现出。当然他不知道原本保护自己的符已经失效,谢长乐眼看已经来不及,只能转身用肉身抵挡这一掌。 虚弱状态下承受林疏雨这一掌,谢长乐闭上眼睛,硬生生把上涌的一口血咽回,但是既未央还是看出了谢长乐受了伤。 「不是要你别动?」谢长乐嘴角边有着一丝殷红,惨白着脸,但是声音依旧淡然。 既未央抿紧唇,复杂的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回看着既未央,最后无所谓的一笑。「这几天我没办法保护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撕开符咒站着别动,等危险过了再走动。」 既未央接过谢长乐递来的一叠怪异的符纸,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说出口。 「你小心照顾着林小姐,虽然毒被我逼出一些,但还是留着大半逼不出来,不知道能撑多久……」谢长乐最后还是把尾巴说完,转头便出了房间。 后话没说完,但既未央怎么会不知道谢长乐的意思。低下头,他看着林疏秋带着青色的脸庞,慢慢的叹了口气。 谢长乐走出房门后,捂着被打中的胸口揉着,苦笑一下。这戏真真假假的越演越无聊,可最终自己还是自愿且甘愿如此,他突然想起来白灵前门主经常说一句什么自虐的话,他现在不就一个自虐吗? 回到房间,谢长乐盘坐在床上运行内功一个小周天后,感觉到稍微舒服。林疏雨只是想逃走并没有尽全力,所以他的内伤并不严重。但是林疏秋那里损失掉的内力,一时半刻补不回来,只能休息的时候多运行几次内心功法。 睁开眼睛时,一只纸鹤扑到他的面前。抓下纸鹤暴力的拆开,和光果然清楚绝命的可怕,要他别冲动用内力去逼毒,不过和光说的太晚,他已经铸下蠢货。隐隐调动自己的内力,果然有一丝诡异的毒流转在体内,方才运行完一周天时他不当一回事,先将毒逼离开要害处,没想到这毒竟然是这样引到自己身上的。 绝命,果真不愧是绝命。 细细看完和光的信件,谢长乐叹了口气,让既未央去抓药是不可能的,不过幸好他中的毒不严重,毕竟他不敢用自己的内力逼毒,而是引导林疏秋,体内的毒素等等自己逼一下应该可以逼出。 决定后,谢长乐还是出门叮嘱了既未央照顾的事项后,便去抓药了。当然,药是抓了两份,一份给他自己喝。 很久没喝要的谢长乐仰头喝下自己煎好的药,再次深刻的体会到自虐这两个的进阶意义,叫做自虐狂。 当然,如果其他人在的话,恐怕会骂他蠢,而不是自虐了。 笑了笑,谢长乐觉得蠢就蠢吧,端着药碗上楼送给既未央,盯着林疏秋喝进一半另外一半全洒了。无奈的他摇摇头,端起另外一碗喂给既未央看。 果然王爷什么的不会伺候人,谢长乐摇头晃脑的长吁短叹,既未央红了耳朵,就差没甩手不干了。 谢长乐又突然想到了,这样作践自己当人家的小厮,他谢长乐什么身分啊,这又符合了自虐的条件…… 05. 和光在早起晚睡的赶路下,终于在第三天出现在客栈里头。既未央看见和光出现,心头那颗大石头终于放下,他不是没发现谢长乐越来越差的脸色,知道谢长乐之所会这样虚弱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说他不愧疚是不可能的。 和光一看到谢长乐那张苍白又泛着青的脸时,眉头紧皱。谢长乐知道和光生气了,只是淡淡的一笑。「和光,你来了。」 「嗯。」和光皱着眉头,最后还是对着谢长乐摊掌。 「嘿嘿。」谢长乐嘴角的笑更深,也不敢要和光先看林疏秋,乖乖的递上自己的左手。既未央也没有反对,看着谢长乐给和光把脉,也坐在旁边想听结果。 和光一摸上谢长乐的脉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脸色一黑。「白痴,谢长乐,说你白痴还真是抬举你了!」 「别气啊。」谢长乐收回手依旧淡然的样子。 既未央则是一头雾水。「怎么了?」 「你这个混帐!」和光转头对着既未央就是一顿开骂,完全不管不顾既未央是什么身份了。「你居然让长乐帮那个女人逼毒?我写的注意事项是写假的吗?都说了绝命侵蚀性很强,会沿着内力流动,帮忙逼毒虽然可以减轻中毒者的痛苦,但是帮忙逼毒的人也会跟着中毒,你还让长乐帮那个早就该死的女人逼毒?还有,为什么长乐还受了内伤!肯定是为了保护你对吧?这一伤让本来不严重的毒更严重了,你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的样子……你……」 谢长乐皱眉,弹指把和光的哑穴点了。「没事,我很好。和光,你在那里骂人不如赶快想办法医治我跟林小姐。还有,逼毒不能怪王爷,那个时候很紧急,你的回信未至,我自作主张的。」 既未央瞪大双眼,嘴开开合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和光最终皱着眉头瞪了谢长乐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谢长乐淡笑着解开他的穴道,带着他进了林疏秋的房间把脉。既未央没跟进来,和光才低声的对着谢长乐说。「你是认真的?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绝命在体内跟着内力流动不痛吗?」 「的确会痛,本来以为没什么的,后面运内力疗伤却越来越痛。」谢长乐边说边笑,笑的和光越火大。 「真不知道你的脸到底怎么长的,这样你还笑的出来。」和光瞪了谢长乐一眼。「我开的药你也有跟着喝吧?」 「有。」谢长乐知道和光气自己的笑容,收敛了一点,嘴角还是挂着一抹淡笑。 和光摇头不想管这家伙了,兄弟这么多年也没看他特别在乎什么,之前心心念念都是白灵留下的遗言和紫荆门,这次如果是这个没脑子的既未央,算了算了,谢长乐自己都甘愿栽下去,身为好兄弟的他能说什么呢?只能情义相挺。 摇摇头后,和光抓起林疏秋的手把脉,摸了一阵后叹气。「我来之前翻过师父的手札看日门主当初怎么解毒的,在知道要用玄冰初化的水做引的时候,日门主很干脆的用内力凝成一大块冰递给师父,还问够不够,不够她再结。」 谢长乐看着和光认真的眼神,沉默。 「……你认识谁的内力可以直接结冰的吗?而且师父当时确认过了,那一大块冰还真的是玄冰,一瞬间就被日门主给凝出来。」和光叹息。「幸好所需的分量不多,不然没有日门主的实力,还要去找冰块送来,想都不要想了。」 「能拖?」谢长乐听到可以去找冰块,眼睛一眯。 「可以。唉,你不觉得苏朝艳这人太可怕了吗?当年她也才十八岁啊,就算她在娘胎里头就开始练功,这一手凝冰招数没有个几十年功力出不来吧?」和光显然一点都不担心,一边跟着谢长乐闲聊。 「别废话,说正事。」谢长乐淡淡笑着,眼神坚定,一点都不想跟和光谈苏朝艳多厉害。 「啧啧。」和光砸着舌,一脸诡异的看着谢长乐。「本来我觉得你肯定看不上既未央,这次会假装肯定是要拿既未央当个烟雾弹,现在我又不确定了……」 谢长乐看着和光眼神暧昧,一脸八卦的样子,依旧淡笑着。「我去找冰,你能拖就好。」 「不会吧,谢长乐,你疯了?」和光这次张大了嘴。「你要去帮既未央找冰块?我的天……」 「你可以让林疏秋一直昏睡,感觉不到痛吧。」谢长乐垂下眼,说的是肯定语。「带着林疏秋一路北上,再派人先行一步去找冰块,两边聚合比一边呆呆的等要快。」 「是这样没错……我说长乐,你真的要去找冰块?你伤没好,就算伤好了你现在还中毒……」和光开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更别说送冰块回来一路上要保持冰块不化就得一直消耗内力,你……」 「这也是为了我自己。」谢长乐淡淡的说。 和光直接翻了白眼。「我信你才怪,算了,我给你做些减缓疼痛的药丸,不然我都不放心你拖着伤毒往冰天雪地里的走上十几天。」 「那药会上瘾,不用。」谢长乐眉头也不皱的直接拒绝。「帮我做一点延缓侵蚀的药丸就好。」 「……谢长乐,我头一次发现,原来你也是自虐狂。」和光沉默完后,冒出这句话,果然看见走出门的谢长乐歪了一下步伐。「喔,对了,飞白帮我去买药了,看见他跟他说一声我在这啊。」 谢长乐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再次缓步离开。 既未央看谢长乐出了房门,凑了上来。「你没事吧?」 谢长乐挑挑眉,一脸意外的看着既未央先关心的不是林疏秋而是自己,笑容浅浅的加深。「没事。」 「……对不起,我……」既未央皱着眉头,看着谢长乐苍白的脸,觉得自己真的很该死。 「不是你的错。」谢长乐伸手在既未央的头上搓揉,像安抚一个小孩一样。 既未央本来很生气谢长乐的举动根本是在哄小孩,可是他抬头看见谢长乐浅浅的笑着,眼神平和,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好吧,谁叫他害的谢长乐受伤又中毒的,谢长乐想把他的头拔下来当球踢都是没问题的。 谢长乐在厨房找到李飞白,谢长乐进去的时候飞白正亲自熬药一边制作药丸。「飞白。」 飞白听到声音抬起来看了谢长乐一眼后,没说什么又低头继续枯燥的制作工程。谢长乐坐到飞白对面,想起和光的吩咐说道。「和光在楼上。这次怎么是你们两个出来,你家阿雪和步惊尘怎么没跟来?」 本来还一脸冷淡的飞白此刻停下手,脸上结满冰霜。「你还敢说。」 「呃?」谢长乐有点意外飞白生气的模样,摸了摸下巴。「因为我说要给林疏秋解绝命,你们生气?还是因为我答应要救林疏秋,所以你们生气?」 飞白抿紧唇,用冰冷的眼神瞪着谢长乐,谢长乐在被注视下撑不住的抹了把脸。「好吧,我该知道你们看到信的时候就猜到我会受伤,所以你轻功最快让你送和光来最合适。」 飞白依旧瞪着谢长乐,最终叹了口气。「为什么是既未央?」 「咦?」谢长乐没想到飞白生气的原因竟然不是这些,而是因为既未央? 「谁都好,为什么是既未央让你觉得可爱?」飞白皱起眉头,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会以为飞白打算告白了。谢长乐心里头坏坏的想着。「既未央是王爷,而且他很幼稚,再者他有喜欢的女人,他不喜欢男人。」 「嗯……既未央感觉就像是一只闯祸的小狗。」谢长乐歪着头说道。「任性幼稚,可是绝对忠诚。所以很可爱。」 「所以你喜欢狗?」飞白听完谢长乐的形容,眉头稍微舒展开来。 谢长乐想了想。「认真的来说,狗跟既未央比起来,既未央还是稍微高等一点的,至少他会说话反驳我。」 「你想要一个会跳起来回骂你的宠物?」飞白不解的看着谢长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兄弟原来是个变态。 谢长乐摸了摸下巴,诡异的笑了。「其实你们太夸张了,既未央和我之间怎么可能马上干柴烈火?」 「但看起来很像是你一厢情愿。」飞白犀利的盯住谢长乐,想从谢长乐的表情看出什么,但是从小到大都没有成功过的李飞白,理所当然看不出谢长乐一脸平静挂着淡淡笑意的脸跟之前聊天有什么区别。 「总之你们还是不满我对既未央太好?」谢长乐自我总结的说。 飞白凝视着谢长乐,低头再次动手制作药丸。「长乐,解释就是掩饰。但是我依旧保持观望态度……」 谢长乐不置可否的耸肩,继续坐在飞白对面看着。直到飞白把完成的一瓶药丸递给他,蹲下去兑药时,才悠悠的说。「长乐,我们只是希望你也能幸福。」 「我现在就很幸福,飞白。」谢长乐淡笑着回答完,转身走出厨房。 和光坐在大厅的一角,桌上摆着饭菜,既未央乖乖的坐在旁边吃着。谢长乐眯着眼睛弯着嘴角走上前去。 「长乐,一起来吃吧。」和光拍拍旁边的板凳,随意的说。「小二,上壶好酒来。」 「好咧!」 长乐撩起袍子随意的坐下,药瓶顺手收进袖子里。「什么时候启程?」 「等惊尘来了之后,我们就出发北上。」和光瞥了眼既未央,吃了块红萝卜。 谢长乐点头。「王爷,和光会医好林小姐的,一路上就由他们看顾,你还是随我进京吗?」 「不了,反正有你们紫荆门的在,消息都是一样灵通的。」既未央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一下子,三个人陷入沉默。 小二尴尬的把酒放下后,一溜烟就跑了,连句招呼都没有。跑堂跑久了,这么明显的不对劲看不出来还用得着混吗? 「喝酒。」谢长乐倒了三杯酒后,自己先干了小杯。「林少爷回京后恐怕有所行动,和光你们多注意点。」 「你……」既未央和和光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既未央还是不敢问出口,谢长乐像是交代事情一样,难道他不跟着一起走吗? 「你自己路上好好休养。」和光最后看着谢长乐的眼睛,妥协了,没把寻冰的事情说出来,只能隐隐的叮嘱。 「我会。」谢长乐点头后,便推辞告乏的离席回房了。 既未央坐在桌边盯着眼前的菜肴,有点想念单独跟谢长乐一起时的饭菜了。 「怎么了?」和光吃着桌上的菜,假意的询问。 「没……今天的饭菜不太好吃。」既未央尴尬的说,有点怕和光认为自己娇养,后来觉得反正他就是娇养的又怎么了,后面的语气有些理直气壮。 「长乐出来都是自己煮的。」和光淡淡的说,然后看着既未央一脸惊讶,鼻子哼了一声,继续吃菜。 当晚谢长乐就离开出发,离去前他还是找了飞白、和光商量会合地点,最后定在京城。而一路上因为照顾林疏秋,既未央和李飞白、和光几人拖拖拉拉的最终比晚出发回京的既未凡和慕朝还要晚回到京城。 一回到京城,林疏雨受伤的事情就已经闹很大了,当然林老将军知道林疏秋的事情后,也把林疏秋当成弃子了,京城闹的风风雨雨都是林疏秋被强盗抓走了,甚至还出现了林疏秋被轮暴的谣言。 既未央回京后听到这些传闻,脸色不是很好,刚回到王府的既未央带着林疏秋,又驾着马车来到林将军府邸,然后让下人和不二帮他安排的紫荆门人去把谣言降低危害。 「小王爷回京来,特地来找老夫真是让老夫受宠若惊啊。」林老将军坐在主位上笑的很温和。 既未央平静的看着林老将军。「本王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一伙强盗在打劫民女,上前一看居然是疏秋姐姐,顺手救下后发现疏秋姐姐中毒昏迷,一路上不能颠簸,进了京后才知道原来林少也被抢了……」 「原来是这样,可惜疏秋命不好。」林老将军叹息。「疏秋情况怎么样了?」 「吊着一口气。」既未央喝了一口茶。「老将军放心把疏秋姐姐放在我那里吧,在婚礼之前我会还老将军一个健康的女儿的。」 「这……」林老将军笑的一脸菊花样。「虽然许少爷是个不错的,但是许家一听到流言就来退婚了。」 既未央脸色黑如锅底,林老将军好像很开心打击到了既未央。「唉,还是我们疏秋没那个命啊,罢了。」 既未央最后还是败退的告乏离开了。回到王府,既未央气的想砸东西泄愤,和光凉凉的说。「你早该知道会如此的,再说林疏秋就算把命救下,她的经脉被侵损的很严重,许家不会要一个病弱体虚无法生育的嫡媳。」 「你说什么?」既未央抓起和光的衣领,瞪大双眼。 「林疏秋的命就算救回来,也是捡来的,能活多久是多久,她永远都不能太过劳累,当然就不用想怀孕了。」和光冷静的扳开既未央的手。「你以为她能完好如初吗?你以为绝命是什么,绝命不是见血封喉的最强毒药,但是却是武林人士印象中最可怕的,因为绝命一出必定夺命,还会折磨的人只想早死早超生。」 「……怎么会……」既未央滑坐在地,颓丧的掩面。 「说你蠢你也真的很蠢,你以为林疏秋现在就不痛苦吗?我一路上花多少药材吊着她的命,也就花了多少药材帮她减轻痛苦!」和光冷笑。「既未央,光是看着林疏秋痛苦能折磨到你,我还真的有点爽,真不知道长乐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既未央皱眉。「长乐怎么了吗?」 和光转头不说,只是帮林疏秋收针后,就转身离去了。 本来还想继续看着林疏秋的既未央,过没多久也被既未凡宣进宫里去。一进朝英店,慕朝和几个堂主都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既未央。 最后慕朝先叹了口气。「算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君不二听到这话跳脚。「什么叫做不知道,无知难道不是罪吗?混帐,让我揍他一顿替长乐讨回来!」 「不二,你打完他长乐回来就会开心吗?这是长乐的意愿。」慕朝皱眉。「未央不坏,只是……唉,是我的错,不该让他们一起上京。」 「慕朝,这不是你的错。长乐说过了,他甘愿的。」飞白摇头。 「长乐啊,那家伙我就说过了,他就讨厌我们一直催他,跟你们说了你们不听,把长乐逼的随便抓个人动心了吧!」和光冷哼。 「少来,这件事你少做了吗?整天跟着步惊尘在长乐面前耍恩爱。」慕朝瞪着和光。 「呃……你们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既未央感觉到气氛诡异,但是他们一开始还在骂自己,最后怎么还骂到长乐身上,接着他们又开始互骂了。 几个人又把火热的视线转到既未央身上,君不二忍不住的冲上来给了既未央一拳,揍在肚子上,既未央痛苦的蜷起身子。 其他人都有些痛快的看着既未央抽搐,慕朝还是顾及了既未凡,开口说。「不二你不要命了,他是小王爷。」 「啐,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了不起?皇后娘娘刚才不是也笑了吗?现在想起来要把我抓起来了?」君不二挺着胸,一副想抓就抓啊的表情。 「我只是要你收敛点。」慕朝摇头,弯腰把未央扶起。「未央你啊……唉,别让你哥太操心了好不?这次是长乐命大没事,你不要太不把别人当草根用了。」 慕朝语气不是很好,但是还是关爱的说。「我知道你不清楚一些东西,但是不知道并不能表示你就没错了,至少你对长乐的态度太像是对一个不重要的仆人,这点我们都无法接受。长乐是我的家人,虽然他也是下属,我却不希望有人轻贱他,未央,你差点害死长乐,我这次不计较,但你自己回去要想想。」 既未央忍着痛,看着慕朝,内心一阵紧缩。谢长乐原来是真的冒着性命危险救林疏秋的吗?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谢长乐根本没有对他说明过会有多危险,明知他会要求救林疏秋,还是义无反顾了。 慕朝拍了拍既未央,带着其他几个出了朝英殿。既未央就这样呆呆坐在地板上,直到既未凡来披奏摺的时候,才发现他坐在这里很久了。 「未央?」既未凡靠上前去,叫醒发呆的既未央。 「皇兄。」既未央看了眼既未凡后,再次低下头。 既未凡一看既未央的样子,只好跟着盘腿在地板上坐下。「在想谢长乐的事情?我听说慕朝带着她几个兄弟骂了你一顿。」 「嗯。不二堂主还给了我一拳。」既未央苦笑。「皇兄,谢长乐现在怎么了?性命很危险吗?」 既未凡听既未央问的话,也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既未央,既未央皱眉。「皇兄,谢长乐不是回紫荆门养伤吗?」 「未央……你不知道吗?谢长乐去帮你找林疏秋要用的玄冰药引了。」既未凡声音有些紧,叹了口气说。「他帮林疏秋逼毒的时候,绝命跟着内力回流进他体内,接着又为你接了林疏雨一掌,受了内伤。」 「这些我都知道,可他不是回去休养,而是去找冰块?」既未央摇着头。「为什么?」 「你可以当成他也需要解药,也可以当成他是为了你去的。」既未凡想起慕朝说的话,捏捏眉间。「现在是夏天,玄冰不好找,要进深山水源,又要找没化开的玄冰,势必武功太差的深入不了。紫荆门是有很多人可以办到,但是速度要快就不可能了,他自己可以拖,但是林疏秋的身体再拖下去只会更糟……」 「他就因为我说希望救疏秋姐姐,所以帮忙到这份上?」既未央皱眉。「我没求他,也不能给他任何报酬,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皇兄,我不懂,他在玩命,可虽然是我希望的,但是他可以拒绝,谢长乐他大可不必这样做!」 既未凡看着既未央摇头,摸了摸既未央的头。「未央,长乐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可是没有人会替一个不重要的人做这些,我们都只是觉得长乐很喜欢你。」 「他喜欢我?」那个老是捉弄他的男人?「他们几个兄弟都喜欢男人吗?」 既未凡干咳一声。「事实上,听飞白说,长乐形容你『像是一只闯祸的小狗。任性幼稚,可是绝对忠诚。所以很可爱。』……」 既未央瞪大眼睛,嘴唇抖了半天,既未凡感觉得到既未央的自尊受伤了,只能安慰的拍拍既未央。「咳,我想,你可以等长乐回来再跟他问个清楚。」 「……」既未央白着脸,点头后也离开了朝英殿。既未凡突然觉得欺负一下自己这个经常惹麻烦的小弟,原来也挺有快感的。 糟糕,他好像被慕朝带坏了。 06. 既未央回到王府后,直接转到林疏秋的房间。看着林疏秋苍白的躺在床上,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林老将军对既家皇室的痛恨,接连的让他抛弃了女儿,或许疏秋姐姐根本不想活着?他是不是太一厢情愿的做了很多无用功的事情? 他只是不想要疏秋姐姐救他而死,更何况即便那些年来,疏秋姐姐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也并不影响这么多年来的感情。 呵,说不定觉得有感情的只有他吗? 看着林疏秋,既未央对于外面的流言束手无策,虽然不是没看过皇宫里的宫斗,但是既未央说穿了就是被哥哥和父母保护的很好的么子,知道是一回事,反击的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叹了口气,既未央压了压林疏秋的被角后,便离开了。 李飞白冷冷的看着既未央离开,推了一把和光,和光这才嘟囔着赶上去喊住既未央。「小王爷。」 「有事吗?」不知道怎么称呼和光他们,但既未央的态度也不敢太过。 「这是许家和林家的动向。」和光懒得废话,丢出一堆纸。明明是不二负责的,结果不二推给飞白,飞白又拿来给他,搞什么就觉得他比较会说话吗? 既未央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情报对着和光点头。「谢谢。」 和光见既未央接过后,心里呼了口气。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动静,他才又开口。「你……」 「还有事吗?」既未央看着和光。 「……长乐交代了,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他回来再处理林疏秋的事情。」和光闭着眼说道。 既未央听到长乐的名字,眼睛闪烁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没事了。」和光意思意思的挥了下手,转身离开。 既未央看了眼和光随意的态度,摩娑着手中的纸张,低下头,走回自己的书房。 话说既未央还在烦恼林疏秋的名声问题时,谢长乐已经在深山里待了好几天。 内力深厚的缘故,谢长乐依旧一身黑色长袍,临风而立站在山巅处,一点也不觉得冷。 谢长乐找过水源处,夏天的冰雪早已化的差不多,水源处的冰也早已不剩下什么,何况玄冰是什么?和光说,千万年不化的就是玄冰。 千万年不化,要去哪里找来不会化的冰块?谢长乐无奈的看着远处苍茫的景色,内心有些焦急。飞白给的药瓶里,只剩下五天份的药丸,可自己用的量却越来越大,这五天份恐怕撑不到五天。 大概是身处寒地,内力运转的频繁,毒素流动的更快,和光开的药已经慢慢的压抑不住。谢长乐不禁有些想笑,本来以为还算简单的事情,好像都会错估形势,然后让自己陷入有点糟糕的境地。 转身离开,谢长乐朝着另外一座长年冰雪满天的山头快步走去。 时间不多,他必须要快。虽然活着很无聊,但是还是得活着回去,不然慕朝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想着愉快的事情,谢长乐总是能够很快的调整心情。 两天后,爬上这座白山峰,谢长乐找到了一处洞穴,结着深厚的冰。虽然不知道怎么形成的,但谢长乐有些感激自然界的奥妙,毕竟找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所谓的玄冰,还是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跟谢长乐作对,谢长乐抽出软剑砍了几下,皱眉。 「这么硬?」随后,他又运起内力敲上冰块,冰面依旧平滑,连一点刻痕都没有。 谢长乐看着满洞的玄冰苦笑,旁边丢弃着带来的软剑,用上十分的力道后竟然削不掉一块冰屑。 谢长乐随意的盘腿坐在冰洞里,歪着头发呆思考,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寒意。有些意外洞里寒冷,谢长乐还是固执的坐在原处,瞪着眼前的冰块。 过了一会儿,谢长乐听到洞口有响动,警惕的眯眼转头,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靠自己这么近才被发现,谢长乐看着慢吞吞走过来的人,偷偷的拾回软剑。 来人穿了一身厚厚的兽皮衣服,帽子遮掩住大半的脸,身型有些魁梧,下巴长满了胡须。对方停了一下,似乎发现谢长乐的警戒,也不靠过去,在洞口随意的用手一扳,抓下一大块冰,放进带来的木桶里头,转身就走。 谢长乐愣了一下,随即追了上去。「前辈,等等。」 对方困惑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谢长乐,谢长乐尴尬的指着木桶说。「前辈怎么办到的?」 对方似乎听不太懂谢长乐说的话,厚厚的兽皮盖住了对方的脸和眼睛,谢长乐看不出对方的情绪,只是看着他歪着头。谢长乐指着木桶的冰块,在指着山洞口的冰层,拿出软剑砍了几下,然后摊手。 对方貌似有些明白,哈哈大笑,上前又抓了一块冰扔给谢长乐,转身就走。谢长乐愣了一下,接过冰块刚想道谢,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速度之快就好像不曾有人来过似的。 谢长乐眯起眼睛看着手中的冰块,丝丝凉意渗入肌肤,侵入骨髓,很真实不像是作梦,谢长乐耸肩,撕下一块衣服把冰包了起来。 回头看了眼山洞,有些不服气的伸爪抓了一下,奇异的是冰块虽然没有就这么被他抓下来一大块,谢长乐有些愣住,看着冰块上的痕迹,回想起刚才野人的笑声,脸颊微红,最后还是抱着对方抓下来的冰块,迅速离山。 至于野人的事情,谢长乐没想太多,也不打算去探究。 再次感谢老天爷对自己虽然劳其筋骨,还是很善良的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啊。谢长乐在心中赞叹着世界真奇妙,脚步也不停,手捧着冰块连先前偶尔会休息打猎饱腹也不做了,一心一意的往京城赶回去。 一路上谢长乐不敢放下手中的冰块,一直用单手捧着赶路,确保冰块不会化掉,餐风露宿,又没办法好好的停下吃饭,赶回到京城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君不二在城门口看到谢长乐黑色的衣袍几乎快变成布条挂在身上,披着头发凌乱中还夹着枯黄枝叶,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灰色或黑色的脏东西,抿着嘴生闷气。 谢长乐知道君不二也是替自己生气,只能对着不二身后默默跟随的叶唯笑了一下。叶唯稳重的对着谢长乐点点头,上前揽住君不二,不二愣了一下,瞪了一眼谢长乐。 「长乐哥,难道连替你生气都不行?」不二语气有些酸。 谢长乐弯起嘴角。「不是这样,不二我累了,还是让我交差后赶快休息吧,哥求你啦!」 「哼,你就偏袒那个小王爷吧!林疏秋绝对不值得救,就不懂那家伙为什么这么喜欢那女人。」不二替长乐抱不平的说。「那女人哪里好了,长乐哥比她好上千万倍。」 「你这样称赞我,小心叶兄弟吃醋啦。」谢长乐跟着君不二边走边说道。「再说了,你不能强求一个喜欢女人的正常人会喜欢一个男人的。」 「又怎么了,又怎么了?男人就不是人吗?」不二炸毛的说。「谁说一定要跟女人在一起的,喜欢就是喜欢!」 「不二,小王爷是皇室的人,他就算喜欢男人也没用。」谢长乐冷静的说。 君不二蹭在叶唯怀里,冷哼。「就算这样,他也不可能娶到林疏秋的,哼哼,而且谁说他喜欢男人不行?他又不需要继承皇位的子嗣。」 「是是是,但问题是他不喜欢男人。」谢长乐嘴角笑意依旧的说。 不二和长乐一路吵回了王爷府邸,站在门口迎接谢长乐的,是他的兄弟们。 「好家伙,你终于回来了。」和光上前立马扎了谢长乐好几根针。 谢长乐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针,嘴角扬起。「谢啦,好兄弟。」 「知道回来就好。」飞白冷冷的说,瞄了一眼长乐破烂的穿着。 匆匆赶来的慕朝跳下马,啊哈一声。「耶,我赶上了。好呀,长乐你好像从十五岁那年被鬼部众恶整外,就没这么狼狈啦!」 「慕朝,那次还不是被你害的,不就是你去扯鬼符的?」谢长乐看着慕朝,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 慕朝躲也不躲,让谢长乐轻轻的敲了一下。「唉呦,是说我拿来了个宝贝。」 「什么宝贝?」不二亮了下眼,看着慕朝。 「这个冰玉盒,冰块放进去就不会化了!」慕朝献宝似的掏出一个四方玉盒。「嘿嘿!」 飞白摸了一下玉盒,凉凉的说。「好东西,只是现在我们要等冰块溶化的水做药引。」 不二没察觉什么,直觉的问道。「那怎么一开始慕朝你不拿给长乐用?让长乐赶的要死要活浪费这么多内力去保存冰?」 慕朝脸色青了又黑,瞪了不二一眼。眼珠一转,看着长乐手中的冰块大小,打哈哈的说。「用、用剩的再收进去留着嘛。」 「好了,冰块给我,长乐你快去休息。」和光看几人玩闹的嘻嘻哈哈,顾及长乐的身体还是说道。 既未央听到谢长乐回来的消息,从林疏秋的房间奔到王府门口便看到谢长乐既憔悴又褴褛的模样,捧着黑色衣摆随意包着的冰块,递给和光。 他不敢上前,站在原地看着谢长乐。还是谢长乐先注意到他,抬眼对望过来,长乐眼中没有厌恶,也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潭沉静的湖水,温润如昔。谢长乐对着既未央,微微翘起嘴角,轻轻点了下头作为招呼,随后马上被飞白拉走。 既未央复杂的看着长乐有些苍凉的背影,垂下眼睛。 谢长乐点头微笑的时候,其他人也发现了既未央,只是没人上前来跟既未央说什么。和光抱着冰块跑回去房间捣弄解药去了,叶唯抱着君不二一个闪身,离开王府,慕朝打哈哈的说了声该回宫了,转身骑着马跑了,连王府大门都没进。 既未央低着头,捏皱了手中刚拿到的许家跟林家情报,有些愧疚,但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让谢长乐给林疏秋逼毒,就算谢长乐中了毒还是亲自去取冰,他也不会阻止。 不管谢长乐原先是基于什么因素在帮他,他不愿想那么多。但是当皇兄告诉他,谢长乐把他看成一只撒娇任性的猫狗宠物一样时,一股怒火熊熊燃烧,再然后每次许家和林家有动静时,紫荆门递消息的人总会有意无意的要他耐着性子,等谢长乐回来再处理。 谢长乐,又是谢长乐! 既未央知道自己是任性的,可是不代表他是一个小孩子! 烦躁的既未央很想破口大骂,或者抓住谢长乐质问,但是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忍住了。深吸了口气,摊开捏皱的纸张,细细的看着许翰林的动向。 林家通敌叛国,打算造反,许家左右飘移,捉摸不定。朝堂动向忽明忽暗,然而就算知道了,又无证据确凿的把柄可以对这两家朝廷重臣做些什么。 皇兄原来就是这样对抗着朝中大族,所以才会近年来一连提拔了好几个寒门学士的缘故吧…… 晃了晃脑袋,既未央叹了口气,摸着袖摆走回后院,等回过神来还是回到林疏秋的房门口。他哈了一声,声音苦涩。 多年来林疏秋扮演着知心姐姐的角色,他也总是习惯对着林疏秋畅谈他的梦想、他的理念,他对朝堂纷争的厌倦,林疏秋当时温柔且深有同感的宽慰,竟然全都是演戏吗? 父皇母后替他安排好一切的后路,保护他不受后宫纷争以及前朝皇位承继问题的迫害,皇兄继位后,也将他保护的很好,他知道,但是他不是全然不知道那些黑暗的部份。 知道是一回事,去触碰又是一回事。 坐进椅子里头,既未央看着林疏秋躺在床上,眼神闪烁。疏秋姐姐,我救了你的命,你醒来后会选择回去继续为了报仇而通敌叛国,联合魔教进犯京城,还是弃暗投明的帮助皇室呢? 既未央闭上眼睛,觉得好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触碰这些麻烦的事情,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可是浸染权力的人们早被腐蚀的看不见其他的美好。而他,则是厌倦了权与利,可笑的是,那些人只会认为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紧皱着眉头,既未央坐在椅子上,疲累的睡去。 谢长乐好不容易从和光的金针攻击,飞白的冰冷视线中脱离,寻到林疏秋房里就看到既未央皱着眉头抓着自己的衣角,歪歪的睡在椅子里。 那天晚上,既未央问说为什么人都不知道知足,谢长乐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只是这个依旧还是孩子的既未央,即便个性依旧孩子气,毕竟是宫里头出来的,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黑暗的藏污纳垢。 林疏秋当年接近他,或许既未央早就看出来了吧。只是因为寂寞所以宁可饮酖止渴吗? 谢长乐点下既未央的睡穴,很轻易的抱起既未央出了房门,回到既未央自己的房间,将他放到床上,盖上锦被。伸手揉开既未央的眉心,谢长乐想起那晚既未央的声音,弯着嘴角淡笑。 「你想试探人,又何苦如此呢?林疏秋只会恨你,不会感谢这次的救命之恩,即使是假意,你还是甘愿吗?」谢长乐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的自言自语着。「只会再一次受伤,也想给多年来的假意一次成真的机会吗?真傻。」 谢长乐眨眨眼睛,觉得这样的傻气,似乎自己也慢慢的被感染了呢。 想看既未央会怎样成长,会怎样面对谎言和背叛,所以才会听见既未央寂寞的低语呢喃着林疏秋名字的时候,好奇了,然后因为这难得的好奇心,把自己搞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谢长乐弯着嘴角,起身离开。 和光和飞白就站在既未央房门口等着他,看见他出来,一脸不是很赞同的模样,谢长乐笑笑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一直跟着我呢?」 「长乐,我从以前还看得懂你在搞什么,可这次我真的不懂了,既未央这个任性的小孩到底哪里值得你这样?」和光皱眉。 谢长乐耸耸肩。「我也不懂为什么你谁不选,偏偏要选一个最讨厌大夫的男人。」 「这跟这个没关系。」和光脸红,偏过头。 飞白盯着谢长乐,没说话。谢长乐咧开嘴,对着飞白一笑。「飞白也不懂吗?」 「是认真的,不希望你执着。」飞白眯起眼睛。 谢长乐点头,弯起的嘴角渗入些许的恶意。「飞白不是也是执着了不该执着的人吗?」 飞白冰冷的眼神竖的射来,谢长乐依旧淡定的笑着。飞白摇头,表示不想管的离开了。和光红着脸,看着谢长乐,最后轻轻捶了谢长乐胸口一拳后,也走了。 知道兄弟们是好意,但是他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对待既未央,或许一开始是好奇,但是将来会变成怎样他不确定,也不想去在意太多。 他天生的个性就有些凉薄,除了练武还稍微有点热忱,其实多数的时间他厌烦着呼吸和活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一直努力的寻找能让自己有兴趣的事物。这么多年来,既未央是第一个让他觉得有趣的人类物件了。 除了责任之外,他偶尔,也想叛逆一下子。谢长乐淡淡的笑着,摇了下头,撇开刚才涌起的倦怠感。 07. 谢长乐带回来的冰块很快被和光作成药剂,清透的药水看不出到底还添加了什么药材,但是碗里头的白水飘着浓郁的药香,还有和光那一脸得意的模样,所有人默默的把疑惑留在肚子里头。 「长乐,快喝掉。」和光端起其中一碗,塞到谢长乐手里。 谢长乐默默的啜了一口,脸色微变,然后头一仰,把剩下的一整碗喝进肚子里。和光满意的笑了,然后端着另一碗,不是很温柔的灌进林疏秋嘴里。 众人沉默的看着和光高超的灌药法,迅速且一滴药水都没被浪费的消失在林疏秋嘴里。 和光喂完药,转头看着大家瞪着大眼的盯着他,愣了一下。「你们在等什么?」 「喝完药,人不是该醒了吗?」君不二很理所当然的问。 「谁说的,你当这个药水是天仙玉露吗?就算是还魂香也得等吸进去吧!」和光翻白眼,直接赶人。「去去去,都滚出去让人休息。」 谢长乐等的很无聊,第一个撩起袍子转身就走,被和光拉住。「你留下。」 「还要等多久啊。」既未央不敢说话,看着问问题的君不二,内心感激。转头看了眼谢长乐,皱皱眉头,低下头。 「好了我会告诉你,快出去。」和光对于健康的人类,尤其是很爱问他愚蠢问题的君不二没有什么耐性。 叶唯在君不二要继续纠缠的时候,果断的把人一把抱起走出去。飞白看了眼脸色还算正常的谢长乐,也随即走人。 既未央磨蹭半天,在和光两双大眼的瞪视下,退败的垂着肩膀,也出了房门。 谢长乐无奈的让和光扯着坐下,伸出手来给他搭脉。然后无奈的看着和光皱眉又笑了半天,再皱眉反覆的变化着诡异的表情。 「嘿嘿,长乐。」和光咧开嘴笑着摸着谢长乐的手。 谢长乐抖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干嘛。」 「长乐,那个什么玄冰还有没有啊?」和光看着谢长乐,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我就拿回那块,你觉得我身上还能藏住一块冰吗?」谢长乐掸了一下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你还记得路吧?那玄冰很神奇啊,我想研究研究。」和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谢长乐搞不懂和光为什么想研究那个冰块,点头。「那个冰洞有很多,但是连我都抓不下一块屑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带回来,你确定要去看看?」 「什么?这么硬啊。」和光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呐,长乐你怎么带回来的?」 「那里有住着一位前辈,他抓下来给我的。」长乐眯眼,有些尴尬的说。「和光,你该不会把整块冰都用完了吧?」 「没有,我没有。只是纯水都没了,剩下的化开也不是最纯的纯水了。」和光有些失望,眼睛转动着,似乎在想要怎么去搞一块回来研究。 「和光,那位前辈不太好惹,我连他靠近都几乎没察觉到。你不要去打扰他比较好。」长乐还是很善良的劝和光打消念头。「你还不如尽快把日门主弄醒,她醒了随手一挥就是一堆玄冰块,你求她还快许多。」 「喔,有理啊!」和光眼睛一亮,但好像哪里怪怪的。「反正日门主也是要醒的,可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醒啊?」 「白灵门主说过我们会见到她的,那应该不远了。」长乐睁着眼睛说,到死前咽气有见到也是见到,他也不算说瞎话了。 「嗯。」和光点头,还是忍不住抱怨说。「那纯水实在太神奇了啊,你喝的那些药,是一整壶药材熬煮出来的药汁啊,你看看那纯净透明,几乎没有杂质的样子,可是我一闻就知道了,那纯水绝对比一般的水还要能吸收药性,用纯水煮药,根本不用担心浪费了盛夏的药渣啊……太完美了。」 谢长乐看和光陷入自己的世界去,所幸闭上眼睛慢慢催动内力吸收药性,让药效更好的吸收。 果然一催动内力,原本被绝命侵蚀的痛楚消失,不觉得窒碍,反而有一丝丝清凉之气半着药性流动。绝命原先在体内跟着内力转动的各处经脉,随着谢长乐运行内力,立刻被轻松的拔除。 谢长乐睁开眼睛,在拇指割开一道小口子,将刚才逼出的毒全滴进用来装药的碗里,直到流出的血呈现鲜红才停止。 和光回过神看着桌上那一碗黑红色的血,嘿嘿一笑,转手倒进不知原先被和光藏在哪里的瓶子里头。「长乐你要不要……」 谢长乐看见和光用眼神示意,想让他去帮林疏秋排毒,谢长乐这次不干了。这活太累人,一次就算了还来?免谈。 谢长乐坚定的闭上眼睛继续内力的修习,和光也不好意思强求谢长乐,只能宝贝的抱着谢长乐滴出来的毒血,好珍贵研究材料啊。和光摸着瓶子,脑海里头转着几百种试验方法。 两个人都没察觉林疏秋缓缓的睁开一小缝眼睛,然后转头看他们一眼又闭上了。 谢长乐睁开眼睛的时候,和光还埋头写着字,他身边却已经堆起了好几叠写满字的纸张。谢长乐看了眼天色,替和光点了灯后,走出房门打算让人送饭菜过来,否则林疏秋会被和光饿死。 打开房门,既未央随即从门旁站起,谢长乐一愣。「你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 「……谢长乐,你没事了吧?」既未央憋了半天,憋出这句话来。 谢长乐淡淡的弯起嘴角,眼神平静无波的看着既未央。「林疏秋很好,只是清理完毒素可能要稍微久一点。」 「喔……」既未央听谢长乐这样说,摆明了林疏秋还没醒,他低下了头。「谢谢。」 谢长乐微笑着,伸手像是安抚小孩般的摸向既未央的头,既未央皱了下眉偏开头。谢长乐依旧笑着,只是手停顿住,收了回去。 「你……」既未央看着谢长乐眼睛里头没有特别的情绪,如同以往,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搭上谢长乐漫不经心的表情,还有嘴角淡淡的微笑,他想起既未凡对他说过的话…… 谢长乐挑着眉毛看着既未央胀红的脸。「怎么了?」 既未央皱眉,他感觉的出来谢长乐不会是那种故意说他是狗来贬低他的人,谢长乐形容他像狗,大概是觉得他很天真可爱,既未央一想到谢长乐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不免心里头有些发堵。 但不管怎样,既未央现在对着谢长乐也问不出口,无法出声质问谢长乐为什么这样形容他,又对他这般的好。既未央隐约的觉得答案不会是他想知道的,揭开那层薄纱后的真相,大概会让谢长乐跟他无法再继续现在这般的相处。 谢长乐看既未央继续梗着脖子不讲话,笑了笑,转身去找人拿饭来。他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既未央在想什么,事实上谢长乐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既未央,的确一开始是对既未央有一点好奇加上好感,再有一点点的小私心去利用了既未央。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快要得到答案,心里又有些愧疚对既未央的小小利用,如果不想事情继续深陷下去,那么在其他兄弟们坚持反对的情况下,慢慢的疏远界限,直到他与既未央的关系平淡的如同一般朋友,是最安全的。 看着谢长乐离去的背影,既未央抹了把脸,既未央有种谢长乐要丢弃他的感觉,他内心不安着。 对着谢长乐,既未央总有奇怪的心情。想要亲近他,不想要他对着自己生疏有礼的样子。冥冥之中,既未央有着奇异灵敏的第六感直觉,谢长乐是个懂他的人,所以太寂寞的既未央,想要抓住这个难得的知己好友。 可是谢长乐并不像他一样寂寞,谢长乐还有很多好兄弟,而且谢长乐大概不太在乎寂寞。那天晚上的对话,谢长乐只是一下子就恢复正常,谢长乐不像是他。 谢长乐回来的时候,既未央还坐在地板上,他上前看了眼既未央,最终还是不忍的说。「进来一起等吧。」 「可以吗?」既未央眼睛微微一亮。 「反正你还是想看着林疏秋醒来吧,所以才无所事事的坐在门口。」谢长乐的语气平和,表情平静,可是既未央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有一点讽刺,那句「无所事事」扎的他难受,因为他的确是个彻底的闲散王爷。 既未央脸色微变只是一瞬间,但是谢长乐眼睛犀利的很,并不是没看见,他笑了笑,闭上嘴。 既未央跟着谢长乐走进房里的时候,和光依旧在伏案书写,纸张已经凌乱的在地上散开。 谢长乐把弄来的糕点摆到桌上,随意的吃了起来,像是很习惯和光这种疯狂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没人理疏秋姐姐吗?」既未央愣住,他以为和光正在很认真的照顾林疏秋,没想到会是这样只顾着写东西的样子。 「解药已经吃了,所以和光除了等也没事做。」谢长乐看了眼既未央,淡淡的说。 既未央脸色没变,只是内心里还是有些不满,做到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林疏秋。 这个时候林疏秋偏了下头,睁开眼睛,小小一缝,但既未央看的清楚,有些兴奋的说。「疏秋姐姐,你醒了?感觉如何?」 「咳。」林疏秋侧着身子,乾裂的唇打开喷出一口黑血,又翻倒回床上,看起来很痛苦的闭上眼睛。 「疏秋姐姐,你怎么了?」既未央皱着眉头。「快来看看疏秋姐姐,她吐血了!」 既未央大叫吵的和光很烦,但是基于谢长乐恐怕看不出什么鬼来,和光还是不能假装入定听不到既未央的吼叫。搁下手中的兔毫笔,和光第八百次鄙视既未央这个毛躁的小鬼头。 「叫魂呐,闪一边去。」和光轻松的提着既未央的衣领往旁边一扔,坐下来抓起林疏秋的手切脉。 「怎样?」既未央站在谢长乐旁边,有些紧张的问。不知道为什么谢长乐觉得既未央紧张的并不是林疏秋,而是其他,谢长乐甩了下头,继续安静的看着。 「没事,吐口毒血而已。」和光很冷静的坐回桌子前。「喔,是说因为倾蚀太久,经脉受损严重,就算好好养着也无法达到以前那样健康的状态了,这是代价,我提过了,别到时候说我没把馀毒清干净。」 「什么意思?」既未央想起来当初和光似乎有提过类似的事情。 和光摆手表示自己很忙不想回答,谢长乐只能继续接下去说。「绝命倾蚀的太多,林小姐的身体恐怕无法承受练武的剧烈动作,以后只能静养,连走快些都会喘气,武功大概也是不能用了。」 「能活下来保住命就不错了。」和光凉薄的冷哼补上一句。 既未央表现的很平静,谢长乐看着他,若有所思。既未央垂着眼睛,握着林疏秋的手,也若有所思。 只有和光很开心房间终于安静了,继续埋头写着有些扭曲的字体跟一堆莫名奇妙的名词。 谢长乐那天晚上没有留下,马上就抓着和光离开了。 08. 听说林疏秋醒来后又调养了几日,终于能下床时,谢长乐在花园看到既未央和林疏秋坐在亭中闲聊。 「未央,谢谢你救了我。」林疏秋拢着头发,像以前的笑着。 既未央垂着眼睛,也像是以前一样的笑着。「不管怎样,我都会救疏秋姐姐的。」 「……你真的不怪我吗?未央。」林疏秋稍稍收起笑容,看着既未央。 既未央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林疏秋可能不知道她从第一次接近他,他便已经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 既未央从小看着那样的表情长大,怎么会认错?当年林疏秋用着那个笑脸接近他,他因为寂寞而接受林疏秋的接近,如今那相同假意诚恳的温暖微笑,既未央扬起比他们更加优秀的欢喜笑容,内心却空虚的不得了。 「疏秋姐姐最后还是救了我不是吗?不是疏秋姐姐,如今中毒不能动弹的就是我了。」既未央笑眯了眼,几乎看不见眼缝里的光芒闪烁什么。 林疏秋听既未央如此说后,扬起笑容。「未央,我爹他们……」 「林老将军和林大哥都是为了他们的信念,但是疏秋姐姐,皇兄是为了全国的百姓,父皇做那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意外,林家想要报仇,我不会阻止,但是危害到了民生社稷,即便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闲散王爷,也是不容许的。」既未央一脸正经,但是带着微笑。 「我知道皇室到底是对不起林家,这么多年努力补偿也无法挽回当年林夫人牺牲掉的性命,只是皇室的容忍退让并不代表可以让林老将军软土深掘,疏秋姐姐,希望你明白。」 林疏秋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此时她沉默着没有表情,却也看不出是不是又白了一些。但是既未央的态度明确,林疏秋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 「对不起,未央……我……」林疏秋牵扯出一抹笑容,看不出其中模糊的意味。 「没关系的,疏秋姐姐大概也累了吧,还是回去休息吧。」既未央依旧笑着说道,他当然知道林疏秋的意思是什么。「过几天,我再安排人送疏秋姐姐回家。」 出于补偿心理,谢长乐其实并不想打扰他们,但是他看见了林疏秋不知道说了什么,既未央脸上笑着,嘴里说着没关系,但是笑眯的眼睛闪过的一丝情绪。谢长乐静默了一会儿后,在林疏秋离开后靠了过去。 「谢长乐。」既未央挂上的笑脸还没卸下,但是看见谢长乐,眼中满是遮掩不住的情绪。 谢长乐本来想伸手抚摸既未央的头充当安慰,却想起前几天既未央鼓着脸的表情,掏出怀中的小酒瓶递给既未央。 既未央一愣,哈哈笑着接过酒瓶仰头喝下。「好酒,没想到你也会随身带着酒啊。」 谢长乐没答话,只是默默看着既未央的眼睛染上微醺。 既未央又喝了几口,酒气一阵上涌,脑子开始晕乎乎的。「这酒喝起来顺口,怎么好像很烈的样子啊……谢长乐你怎么变两个啦?」 谢长乐抽回被喝掉一大半的酒瓶,虽然有些心疼这个高级酒,不过还是摇头作罢。 既未央见谢长乐不说话,站起身子扑了过来。「谢长乐你一直乱动我头好晕……」 「那你抓牢我,我不动你就不晕了。」谢长乐把趴在身上的既未央搬到离自己最近的凳上坐好。 「谢长乐啊……为什么人生总是不如意呢?」既未央闷声的说。「我有点羡慕你们,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在武林江湖之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相遇之后想法不同就会产生分歧,分歧造成争吵和怨怼。有这些负面的情绪,才能感觉出快乐的重要……」谢长乐想起有人曾经这样对自己说过。「所以长乐无忧很困难,但不管如何,保持心境平和就好了。」 「心境平和……所以你才总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吗?老是挂着一张微笑,看了让人生气,你就没别的情绪?」 谢长乐呵呵笑着,知道既未央只是迁怒,并不答话。「你觉得我们自由自在很幸福,可有人羡慕你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身分尊贵父母兄弟疼宠,你其实很幸福。」 「哈哈,是啊……多少人为了这个位子争破脑袋,但是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觉得好寂寞……」 既未央又哭又笑的说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慕朝藉着传圣旨的名头偷溜出宫来找谢长乐的时候,就看见亭子里头谢长乐手收拢在袖摆里头,用内力隔着风不让进,既未央则趴在桌上睡的正浓。 虽然很想问为什么谢长乐不干脆让既未央直接回房睡就好,还特地用内力挡风怕既未央着凉。但慕朝看着谢长乐垂下的眼睛,知道他不会告诉她,只能撇撇嘴。 「有事?」谢长乐早就知道慕朝爬墙进来,等她靠过来后,才打开眼睛问。 「宣圣旨。」慕朝进了亭子随意坐下。「林老将军过几天会被死人派去魔教附近领兵。」 不是第一次听到慕朝这样喊当今圣上,长乐只觉得满头黑线。「皇上为何答应?」 「这是补偿,也是最终的退让。」慕朝看着既未央,叹气。 「所以要打一场?让民众再次受到战争的摧残?」谢长乐很少有情绪的波动,说到战争就让他难免的生气。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战争兴起,但是这一战大概免不了,所幸波及范围只在靠近边城的魔教势力范围。」慕朝皱眉敲着桌子。「我想让你跟着既未央去打仗,你……」 「哦?」谢长乐笑弯了眼睛。「皇上让既未央去领兵?」 「对。」慕朝叹气,谢长乐有点生气,她只能乖乖从实招供。「因为林疏秋偷偷跟魔教联系了。」 「她?」谢长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皇上怎么被说服的,这一去既未央只会受伤的更严重。」 「他总该学着长大,再说我不肯让未凡继续操心这个小笨蛋了,干脆让你跟着去保护他。」慕朝嘟着嘴说。「长乐你帮帮我啦,反正林疏秋不安好心眼,既未央大概也知道吧……」 「他知道,但还不是饮鸩止渴了十几年。」谢长乐挂着微笑冷哼。「也罢,你是想要让既未央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最好的话,你还是动手把既未央调教调教自用收起来吧。」慕朝暧昧的眨眨眼睛。「即便他有点认性又幼稚,但是我还是觉得可以接受的。」 「门主,需要我再帮你多联系一下其他生意吗?」谢长乐收起了嘲讽的口气,平淡的看着慕朝说。 「唉,别。你好好照顾未央吧!」慕朝急忙丢下圣旨,一闪身上了墙头。「喔,对了我给你安排的职位是副将,但是领全权的。可以贴身照顾主将喔。」 谢长乐眯着眼睛,然后看着慕朝逃跑的背影。结果,慕朝还是第一个来捣乱的,本来想离既未央远点的,现在又走不开了…… 叹完气,谢长乐抱起既未央送回房间,让既未央的小厮喜哥照顾人,自己转身去找其他人。 「嗯,所以慕朝把既未央交给你托管,让你带着上场打仗?」君不二被叶唯抱在怀里,咬着鸡腿。 「有事,帮你。」飞白慢条斯里的处理虾子。 和光回过神来。「咦?慕朝还是要把你们凑做堆吗?」 谢长乐通知他们来交接一下堂内重要事务,结果几个人都一脸八卦而不是要帮他的样子,他苦笑。「你们帮不帮。」 「帮不帮啊……这个难说,我不喜欢既未央,而且我很忙。」君不二吃完鸡腿,吃着叶唯剥好的虾子,谢长乐瞪他。「长乐,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嘛,我有家室的。」 「其实也还好,帮你一些没差,只是兄弟啊,有好处没有?」和光嘿嘿笑着,搓着手。「譬如那个玄冰呀……」 「你觉得我有空去取吗?」谢长乐鄙视和光的说,转头看向飞白。「阿白,只剩你了,帮不?」 飞白本想点头,突然一个矮小的身影飞扑进来,紧紧抓着飞白的衣摆。飞白一瞬间就知道来人是谁,搂着对方安抚的说。「阿雪。」 谢长乐一脸平静的看着眼前这幕,李飞白抱歉的给了谢长乐一个无奈的眼神。「好吧,你们就是不肯帮我接堂就是了。」 「不是不肯啦,只是长乐你平常接了慕朝的任务不会要我们也帮你接堂主的事务啊,你底下又不是没人可以分担,这次会想要退下来,恐怕是不打算再继续干了吧?我们兄弟几个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自由自在!」君不二开始喝汤,理所当然的碎碎念着。 和光附和的点头。「其实长乐啊,我知道你想过点悠哉的日子,但是这不是弃兄弟于不义吗?」 「好吧,我本来就知道没那么顺利的。」谢长乐也开始吃饭,好像真的不在意的样子。 突然外头有些吵杂,和光探头。「搞什么?」 「大概是圣旨到了吧。」君不二也好奇的爬起来探头看。 「慕朝不是拿来了?」和光啧啧两声,好奇的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对着和光翻了下白眼。「她拿来的还不是她自己的懿旨,怎么可能圣旨随便拿来不跪拜焚香迎接的?」 「咦,原来还得下跪接旨吗?」君不二有些好奇。「我想看既未央下跪。」 「你哪天去朝英殿看就行了。」谢长乐建议道。 「喔,长乐,你确定那个既未央会上朝会吗?」和光笑着问。 谢长乐不想回答他,盯着他看。「我等下帮你把步惊尘叫来。」 「唉,别啊,长乐。好嘛,不玩了!」和光乖乖坐下,看着桌边另外两对搂抱亲密的人,满头黑线。「喂,你们也太过分了,长乐还在耶!」 「羡慕吗?忌妒吗?叫你家步惊尘来啊。」君不二挑衅的说。 飞白没理和光,见阿雪不肯吃东西后,就抱着程雪离开。和光瞪了眼,问。「喂,飞白你没那么小气吧?」 「阿雪累了。」 「这么宝贝他干嘛,又不是女人难不成还会摔坏了?」君不二也跟着调侃。 谢长乐扶额,让飞白先走。「程雪自己一个人来找飞白你们不满什么。」 「不就是无聊吗?」和光跟君不二很理所当然的说。 「无聊就去帮慕朝办事!不然去帮我把魔教挑了!」谢长乐训话。 「唉,长乐大哥样又来了。」君不二嘟着嘴。「大哥真的不考虑一下其他人,既未央一点都不好啦。」 「我不介意你去帮我劝一下慕朝收回命令,然后换你帮我去。」谢长乐依旧淡笑着。 「这个……还是算了,行军打仗什么的我不懂。」君不二嘿嘿干笑。 和光这时候乖乖的闭嘴,长乐不是不会生气,只是十几年如一日的他还是会骂人的。 谢长乐摇头,继续吃饭。只是厅里这次闯进来的人大呼小叫。「谢长乐——」 几人抬头,看着既未央抓着黄色的圣旨跑进来。「谢长乐,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问我呢?我也是刚收到慕朝的命令要我做副将陪你去。」谢长乐无辜的表示,当然他比既未央早了好几个时辰。 「怎么会这样?」既未央抓着圣旨。「我要去问皇兄!」 「嗯。」谢长乐点头表示认同。「问清楚点,不要保留疑问。」 既未央没想到谢长乐这么干脆。「对了,疏秋姐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今天林家的人不是接回去了?」和光反问。「人都回家了,就这样就好啦。」 「不行!疏秋姐姐的名誉还有未来夫婿呢?」既未央皱眉。 「我觉得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你要不要先去问你皇兄?宫门要关了。」君不二凉凉的提醒,偷偷的赶人。 既未央一听,蹦了出去。「长乐你答应要帮我处理的,回来你要给我说法!」 声音很大,有点馀音绕梁,君不二挑拨的说。「呦,既未央现在喊你长乐啦,不过语气很随便,是当下人使唤吗?」 「他没说错,你不用挑拨,我不在乎。」长乐冷淡的喝茶。 「不二你傻啦,他是谢长乐又不是步惊尘。」和光也跟着喝茶。 「我决定了,我马上把步惊尘叫过来。」君不二不爽和光帮衬谢长乐去接近既未央。 「你干嘛那么讨厌既未央啊,小心叶唯吃醋。」和光抖了一下,但是马上反击。 君不二冷哼。「这跟阿唯没关系,我看既未央不顺眼。」 「你喜欢我?」谢长乐突然反问。 「屁啦,长乐你不要污蔑我,谁喜欢你,见鬼的才喜欢你!」君不二感觉到叶唯的手开始收紧,紧张的说。 谢长乐难得坏坏的一笑。「叶兄,好走不送。」 「嗯。」叶唯抱着君不二闪人。 「谢长乐,和光——我恨你们!」君不二一边哀嚎但是也不挣扎的被叶唯抱走。 和光擦了把额头的汗。「你说他们怎总喜欢来这套?」 「问你跟步惊尘为什么也老是喜欢来这套,你给我答案?」谢长乐问。 「……好吧,我知道了,我闭嘴。」和光作势给自己的嘴贴上封条。 谢长乐满意的离开。 09. 距离出发还有一个月,这段时间可以好好的准备一些东西。 既未央冲进朝英殿的时候,既未凡正打算从窗户开溜。无奈的被自家小弟从窗槛上抓下来的既未凡万分想念自己的娇妻,至少她不会阻止他,还会帮他开溜,然后一起摸出宫吃喝玩乐。 「皇兄,这圣旨是怎么回事!」 既未凡行止从容的回到龙椅上坐好,眯着眼看了那份黄色的圣旨。「还能是怎么回事,把你丢出京城去的理由,顺便剿一下魔教馀孽。」 「疏秋姐姐的事情……」既未央皱眉,出声抗议。 「林疏秋不是你的谁,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既未凡捏着眉间,觉得除了头痛外,他现在也开始耳朵痛,嘴巴痛,眼睛痛…… 无法反驳的既未央抓紧守中圣旨。「皇兄打算如何?」 「不如何,现今情况是林老将军不肯放过我们皇室,一再忍让,孰可忍孰不可忍!天威岂容他们一再践踏!」既未凡微怒。「既未央,别把朕的宠爱当作盾牌,朕不可能永远这样退让下去。」 既未央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皇兄。」 他知道自己过分了,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对着林疏秋有着奢望啊…… 「未央,太过执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没有结果的,林疏秋不是软弱的女子,她有自己的选择,你已经救过她一次,两相抵消罢了。皇家与其之间不过相互利用,又有多少真情,你不愿看透朕不勉强,但危害到江山社稷,朕就不得不出手了。」 既未央依旧低着头,应了声。「是,皇兄。」 既未凡叹了口气,上前将既未央拉到椅子上。「未央,这次派你去魔教也是一个试探。林老将军这次若是要反,你也会是对阵的一员。知道朕还特地派长乐过去,你这一路好好想想吧。」 「多谢皇兄。」知道既未凡的苦心如何,既未央只能苦笑拱手。「我会尽力而为,若不行……至少我不会阻挡谢长乐对敌。」 「你明白就好,若无事早些出宫吧。半个月后粮草先行,一个月后你也随军出发吧!」既未凡叮嘱道。「行军布阵你小时虽有习过,但久不使用恐怕生疏,这几日多看些也好,别再操烦林家的破烂事了。」 「臣弟明白,臣弟告退。」既未央苦涩的笑着,行礼后退了出去。 慕朝一进来就看到既未凡有些无奈颓丧的样子,她扑进既未凡怀里,笑着说。「看你这副德性,刚才是既未央那混小子对吧?」 「慕朝,朝儿……」既未凡扬起一抹笑,从苦涩到甜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啊,未央他……」 「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不准你再想他了!」慕朝用脸蹭了蹭既未凡胸口。「我已经把他扔给长乐了,你别老是惯着既未央,都是被你跟既玄昊还有太后惯坏的。」 「嘘,别直呼先皇名讳啊!」既未凡哭笑不得。「父皇真的不是故意的。」 「屁个不是故意的。」慕朝翻白眼,口出秽语。「那老头子分明是故意的,还不是想试着把苏朝艳弄醒了。」 「但魔教那件事情……」 「那个啊……苏朝艳好像也是不小心的吧,不过没人知道那女人在想啥。」慕朝皱眉。「已经想办法在改善了,可当初刻意剿灭魔教完全是因为魔教教主根本就是北漠的走狗,谁知道林清这家伙打个仗也可以打出敌国美娇娘。」 「北漠公主……所以才会去阻止魔教灭亡,然后……」 慕朝点头。「好不容易查出来的,根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当年的林夫人就算没有通敌叛国也没有成为间谍,但是她心软回头帮助自己的兄长离开魔教,被苏朝艳发现时,炸药早已经点燃,要救也来不及了。」 「也罢,当年来不及出手的也有我父皇,林将军其实自己也知道,但还是……」既未凡皱眉。「父皇说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难道他是故意的?」 「就说那老头子本来就不安好心眼,你接这位子时提点你也不提点清楚点。」慕朝对先皇观感不佳早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我都说了,老头子是故意的。是他故意误导林将军,这么多年还放任林将军积攒兵力,你当初登基就该清理林将军,让你不听我的话吧!」 既未凡耳朵被慕朝捏住,虽然不痛但他还是装痛的大喊。「唉呦,我知道啦,我以后绝对都听娘子你的!」 「这才像话嘛!」慕朝松开了手。「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林将军回边疆?」 「等长乐把魔教那边的馀党清理了吧。」既未凡叹气。「长乐知道了吗?」 「他没差啦,知道不知道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慕朝很随意的挥手。「倒是你家小弟比较危险。」 「怎么?」既未凡抱着慕朝,笑着问。 「林疏秋已经回到林家了,虽然表面上跟以前一样,但是她绝对是个变数,得小心她。」慕朝皱眉。「林疏秋虽然想做什么我猜的出来,但是你家小弟这个冤大头心甘情愿的被骗被利用早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我怕这次被骗到连命都没了。」 「林疏秋不是已经丧失武功了吗?」既未凡皱眉。 「杀人方法很多种都不需要武功。」慕朝再次翻了白眼。「唉,算了,到时候再让长乐盯着吧。」 「我怎么觉得长乐好像万能属下一样?」 「羡慕还是嫉妒?只有这一个谢长乐,别无分号啦!」慕朝咯咯笑了起来。 既未凡抱着慕朝,觉得没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 而谢长乐其实也没啥好准备的,他一向习惯了两手空空的去执行任务,所以看到既未央准备的一马车日常用品时,只是微微皱眉。 既未央看到谢长乐对着马车上那些被管家吩咐带上的东西皱眉时,他也皱眉了。之前没注意到所以就任管家处理,可这次他是去打仗的,貌似弄成这样去度假似的,不管怎样,观感也太差了。 既未央毕竟不是傻子,所以出发的时候严肃的要管家把马车带回去,既未央也就跟着谢长乐一样两手空空的出发了。 对此王府管家哀怨的看了眼谢长乐,长乐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坐在马背上。 一行人在城外饯别之后,出了个小插曲。 林疏秋在回了林家后,传闻并没有消停,只是版本众多,直到后来林疏秋请了个德高望重的师太回家后,传闻才开始慢慢的变的好一点。 林疏秋出现在谢长乐和既未央面前的时候,一身素衣,头发被包在布帽里头,俨然就一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 既未央早就听说了那个流言,但是碍于谢长乐说静观其变,所以他也没上门找林疏秋问清楚,但现在林疏秋却出现在这里,既未央不满的看了眼谢长乐。 林疏秋带着吊诡的庄严笑容,行了个佛礼。「小王爷,谢将军。」 「疏秋姐姐回去后过的可好?」既未央对着林疏秋扬起一抹笑容。 「多谢小王爷关心,疏秋身子已经无碍,所以惦念着小王爷救命之恩未报,前来请求小王爷带着疏秋一同前去剿匪。」 既未央还没说话,谢长乐先皱眉抢话。「林小姐,前方阵线不适宜女子前往,何况这次剿匪对象并不单纯,小姐心意在下心领了。」 林疏秋没有理会谢长乐,只是拿着眼睛盯着既未央看。 「疏秋姐姐怎么想去呢,这次剿的可不是普通匪徒。」既未央当然知道这次剿匪的对象是魔教,同样是魔教中人的林疏秋又怎么会想跟去。谢长乐的话倒是提醒了既未央林疏秋有着不同的身分。 「实不相瞒,疏秋因为师父的缘故与匪徒有些关系,这次陪同前往是想帮助小王爷的。毕竟魔教中人有些特殊的手法,疏秋曾是其中一员,多少能看得出来的。」 没料到林疏秋如此大方的在大庭广众下承认自己曾经是魔教中人,还说要去帮忙剿灭魔教背叛魔教的言论。谢长乐垂下眼睛,没有说话,既未央皱眉也不好推拒,只能让人清了一辆马车给林疏秋。 继续上路后,既未央靠近了谢长乐。「长乐,疏秋姐姐她……」 「最近林府没有异状。」谢长乐只是如实的说出了林家的动向。「小王爷想清楚这次的目的,亲近林小姐不是不可以,小王爷想必自有分寸。」 既未央愣了愣,有些意外谢长乐的疏离。「长乐,这次疏秋姐姐说不定是真的愿意弃暗投明的。」 「哪里来的暗,又哪里来的明呢?」谢长乐意味深长的低声说道。「小王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在下只是副将罢了。」 「长乐,别这样说话。」既未央有些不满,不知道谢长乐到底怎么了,只是一昧的保持距离。「之前你还不是大咧咧的叫我既未央的吗?」 「那时候在下身上并无官职,如今于礼不和,称呼小王爷名讳是为大不敬。」谢长乐说完话后,只是看了一眼既未央,拱手拨了马头转向去跟卫兵吩咐事情了。 既未央无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想找林疏秋聊聊又想起彼此身份不适合,只能作罢。 行军很枯燥,但是谢长乐不知道怎么安排的,一路上很顺利就抵达军营。既未央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安排,就像以前一样当个甩手掌柜。 所以和谢长乐一起进了军营后,待在元帅大帐里头的既未央觉得有些愧疚。谢长乐端着午膳走进大帐的时候,既未央拿着抱歉和愧疚的眼睛看他时,谢长乐只觉得既未央是不是脑子又突然转了什么念头。 「吃吧。」 「长乐,我想看一下行军布阵图。」既未央主动提出要求。 「你……咳,您刚来就想看吗?」有些意外的抬眉。「等下便请前锋将军来跟您报告。」 「为什么要让他来?」既未央不解。「你拿来边吃边跟我谈吧。」 「小王爷,您才刚来,明天还要熟悉一下兵士再安排操练什么的,难道您想直接就杀进敌军阵营吗?」谢长乐苦笑,既未央不是读过一些兵法书的吗?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既未央哽了一下,默默的吃了口菜。「没什么,想先研究一下地形,然后再看该怎么训练兵士们。」 「原来如此,是属下肤浅了。」谢长乐吁了口气,还好不是很严重的脑残。「小王爷不用太操之过急,熟悉兵士才能做出更好的安排。」 「嗯。」既未央点头。「长乐你不吃吗?」 「在下回房在用。」谢长乐默默的站在旁边。 「为什么,之前你不是跟我一起在房里用餐的吗?」既未央觉得饭菜很可口,应该是谢长乐自己做的,他想起和光说长乐在外面都是自己作饭吃的。「这是你特地做给我吃的吗?菜色很可口。」 「小王爷误会了,这是将军特地在城里酒楼请来大厨做的。」谢长乐垂着眼睛说。「特地开小灶,即便在下是小王爷的贴身亲卫副将,也是没有这个权限这么做的。」 既未央皱眉。「那这是怎么回事?请酒楼大厨特地过来煮给我吃,难道就不是开小灶吗?」 「这是接风洗尘的试菜,不知道小王爷满意否?」前锋将军大咧咧的笑着走进来。「晚上可是重头戏啊,小王爷满意的话,全军兵士也能吃上一顿好的。」 既未央敏锐的察觉出前锋将军对自己的态度,觉得自己不过是来游玩一样的,既未央没有把不满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压在心里头,开口说。「将军破费了,本王这次既然被皇兄派来做事,就得减少这些无用的开销做实事才行。」 前锋将军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只是眼底闪过的不屑还是让既未央看见了。「本王平时也没什么本事,只是如今来了前线领了职位,就不能太过浮华。这次就让请来的大厨给各位军士加餐加菜,大家吃顿好了。」 「属下知道了。」前锋将军抿着唇退下,带着冷笑的回到帐里。 谢长乐看着他走了出去后,转头对既未央说。「你太冲动了。」 「呵呵,我这么做你果然就说教了。」既未央开心的眉眼上扬。「之前还坚持着不叫我的名字,称呼也是您来您去的,总算破功了吧。」 「唉,未央,你这样做并不恰当。」长乐皱眉摇头。「我们都是被皇上指派来的,虽然握有兵权,但是底下的人并不完全服从,行兵切忌军心涣散。」 「没关系,有长乐你在啊。」既未央理所当然的笑了。「再说了,他们总是认定了我不懂事,就是个纨裤子弟的浮夸王爷,改变他们的印象太麻烦了,长乐你就当个能干的副将吧。」 「未央,这次皇上派你前来也是打算让你洗清这名号的,你怎么不好好做事呢?」谢长乐皱眉。「何况我虽领有实权无错,但我真正要做的是保护你。剿匪一事你还是得出力上场。」 「唉,我读过兵书却没有真正上场打过仗,你真的觉的纸上谈兵可行吗?」既未央倒是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我抗议过了,但是皇兄知道还是送我过来,不过就是要我避开林家的事情,让我想清楚了。」 「哦?」谢长乐难得看见既未央认真的眼神。 「我知道,皇兄打算动手了。只是我还是不忍心,所以让疏秋姐姐跟来了……」 看着既未央有些歉疚的心虚模样,谢长乐叹了口气。「皇上想必也知道了,罢了,若那女人安分点也没差,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那好,我上哪都带着你。」既未央吃吃的笑了起来。「反正你是我贴身亲卫嘛!」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的甜腻感,谢长乐不自觉的抖了下。「你让我省省心吧。」 「长乐,其实有你挺好的。」既未央没理会长乐的苦脸,因为长乐嘴角依旧带着玩味的淡笑。「要是以后不想继续给慕朝皇嫂做事,你来王府陪我吧!」 谢长乐恢复了那平淡的表情,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既未央。「是吗,只怕到时候你娶了美娇娘,也不想搭理我了呢。」 「有什么,不过是个王妃位置罢了。」既未央冷哼一声。「我早知道那位子不肯能是我喜爱的人坐上去的。宫里头和朝廷上的官员们的打算我还是清楚的,唉,长乐啊,其实你要是女人就可以来顶替这位子了,反正你们紫荆门也是要在京城办事的嘛!」 谢长乐愣了下,撇撇嘴。「你太异想天开了。」 「要是你愿意的话,扮女装做我王妃也不是不行啊,反正我死都不打算留下血脉了。」既未央说道。「既家皇室不需要有封地的王爷。」 听到既未央如此说,谢长乐才想起先皇死前遗旨给既未央一块封地,还指明了世袭往替,也就表示既未央几乎等同于个小皇帝了。 谢长乐复杂的看着既未央,伸手摸了摸既未央的脑袋。既未央没有反应,只是闭上眼睛,状似享受的蹭了蹭。 这样子的平静时刻,显得有些怪异,却让人想珍惜。 10. 谢长乐回了自己的军帐子,刚坐下没多久,一道黑影浮了出来。 「堂主。」 「嗯,门主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谢长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自今日清晨入了军营就忙到现在,的确有些累了。 「回堂主,门主没有传令,但那个人希望能让小王爷最后可以掌控一部份军队。」那个人是紫荆门对既未凡的代称,原因出自慕朝每次自己边骂那个死人边帮既未凡做事,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用那个人代称当今圣上了。 「嗯,我知道了。」谢长乐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军队我们掌握多少了?」 「当初紫荆门跟魔教对上的时候,一直努力让人进魔教地宫查探,可惜现在派去的人依旧还在外围不得其门。另,那位将军是魔教外围弟子子孙,魔教多次逃过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是吗?果然他有点问题啊……」谢长乐想起那个姓前名锋的将军,微微皱眉。「他有跟魔教中人联系了吗?」 「属下无能,他们一直很小心,联系方式至今未曾成功拦截。」黑影低下头。「不过近日将军似乎有放下心防,小动作颇多。」 「继续监视。」谢长乐点头。「军队里头有多少门人?」 「目前新旧兵合计也有三分之一,都是训练过的,武功起码可以在场上一人对敌五人左右。」 谢长乐沉吟了会。「让他们继续待着吧,魔教外围弟子并不好对付。」 「是。」 「地洞挖的如何了?」谢长乐摸了下手中的地图,继续问。 「目前都失败,不是被将军发现就是挖不进去。」 「嗯,我知道了。先下去吧。」谢长乐点头,挥了下手,黑影慢慢消失在空气中。谢长乐笑了一下,手敲着桌子。「看样子整座山都被魔教掏空了吧?」 既未央跑来找谢长乐的时候就看见谢长乐一个人对着地图边笑边摇头。「做什么,研究兵图吗?」 「没有。」谢长乐站起身子。「皇上给了我新令,这些天你都别出去见小兵了,我做事前都会先跟你商量,在外出面的都由我就是。」 「怎么了?反正我本来就打算都给你做呀。」既未央一愣,感觉未来不太妙。 「皇上要你掌权。」谢长乐只是淡淡的说。 「皇兄脑子怎么了,我就一个闲散懒骨头,做什么要我掌权?兵权岂是那么好掌的?」既未央一听就不干了。 谢长乐盯着既未央看了会。「你兄长只有你一个好弟弟,对你特别好,平常没有要求,如今想让你做点事情帮个忙,你嫌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那人平日里对你好的没话说,你就没半点愧疚?」 既未央听着谢长乐赤裸裸的骂他,左耳进右耳出的,摆明了不想管。「等我掌了权握了重兵,皇兄还容得我放肆吗?我就甘愿一个纨裤子弟烂进骨子里。」 谢长乐皱了皱眉,知道劝不了人,也不多说什么。 「你做什么那眼神看我!我就是这样子不行吗?」既未央挺直了脖子反抗道。 「没什么,只是既然如此你自便吧,我要理事了。」谢长乐转过头,一脸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既未央有些怕怕的,好不容易又能如此自然的对谈,似乎又因为他的任性逼迫谢长乐妥协了。想起明明寄住在自己的王府里头,依旧很摆明教训他的那几个堂主们,他就有些担忧。 谢长乐也觉得自己任性了?会不会不愿意继续帮他了? 「还有事吗?」见既未央还不走,谢长乐转头问道。 「唔……除了去争夺兵权外,我还可以帮什么忙吗?」既未央小心翼翼的问。 谢长乐依旧一脸平静无波,只沉默了会儿后。「你去锻链自己吧。」 「咦?」 「既然什么都帮不上,至少把自己的命先自己保好了。战场瞬息万变,你的武功生疏许多,去锻链你自个儿吧,至少逃跑能保住你一条小命。」 谢长乐的话乍听起来有些讽刺,但是既未央看着谢长乐用一脸平静的表情,没有起伏的语调说着,似乎是考虑很久之后唯一能让他做的。既未央脸红了。「我……」 「我会请人督促你,练的时候跟其他兵士一起吧,至于强度毕竟我不太清楚,但你总是习过几年武艺的,想必不差吧?」 「还、还好。」既未央总觉得有点汗颜。 「那好,就把我平日锻链的少个六成开始吧。」谢长乐点头后说道。「今晚接风你也别出去吃了,好好多休息养养神吧。」 既未央就这样愣着被谢长乐请出军帐,虽然看起来要像是被扔出来的居多。 晚饭时,谢长乐拎着食盒进了元帅帐,既未央看到菜色跟中午相差不多,但饭却多了一碗。「你要跟我一起吃?」 「嗯。」见对方有些惊喜的样子,谢长乐淡淡的一笑。「吃吧。」 「好。」以为谢长乐终于不生气了,既未央开心的抓起筷子。「你不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不管怎样皇家烂摊子紫荆门瓦解了才会不处理。」谢长乐没什么情绪的说。「再者你的人生嘛,我也没权多嘴什么。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 既未央哽了一口饭要吞不是要吐也不是,他才知道谢长乐平常一张脸淡淡的,笑也淡淡的,情绪也淡淡的,好像什么都淡淡的,原来也有在意的事情。当然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在意。 「怎么不吃了?噎着了?」谢长乐停了筷子,看到既未央一脸憋红的样子,给他倒了杯茶。 灌下茶水,既未央有些讪讪的摸了鼻子。「长乐你觉得皇家老是惹麻烦吗?」 「还好,是门主惹麻烦。」谢长乐淡淡的继续说。「怎么?」 「没有。」既未央想起那个爱跑爱跳一点也不适合后宫却偏偏坐稳后位的某人,脑仁也一抽抽的疼。「紫荆门应该不只忙这些吧?长乐你跟我说说武林的事情吧。」 「武林啊……」谢长乐想了一下。「就一群热血笨蛋吧,白门主曾经这样说过。」 「咦欸?」既未央愣了一下。「白前辈?」 「嗯,怎么,很奇怪?听说是日门主曾经这样形容过。说起来当上门主的那几个人,似乎都不怎么安分。」 谢长乐突然说了这么一堆抱怨的话,还真的吓傻了既未央。毕竟先前赶路上京城吃住一同的时候,也没见到长乐这样抱怨。既未央看着谢长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以为我病了?」谢长乐拿着他那双平静的眼神看着既未央。「你不是想要个朋友谈心吗?」 「你现在在当我的朋友?」既未央傻傻的问。 「对。」谢长乐继续吃菜,动作很优雅。 「为什么?之前我求而不得,怎么突然你就改变态度了?」既未央回过神来,赶紧解惑。 谢长乐停下筷子,喝茶。「因为需要。」 「咦?我不懂。」既未央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呵,没关系,反正你都说不管军营的事情了,这些你就不用想太多。我怎么做都有我的理由,再说了,我开心了也就答应你了,你不满足?」谢长乐淡淡的弯起嘴角,有些神秘的笑着。 「这……太突然有些不适应。你跟朋友之间都这样相处吗?」既未央挪了椅子靠近谢长乐。 「不然你想怎么相处?朋友也有很多种的。」谢长乐始终如一淡淡的笑,只是嘴里的话开始不再像以前一样拘束。 「这样很好,这样很好。」既未央满足的点头。「长乐,你不会因为需要把我当朋友,之后又不当我是朋友了吧?」 「看以后我们相处的情况,若是处的好,就变成好友,处不好就是损友。」谢长乐理所当然的说。「多吃点,你明天会很累。」 「既然是朋友明天我不想去练啊,打个商量吧。」既未央面露请求。 「这个没得商量,是朋友才要求你去的。」谢长乐眯着眼睛,笑着。 既未央这个回合依旧完败。 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既未央觉得很开心,但是又有点直觉上的不安,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只觉得长乐看似平静无波的眼里,藏了点什么。不满?不屑?还是其他的?至于突然对自己好起来这点,既未央也觉得怪异,之前他还跟他算是起了摩擦,只因为他不想接手兵权。他一直以来认真的扮演着纨裤子弟的风流王爷,虽然形象一直褒贬不一,皇兄对他也好的没话说,但是他却是真的不能去碰触权力的。他只想给皇兄一个平稳的未来,紫荆门一向能把人才安排进朝廷里头,他并不担心皇兄无人可用。 至于他,匹夫无罪,他身为皇室嫡系子孙血脉就是他的罪,所以他不愿将来有人用这点来对付皇兄。他看的太远吗? 难道,他还是做错了吗? 不,即使皇兄现在走的路难了些,但总比将来兄弟反目好。他坚信着。 这个坚信在隔天早上被谢长乐给打破了。一夜想了老半天没睡好的既未央被谢长乐早早的从床上挖起来。 既未央原本还打算死趴在床上,结果谢长乐只是淡淡的离开床边冷冰冰的说。「既然你不想听话,那我就只好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手段。」 既未央一愣,正想要爬起来的时候,谢长乐已经开口叫人了。「出来,给王爷安排一下让他好好的去锻链身体。」 房间里多了个人形的黑影,既未央瞬间也感觉到身体各个关节都被绑住,他想叫却发不出声音,连身体都没办法好好的操控。但是他自己在动! 「这教操控术,既然你不肯自己来,我只好请人帮你了。」谢长乐一脸面无表情,却比昨天热情的样子冰冷多更多。 既未央想说话,可是最后嘴巴怎么动都没声音他也只好放弃。这过程中既未央「自己」穿了衣裳,谢长乐在桌上摆好早上的饭点,然后既未央坐在桌边,动作流畅的夹了一筷子,却停在了嘴边。 「不吃?」 谢长乐看着那筷子夹着的笋片已经开始发颤时,出声问道。可那表情那语气摆明了你不吃就可以直接出去的样子,既未央连抱怨的眼神都不敢给,马上张嘴,一筷子就直接塞进了嘴里。 「今天你就好好去训练吧,中午再回来。」黑影确认过后就消失在空气中,既未央吃完早饭后,依旧一丁点反抗能力都没有,顺从的跟着谢长乐来到校场。 早晨的校场没什么人,跟既未央印象中的军营不太一样,谢长乐似乎早就已经知道并不意外,只带着既未央走到一边去拿出负重给既未央。 既未央顺从的接过后「自己」动手加在身上,虽然是别人操控的,但是既未央接过那些负重时,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超重了。可谢长乐当做没看到唯一受既未央控制的表情是如何的狰狞,直到他满意了为止才停止给既未央加重量。 「觉得重?」谢长乐好像有些意外又有些明白的样子,可既未央不能抱怨只能苦着脸用含怨的眼神看着他。「那你先适应一下吧。」 既未央一脸疑惑适应一下,今天训练就这样吗?下一刻他「自己」开始绕着校场走路,他回头看了眼谢长乐,谢长乐只是淡淡的笑着说。 「差不多了就跑到中午再休息。」 什么?现在才寅时要跑到午时才能休息? 既未央腿都要软了,可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依旧带着那些负重往前开始慢慢的跑起来。既未央想对谢长乐求救,可谢长乐笑着转身就离开了。 既未央原本内心边跑边咒骂着谢长乐,到最后已经跑到精神涣散,眼前都是糊的了身体还是依旧跑着,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谢长乐快来喊停」、「我再也不敢了」这几句话回圈而已了。 中午的时候,谢长乐看着挑战极限的既未央满头大汗,失了所有仪态的样子,不禁有些恶趣味的笑了。挥了下手,既未央身上束缚的东西都撤下,可既未央身体的惯性却让他依旧往前跑着,谢长乐又忍俊不住的笑出了声音。 既未央耳朵抽了一下,有些疑惑的表情都很难做出来,谢长乐上前拍了既未央身上几个穴道,既未央身子一软,只剩下喘吁吁的声音。 「谢……谢长乐……救、救命。」 谢长乐听清楚既未央在说什么的时候,只能忍住笑,把人抬回帐中。 已经准备好的浴桶里注满温度适中的热水,剥光既未央丢进去后,谢长乐想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一瓶子倒出一粒散发清香的药丸丢进浴桶,药香融化在热水中,让人舒适的味道很放松,既未央原本微蹙的眉头稍稍松了开来。 谢长乐拿着布巾帮着既未央擦身子,原本流的汗结成一小片结晶,用热水化开擦去身子后大概很舒畅,既未央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帮既未央稍微清洗后,又按了会既未央身上紧绷的肌肉,谢长乐才把既未央给摇醒。 「嗯?谢长乐?」既未央揉着眼睛,感觉自己应该是做了个很长的梦吧。「我怎么好像梦到你叫我去训练,还让我负重跑了一整个上午的校场?」 「那不是梦,是真的。」谢长乐把碗筷塞进既未央的手里。「吃。」 既未央身体反应跟不上脑子,直接又迅速的听从谢长的命令,大概下意识的害怕谢长乐又出了什么法子让他「不能自己」了。 「什么?」既未央脑子有些模糊,身体虽然感觉一点都不沉重,但有种很久以前也被操练过的熟悉感,只是存在在身体的疲惫太少,只剩下精神上的而已。 「下午继续。还需要让人帮你吗?」 既未央此时也清醒过来了,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跑。」 起码谢长乐不在的时候,他还可以偷懒休息,若是真让其他人来帮他,就不是这样了,不用一天谢长乐就可以上报皇兄说自己军中暴毙,太好了,还死无对证。 谢长乐看既未央用着控诉的眼神盯着自己,摇头笑了笑,也不管他了。 下午既未央发现军营里头分批次的也在校场训练,他在谢长乐逼迫之下又把早上那一堆负重给绑上,跑了起来。 这次没有早上那么痛苦,不知道是身体习惯了,还是麻痹了。 等谢长乐走后,既未央擦了把汗蹲在旁边偷懒,结果也有几个偷懒的老兵凑了过来聊天。 「小子,没见过你啊,新来的?」老兵身上一股子浓厚的酒臭味,既未央不动声色的在心里不悦皱眉,但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刚才那个让你来校场的是王爷的贴身副将吧!」 「嗯。」既未央微微错开了身子,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今天味觉受伤了。 「听说小王爷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谢副将看起来还不错嘛,你是王爷的亲兵吧,做错事被罚来跑校场?」 「没有。」既未央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不接兵权是错事,再说谢长乐也没有权力惩罚自己。还有,这人说什么他是扶不起的阿斗,他有那么糟糕吗?「王爷人很好的。」 「哈哈,每天吃香喝辣的当然好罗。」老兵一脸不屑。「一个垃圾废物罢了,皇帝居然还派他来打仗,要不是那个谢副将看起来还有点本事,老子就准备当个逃兵了。」 既未央一脸不可置信。「逃兵被抓是要军法处置的。」 「至少逃了兵还有可能活命,让那个小王爷来带兵?死在战场上机率还高些。」老兵们说着,哄堂大笑。 既未央觉得自尊受损了,他真有那么糟糕? 晚饭的时候谢长乐看既未央闷闷不乐,淡淡的问。「觉得他们说的不对?」 「没有,我真的给人形象那么糟吗?我自认只是做个闲散王爷,既不花天酒地也不强抢民女之类的欺压百姓,为什么这样说我?好像我是个人渣似的。」 「这是你的选择。」谢长乐只淡淡的看了既未央一眼,不肯多说话。 既未央更沮丧,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饭毕,谢长乐端着食盘要走,既未央叫住了谢长乐,问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谢长乐顿了一下。「你在堂中稳坐时,战场上有多少老兵死去,多少新兵被征召入伍?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如若不是战事,他们也只会在乡村小镇上种那一亩三分地的农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的食衣住行不管战争来否,都建立在他们这些百姓的血汗上,所以你的无所作为等于他们在养一只米虫,没有用处,又浪费粮食。」 谢长乐这话说的很狠,既未央却明白了谢长乐的意思。 「我会考虑的。」既未央沉默了很久才冒出这句话,他相信谢长乐还是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果然听完这话的谢长乐弯起嘴角。「不管怎样,现在你都得好好的去锻链你的身子。」 既未央躺在床上,身体很倦,即便泡过热水澡,谢长乐还替他按了穴道,一整天下来的疲倦不断侵蚀着身体,可他的精神却很亢奋。 他想着该如何做才能改变这一切,直到他突然发现谢长乐似乎有些诡异。突然变得热情,又把他丢进校场里锻链,马上就有老兵来说坏话给自己听…… 谢长乐你算计的可真好! 可既未央又不得不承认,谢长乐很聪明很有手段。因为他想了好几个方案,谢长乐这个方案他也想到了,是最快、最好的也是最适合他的。 只是用这种强迫的阴险手段,谢长乐,既未央是记住你这「情意」了。既未央最后边想着这些,慢慢的睡去。 11. 远处副将帐中,谢长乐接了慕朝传来的讯息,上头调侃着王妃的话题,没想到慕朝还真的公器私用到这样,谢长乐微微错愕时,又打了个喷嚏。想着大概是既未央反应过来,在偷偷骂他呢。 看来他谢长乐今年真的是流年不利啊…… 谢长乐盯了几天后就不再到既未央帐子里抓人去校场了,反正既未央要是没按时起床去训练,马上就有人让他自己乖乖爬起来做完一整天的份。 既未央之后也不敢偷懒了,偷懒了接了谢长乐命令的那些黑影只会把他往死里操,根本不会顾念他身体负荷程度。 既未央曾经跟谢长乐抱怨。「就不怕把我累死了吗?」 「你死了吗?」谢长乐淡淡的问,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既未央只能乖乖继续跑校场,直到后来换了训练项目。 谢长乐也安排了许多新旧兵跟着他一起锻链,久而久之大家都熟了还会聚在一起喝个小酒,当然这是不合规定的,只是既未央睁只眼闭只眼,谢长乐也没说什么,老兵们也很有分寸不敢喝多,喝的也算不上烈酒。 「小子啊,听说你是第一个开始做这些鬼操练的,怎么你得罪头子啦?」老兵们知道既未央已经被操很久,每天几乎都做一样的训练,关心的拍着他的肩膀问。 「没,谢……将军人很好。」 「嗯,谢副将的确人不错,就是严格了点。哈哈。」一名老兵跟着说。「大家都是一边锻链然后回头分两队作操演,输的加倍训练这样下来,的确比一开始前将军训练的量要多很多。」 「宁可现在多流汗,省得将来多流血。」既未央笑着说。「这是保命的锻链,没什么不好。」 「呦,小子一直替谢副将说话,怎么,想上位?」其中一名老兵酸溜溜的说。「我说这个谢副将本事也不怎么样,来了好几天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继续在这边龟着等匪徒来打吗?」 既未央知道谢长乐经常骑着马出去探察,每天出去一身风沙露水败草的,晚上也经常挑灯夜战研究对阵,皱着眉头不说话表达不满。 「小子嘴翘的老高,可以吊两斤猪肉啦!」一名老兵玩闹的拍了拍既未央,转头对着酸人的老兵说。「你也别多嘴了,反正谢副将谨慎点也是好事。总比一来就让咱们上去送死强!」 「哼。」 「别说了,喝完这壶大家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继续操呢。」最后有人出来打了圆场,众人也就摸了摸鼻子散场。 既未央没有直接回去元帅军帐,而是跑到谢长乐的帐子里,谢长乐果然还醒着,看着地图沉思什么。「谢长乐!」 「聚会结束了?」谢长乐见到既未央,眼角含了笑。 「谢长乐,你在等什么?」既未央知道谢长乐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所以好奇的跑来问。 谢长乐盯着既未央一会儿后,没说话,只是招手。「出来会报吧,王爷也听听。」 黑影果然又出现在帐中,既未央看见黑影抖了抖身子,黑影很平静的站在谢长乐身后开始说。「前将军已经开始松动,明日按照内应计划成功将两人引进城中见面。」 「那就按计划来吧。」谢长乐点头。「我画的那几条线进行的如何?」 「堂主给的几条线路深入探查的结果暂时都没有特别的发现,不过可以靠近山脚了。」 「很好,就这样吧,还有联络的事吗?」谢长乐摸了摸自己的衣摆,状似无意的问。 黑影犹豫的点头。「门主问了,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先置办喜饼嫁妆。那个人说了,回了头就给您下旨,保管人跑不掉……只不过委屈堂主了点,得……入赘。」 谢长乐皱了皱眉后,让黑影离开,既未央则有些不明白。「你要成亲了?对象是谁啊?对了,那个人的口气怎么听起来那么像皇兄?」 「……」谢长乐用着很无奈的眼神看着既未央。「你自己惹得你自己还不清楚?」 「咦?真的是皇兄啊?」突然想起什么的既未央睁大眼睛。「啊!不会吧,那天调侃着说你给我当王妃的事,他们来真的?」 「哼。」谢长乐瞪了既未央一眼。「不说这个了,明天放一天假,进城去抓耗子吧。」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既未央转头对着门口跪下拜了三拜。「前将军……就是那只耗子吗?」 方才听了些许,但既未央稍稍猜着了一点头绪。 「好了,你回去睡吧,明天就陪着一起去演场好戏。」谢长乐淡淡的弯起嘴角,戏谑的说。「对了,明天休沐,会有不少兵丁往城里去,你要不要乔装一下?」 既未央垂下肩膀。「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变成你亲爱的亲卫……」 这几天被折磨的几乎没半块好肉,明天跟着谢长乐出去也不能好好的享受,呜呜呜,果然什么责任权利的,都是见鬼、杀千刀的东西,害死人不偿命啊! 看着既未央像是垂着耳朵的小狗一样,谢长乐笑的有些恶趣味,但他忍住了伸手摸头的动作,要真的去摸了那小狗的脑袋,估计恼羞成怒的某只马上就会跳起来咬住不放。 「乖,明天带你去松雪楼吃他们的招牌点心。」谢长乐想起松雪楼远近驰名的奶酥卷,拍了拍既未央。 「还要喝酒!」既未央想起昨天那糟透的酸酒,觉得很难受。 「吃点心配什么酒。」谢长乐忍不住又逗了起来。 「我就要配酒,还要上好的冰沁!」既未央任性的瞪大双眼。 谢长乐最后笑了好久,才缓了过来。「都答应你了,回去歇着吧,我也乏了。」 「嘿。」既未央达到目的后,也干脆的转身就奔回自己的帐子休息了。 这几天下来的枯燥训练,瞬间被这一点点的甜头给消融了。既未央满足的躺在床上,愉快的闭上眼睛。 梦里肯定会梦到美酒佳肴吧。 因为被告知可以休息的既未央睡到隔天日上三竿了还没起来,谢长乐收到了前锋和接应的人已经进了松雪楼,把还躺在床上的既未央直接扛着坐马车进城。 在马车一摇三晃五颠的情况下,既未央终于醒来。 「怎、怎么了?」既未央擦掉嘴角的口水,看着谢长乐有些严肃的脸问道。 「进城。」 「咦,要去抓贼吗?」既未央有些兴奋。「你说那个前锋到底在想什么啊,好好的将军不做偏偏要去当魔教的匪军。」 「他本来就是北国人。」谢长乐有些无奈。「他是卧底。」 「喔,好吧。不懂得享受人生,真的是太可悲了,尤其他对我很有意见。」既未央撑着头。「所以长乐你一定要折磨一下前锋。」 「折磨?」谢长乐挑了下眉头,似乎有些意外。「他讨厌皇室没有什么大问题,既然你想要折磨他,我就把他交给你好了。」 「唔,那算了,我不想自己动手。」既未央摇了下头。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黑影乔装成的车夫打开车门。「主子,到了。」 「知道了,去松雪楼要个雅间。」谢长乐点头,掏出洗漱的用具,抓住打算钻出去的既未央。「你,先把脸洗了。」 「嗯?我以为你帮我洗过了!」既未央看了眼谢长乐端在手中的铜镜,吓了一跳,除了衣服之外,谢长乐根本没帮他处理仪表啊!眼睛边还有眼屎,口水印子惨白的挂在嘴角,头发也没梳好。 「快点。」谢长乐淡淡的一笑,大概是因为既未央现在的表情太有趣。 手忙脚乱的绞了帕子擦脸,又胡乱用了牙盐漱口,既未央将头发散开扒一扒,松松的绑成一束。「好了好了。」 瞧了眼有点随性的装扮,谢长乐也说什么,让既未央先下车,自己才慢吞吞的跟着既未央走进松雪楼中。 进了雅间,既未央就手一挥点完一圈的菜色食品,谢长乐则是默默的坐着喝茶。既未央在小二走出去后,靠近一片墙把耳朵凑过去想听隔壁的动静。 谢长乐噗嗤一笑,被既未央的动作搞的把茶给喷出来。抹了把脸后,用手指着另一面墙说。「这一边。」 既未央脸红了一下,坐回桌边。「咳咳,我只是想听听隔壁有什么人而已。」 谢长乐没有戳破这个无敌别脚的谎言,慢慢的喝茶。等到小二把食物都上桌后,才出声说话。「黑影,情况如何?」 「已经开始谈了,堂主要听声音?」黑影出现在房里头,有些迟疑的问。 谢长乐就算不用黑影帮忙也能听到一些隔壁交谈的声音,不过既未央在,所以他还是点了下头。「去吧,小心点。」 「是。」黑影点下头后,消失在房间里头,过没多久房里头多出了一些摩擦的声音。 既未央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大概知道这是紫荆门的特殊手法。 隔壁的前锋和莫歌没有察觉异状,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面色难看。 「不是告诉你别轻易连络我吗?」莫歌脸色黑如锅底,语气不佳。 前锋一听心情更差,口气也不是很好。「怎么,难道是我有问题?我早前几日就传了消息回去,这次来的不是一般人物,怎么一点回覆都没有,能怪我不急吗?那个姓谢的已经查到我身上了!」 「怕什么,他们这么多年,哪次成功进了地宫的?」莫歌冷笑。「就连姓苏的都没成功,更别提其他人了,你就给他们耗就对了。」 「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吗?」前锋不爽,但压抑住想大吼的心情。「那谢长乐不是一般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亲卫将军,但是他最近经常出去蹓达,回来偶尔会沾上的那味道分明就是射干草的味儿,他一定是去探路的!」 「就算是又如何,他进不来。」莫歌悠哉的端起茶喝了口。「你别怕,你爹娘也都说你小题大作了。」 「别再说我小题大作,我感觉这人不对劲。你起码做个防范吧!」 「好好好,我会回去布置一下,让人多多巡逻周边。」莫歌被前锋烦的受不了,先答应了下来。 「对了,既然来了就说说这既未央打算怎么攻打歧山吧。」莫歌突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听说既未央是个闲散王爷,你说呢?」 「是不怎样,这几天也没看他有什么动静,只是谢长乐做的那些不清楚到底是既未央吩咐的还是谢长乐自己要做的就是了……还有,那个谢长乐的感觉真的不对劲,虽然没有混迹江湖的感觉,但他那一身武功不差,又不是军人世家出来的,说是平民,气质上也不像。看起来也是身居高位一段时间,听说是皇后的人……」 莫歌慢慢的皱了下眉头,既未央其实才是真正的魔教狙杀对象,但是现在对既未央的掌握却仍旧不多。原本在思考的莫歌听到皇后一词,眯了下眼睛。「皇后?我记得她好像当初是在江湖闯荡遇到既未凡……」 「听说还是个门派的掌门门主,武功倒是普通。」前锋想了一下这个非官员子女的皇后,印象竟然不是很深刻。 莫歌倒是皱了下眉头。「皇后慕朝?」他记得慕朝这个名字似乎也在一个名册上出现过,只是他尚未想起。「看样子真的要小心那个谢长乐。」 「因为是皇后的人?」前锋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理由和观察的要点都不如说他是皇后派来的快,有些郁闷。 「皇后不是个简单人物,所以派谢长乐应该有别的目的。」莫歌放下手中的空了已久的茶杯。「算了,今日已经见面太久,下次不要轻易动用这个方式!容易让人授之以柄。」 「应该还好,这城里早上的时候人少,尤其今日休沐,城里的人都去郊外踏青去了。」前锋倒是有点无所谓。 「愚蠢!」莫歌也懒得跟他多说话,但是在想走之前,房间瞬间起了大火。「怎么回事?」 抓着跑进来的跟班,莫歌的脸色很难看。小跟班抖着身体,一脸灰。「起火了。」 前锋冲到门口一看,既未央冲了进来。两人愣了一下,既未央瞥了一眼莫歌说。「火势太大,门出不去了。」 没多久,火势果然就烧进雅间里头,几个人红光映的满脸通红。「跳窗吧,外头有湖。」 抓起莫歌,前锋直接卖到窗边把莫歌推了一把。两个人跳了出去后,小跟班让了让位置。「王爷请。」 「长乐吩咐的?」既未央有些不爽,但也只能眯着眼睛爬窗。 小跟班灰扑扑的脸没有任何笑意和表情,只是恭敬的让既未央出去后,再自己跳窗。 跳进湖里的莫歌虽然知道应当如此,但是莫歌还是不爽,瞪了今天把他叫出来的前锋,在湖水中心划动双臂,朝着寻找他们而来的小舟游去。 被人救上岸时一干众人很清楚的看见他们从同一扇窗跳出来,知道今天应该什么事情都会被抓到尾巴的莫歌,心情更差了。 搭着小舟过来找人的是谢长乐,看了眼爬上来的莫歌和前锋,他嘴角的淡笑依旧,既未央看到谢长乐瞬间怒火直升。 「谢长乐!」 谢长乐扭过头,将靠过来的既未央拉上船。「属下在。」 「你……」既未央怒火蹭蹭蹭的直冒,但是他却知道现在不是说清楚的时间,只能瞪着谢长乐。「你的任务是保护我,你却把我丢在楼里?」 「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谢长乐说的语气恭敬歉意满满,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表情依旧云淡风轻。 「那我要休息两天。」既未央小声的说。 谢长乐眯了下眼睛。「好。」 「欸?」没料到如此轻易就过关,内心失落的既未央痛恨自己怎么不说就不锻链了呢? 几个人接下来保持了沉默,上了岸后谢长乐让既未央回马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又带着人往城里的酒楼去。 既未央被谢长乐强迫的拎进酒楼喝着姜汤,用着愤怒的眼神控诉。 谢长乐还是没有太过冷硬的心肠,心里叹了口气。「还生气?」 「你中途为什么走了?那火是你让人放的吧!」既未央咄咄逼人的瞪着谢长乐。「你存心的,松雪楼只有那两间雅间被火烧而已!」 「我不适合在场,何况证人多了你一个也不错。」谢长乐就事论事的说。「我已经留人在那里确保你的安全了。」 「我是真的被吓到了,谢长乐。」既未央低下头。「下次你要做这种事情能不能先告诉我,起码我有知道的权利。」 谢长乐没有答应,但也不敢说出心里想的那句话。不告诉既未央就是为了保证他的演技够逼真。 「你不相信我的演技?」谢长乐低下头的瞬间,既未央眼尖的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现在人没事就好了。」谢长乐转移话题。「既然你想知道我怎么安排的,我回去给你细说?」 「那就好,别给我耍赖。」既未央觉得还是掌握一点权力会好一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会。」谢长乐呵呵笑了。「好了,别再生气了,这里还有一点点心,我特意让人先包回来的。」 「哼。」抓过点心,既未央出了酒楼爬上马车。「你自己走回去。」 谢长乐摸了摸鼻子,摆了摆手,让黑影驾车。自己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旁边,速度一点也不比马车慢。 看着谢长乐如此轻松写意,既未央磨着牙齿,恨恨的咬着点心。 12. 回到军营里头,既未央想起谢长乐还是要给自己讲他的安排,皱了下眉头。谢长乐倒是看出他有些别扭,上前说。「王爷先回帐里,我让人准备一下。」 既未央僵硬的点头,绕回自己帐子里去。黑影默默的将马车停好后,靠了过来。「堂主。」 「莫歌回去了没有?」谢长乐撑着下巴,弯起嘴角。 「他们不敢。」 「那好,准备让他们切断城里的联系,混淆一下这潭水吧。」谢长乐轻松写意的摆摆手。 黑影应是,但有些犹豫。「堂主……」 「怎么了?」谢长乐看了眼跟在身边已久的黑影。 「今天那样对待小王爷真的不会有事吗?」黑影不怕既家人报仇,怕只怕上头门主跟着起哄那才惨。 想起今天听到一半后,丢下既未央出了松雪楼便下令放火的回忆,谢长乐的目光有些闪烁。「不用担心,没事。」 「堂主自有分寸。」黑影拱了下手,退后几步消失在原地。 谢长乐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弯起嘴角有些嘲讽意味的笑着。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军帐一趟后,拎着食盒走向既未央的帐子。 既未央回到帐篷里头立刻就扑到床上去,整张脸通红的发热。 太羞耻了,居然对着谢长乐撒娇了,还对着谢长乐任性……咦,这些他好像都做过,但是今天却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干了! 想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既未央只觉得自己完了,他该庆幸其实自己的样貌那些人都不认识,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当今朝廷的著名小王爷吗? 谢长乐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娘?啊!这样子想的自己到底是做什么呢?为什么会在意?不用在意啊……甩掉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既未央喘了口气。 从床上爬起身子,拢了拢衣领,既未央坐回桌案前。紫荆门送来的消息躺在桌上,他拆开来才发现是皇嫂给他写的家书。 等等,什么好好干等回京城就给自己和谢长乐办喜事?什么八字已经配好了,圣旨也拟好了?这啥鬼!既未央瞪大双眼看着手中信条的同时,谢长乐也将步伐迈进了帐子。 「谢长乐——」既未央抓着纸条对着谢长乐喊。「这是怎么回事?」 谢长乐挑着眉头看着一脸惊吓的既未央,伸手接过信纸扫了一眼。「那天你说要我做你王妃,门主已经知道了。」 「我、我……」想起紫荆门几位堂主的爱人和另一半都是同性,既未央瞬间脸红了起来。他不知道谢长乐是不是也…… 「放心,她应该只是闹着玩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为了某些目的干脆一起办。」谢长乐拍拍既未央的肩膀。「大概是看不惯我依旧孤家寡人又不肯好好的找一个人安定下来才这么做的,连累你了,回头我会去跟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谢长乐这样说,既未央心里头忽高忽低的绕了几圈,最终只能转移话题。「不是要跟我说计划的安排吗?」 谢长乐将这几天收到的消息一整叠放在既未央的桌案上,扬着嘴角说。「从日门主开始帮昊帝打压魔教开始,紫荆门就一直派人深入魔教本营,这里这座歧山就是魔教的驻地。」摊开地图,谢长乐指着歧山说。 「这个我只知道,当年不是成功打坏了山上的建设吗?」既未央依稀记得小时候听过那些师傅谈起。 「但是当年也只能打到外层建筑而已,事实上,紫荆门一直保留当年真实的纪录。」谢长乐敲了敲桌上的地图。「当年军队开拔入山,魔教教众根本没有迎敌,直接退入山洞,石门一关就是好几年,日门主想跟对方谈判都不得其门而入,对方理都没理会。」 「所以这就是那些官员们得意洋洋的捷报?」既未央觉得脸有些臊。 谢长乐耸肩。「日门主后来没有消息,但紫荆门一直努力深入,目前也只能在外围打转。这几天我已经重新划好了几处可能的地道,安排人手下去挖了几日,还没被发现有可能是错了方位,也有可能是对方刻意让我们挖的。」 「怎么可能会错了方位?」既未央不相信这个谦虚的说词。「倒是你不觉得说不定对方没发现?」 「应该是不可能的,今日你也听到前锋跟接头的莫歌谈话,他们清楚我在找什么。更何况以往的经验挖不出二日,魔教就会发现动静,这次实在太久了。」 「很可疑。」既未央附议。 谢长乐点头。「就算不可疑,也该有个退路。魔教对歧山的了解恐怕比我们更清楚,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我们打进去,而是把他们逼出来。」 「这样……」既未央连连点头,但听到谢长乐这样一说,眉头皱了起来。「可你今天这么做不就打草惊蛇了吗?他们会知道你在想办法抓住证据!」 「呵呵,其实前锋到底如何勾结魔教的,并不是这次的重点。」谢长乐飞扬着眉,轻笑。「的确我也是打着把前锋替下来的心思,但不是我真正想打的那只鸟。」 既未央皱着眉头。「你在魔教里头安了多少人手?」 「不多,这么些年了资深的五个,年纪轻些的也有六七来个。」谢长乐回忆着人数答道。 「……你这么做是打算切断他们的联络吗?」既未央叹了口气。「我记得他们的联络方式也跟你们紫荆门一样很特别啊。」 「说特别嘛,也不过就两三年就能破译的。」谢长乐轻挑的笑了。「谁让紫荆门有个苏家作靠山,大概没人能随便破了紫荆门内部的联系。」 「得意吧你。」既未央哼。「这么说,逼得前锋出来的也是你搞的鬼?」 「我可不想一直在这里对着青山啃馒头,一直浪费时间。他们想耗,我还不乐意陪他们玩呢。」谢长乐意外的对兵事有着独特的见解。「所以我就让人收了前锋的联系,让他焦躁吧,总会让他跟接头的人联系上。」 「然后你就派人放了把火,把两个见面的人一起烧出来,还把我也加了进去,保证看到好戏绝不忘记,外带一干子围观群众当人证?」既未央挑着眉毛,依旧不爽。「这就是你把我丢在松雪楼里头点火的原因?」 「他们两个接头被发现,才有办法让他们急。急了,就会跟山里头的人联络。」谢长乐慢吞吞的说着。「联络了也没关系,我在让人扣着消息,外头的人更急,就剩下如何让洞里头的也急。」 「呦,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呢!」既未央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冒着性命危险差点被火烧的结果还不是谢长乐要的,心里就一阵火燎,说的话也有些夹枪带棍。 「记得纸鹤吧?」谢长乐眯着眼睛一点都不在意,笑嘻嘻的拿了张纸随意折了起来。 「纸鹤啊……记得。你们紫荆门几个堂主级别拿来联络的怪东西。」既未央想起当初有些好奇的东西,眼睛一亮,看着谢长乐手指翻飞折出一只来。 「其实这东西只是当初日门主弄来代替鸽子的,事实上紫荆门连络情报传递消息根本不是用这个,可是魔教大概看过一次这东西以为这就是紫荆门的联络手法了。」谢长乐笑着,让纸鹤飞了起来。 纸鹤啪沙啪沙的拍动着翅膀绕着桌边飞了几圈,落在既未央手中。「所以?」 「你先拆看看。」谢长乐取了另一张白纸,又折了起来,笑着说。 既未央挑了下眉头,将手中纸鹤拆开,还是那张先前写着记录的纸张。「这有什么,还特殊了?」 「呵,这个你拆了就知道。」谢长乐递过去新折的纸鹤。 既未央本来随意的一抓,谁知纸鹤竟从谢长乐手中飞起,既未央没抓着纸鹤反而抓住了谢长乐的手。「搞什么?」 「这次这只可没那么好抓。」谢长乐笑着说。「我让他只能在帐子里头飞,你抓了拆开试试?」 既未央甩开谢长乐的手,转身扑向纸鹤。只是没扑几次,都是差点成功又被纸鹤溜走,既未央有些恼怒,转头看着谢长乐抱着茶杯闲适的像是在家里院子看人扑蝶般,语气不善的说。「你存心玩我呐!」 「认真点啊,你不自己尝试看看,又怎么知道魔教的心情呢?」谢长乐好整以暇的说,但在既未央眼中谢长乐就是摆明了故意耍他,其实谢长乐直接说会怎样就好了,做什么还要他自己亲身尝试! 既未央满眼喷着火,转身一扑终于抓到了纸鹤,泄愤的将纸鹤揉成一团在摊开,瞬间纸鹤化成火团,吓得既未央松开手扔到地上。 「怎样,有趣吧。」谢长乐这时的淡笑在既未央眼中简直跟邪恶的笑容没两样。 「我要是烫伤了双手你负责?」既未央眯着眼睛,沉着脸。 谢长乐倒是第一次看到确实的王爷发怒派头,依旧一点也不害怕。「不怕不怕,那火是烧不到人的。」 「所以这就是当年魔教拿到的纸鹤?」既未央突然有点同情魔教的人,当年恐怕也是某人不爽他们不理会,所以故意放了只会着火的纸鹤进去。 「大概吧,反正他们一直以为是这样。」谢长乐耸肩,他不甚在意紫荆门的伟大日门主做过什么,反正能对现在的情势有用就是好事。 「所以你打算要放这些烧不死人的纸鹤去干啥?」既未央喘着气皱眉。 谢长乐呵呵笑着。「不干嘛,就给他们送点消息去。譬如前锋跟莫歌在做什么之类的。」 「就这样?你吓小孩啊。」既未央知道肯定不只如此。「你已经知道怎么拆解他们的联络手法了?」 「呵呵呵,让莫歌送的消息出现在纸鹤上,但他们不管怎么样都联络不上莫歌,你觉得他们第几天开始会急呢?」谢长乐笑着说。 「唔,这法子是不错。但是你就不怕他们根本不在意了?」既未央沉思了一会儿后说。 谢长乐无声一笑。「北国的情况已经不容他们沉默,更何况我双管齐下,他不出洞,我也只能累点亲自进去抓老鼠。」 「好吧,我没有任何意见了。」既未央挑了半天,的确没啥好说的。 谢长乐垂下眼睛,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纸鹤这手法只有堂主以上的会,到时候你帮我折几只吧。」 既未央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但谢长乐知道他很想学,但也不再提这事。「谈完了,我们吃饭吧。」 既未央没想到谢长乐不再继续说纸鹤的事情,只能默默的坐到桌边吃饭,眼睛三不五时盯着谢长乐,期盼他再说个一句,他就会答应。但是到最后吃完最后一根菜叶,谢长乐都没有再提,既未央只能讪讪的爬床去睡了。 隔日开始,既未央又开始回归每天跑校场的生活,不过多了很多人跟着跑,既未央也从一整日跑校场改成了上午跑校场,下午练搏斗,跟那群一起被折磨的兵丁们也磨出了些交情来。 这日,谢长乐出现在校场上,大家一开始没在意,直到谢长乐走上了阅台,大家才慢慢停下手边的事情。既未央皱了下眉头,谢长乐又要搞啥? 「喂,央苗子。」这是这群兵丁们给他起的号,久而久之就习惯他们这样称呼。「你不是谢副将的亲兵吗,谢将军这样是想做啥呢?」 既未央也很问啊,谢长乐这次又不告诉他要干嘛,自己过河去了,留下他在岸边摸石头,搞不清楚状况。「我哪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了,还在校场这里吗?」 既未央表示很哀怨,兵丁们表示很同情。总之大家被集中列队后,谢长乐清了清喉咙开始说话了。 「兄弟们这几日单在校场练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来提供几个新的训练法子,等下就开始这样练。」谢长乐语气很轻松,没什么派头,有人觉得不好,有人觉得亲民,下面讨论声很小,马上就被人压了下去。 但是有人见不得谢长乐在军队中的声势,站出来质问了。「谢将军,我们也不懂什么操练好什么不好,只是大家都是被前将军这样安排的,谢将军可问过前将军了?」 这话听起来有很多话里话,第一,摆明了军队里头有前将军的势力,不是你说话就能搞定的。第二,你谢长乐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王爷身边的副将,有什么资格上台子发号施令的。 谢长乐眼睛笑咪咪的。「在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起码这军营里头说起来,就算是小王爷也管不了我。至于这个操练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年苏家小姐也是这样操练,把魔教打进了壳里,我现在也只是拿出来练练手,看看效果如何,一个下午的时间,还能操掉小命不成?如果这点操练也怕的话,兄弟你还是早点退役好了,在下奉劝一句,怕苦的就别上沙场。」 那人憋红了脸,既未央在远处也胀红了脸,当然一个是怒的,一个是臊的。 「我也不说什么兄弟们别怕死,谁不怕死?」谢长乐挑着嘴角哼道。「就算兄弟们是给朝廷卖命的,朝廷难道会不知道这一条条都是血汗拼出来的?这些操练苦点累点不要紧,宁可现在多流汗,我也不愿到时看到手下都变成流血不流汗的死人!」 大家一阵沉默后,谢长乐又继续说。「下午开始你们千夫长负责带着兵丁,分成两军练习对阵,你们要自己挑人也行,或者用自己习惯的手下都可以,两军对阵结果赢的加餐,输的多跑一百圈校场,没跑完不准吃饭。」 底下一片沉静,谢长乐看着几个人眼睛闪烁,几个人双眼发光,微微一笑。「听懂了就先休息会儿,中午吃饱后开始准备对阵,散了吧。」 「散!」 兵丁们哗声喧闹的离开校场,趁着混乱摸回帐篷的既未央换了身干净衣服,打算去找谢长乐,一挑帘子就看到谢长乐笑着站在门口。 13. 诃丽最近有点烦,除了草原上勇士的训练外,还有整座地宫老弱妇孺的青黄面孔,以及最近骚扰着外围建筑的那些纸鹤。 头一天收到纸鹤的时候,外头的人直接拆开,上头写着「请多指教」四个字,印却是用前锋的军印,因为这个军印的缘故外围的人把信拿进来给她,她捉摸不透对方的想法,只能先把信压着。 隔天来了两只纸鹤,这次他们没人敢拆,把纸鹤抓着递了进来。其中一只拆开来,密密麻麻的文字写着前锋和莫歌的动向。 诃丽皱眉,拆开另外一只的时候,被纸鹤烧起来的火给吓了一跳。 第三天是三只纸鹤,诃丽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去给自己的父亲铁鲁看。 铁鲁是草原的一个小部落王,但是多年前跟着前任与苏朝艳对过垒,一看到纸鹤扑腾的样子,他就知道那个人依旧还是帮着自己的国家。 铁鲁拆开纸鹤的时候很小心,所以其中两只烧起来并没有吓到他,连同前两天的信一起观看,铁鲁猜出对方在压迫他们。 「阿爹,他们这是故意的。」诃丽不悦的皱紧眉头,很多事情她正在学着接手,每天都睡不好,脾气变的有些暴躁。 铁鲁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眼角瞄了一下站在角落的陆九渊。「诃丽,他们一直都清楚我们的手法,联络上莫歌了吗?」 「已经送去消息让他们稍安勿躁了,不知道有没有收到。只是我们肯定是收不到回信的。」诃丽认定了对方不会把莫歌的消息用他们的方法送过来。「我们只能继续等纸鹤。」 「诃丽,你最近太累了,去休息吧。」铁鲁突如其来的说。 「阿爹?」诃丽紧张了起来,难道是自己表现的不够吗? 铁鲁摇摇头,看着自己晚年才得女,花样豆蔻的女儿才开始跟着办事没有几天,人已经憔悴了。「太累了事情判断也会容易出错,领导者必须拥有一个冷静的心,诃丽你现在很暴躁。虽然你看出了对方的方法,但是看出来没有用,你现在这样只是一步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进他们要你走进去的陷阱。」 「……我知道了,阿爹。」诃丽最后还是点头出了房门。 铁鲁转而看着角落的陆九渊。「阿渊,你……尽量帮衬着一点诃丽。」 陆九渊是铁鲁在入关前捡到的小孩,在边关陆九渊这样的小孩并不少,只是陆九渊的年纪稍大了点。当初捡到他,铁鲁就是把陆九渊当成养子来培养的,只是后来有了正经血脉,说起来也不让陆九渊当王。 陆九渊很沉默,只是点了下头,铁鲁就挥手让他也下去了。 看着被建立起来的地宫,铁鲁也有种很疲倦的感觉。草原那边训练出越多好手,就死越多人,但是草原近几年一点都不安稳。 当年父亲带着人马攻打皇朝,打的是能攻下一小块地方安身就好。可他劝过父亲,就算皇朝刚刚建立,百事待兴,也不是好惹的,不如安安分分的成为属国,然后让皇朝派兵去跟那些恶狼厮杀。 可是父亲不同意,结果妹妹也就因为这样的战争失去了消息,等到再出现的时候,是为了报讯,假装是武林门派的一干人只能躲进地宫,眼睁睁让妹妹被弓箭射死。 铁鲁是恨父亲的,但是父亲拥着强大的梦想,其实也是草原子民们一个安定下来的奢华。 这几年来,铁鲁一直试着跟皇朝打好关系,但是皇朝似乎对魔教无法容忍,极尽的打压。过了几年后铁鲁才知道,那一战之后,苏朝艳也不见了。 没人知道那个神奇的女人是死了还是自己跑去躲起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年的昊帝将怒气撒在铁鲁的子民身上。于是魔教不停的被皇朝用剿匪的名义压迫攻打,幸好这些年来入关安稳的生活,再加上外围收养了不少孤儿,魔教还是风雨飘摇中存留下来。 只是这次,自从新帝登基后,就再也没有缴匪行动,他以为能够偷偷的做点什么时,对方毫不留情的把打压的信函送来。 铁鲁苦笑了一下。即使无奈,既然要战便来吧!草原郎儿不怕战,只怕皇朝到时候知道后面的强大敌人,那脸色铁鲁还真想看一看…… 话说另一边收到诃丽给莫歌寄的消息,谢长乐抿嘴笑着,然后放下手中的信纸,抬起头既未央刚好摺完四只纸鹤。 「好了好了,为什么你要一天多加一只啊,烦死了。」既未央觉得这样下去每天折的纸鹤会越来越多,谢长乐不安好心眼。 谢长乐眯眼笑着。「放心,最后不会让你折太多的。」 「堂主。」黑影在两人谈话中再次出现,手中捧着信封。「京城来讯,林将军已经成功离京。」 「哦,我知道了。」谢长乐垂下眼睛前,瞥了眼既未央。既未央眼神也有着一闪而逝的黯淡。 黑影皱着眉头看了眼既未央后,低下头离去。谢长乐也默默的收拾了手边的东西,也跟着告退了。 回到自己的军帐中,黑影自动跳了出来,弯着身子把信封递过来。「门主已经计划好了,另外……林疏秋也出来了,只是方向跟林老将军不同,往这里来了。」 「我晓得了。」谢长乐点头,垂着眼睛盯着手中的那封信。 「堂主,恕属下直言,小王爷的状态遇见那林小姐恐怕不妙。」 「无所谓了,会放林疏秋过来也是皇上的意思,反正我是不会让他死的。」谢长乐慢慢弯起嘴角。「魔教那里查出什么了没有?」 「目前地宫里头的情况大约能从消息中判断出来只有老弱妇孺,但是铁鲁在地宫里头。」黑影点下头,严谨的回报。「至于草原上的状态依旧没有查出门道来,当年草原部落入关之事,说不定有关联,但也仅是日门主的猜测,并无证实。」 谢长乐弯起的嘴角慢慢被拉平,抿了抿唇,谢长乐摆手让黑影下去。 谢长乐随意的坐在椅子上,呼了口气。 隐约觉得额际发疼眼睛发酸,谢长乐动作有些僵硬的把自己移到床上平躺,要不是还有呼吸,看起来就像是在停尸一般。 大概是太累的缘故,谢长乐面无表情的再次睁开眼睛。脑中高速旋转的几个计划,还有手中握着的信封,一连串的事件,以及多年前的真相……这些他都不想理会。只是因为他五岁那年进了紫荆门,莫名奇妙的被选中了,所以他怎么样都脱离不了。 其实他要求的不多,可以的话,他只想好好的坐在花园里头发呆、晒太阳,然后喝一口茶,即使这个未来没有别人陪伴,他真的不要求。 只是人生有时候决定权似乎又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了,总有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不得已,把他原本想脱离的身子又拉了回来。 这次是既未央这个难得的有趣人,只是现在他不想再接触下去,想要抽身离开时,慕朝却先看出了他的意图,所以才打算这样把他跟既未央绑在一起。 只是这么做,究竟成就的是一对怨偶还是佳偶?慕朝总是太冲动,没想清楚后果如何,只念着有可能有机会,就下足本钱去赌一把。 谢长乐对这个走向的未来其实一点都不抱持着乐观的心态,他的确觉得既未央有趣,也喜欢既未央这样快乐恣意任性,因为那他做不到的,可这不代表既未央的将来必须要有他参与。 谢长乐把自己当成旁观者,既未央喜欢的是女人,即使他对林疏秋并不称得上是爱情,顶多只是混淆的亲情与友情,但是既未央终究对女人的兴趣远大于男人,至于既未央对自己的感觉,亲近的态度源自于那晚的靠近罢了。 那大抵只是个类似孺慕之情的东西,因为谢长乐开解了既未央,所以对方多少带着感激和孺慕的来亲近自己。 其他人都懂,慕朝又怎会不懂?只是铤而走险的下了一步这样的棋可以一石二鸟罢了。 只是多年来对慕朝的容忍宠溺,这一刻谢长乐是真的有些累了。 不知道慕朝知道自己这样做却引发了谢长乐长达二十年来的疲劳,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脑袋中转了几回的情绪,过没多久就被谢长乐压下,运起内力行了一个小周天,将疲劳散去,静下心来的谢长乐拆开信封,抽出那张薄到近乎透明的纸张。 摊开来是一张空白的信纸,谢长乐将它浸到床边的铜盆里,信纸瞬间被水溶掉,浮出了墨迹。 皱着眉头看着水中飘到的墨色字迹,谢长乐有些欣慰也有些无奈。离开床榻,将铜盆中的水搅混后,端着墨色的水走出帐外倾倒。 帐外星空灿烂没有半丝月光,谢长乐瞄了一眼,无暇细赏,叹了口气,回到房中写了一封信后,将之封存。 既未央摺完纸鹤送走谢长乐后,过没多久就起身到校场去集合。自从谢长乐公布新的训练方法后,接连几天大家似乎都热衷起来,对着干的情况也持续发烧到整个营地里头,不只是在校场上拼搏,多数时候连吃个饭喝个水,那些无聊到没事做的小兵们就开始比较起来。 这大概是一种乐趣。 既未央在校场找到自己的队伍,打了声招呼。事实上既未央所在的领队千夫长已经连续好多天都失败了,所以底下的人回头都会用别的方式争一口气,但是不管怎样,只有在校场上赢了才是真的赢。 整顿的差不多以后,谢长乐也出现在校场上,他通常会来观看两队的对阵情况,但是既未央远远看着谢长乐,想起今天黑影出现时有所保留的话,他皱了下眉头。 其实既未央还是有些在意中午时,谢长乐究竟跟黑影回去说了什么,但是他不能问也不敢问,因为既然谢长乐没有对他说,那就是不可以让他知道的事情。 即便如此,一想到谢长乐有事情不能告诉他,他就有些闷。 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既未央不想多管,但是如果是因为他能力的问题,既未央恐怕会冲到谢长乐面前张牙舞爪一番。 再接下来,既未央想起了自家皇兄送他来这里之前,在朝英殿里说要把林将军如何的那番话……林将军终究还是决定叛国了吗? 疏秋姐姐……会怎么做?疏秋姐姐也跟着离开了吗? 当日林疏秋告知既未央她要回去的时候,既未央就已经预料到了未来有一日,林疏秋必定会成为敌人,只是这一日就这么快要来临了? 就在既未央闪神的时候,双方阵营已经开始对垒,发现既未央心不在焉的潘越立刻撞了一下既未央。「小子,专注点,要是在战场上,几条命都不够你发呆。」 既未央歛了下神,对着潘越点头。「潘哥谢啦。」 两个千夫长的对阵安排上,既未央大概知道,站在场中,自己这队的千夫长急于进攻得胜,把兵丁散成一整列的雁行,而另外一边稳扎稳打,兵士们也稳固的举着盾。 既未央皱了皱眉头,看了眼自家千夫长,眼睛也瞥了一下谢长乐。谢长乐眼神微黯,跟既未央对视上了。谢长乐抿着嘴角隐讳的勾着淡笑,既未央用眼神询问,谢长乐双目含笑,摆了摆手。 「开始。」 两军对阵,雁行阵其实并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上,而且适用的兵种也不对,既未央跟在步兵里头握着木刀,手心里头都是汗水。 甩甩头,事实上他自己知道这样对指挥者不信任的态度会导致整个士气的大衰,甚至原本可能是个好的指挥者,却因为下属无法配合,导致整个军队的灭亡。 既未央随着身边几个兄弟往前奔走,维持着雁行的一部分,直到红旗挥了两下后,跟着自己的小队脱离雁行。 谢长乐对于两个千夫长的用阵手法没有多言,只是多看了眼用雁行阵的千夫长,眼中有些兴味昂然。 雁行不是个很好的阵法,因为拉长了士兵的排列,使得整个阵形薄弱,轻而易举就会被攻破分散,两翼在前失去作用,中锋得不到两翼支援也只能被冲垮破碎。但是用得好,也就不会有什么差别。 反观另一方稳扎稳打矩形阵,变形简单,攻防一体,但是太过无趣且单调,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开始之后,雁行中锋往前冲出,最后竟与自己的两翼并排,接着雁行两翼在与矩形相接前,分散成了小股,中锋缩成一把小锥形,射穿了敌方的矩形时,分散成几股的雁翅也形成几把锥子,再次把对方的矩形切割的支离破碎。 谢长乐眼睛一亮,眯眼笑了起来。 这么多日来的失败,恐怕是有意为之了? 当既未央跟着指挥与小队一起把涣散的敌方一小部分包围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次的对阵已经结束了。 他眨眨眼睛,抹掉了额头上滑下的汗水,所有人都是愣着看向台上。谢长乐笑着宣布了这次胜利的是雁行阵这方,既未央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被挤上台的那位千夫长,他回想起了这人的姓名——白笙。 由于这次的胜利,这边憋了许久的兵蛋子们乐歪了,抓着既未央一起庆祝,吃了一顿大锅饭后才放人。 回到帅帐里头,谢长乐不见人影,既未央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原本有些别扭的高兴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也是,他连一个千夫长都比不上,还是人家的元帅呢!既未央握着拳头坐到桌边,看到桌上一叠纸。 大概是谢长乐送来的情报,既未央没多想随意的看着,看了会儿才愣着想起来这份是白笙的家世资料啊! 抓着这叠纸,也不管身体有多累,既未央转头就跑进了谢长乐的帐子,只是谢长乐不在帐中,灯点着但是人却不在。 「黑影?」既未央试着叫唤,过了会儿还是没人出现,闷着自己坐到谢长乐的床上去,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谢长乐掀开帐子看到既未央的时候,手一顿。「白兄弟送到这里就行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比试。」 「谢副将早点歇息,属下告退了。」白笙拱了下手,眼睛却瞄了一眼帐子里头的人影,转身俐落的走了。 听到帐外的声响,睡得不熟的既未央也醒了过来。睁开睡眼,就看到谢长乐摆了下手才进帐。「刚才是谁?」 谢长乐不知道是察觉出既未央语气里头的异样还是怎样,只是拿着眼睛盯着既未央看。「怎么过来了?明日还有操练。」 「看到你在桌上放了这个。」扬了扬手中有点抓皱的纸张,既未央绷着脸问。「这人你是打算用?」 「给你用。」谢长乐扬起嘴角,淡笑中浅浅的宠溺。「你不是打算依了皇上吗?那就培养自己的班底吧,这人干净,才华也不输人。」 「……我之前还鄙夷了他,你觉得我带得起这人?」既未央抿着唇说。「他用雁行的时候,我彻底的不信任他。虽然最后他胜了没错,但是……」 「未央,你要学会御下。这是你必须会的,我只能在旁边帮你点,人才你得自己抓住才是效忠。」谢长乐耸耸肩。「皇上让你培养班底,你就得自己试着努力不是吗?你只是不熟练,他今年二十七,十五就入伍了,他打了几年仗用了几年兵?你比不上他的经验丰富。」 既未央撇撇嘴。「还有你陪着我不是?」 「呵,再怎样你也不能累死我一个吧?」谢长乐其实想说的是自己不会陪他一辈子,但是觉得说出来太怪,换了词。挑着眉头,谢长乐给自己添了杯茶。「怎么,还有事?」 「没什么,本来很高兴赢了。」既未央还是像个孩子,想要奖励。「明天让我休息怎样?」 「都比不上人家了,还一直休息?」谢长乐哼了哼。「我到底是你亲随还是你亲吗?」 「唉呦,别这样。」既未央撒起娇来。「就一天嘛,你那些地洞挖的怎样,派谁挖的?」 「想去看?」谢长乐呵呵笑了。「派的当然是兵营里头的兵啊,你不知道输的一方除了训练加倍还得去挖坑?该不会你都没去吧?」 「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你就不怕前锋知道?」 「他老早知道了,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明天再送纸鹤过去。」谢长乐敲着桌子说。 既未央点点头表示理解,两人沉默着,谢长乐作起自己的事情来,既未央依旧坐在床边。「谢长乐我好累。」 「那就早点回去睡。」谢长乐提起笔埋头写着什么,挥毫挥的不亦乐乎,没注意到既未央的表情。 「我不想走路。」既未央自己脱了鞋子侧躺在床上,支着下巴看着烛火映着谢长乐的脸。 谢长乐没理会他,只是淡淡的说。「想在这里睡你也先洗下身上的土吧,今天一整天在校场跑,一身土你也好意思蹭上我的床?」 「你答应了?那我现在就去。」既未央笑着打水擦脸换下身上的衣服,其实他回去的时候也稍微打理过了,只是看到那张纸又急忙跑来才没弄干净,谢长乐还计较这些。 14. 既未央最后爬上床睡的时候,谢长乐还在案前挥毫写字,也不知道在写什么。既未央翻了下白眼,睡到天亮了也没感觉到谢长乐到底有没有回床上睡,只知道今天谢长乐还是让他休息,没让他出去跑校场,开心的把早餐吃了一干二净。 「谢长乐!」收拾完桌子的既未央看到谢长乐抱着一叠新衣服,笑开颜的接过。「纸鹤折好了就在那边。」 谢长乐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林将军一边赶路一边让他营里的兵往京城方向拔营。」 既未央挂上的笑脸僵掉,然后慢慢消失。「军队拔营了?」 「对。」 「皇嫂有说什么吗?」既未央皱眉,他知道昨天谢长乐肯定有收到信。 「速战速决,然后你带兵回京。」谢长乐慢慢的说道。 既未央皱着眉头。「那你要……叫阵了吗?」 「王爷,是你该决定要不要叫阵了。」谢长乐笑着说。「今早我已经派人把纸鹤送出,莫歌和前锋已经等不及,我把人押在兵营里头关着,小王爷,请开帅印出兵吧。」 既未央瞪大着眼睛,没想到才一个晚上谢长乐就全部替他弄得差不多。既未央看着谢长乐,整了整情绪和脸色,穿上衣服后说。「谢副将,把白笙带过来。」 谢长乐看了既未央一眼,点头。 既未央坐在谢长乐的桌案前,认真的翻看起了一些文件。想着谢长乐逼自己的模样,既未央还是有些怨怼。 「小王爷。」谢长乐带着白笙进来,拱手行礼,白笙有些意外但是也跟着行礼。 既未央随意的摆了摆手。「以后不用虚礼,坐吧。」 「是。」谢长乐淡笑着坐下,白笙看了眼两个人后也坐了下来。 「长乐,洞挖的如何?」既未央这次问的很认真,大概也在思考这边突破的可能性。 谢长乐也认真的回了。「已经挖通一个道,大概是比较偏僻的仓储,还没人发现。」 「嗯。」既未央点头后,转头看了眼白笙。「白笙,因为前锋将军通敌的缘故,现在你暂且替了他的位置,来看一下图,说一下你有什么打算吧。」 白笙愣了愣,但随即醒悟过来,靠上前去看图。 既未央一边说起了前阵子谢长乐的布置。「前锋和莫歌的互通是算计好的,抓起来也算费了一番功夫,得到了魔教他们的联系方式。白将军你也知道魔教本营其实在地宫,所以要打就得深入地宫。」 「谢副将用了些激将的法子,夺了他们的联系让他们急,现在京城来讯要我们速战速决,连着那个地洞你想想看?」既未央顿了顿,看着白笙皱眉头思考自己也想着如果是自己要怎么打。 三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白笙用得是奇兵,想从地洞派兵进去点火灌水的省力法子。既未央偏向直面作战,地洞那里做监视用。而谢长乐倒是稳扎稳打两边兼顾,地洞用了也派人从上面剿进去。 三个人讨论了几个法子后,最终决定了一套方案,因为拿到的情报知道魔教地宫里头都是老弱妇孺,也不打算赶尽杀绝,所以让谢长乐跟既未央主军抓拿魔教教主,也就是北国部落王铁鲁。 商议完后,白笙便出去安排整个军队,谢长乐也派了几个紫荆门的高手从地洞潜进去务必完美达成任务。 三人散去后,既未央心里有些闷,其实整个商议的过程他没说什么话,只是默默的听谢长乐和白笙讨论,两个人偶尔有争执,但是讨论过程还算顺利,既未央不知道自己之前学的那些兵法为什么连用都用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睛看他们一会儿说这边怎样那边怎样,然后又说起不行怎样子的,既未央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闷着头,既未央走进校场,潘越看到既未央来了,上前拍着他的肩膀。「怎么,被头儿骂了?」 「也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用。」既未央摇了摇头。 「你也是官家子弟吧。」潘越咬着草根说。 既未央愣了下,点头。「这跟我是官家子弟有什么关系?」 「哈哈,小子你真纯啊!」潘越笑了几声。「要不是知道你就是个啥都不懂得白人,气都被你气死。」 「为什么这样说?我做了什么吗?」既未央皱着眉头,觉得自己有点无辜。平常时候他作为王爷,以前是皇子的时候根本也不需要顾念到别人的想法,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开心就好。 潘越拍了拍这个有点单纯的小伙子后,就离开校场。谢长乐走过来找人的时候,既未央一个人坐在月下,一身月色清冷寂寥。 「未央?」谢长乐大概猜到既未央在烦恼什么,只是成长总是必须付出什么。 既未央没有回头,听声音便知道来者是谢长乐,既未央觉得有些别扭,但是除了谢长乐外,他想不出谁能跟他谈心。「谢长乐……」 既未央的语调有些软,像是在撒娇,谢长乐提着食盒坐在他旁边。「觉得很没用?」 「你有必要这样打击人吗?」就算是事实,也不用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吧?既未央白了谢长乐一眼。 「你就这样表现的啊,我只是陈述事实。是你觉得自己没用,不是我。」谢长乐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说。「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我不是说过了,白笙几乎在军营长大,十五岁就泡在军中的人,不管有没有读过兵法,他的直觉和经验都比你丰富许多,对阵次数也不少,你不用觉得心虚,反而应该多跟他谈谈,吸取他的经验为己用,减少你自己判断的失误。」 听着谢长乐说完,既未央没有比较好过,还是闷闷的。「长乐你都可以跟他高谈阔论,我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这有什么,你多跟我们几回也可以说上一两句话了。事实上你有的想法也不错,只是我们现在兵不够,时间紧迫。你从小的学习方式本来就跟我和白笙不同,用兵的方法也就区别出来了。」 「什么意思啊,分明你们用兵太过紧缩了,军营里有大半的兵留守,要是外出的那一半后援不及怎么办呢?」 「所以说这就是差异。」谢长乐弯着嘴,笑道。「你从来不担心兵少,可我们都习惯了领固定的兵,不像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所以我们手下的兵,一定得确保能一个抵十个用,否则就交代在沙场上头。」 既未央垂下眼睛,想起谢长乐说的宁可现在多流汗,省得战场上流血的话。「果然还是我太过理想化了吗?」 「你只是经验不足,多几次就好了。」 「我宁可一直都不会打仗。」既未央抿嘴。「打仗就代表国家不安定,我宁可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 「是啊……征战沙场的也是百姓。」谢长乐欣慰的笑着。「想通了就好,可你也要知道,打仗有时候不是你不想就没有的,外敌入侵时,你也要有办法打回去,宣示国威,否则何以保家卫国?」 既未央奇怪的看了谢长乐一眼。「谢长乐,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教我怎么打仗,除了魔教跟林将军,我们还有敌人吗?」 「没有永远和平的日子,未央。」谢长乐转过头,眼睛里头一闪而逝的苦涩。「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每次都把我当小孩子看,还说我老是长不大,分明是你们不让我长大。」既未央抱怨,伸手抓了筷子夹菜吃。 谢长乐无奈的笑了笑。「皇上荣宠不衰,你该知足啦!」 「那是我哥,他应该的。」既未央咧咧嘴笑。 谢长乐笑出声来,突然很想动手揉既未央的脸,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既未央被谢长乐的举动吓到了,谢长乐自己的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扯起嘴角,一抹带着放松的笑容。 既未央有些傻傻的看着谢长乐,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笑容,在往后的日子里头,既未央无法放下谢长乐的缘故之一吧。 两人对望许久后,既未央吁出一口气,似乎没有情绪的说。「长乐,有你真好。」 谢长乐没说什么,只是浅浅的弯起嘴角。 诃丽握着拳头把手中的纸鹤甩了出去,旁边一整团燃起的火海没烧到任何东西,却映的满室通红。陆九渊默默的看着诃丽,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铁鲁皱着眉头将信纸摊开,宣战书三个大字写在正中央,其他什么都没有,配合着随之而来的一堆「陷阱」纸鹤,挑衅意味浓厚。 「阿爹,他们太过分了,我忍不了。」 铁鲁看着诃丽,叹了口气。「先让地宫里头的老弱妇孺先走吧,从地道回向草原,换一批勇士过来。」 诃丽听到父亲决定要打,眼睛一亮,赶忙点头。「好,我去安排。」 「不用安排了,你就随地宫的人回去草原一趟。」铁鲁说道。 诃丽瞪大眼睛。「阿爹你这是在赶我走,我不管,我要跟那些人打一场!」 「你这是抗命!」铁鲁冷哼。「九渊,押着诃丽回去草原。」 「是。」陆九渊从角落应了一声。 「都下去吧,时间不等人,让勇士们骑着马过来吧。」铁鲁闭上眼睛。 诃丽被陆九渊强硬的带下去了,室内的纸鹤已经燃完,通红的空间一下子暗去一半,只剩下桌边的烛火忽明忽灭。 铁鲁嘿嘿笑了两声。「既未央小王爷,听说是个闲散王爷,不知道那个副将又有多少能耐啊?」 铁鲁一边说着,一边摸着手边一叠起了毛边的纸张。「苏朝艳,你看着吧,我死了也不会让天下稍微平静,我爹死了依旧如此,我死了以后一样如此。」铁鲁的眼神透着一丝疯狂。 在铁鲁说完这句话后,密闭的房间吹起了一股莫名的阴风,蜡烛火光摇晃两下后,变熄灭了。 铁鲁哈哈大笑,对着风说。「苏朝艳,你等着,等着看吧!除了我北国,你以为你布下的局能帮皇朝抵挡多久呢?除了人祸,还有天灾。哈哈哈哈……」 这次黑暗的不见五指,室内没有任何声响和回应,只剩下铁鲁自己的笑声回荡着…… 这日天很阴,空气里头厚重的潮湿霉味散发着,像是沾染在人的皮肤上,退不去的烦躁。既未央从醒来就一直觉得不对劲,左右眼皮连环跳,谢长乐的人影也一直没看见,所有人好像都压抑在即将开战的情绪里头,沉闷到既未央想要翻桌呐喊。当然这种翻桌的行为是皇室教育不允许出现的无礼行为,既未央只能在脑海里头模拟着。 「小王爷,军营外有个……人求见。」 通常报讯的兵丁不会跑到这里来,这次谢长乐没拦着人,瞄了一眼这个士兵,大概是紫荆门安插进来的人手。「嗯,是谁?」 对方犹豫了一下后,掏出一方素帕。「来人说见了此物,小王爷就知道了。」 既未央眯了下眼睛,接过那方帕子。帕上有些什么不用看,既未央知道那就是一张素帕。「我出去见她。」 「小王爷不带人去?」小兵皱了下眉头,似乎对这人很清楚,肯定是谢长乐安排来的。 「不用了,只是说几句话罢了。」既未央垂着眼睛看着手中的丝帕。 曾经他对着她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拿出一方丝帕求见他,他肯定会见她。他不知道当时的她懂不懂他在期待什么,只是她从来就不轻易松口。 当时她满眼的无奈与愧疚,带着些许的僵硬和疏离,他怎会看不出来?时至今日,又何必出现在他面前?真当他是傻子吗? 既未央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转身走向军营大门。 军营通常不允许人靠得太近,更别说让人通报进来了,战争时期警戒提高,肯定不会有人这么傻随便放人。谢长乐肯定知道她要来,是刻意让他来做出选择的吗?既未央边想边苦笑。 军营的大门缓缓拉开一条缝,林疏秋神色带着一丝疲惫,站在那里看见既未央出现在门后,嘴角扯出一抹让既未央很熟悉的角度。 既未央抛开了心中的烦闷,看见了林疏秋还是让他感觉到喜悦。他扬起笑容,走上前去。「疏秋姐姐怎么来了?」 林疏秋拨了拨前额的浏海,眉宇间的疲惫被刻意展露出来。「未央……」 既未央垂下眼睛,嘴角挂着笑容,好似没有芥蒂的说。「怎么了?这几天就要开战了,疏秋姐姐担心自己的师父吗?」 「未央,你……决定要打魔教了吗?」林疏秋似乎真的有一丝丝的挣扎,一只手藏在袖中,另一只手捏着袖摆。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既未央苦笑了一下。「当初被皇兄派来的时候,皇兄让谢长乐领着兵权,都是他决定的。好像这几天就是在准备,要从地道攻进魔教地宫。」 林疏秋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了一下,既未央依旧看见了。他早就知道了林疏秋的目的,如今却还是忍不住试探来确认,把伤口狠狠撕开,直到一片狼籍,是否就会麻痹的不痛。 「疏秋姐姐特地来难不成是打算要帮魔教?」既未央笑的没有心机,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林疏秋低下头,微微的摇头。「我,我想来帮你打魔教的。」 既未央讶异的挑起眉毛。「疏秋姐姐你没事吧?」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们顺利的进去后,不要杀害无辜……」林疏秋有些生硬的语调,被掩盖在担忧下。 「是这样吗?」既未央含笑说。「我问问长乐,疏秋姐姐先进来吧!」 「可、可以吗?」林疏秋语气中的兴奋斢露出来,既未央眼神微黯。 「没问题的,先进来吧。」既未央拉着林疏秋走进军营,直接朝着自己的帅帐走去。 谢长乐听到消息时,既未央拉着人走进帅帐。阖上手中的兵书,谢长乐从椅子上站起,步伐不紧不慢朝着帅帐走去。 既未央拉着林疏秋走进帅帐后,还亲自端了盆水给林疏秋。「疏秋姐姐走了很远的路吧,先梳洗一下吧。我等等去跟谢长乐说一声。」 「未央,谢谢你。」林疏秋扬起一抹扭曲的笑容。 「疏秋姐姐怎么了?」既未央看着林疏秋抽出手中的匕首,眼睛里头没有惊恐,没有错愕也没有情绪,似乎林疏秋的举动一点都不值得在意。 林疏秋没有注意到既未央的反常,她抖着手,即便武功被废,依旧灵活的朝着既未央扑过来。 刀光闪着寒芒,瞬间就要刺进既未央的心口。但下一瞬间,一只手突兀的出现在刀与既未央胸口中间,看起来动作很慢,却准确的抓住了刀身。 既未央原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看向了抓住刀子的谢长乐,复杂的情绪盈满双眼。 谢长乐对着既未央勾起嘴角淡笑。「开心了?」 「……」知道被谢长乐讽刺的既未央,摸摸鼻子后退了几步,眨眼又恢复成刚才那个无情的样子。「疏秋姐姐,为什么?」 「呵呵呵呵……」林疏秋见匕首抽不回来,瞬间就断然的放弃了手中的凶器。听见既未央出声问话,她歪着头看着既未央。「你问我为什么……其实,我知道很多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但是……我还是好恨。」 「恨?」既未央皱眉。「你母亲的事情当初都是误会,你要恨皇家也没有说话,你想报仇,也要知道皇家尊严不容侵犯。」 「不,不是这样。」林疏秋呵呵笑着,看着既未央。「我恨你,既未央。因为你,所以我从小就被教导必须要对你刻意亲近,要容忍你的任性,要安抚你的无理取闹……我的人生被你绑住,我的人生几乎就是在学着如何应付你,如何对付你。」 「……」既未央皱眉,有些无辜的看了谢长乐一眼。 谢长乐给了既未央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总是这样,给予我一切你以为好的。」林疏秋的眼睛里头带着一丝疯狂和幽怨。「我原本想替你接了暗器,死了也好,这样就解脱了……」 「可是……」既未央眉毛越聚越拢。 「可是你还是让人把我救活了,拖着我痛苦的撑着解药出现,让我现在是个废人一样的存在……如果死在路上不用回京,我可以不用理会京城的风言风语,可是你把我拖回来,让我生不如死。」林疏秋对着既未央,扬起一张扭曲的笑脸。「这是我欠你的,但是我替你死了一次,后面的这一切……说是报应我也认了。」 既未央有点想翻白眼,谢长乐偷偷的耸了下肩膀。 「但是你总是做着无意义的事情,呵呵……我受不了了,所以我来杀你了。这样父亲就不会觉得我完全没有用,至少我死的时候还拖着你下去了……」林疏秋最后的样子有些癫狂。 「长乐,林将军给她吃了什么吗?」既未央无奈的看着谢长乐。 「应该没有。」谢长乐无辜的笑了笑。「你要知道绝命发作起来真的满痛的,我猜她大概在那段昏迷的日子里头,已经疯了。」 「昏迷了还是……会痛?」既未央睁大眼睛。 「绝命最大的可怕之处就是折磨活人。」谢长乐垂下眼睛,到如今他依旧记得那附骨啃噬的痛苦。「就算保持昏睡,也不会完全没有感觉。林疏秋大概那段时间都在做恶梦吧。」 「真的那么痛?」既未央有些难过的看着谢长乐。「……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谢长乐摸了摸既未央的头。 既未央这次没有闪开,也没有愤怒,只是看着一个人疯疯癫癫的林疏秋。「那,她……怎么办?」 「其实我的建议是送她上路。」谢长乐笑着说出有点血腥的话。「只是你恐怕舍不得吧?」 既未央苦笑。「什么舍不舍得。就算我现在不让你杀她,等林将军被擒后,她也没有活路了。」 「你还是很清楚的嘛。」谢长乐的语气里头带着隐约的称赞。 「你不是在嘲笑我傻吧。」瞪了眼谢长乐。「她离开王府的时候就摆明会跟皇室作对了,难不成我还倒戈跟她一起疯?」 「我以为你很爱她。」谢长乐的隐藏意思就是为了她,说不定会做傻事。 既未央叹了口气。「我只是在乎这个陪伴我长大的姐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她,只是大概不是吧……如果真的爱她,我也不会那么无情。」 「可是你喜欢过她。」谢长乐指着既未央的胸口说。「很难过吧?」 「是啊,很受伤。」既未央摸着心口。那把匕首即使没有真的插进自己的心,却也无形的造成了伤害。「我可以买醉吗?」 「现在不行。」谢长乐无奈的摊手,然后抓着林疏秋说。「我处理一下?」 既未央深深的看了林疏秋一眼,然后哀求的望着谢长乐。「可以……」 「唉……我会送她去尼姑庵。」谢长乐叹了口气说。「从此世界上没有林疏秋,只会多一个傻子。」 「……谢谢。」既未央垂下眼睛,低声道。「她大概会恨我吧。」 「是啊,你的仁慈很残忍。」谢长乐弯着嘴角说。「可是未尝不是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没有任何心机的重新活在世界上。」 「只是变成傻子。」既未央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不能失去记忆吗?」 「失去还是可以寻回,还有机会被利用。」谢长乐呵呵笑着。 既未央听出谢长乐的嘲笑,憋红了脸。「听你的就是了……」 「没有不好的。」谢长乐说。「或者你会喜欢我送你她的尸体?」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也挺冷血的。」既未央瞪他。 「你不知道我。」谢长乐第一次没有淡笑,而是带着冷笑,耸肩后拖着林疏秋走了。 15. 既未央抹了把脸,坐在椅子上。心里头复杂的翻覆,最终都变成谢长乐那抹冷笑,还有那句你不知道我。 既未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虽然他那样对着谢长乐说,他的确也不是真的非林疏秋不可的感情,只是那种感觉太过诡异,不是亲情不是友情也不是爱情,但这种感情在完全的皇家利益之下,他仍旧可以干脆的割舍。 尤其是林疏秋决定拔刀捅他的时候,他那瞬间的复杂情感除了失望、伤心、绝望外,还有更多的是谢长乐出手救了他这个插进来的必然,而感觉平静。 他当然清楚知道谢长乐不会随便放林疏秋过来,而林疏秋的意图又那么明显,谢长乐肯定会安排人手以防万一,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对着林疏秋毫无防备。况且之后听谢长乐的语气,似乎林疏秋早就被谢长乐认定了会选择杀他这个选项,他才不相信什么绝命的痛让林疏秋发疯,所以让林疏秋决定杀他。 事实上,他就算不想承认还是必须承认的一点,对于林疏秋以及林疏秋对于他来说,他们的相处永远是在利益的平衡之上,而当权力和彼此之间的利益平衡消失,林疏秋和他从小到大的教育,都不允许选择无意义的牺牲,或者是妥协。最终的结局,一定是一方的落败甚至死亡。 但是既未央心情依旧很复杂,他知道归知道,但是多年的情感让他选择相信林疏秋,带来的结果是真实的背叛和刺伤。他不相信是自己识人不清造成的,当初与林疏秋的相识也不是他单方面的决定。只是他还是难过于林疏秋不把两人之间多年的情谊当一回事,而难过吧? 即使如此,他最终的决定对林疏秋来说,也算是另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吧……而他基于伪善的面具以及自私的心理,让谢长乐给林疏秋一个无法解脱的恶梦。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谢长乐处理完林疏秋回来找既未央的时候,看到的是既未央冰冷的眼神和一脸迷惘的表情。诡异的两种情绪揉和在既未央的脸上,有种好笑的感觉。 谢长乐当然知道既未央在纠结什么,事实上他也不想插手管这些,只是既未央的状态不适合现在发生,因为即将到来的决战,以及未来一段时日将会对决上林疏秋的父亲——林将军的缘故,现在的既未央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调适林疏秋带给他的伤害。 「喏。」基于种种理由,但事实上谢长乐还是心软了,对着这个其实一心一意只想逍遥天下小王爷心软了。他拿了一壶酒,递给既未央。 既未央眨眨眼睛看着谢长乐,盯着那壶酒一阵子后,扬起一抹笑容。「长乐,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谢长乐淡淡的弯起嘴角,只是心里头因为这句话感觉到一阵不适。他不清楚划过心头的感触是什么,太过复杂,而既未央或许对他而言真的是特别的,所以他才会关注,才会总是稍微特别的放宽松了对既未央的态度。 只是不管怎样,他并不期望将来与既未央之间扯上任何私情。他与既未央的距离,在一开始他就决定好了,若即若离。即使既未央吸引着他,他也对既未央有一点兴趣,这一切全都因为种种因素,让他不想与既未央有任何未来。 因为,他很自私。 「刚才在想什么?」谢长乐倒了两碗酒,递过一碗给既未央。 既未央苦笑一下。「没什么,只是整理一下心情。」 「对于任何人你其实不需要愧疚。」谢长乐淡淡的说,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种怪异的氛围。「不是因为他们自愿,也不是咎由自取,而是因为一切的选择,有时候都是命运。」 「我很意外你会说是命运的因素。」既未央挑了下眉头。「我只是觉得原来自己真的是帝王血脉,竟无情如斯。」 「你并不无情。」谢长乐只是回答了这句话后,仰头乾掉一碗酒。 既未央有些困惑谢长乐的这句话,但是耸耸肩,他知道谢长乐的意思。「就算我有情,却也无法总是对着想杀我的人有情意。」 谢长乐看着既未央喝下酒后,反而清朗的眼神,点头。「至少你得为了你在乎的活着。」 既未央突然对着谢长乐的脸调戏似的摸了一把。「长乐真是个贤内助。」 谢长乐微微一愣,只是对这个玩闹无奈的一笑。「小王爷饶了我吧。」 「反正回去之后就会成礼,长乐不用害羞。」既未央难得发现谢长乐似乎对这个很困窘的模样,不想放过谢长乐的说。 谢长乐勾起嘴角,不甚在意既未央这个一点都不有趣的玩笑。「就怕到时候你小王爷先休了在下。」 「怎会呢,长乐你可是我的糟糠妻,皇兄下旨的元配,没有任何意外是不可能分开的。」既未央笑着说。 谢长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容没有往常的淡然,而是多了一丝无奈与宠溺。 诃丽清醒过来的时候人是在帐篷里头的,隐约还能听见外面马蹄跺在草地上的声音,以及其他的声音。全都昭示着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地宫里头,在昏迷前的那阵剧痛只剩下麻木从脖颈处泛到心口,或者是心里破的那个洞太痛了,导致全身都已经麻木。 陆九渊撩起帘子走进来时,诃丽只是瞥了他一眼。 「吃一点吧。」递过来的是一碗羊杂,散发着热度和香味,的确勾人味蕾与食欲,但是诃丽只觉得口干舌燥。 陆九渊看诃丽不愿意吃,只是盘起腿坐在旁边,放下手中的碗,整理着自己的弓箭。 「阿爹……呢?」诃丽胸口弥漫着一把火,烧得她无法忍受,她记得那沉闷了许久的天空下起大雨,记得从地窖里头冲出的伏兵四处在地宫里头点火,更记得那天带着人手杀进来的那些脸孔。 「族长没有出来。」陆九渊知道真相是铁鲁自尽,但是他没有说出谎话也不算什么,他有自己的打算。 诃丽眼睛盈满仇恨的火光,咬着牙痛恨的念着。「谢长乐……」再次闭上眼睛,似乎再次感觉到那天空气里头潮湿的味道,闷了许多天的阴沉,终于变成水滴,下成倾盆大雨。 也就是在那场大雨来临之际,战鼓声响起,轰隆响起的蹄声,铁甲与兵刃发出的铿锵声…… 外院有叛徒、有间谍,丧失了第一道防线反而被倒打一耙。 火光从地窖蔓延出来,映着地宫墙壁一片通红,雨水带来的潮湿和冰冷,灌进地宫里头,火焰与水激发出的水雾一片…… 凌乱,只剩下凌乱。 诃丽不记得当时自己在做什么,似乎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她命令通风口全部开启,她转头奔走去寻找父亲。 在地宫外,山路上,两匹战马喷气伫立,她的父亲迎面对上两个骑着战马的人。应该要立刻打下他们,在山上骑战马是傻子。 可是对方一点都不在乎,是的完全的自信表现在那个人的脸上。蓝衣玄甲,手持一把普通的军刀,坐在战马上。 那个人穿着将领的模样,却一副儒雅,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大王还要打吗?」 「草原男儿只有战死没有投降。」父亲坚定的丢弃弓箭,抽出腰间的弯刀。 诃丽这时才看到那个人坐骑旁边的断箭……父亲的箭术有多精准她是知道的,然而这个人……这个人是谁? 诃丽眨着眼睛回想起那份资料……一个默默无闻,无功无禄,被皇上钦派过来的实权副将,谢长乐。 谢长乐翻身下马,随意的转了转手腕。「大王还是有机会的。」 「废话少说。」铁鲁弯刀举起,横砍过去。 谢长乐弯着嘴角,对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攻击不甚在意。灵巧的转个身,刀子却突然从他的腰际刺出。 这不是刀法,可是依旧有用。 铁鲁皱着眉头闪避开来,捏紧守中的弯刀,他的手心里头除了雨之外还有汗水。湿滑让他抓不稳弯刀,他捏的更紧。 谢长乐似乎一点也不受雨水的影响,转个身,大雨在他身边变成了朦胧的一片。 诃丽突然想起那些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可以用内力将某些东西挡在外面,但是她从来没看过可以持续那么久的。谢长乐的内力深厚到什么程度?诃丽突然感觉到害怕…… 「阿爹!」她想阻止父亲,她不该阻止父亲。 谢长乐没有认真的与铁鲁对打,实力悬殊之下,一对一的情况铁鲁不可能战胜谢长乐,除了体力、招数外,铁鲁的顾忌确实比谢长乐多太多。 不过在雨中持续二十招后,铁鲁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刀子横在颈项边。「你不杀了我,我是不会投降的。」 「可惜我要的不是你的命。」谢长乐依旧笑着。「大王难道打着如意算盘想要以命换命吗?」 「我的命能换到谁的命?哈哈哈哈……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 「大王说笑了,大王不肯投降告诉我们当年的原因,以为我们紫荆门永远查不出草原外的真相吗?问你,只是多一道手续,多个确认罢了。」谢长乐呵呵的笑了两声。「以命换命,换的可是整个皇朝百姓的命啊,大王这赌注太大,长乐可赌不起。」 铁鲁听到谢长乐说到草原外三个字时,脸色铁青。「你们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苦苦相逼?」 「不是我们愿意逼的,新皇登基也知道当年不过是场意外,只是当年若不是大王先父执意南下掠夺,皇朝不轻易动武,换来一场场战争。只是如今外患未决,内忧先犯,我们也只能请你们回草原去了。」谢长乐收起刀,笑着说。 「说的好听,不过也就是怕我跟你们将军联合,藉口兴兵罢了。」铁鲁哼了声。 「好说,所以在下目的也不过是投降二字,大王又何必固执?」谢长乐弯着嘴角说服道。 铁鲁没有回答谢长乐,只是凝视着山下,大雨下的如同一层层帘,看不清远处。然后转过头,铁鲁盯着既未央对视。 「国仇家恨,又岂容我随意放下。」铁鲁最后弯着嘴角,呵呵笑出声音。 既未央皱了皱眉,看了眼谢长乐。谢长乐站在既未央身边垂下眼睛,抿着嘴唇。 在四个人沉默之中,地宫被攻破,一群朝廷兵士们从地宫出口冲了出来。诃丽看着瞬间从洞口窜出的火苗,眼眶一红,呀的一声拔起佩带的弯刀转头朝既未央跑过来。 铁鲁眼神一黯,在谢长乐动手前先把诃丽给敲昏了。被追赶出来的陆九渊看到诃丽倒下,铁鲁站在谢长乐和既未央对面,也靠了过来。 铁鲁将诃丽交给陆九渊,转头看着谢长乐和既未央。「也罢,恩恩怨怨何时了,就在我这里画下句点吧。」 「……等等。」 谢长乐皱眉,正想阻止铁鲁,陆九渊则出手阻挡了谢长乐,陆九渊身手不弱,虽然抱着诃丽,但是只是做个拖延阻挡还是办得到,等谢长乐抓住刀子的时候,铁刃已经划开红艳的痕迹,红色的鲜血从脖子流出。 而陆九渊趁此机会,转身抱着诃丽迅速离开。 谢长乐看了眼远去的陆九渊,抬手点了铁鲁身上几处大穴,抓着铁鲁上马,既未央也马上跳上马,朝着军营奔驰而去。 那天回到军营之后,谢长乐就派人把铁鲁带走了,既未央并不知道铁鲁到最后是死是活,只是军队休整一日后,再次开拔。 谢长乐在军队走了几日后,收到一封来信,既未央看着谢长乐眉头紧皱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 「京城情况不好吗?」 「不,没事。」谢长乐摇头。「林将军才刚与叛军会合。只是民心浮动反应在米粮价格上头……」 谢长乐沉吟了一会儿后看着既未央,笑说。「不然你先回去吧,带着一队兵先回去,或许能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 「这并不能打击到那些哄抬价格的粮商身上。」既未央觉得谢长乐似乎打算把他抛下的感觉。 「粮商的事情本来我们就管不到,只是皇上需要你。你先带三分之一的军队赶回去,速度比较快。」谢长乐说完就此定案,也不理会既未央后续的说辞。 谢长乐的安排是没有人会迟疑的,执行速度很快,隔天既未央就被丢上马背,让一群紫荆门的士兵带着往京城方向走。 走了半天后,既未央才叹了口气,要大家赶路上京。 既未央已经猜出了谢长乐的打算,谢长乐肯定是不想让他跟着去参加那场真正的战场搏斗,所以找了藉口把他扔回京城。 只是这样做,带走了兵营里头三分之一的士兵,尤其这三分之一都是紫荆门的人,既未央说不出心里头这是什么滋味。 仔细想想,自从跟谢长乐认识以来,既未央觉得自己总是处在一种不是滋味的状态下…… 既未央觉得有点不爽,可这不爽说不上来缘故。 16. 过了几天,风尘仆仆回到京城的既未央,直接冲进朝英殿果然听到谢长乐带着三分之二的兵力,直接阻截叛军去了。 既未央苦笑了一下,该说他这些日子来对谢长乐的了解还真是清楚吗? 「怎么,未央?」既未凡看着脸色一直变换的既未央,似乎带着调侃的询问。 「我还能怎样?」既未央看了既未凡一眼。「说要我去领军培养势力的人是你,可半途把我扔回来的可是谢长乐。」 「嘿,你是认真的想要掌军吗?」既未凡摇了摇头。「谢长乐说了你心思不在这里,既然你不愿意,去对敌林清只是让他更累罢了。」 「他真的那么说?」既未央垂着眼睛,看不见他的情绪,只是握着拳冷冷的问。 「他是没说你累赘啦,只是你去了又不打算掌军,什么事情都让长乐解决,长乐不是挺尴尬的吗?」 「就算如此,我也是军队的主帅,没有理由临危脱离的理由!」既未央抬起头,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 「那不然你想怎样?」既未凡摊手,摆明了这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 「哼,我回头追他去。」既未央甩袖转身往殿外走去。 既未凡忍住想偷笑的表情,叫住了既未央。「好好干。」 「知道了。」既未央不耐烦的说。「想笑就笑吧。」 既未凡嘴抽了一抽。「那好吧,嘿嘿,赶紧把长乐带回来,哥给你办婚礼。」 「无聊。」既未央翻了白眼后,直接出宫带着那些士兵又从京城冲了出去。 既未央不知道自己怎么赶上的,事实上他并没有赶上。 谢长乐在他走了之后,迅速的作为跟之前托托拉拉的模样相差甚远,军队开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包围叛军,不过两天,叛军一半归降,另外一半被包围中等待明天的命运。 既未央赶到的时候,谢长乐正站在城头眺望远处另一边的兵营。既未央看着那个挺直精神的背影,突然无法出声唤他。 谢长乐一身皂色衣袍,披甲在夕阳下渡上一层艳丽的红色光芒,手中一把清泓长剑,风吹扬起他的发丝。 那一刻,既未央觉得谢长乐距离很遥远,可又是那么震撼的降临在这里。 既未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刻的谢长乐,也许那些人称他为战神并无过,那一刻的谢长乐的确是绝尘的。气质淡漠却又因为夕阳渡上的血红光彩…… 既未央轻轻叹了口气。 「未央?」谢长乐转过头看着既未央,先是一愣,然后扬起笑。 「长乐。」既未央也笑着走上前去。 谢长乐拍了拍既未央的肩膀,转过头跟旁边的城务说。「今天到这里吧。」 「看你累的,怎么又过来了?」谢长乐拉着既未央回到军帐中,还吩咐人打水送饭,安顿了回归的兵力。 「你以为我不会回来?」既未央用沾水的布巾擦了把脸,撑着疲软的身子皱眉。「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回京的,我没那么笨。」 「可你不需要回来。」谢长乐将简单的菜式摆在桌上,递给既未央筷子。 「你觉得我不需要,是因为我不想还是我不必接掌军队?」既未央抬头看着谢长乐,眼睛里充满了认真。 谢长乐看着既未央,慢慢的笑了。「还重要吗?你现在不是回来告诉我我错了。」 「哼哼,谢长乐,你不要把我当小孩。」既未央抽走谢长乐还伸长手递过来的筷子,恶狠狠的说。 谢长乐呵呵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既未央瞪着谢长乐,知道眼前的人不会答应他这种事情,但不管怎样想让谢长乐承认他不再是个小孩,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证明给他看。 既未央瞪完谢长乐后,秋风扫落叶的吃完一桌饭菜,打了个饱嗝。 「军营里头没那么多水给你弄个浴桶,将就一下。」谢长乐笑着指了指那盆水。「我等等让人拿灌热水来,你睡前烫烫脚吧。」 「嗯,谢了。」知道谢长乐说的都对,既未央点头咬牙忍住自己很想泡澡的心情。 不过就是吃点苦头罢了,他既未央才不会忍不住。 谢长乐眯着眼睛笑着走了出去,过没多久真的帮他拿灌热水来。「你自己打理一下,这帐子就给你睡吧。」 「嗯。」既未央点头,接过热水,然后迟疑的看着谢长乐。「这帐篷是你的吧,我睡了这里你要睡哪?」 「我有事,今晚不回来了,你睡吧。」谢长乐说完,拍了下他的肩膀,转头就走了。 既未央觉得自己又再次被谢长乐呼弄了……这种感觉还真的是很不痛快啊! 可明知道谢长乐就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他也没办法去探查,谢长乐肯定留着人盯他。也无法直接从谢长乐那里抠出答案来,抠出答案的时候就是他该知道的时候,谢长乐嘴巴很严。 既未央再次叹息,无奈的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躺到床上去。 分明很疲倦,可此时此刻却一点也睡不着。 谢长乐听了黑影的报告后,点了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回到帐篷。 听到门口有声音的时候,既未央闭下眼睛。 「我知道你醒着。」谢长乐直接走到桌子旁边倒了杯茶。 既未央的睫毛颤了颤,但没动。 「好吧,我知道你想干嘛,但我的确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你参和进来。」谢长乐喝了口茶。「明天对阵的应该是林疏雨,我不想有任何失误,你明白吗?」 既未央的手动了下,谢长乐摇了摇头。「你想证明什么?事实上你不管怎样的确不适合带兵,我像皇上说过以后让你回去,皇上还是放你过来,我也无能为力,只是你想过吗,如果你不打,我也不打,百姓怎么办?」 既未央这次睫毛颤动的更厉害。 「你也听到我之前在跟北国大王的谈话了,事实就是你猜测的那样。」谢长乐说完,把杯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扣响后,人就走了出去。 既未央依旧躺在床上没有动,谢长乐走出帐篷后对黑影招了招手。「让人把林疏秋送到对面军营去。」 「这,小王爷那里……」黑影有些担心的看着谢长乐,毕竟既未央对谢长乐的影响,他始终看得最多。 谢长乐盯着黑影看了许久,黑影觉得全身都发毛的时候,谢长乐才收回视线。「那个不用管,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 「……是。」 既未央原本在帐篷里头躺着咬牙切齿。他实在气到不行,没想到谢长乐居然把他当成那种分不清楚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回到京城心里头惦记着谢长乐少了兵力,不管皇兄那边怎么说,其实他也没劝说,拚命的赶来跟他会合,居然这份心意被当成担心叛军? 既未央气到捶床,觉得不能被这样误会,踩了鞋子冲出帐篷就看到黑影站在谢长乐身边,耳里就听到谢长乐说:「让人把林疏秋送到对面军营去。」 看两个人说完话后,黑影转身要离去前发现他,愣了一下。 既未央看着他们两个人,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有气量。「谢长乐。」 「怎么?睡不好?」谢长乐的淡笑带着浅浅的嘲讽。 既未央摇头。「进来,我有话要说。」 谢长乐摆手让黑影下去,跟着既未央走进帐篷里头。既未央站在帐篷门口,谢长乐一进来,就立刻出拳朝谢长乐的腹部打去。 谢长乐的手随意的抬起,一拨一转之间,把攻击化开又抓住了既未央的手。 「放手。」既未央瞪着抓着自己手腕的谢长乐。「我要揍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对我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谢长乐定着看既未央吼叫,脸颊因为愤怒而浮上的薄红。「你觉得我是来阻止你打叛军的,你觉得我对疏秋姐……的感情会让我选择他们吗?」 「……」 「谢长乐,你浑蛋!」既未央,抬起另外的左手,出拳想打谢长乐的脸。 这次谢长乐却没有躲开,偏过去的脸上迅速浮现红色的拳印。既未央愣住了,没想到真的打到谢长乐,拳改为掌贴上那微微浮肿起来的地方。「你干嘛不闪开?明天顶着这张脸,你还怎么带兵?」 「……」谢长乐依旧没有说话,垂着眼睛站在那里。 「唉……谢长乐,我以为你也是懂我的,可是我错了对不对?」既未央皱着眉头。「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是为了把兵力补齐而回来,你就放心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不会阻止你。最好的情况是不影响百姓把那些军队阻截……只是叛军的惩处……你……会等皇兄的旨意吧?」 「……嗯。」谢长乐最后哼了一声。「睡吧。」 既未央用着有些无奈又有些歉疚的复杂眼神看了谢长乐一眼,转回床铺。「你也早点休息。」 谢长乐点头,翻了帐帘走出帐篷。 黑影再次出现,谢长乐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道。「照着计划办吧。」 「小王爷那……?」黑影一直都低着头,没察觉谢长乐脸上的红肿。 「无事。」谢长乐摆了摆手。「别让我一直重复,下去吧。」 「是。」黑影点头,离去处理事情。 谢长乐摸了摸脸上的肿起,呵呵笑了起来。 其实这算是个试探吧,若是既未央真的要阻止他攻打叛军,其实他也有很多方法。只是偏偏用这个来激怒既未央,他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刻意吧。 「唉……」摸着有点麻痛的脸颊,谢长乐甩掉那些许因为既未央带来的情绪,皱起眉头。 不能……再继续下去。 站在原地半晌后,谢长乐才放下捂着脸颊的手,甩着袖子往议事的大帐走去。里头坐着一干比较重要的兵将,正等着他。 打起精神,谢长乐开始这夜的布署。 而相反的既未央则是躺在床上,因为谢长乐那句低沉的话语,渐渐熟睡…… 17. 林疏秋被人捆起来很多天,她一直等着自己的死期。她想,反正杀既未央已成为事实,了不起就是一死了之。但是等到大军拔营时,林疏秋疑惑了…… 难道既未央真的这么喜欢她?愿意替她开脱,保住她一命?她冷冷的笑了起来,想起多年来陪伴的那个小男孩,心里头的情绪复杂,却无法让父亲放弃母亲的仇恨。 她是牺牲品,一个注定被牺牲的女儿。事实上她只是后来被母亲收养的女儿,她与林家没半点血缘关系。但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是让她付出性命。 原本她真的想死了算了……挡住既未央不被那染着烈毒的暗器毒针伤到,就这样被毒死算了。可是既未央却让人救活了她的一条命……她不得不继续在林家中挣扎,再次被派到既未央身边。 多可笑啊。 她努力的露出许多破绽,却依旧顺畅的走进帐蓬掏出刀子。动作迟缓的行刺,既未央绝望伤心的眼神……她以为她就要成功的那刻,谢长乐的出现,摆明了一切都是圈套。 既未央眼中的绝望伤心带着失望……她只能疯了一样的说着诡异的话,组织起来一点都不通顺,但却是让既未央判自己死刑的好理由。可她依旧没有死…… 直到这一刻,她被丢弃到叛军哨前后,她呵呵笑了起来。困绑住她的绳索已经事先被割开小口子,她挣扎挤下就松掉了。 谢长乐果然在放长线钓鱼啊,只是这个拙劣的饵食,父亲会吞吗?她转头看着城墙上的哨兵。 没过多久,城门打开一队骑兵迅速的将林疏秋带回城内,林清站在门口和林疏雨一起看着林疏秋被带进城。 「没成功?」林清皱着眉头看着林疏秋。 「呵呵……不然怎么会被丢在这里?」林疏秋撇撇嘴。 林疏雨也跟着皱眉。「是谁送你来的?」 「谢长乐派人把我扔过来的,事实上也是他发现我要杀既未央。」林疏秋整了整衣摆的绉褶。「既未央倒是不想杀我,所以才把我扔回来。」 「哼,那小子也太可笑了。」林清哼了一声。「明天你再潜过去杀他一次,看他还能躲过几次。」 林疏秋冷笑,转身离开。 林清回到议事的大厅后,敲着桌子,林疏雨站在旁边看着。 「谢长乐又敲走了哪些?」 「这几天陆续几个都过去了,只剩下当年的老兵将领还在。」 「……魔教那里呢?」林清闭上眼睛。 林疏雨看了眼父亲。「烧干净了,联络的人说回草原去了。」 过了一阵子后,林清才睁开眼睛看着林疏雨。「你觉得该怎么打?」 「我……」 看着自己儿子一脸困扰的模样,林清冷笑。「你也退怯了对吧,不想打了?」 「……」林疏雨不敢说话,低着头。 林清哼了一声。「就算死我也要拖既未央下地狱。」 林疏雨已经习惯父亲发疯的模样,只是默默垂着头。 「明天,你带着兵去叫阵吧。」林清突然的说。 林疏雨抬起头,有些疑惑和惊讶。毕竟占据了城池的他们,对相比之下前来攻打他们的朝廷军队守城比攻城容易,非到必要并不需要出去迎战。更不用说他们目前兵力已经有些吃紧的状况下,直接去跟对方叫阵,根本是一种找死的行为。 就算打赢了,也是没有太大的好处,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不是什么好买卖。 「愣什么,接了令就下去休息吧。」林清挥手赶人。 林疏雨无奈的退出大厅,叹了口气。事实上父亲有他自己的想法,其他的人就连他这个母亲的儿子也是当成筹码跟棋子,只是比起疏秋好一点罢了。但也因为这样,所以他比疏秋更怕父亲,有时候也真的会恨起皇家,若不是当年那个意外害死了他的母亲,父亲不会变成这样,他也不需要承受这些。 但是人生没有或许,至少正常人的人生走过一回是不可能重来的。林疏雨苦笑,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之后,说不定他早就马革裹尸,看不见太阳和月亮。 转个弯,林疏雨看到站在那必经之地等人的林疏秋,无奈的笑了笑。「你等我?」 「嗯。」林疏秋点了下头。「去你房间谈。」 「……好。」 两个人回到房间后,习惯性的沉默。林疏雨无奈的倒了茶水,给林疏秋一杯。「有事说吧,明天还有得忙。」 「谢长乐在谋什么,老头打算怎样?」林疏秋转着杯子,虽然不想承认,但某些方面他们还是跟林清学了不少。「我还不想死,起码不想为了老头去死。」 「你还好意思,早就死过两回的人了。」 「所以我更怕死。」林疏秋冷笑。「老头不会管别人怎样,他只要他的结果,可那又如何?形势已经这么糟糕了,你还要陪着他继续闹下去?」 「怎么,难道你有办法吗?」林疏雨冷笑,将手盘在胸前。「你也是被谢长乐丢回来的,谢长乐大概不知道你的身世,否则他就该知道把你丢回来一点用都没有。」 「至少你们知道了我没成功不是?他不简单,你以为你能赢得了他吗?他背后是那个鬼紫荆门,那个传说中的苏家!」林疏秋嗤笑着。 「哈,那你又有什么办法吗?」林疏雨放下针锋相对的脸,苦笑。「不管怎样,最后的结果不是死亡就是被抓回去。你觉得现在你帮了谢长乐咱们窝里反了以后,父亲会给我们好果子吃吗?妹,别傻了。」 「……算了,我劝不了你,也动不了父亲。」林疏秋耸肩,半是放弃的说。「只是别指望我会成功,既未央早就知道我要杀他,你们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还是让我去杀,你觉得他真是傻子吗?」 「……」 「更何况谢长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要杀既未央,还是放我进去了,摆明了对方早就下好套给我们钻。说不准他现在桌上就躺着我们两个的对话,紫荆门没什么事情办不到的。」林疏秋说完,放下杯子开门离去。 林疏雨瞪着茶杯好一会儿后,抹了把脸上床睡觉去。 城门打开后,林疏雨带着林清分配来的两千人出城去叫阵,谢长乐就站在临时挖出来的壕沟边上看着。 「来了这么些天,别做缩头乌龟了,出来战一场吧!」林疏雨高声喊道。 谢长乐转过身,看着白笙。「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白笙点头。「就等将军下令。」 谢长乐严肃的点头,抓起令旗交给白笙。「按计划进行。」 「是。」白笙接过令旗,跑到一旁翻身上马,抬起手一挥令旗,带着三千士兵冲了出去。 既未央怪异的看着谢长乐,谢长乐挥了挥手中剩馀的令旗,沙沙声在树丛间响动,过没多久后又恢复一片寂静。 「我们先回军营吧。」 「就这样?你不上去打?」既未央不解的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摇了摇头。「不用。」 「你有什么计划,刚刚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既未央皱眉。「你又用紫荆门的资源打仗了吗?」 「该用的东西就好好利用。」谢长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只不过是去把某些东西送过去罢了。」 「你又要干嘛了?」既未央不依不饶的说。「快告诉我,别吊我胃口啊。」 「该告诉你的时候就会告诉你了。」谢长乐就是不说。 既未央只能回到军营看着前方沙尘滚滚,一片雾茫茫。「你不说到底我是来做什么的?不是让我要掌军吗?」 「这个现在不重要了。」谢长乐眯眼笑了。「其实你也可以去跟那些之前一起训练的兄弟打探一下啊。」 既未央翻白眼。「你就是不想自己告诉我就对了。」 「答案要自己找出来才深刻。」谢长乐点头。 既未央懒得理会这个又变成好为人师的谢长乐,转身去找他的难兄难弟们。转了一圈,问了一堆蛛丝马迹的既未央,闷着低头走回到房间。 「怎么,想出来了吗?」 既未央一抬头就看到谢长乐笑的有点坏,冷哼一声。「想出来也不跟你说。」 「哦。」谢长乐点了下头,反倒是既未央愣住,他以为谢长乐会想跟他讨论一下,结果没想到就像是丢进水里的石头,只有一声响后就没动静了。 「你就不怕我想错吗?」 「那不正好,你最后知道答案的时候,可以仔细想想差距在哪里啊。」谢长乐很平淡的说。 既未央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确实玩不过谢长乐。 「对了,你为什么会带兵?我记得你们几个的师父都不同,你师父不是武林高手吗?难道也会行军布阵?」既未央突然想起来这个许久以前的好奇心。 「嗯?」谢长乐没想到既未央这样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小时候跟着师父两年后,被扔进军营里头,跟着一位老将军打过仗,带兵也是那时候培养起来的。」 既未央这样一问,谢长乐便想起当年跟着林清和魏图打仗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是师父故意把他扔进兵营,不过他也觉得还好是进了兵营,不然连续给师父操个几年早就死了。起码进了兵营还有生存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他淡淡弯起嘴角。 谢长乐说的轻巧,既未央却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说仔细点嘛!」 「当时就是跟着魏老将军一起和林清在边疆做边防。林清当时状况不对,所以魏老将军把几个人带起来做安排,之后就又回来剿了几次魔教。」 「等等等……」既未央一听不对,傻眼的看着谢长乐。「当年!谢长乐你到底几岁?」 「唔,今年吗?二十七了。」 「……」既未央用着怪物的眼神看着谢长乐。「你骗人,二十年前你才七岁!」 谢长乐耸肩。「也还好,我是以紫荆门的身分安排在魏图身边的,七岁也没差啊。」 难以置信的既未央摇头。 「我三岁就被开始练武。」谢长乐回忆的说。「拖到七岁才离开师父身边,要是再晚一点离开,我就死在师父手下了,起码到军队里头我还有活命的机会。」 既未央愣了一下。「等等,你确定你再说你师父不是仇人?」 「是啊。」谢长乐点头。「师父打算快点把我们几个弟子训练出来当苦力用,从三岁开始就把我们几个往死里整了。所以我有深厚的内力不是没道理的。」 「……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们几个人,才有自己非常精通的一样能力吧?为了逃离师父的魔爪?」既未央觉得以前幻想的那些都破灭了。 「怎么,你还想过什么?」谢长乐看着既未央一副「前途无亮」的样子,笑了。「紫荆门收留孤儿不是把我们当成劳动力还能是什么?」 「你辛苦了。」既未央拖了半天只能挤出这一句话来。 谢长乐没什么的耸肩。 两个人沉默半天后,谢长乐满意的以为可以放心的结束谈心的话题时,事实再次证明既未央不好打发…… 「好了,你现在想跟我说了吗?」既未央眨眨眼睛。 虽然既未央年纪不小了,但其实也才二十岁,撒娇装无辜的年纪过去很久了却因为他脸嫩的关系,没有任何的诡异感,至少……在京城坐着龙椅的那位也很吃这套。 谢长乐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慢吞吞的摸着衣摆。「你想听什么?」 「唔……说说看林清的动静吧,你怎么知道他要派谁来?他又要怎么打这场?」既未央用茶水在桌上画着简图,认真的求教。 谢长乐想了想,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一开始林疏秋来这里找你,是为了杀你,你以为是林疏秋自己想来的吗?」 「……」既未央脸色微僵,嘴角的笑容不上不下的。 「你也知道林疏秋在想什么不是?」谢长乐弯着嘴角撕开既未央的伤疤。「你也知道是我放进来的人,你有恃无恐,可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放她进来?你都知道啊,还想问什么。」 「你把疏秋送回去了?」既未央的眼神变得阴沉,瞪着谢长乐。 「对。」谢长乐无所谓的说。「别那样看我,是林疏秋自己想死所以才这样做,我只是给她一个机会。」 「……」既未央闭上眼睛,然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哦。」谢长乐不甚在意的回答。 既未央觉得自己再次被看扁了,不过事实上他知道自己的确说过不少次这样的话,这样的场景谢长乐一开始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 既未央捏紧了拳头,呼了口气。脑子却不停的疯转,想着谢长乐手里的条件,林清手里的条件,谢长乐为什么这样做,如果是他又该要怎么做…… 但是不管怎样,事实证明自己确实差了谢长乐很大一截。不管怎么想,的确,在他身上的顾忌比谢长乐多很多,尽管这些顾忌在战场上林清并不会去管这些,他也不该管,所以他才会这样幼稚的要求谢长乐…… 既未央终于知道想明白是一回事,知道是一回事,要做得到才真正有用,否则一切都只是口头瞎扯。 这点对于皇家教养的信诺又是一大打击,至少既未央自己没做到。 狠狠把自己用力趴在桌上,既未央抬头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已经没有继续坐在他面前,而是回到放满了一堆杂物的桌边,天色还早,但是馀光不够点起了烛火,映照着谢长乐的两种光源产生的交界线,就好像既未央所认知的谢长乐和真实的谢长乐。 两者之间同源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色彩和力度,全都融合在一个人身上,既未央头一次觉得这样的反差在谢长乐身上非常的吸引人。 摇摇头,既未央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去,然后站起身。「谢长乐,我饿了。」 「自己去领吃的。」谢长乐随意的摆手。「顺便帮我领一份。」 「好吧。」既未央知道谢长乐的意思绝对不是命令他,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委屈? 18. 揉揉自己的脸,既未央出去打饭回来天边的馀晖已经消逝,剩下的烛光再怎么尽力燃烧自己也无法把阴暗处照亮,如此一来显得谢长乐特别的阴沉。 既未央把饭摆好,支着下巴观察谢长乐。 将手中的东西归整好后,谢长乐做到既未央对面,动作说不上优雅但是很从容的取箸夹菜,放进嘴中咀嚼然后吞咽。 谢长乐知道既未央在观察自己,毕竟那眼光太炙热……他一开始不太在意,不过当他吃的差不多既未央还是没动的时候,他放下了筷子,皱眉。 「你……」 「喂……」 两个人对看着出声后又陷入同样的沉默,这时候黑影现身在帐篷里头。 「堂主。」 谢长乐和既未央同时收回眼神,谢长乐伸手接过黑影递过来的东西。「如何?」 「对方城里的军队已经完成劝降,林清被架空,林疏秋掌握城里头的军队了。」黑影说完,看了眼既未央。 既未央皱眉,从之前黑影就总是喜欢说完话后瞥他一眼,既未央之前觉得无所谓,现在觉得很不爽。只是现在不是任性跟闹矛盾的时候,只能皱皱眉头。 谢长乐看着既未央忍住情绪,淡淡的笑了。「跟林疏秋谈的条件她答应了?」 「是的。」 「报!擒拿住对方小将林疏雨。」又一名传讯兵冲了进来。 谢长乐点头,让人下去安排牢房收俘虏。转过头就看到既未央不满的瞪着自己,谢长乐咧嘴笑了笑。「怎么?」 「没什么,你又用了紫荆门的资源了吧?」既未央觉得谢长乐每次都偷偷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虽然那就是他的方式,只是战场上这样感觉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不然你觉得呢?冲上去厮杀一番,死掉的一样是自己国家里头的老百姓,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条条是人命,内斗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消耗,能够避免就要避免。」 「……」既未央看了眼谢长乐,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谢长乐知道既未央大概是想明白了,于是伸手摇摇。「好好想明白,然后跟我一起出去迎接那些傻兵们。」 「不管怎样,叛乱的还是要受处罚,就算你不肯用朝廷兵力给予他们痛击,这样压着又有什么用?」既未央皱眉。「你在避免消耗,难道还有什么敌人吗?」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不是坐上皇位的人了。」谢长乐哈哈笑着,用着无奈的眼神看着既未央。「你真的当全天下只有既家皇朝吗?居安思危啊,孩子。」 既未央不爽的鼓起嘴,因为谢长乐那句孩子。 「好了好了,别不服气,等回京城你就知道了。」谢长乐拍拍既未央,然后率先走出帐篷。 事实上出去以后的既未央也没事情做,站在谢长乐身边看着他安排完所以事情后,军队迅速拔营了。 另一边开城门投降的林疏秋准备押解林清的时候,林清自杀了,反正一切已经结束。林疏雨只是默默的被关在囚车里头,听到林清死了也没有反应。 一大队人被谢长乐分批拉往北方——苦役所,犯了错的囚犯不是在牢里待着等时间到,就是被拉往苦役所服役,直到特赦才能离开。 起码比起没命要好。这应该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多数的人没有意见,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犯的叛国罪没死已经很不错了。 情节轻一点的关在囚车,带回京城。当然也有严重的犯人,如林疏秋和林疏雨两个也是在回京城的名单上。 这些不过一些琐事,既未央完全不想理会,事后也没有去看林疏秋,也没问过谢长乐他们如何。 谢长乐倒是有些意外,但一路上既未央没去找林疏秋,也不怎么跟他交谈,而是混在各个兵队伍里头。过了几天的监控后,谢长乐挥手让人不用送报告来了,随既未央自己去折腾去。 大概是猜出既未央的想法,谢长乐也没说什么,既未央就这样一直搞到回京城后,才按照惯例坐上马背,游街一样的进城。 皇城没有半点烟硝的味道,但是既未央总觉得今天的朝英殿火药味很浓厚……看了眼四周的大臣,既未央觉得在自己打仗的期间,皇兄也跟着打了一仗。 廷鞭响起,所有人依礼朝拜,既未凡漫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上奏。」说话的人是当今宰相,许翰林他爹许簌。 既未央看着既未凡没有理会对方,转过头来对着既未央说。「皇弟,此番前去沙场有何感想?」 「皇后所派之谢长乐能力非凡,弟深感佩服。」既未央眯着眼睛说。「不废兵卒瓦解城防将叛军全数做了相当惩处,并押回重犯林疏雨林疏秋兄妹,林清城破之时自尽身亡,详细数目俱在案上。」 既未凡点头。「话说皇朝许久未有喜事,皇弟可有中意的对象?」 既未央觉得有点诡异,不过本来就听说皇兄跟皇嫂闹着要把谢长乐嫁给自己,不过想来应该不可能,所以既未央笑着说。「未有。」 「好极啦,你皇嫂打算把谢长乐配与你,你与他朝夕相处可同意?」既未凡不适用问话的语气在询问既未央。 既未央苦笑,大概猜出既未凡这些日子受了什么罪。「如此多谢皇上恩典。」 宰相跪在原地依旧没人理会,直到退朝前才被既未凡拉起。「许爱卿所奏本皇知悉,许爱卿想要一个天下同庆的喜事,如今有了可满意?」 许簌恭敬的应答后离去,既未央跟着既未凡走到后殿休息,既未央瞪了既未凡一眼。「皇兄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当初说了要娶谢长乐的人是你吧!」既未凡睁大眼睛反驳。 「谢长乐是男的,意外的很居然没人反对?」既未央挥了挥手,又问。「那许簌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样?」既未凡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朝政不能只有一言堂,我总得留一些反对者吧?至于你的未婚妻啊,你皇嫂会帮你处理好的,放心吧。」 既未央看着既未凡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有些毛骨悚然,但挖不出答案……既未央觉得很憋屈,好像不管怎样他都从身边的口中挖不出想要的答案,嘴巴严实的跟什么似的…… 出了皇城在外城找个地方休息的时候,才知道既未凡说的处理是什么处理…… 慕朝皇嫂这招用的阴损、用的惨无人道、九死一生,谢长乐听到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既未央乐呵的想着,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子的女子,随意的束着发,打扮不伦不类、不男不女的走进来。 之所以会引起既未央的注意,完全是因为那个女的长相动作表情都跟谢长乐几乎是如出一辙! 说实话如果谢长乐是女人的话,其实就谢长乐的眉眼五官来说,也并不觉得突兀,只是稍微英气一点。没错,就像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一样。 女人进了客栈似乎在找谁,没多久视线就跟既未央对在一起。既未央心理喀噔一下,不会吧……既未央脑海中重播着刚才听到的传闻。 传言,当今皇后派了最要好的姐妹淘与咱们当今的小王爷一同去剿匪……后续既未央没仔细听,总而言之重点就在于谢长乐从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副将变成了皇后最要好的姐妹淘。 而现在那个谢长乐还真的变了女装,特地穿出来市集上蹓达! 谢长乐坐到既未央对面的时候,脸色一点都没变,如同以前一样自然,反倒是既未央呃呃啊啊的说不出话来。 「你这边放了什么?」最后既未央指着谢长乐胸口的两团凸起,傻兮兮的问。 谢长乐居然还当着众人面前脸红给他看,既未央瞬间觉得五雷轰顶、风卷残叶……「之前缠起来了。」 既未央听到那虽然有些中性略低的嗓音,但是他知道原本谢长乐的声音更加富有磁性和坚毅,这个带着娇羞又柔软的语气是怎样?既未央开始猜想其实自己是在作梦吧? 但下一瞬间既未央看到谢长乐眼中闪过的戏谑就知道,去他的一切都是真的! 好吧,如今客栈里头眼线众多,既未央只能继续演戏演下去。「你还真的是女的啊?」 「难道小王爷更喜欢男人吗?」谢长乐假温驯伪软和的问。 既未央抖了抖身子,他更不能接受谢长乐变成女人的模样。而这句话即使既未央没说,但是谢长乐早就一身火眼金睛的本领,看出既未央的想法,于是稍稍恢复了一点平常的样子。 「我开玩笑的。」谢长乐拉了杯子给自己倒茶。 既未央点头,但是刺激太强烈,雷击错愕尚未结束,整个人还有些傻呼呼的。「你什么时候换这身的?」 「回城之前就收到慕朝的信。」谢长乐淡淡的扬着嘴角,眯着眼睛很享受的喝着茶。 「所以说这件事情预谋已久?」 「应该说是吧……当初军营桌上那堆信件里头不是有给你看过一封吗?」 想起那封被自己当成玩笑看待的信件,既未央觉得好像很多事情都不在他自己的控制范围内,无奈的看着谢长乐把茶喝完后拎着他回王府去了。 王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事实上婚礼既未央并不需要去管,司礼机关会帮他办得好好的,但是看着谢长乐穿着女装……好吧,事实上只是穿的稍微中性一点,然后胸前加了两个球,又用缩骨功把原本比他还高的身形挤压成小鸟依人的模样,既未央就觉得鸡皮疙瘩满身乱跑。 于是谢长乐在既未央哀求的目光下恢复堂堂男儿身的装扮,只是依旧温柔软绵的声音不能改掉,所以最近的既未央听到谢长乐叫唤自己的时候,身体都会先颤一颤,才回头,就像现在…… 「未央。」 「……什么事?」无法克制自己的身体反应,既未央无奈的回头,看着谢长乐笑着走过来。 「我们谈谈。」 谢长乐拉着最近一直躲避自己的既未央关进某间房里头,确认四周围没有人监听的状态下恢复原本的声音。「好了,别抖了。」 「欸……啊,你恢复声音了。」既未央呼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我真受过你那个声音了,好恶心。」 谢长乐弯着嘴角没回答既未央,但是从他有些微微僵硬的嘴角可以看出他不悦的情绪,只是既未央没心情去仔细看。「不说这个了,这几天你躲的厉害,我要说的事情很严肃。」 「什么什么?」既未央揉揉自己的肩膀,抬头看着谢长乐,好吧这次他真的觉得很严重。 「你当初怎么答应指婚的,这是皇上的指婚不是轻易解除就可以的,你明白不?」谢长乐皱着眉头,看起来的确非常严肃。「将来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子,难不成真的让人家委屈做小的?」 「呃……说这样其实你比我更糟吧……啊,对不起,我忘记你……将来不可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对不起。」终于思考到事情的严重性,既未央皱起眉头。 谢长乐抿抿嘴。「放心好了,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说这什么话啊,你们紫荆门之前不是拚命的给你相亲吗?」 「是没错,但是你愿意当我的挡箭牌吗?」谢长乐眉头依旧川字紧蹙。「我不介意伪装女人嫁给你,但是要知道将来你喜欢的人就会受到委屈,你知道吗?」 「老实说……我现在想不到那么远的事情,谢长乐你在意什么?」既未央觉得谢长乐有些反常,也严肃的问。 谢长乐呵呵两声,摇了摇头。「你不像飞白他们一样,你喜欢女人,如果你喜欢的女人是身分地位相当的人,续弦跟侧妃是不可能的位置你知道吗?即使对方知道一切的真相,也不可能会轻易点头同意下嫁,你想不明白?」 「你怎么那么了解女人啊?」 「因为慕朝就是这样。」谢长乐平静的说。「你看后宫有其他人吗?当初慕朝花费多少心思清掉整座后宫,登上后位又花费多少时间把选秀彻底拔除,你觉得女人的忌妒心是什么?」 阴恻恻的声音让既未央想起当初后宫的争斗,摇了摇头。「现在事情已经进行到这步了,也不可能喊停吧!那谢长乐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这次的婚礼是权宜之计吗?」谢长乐慢吞吞的坐了下来,慢吞吞的说道。「为时三年,我跟慕朝说了,三年后还我自由。」 「所以?」既未央眨眨眼睛,对三年不是很在意,好像是一个很遥远的未来。 谢长乐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眼神无波。「三年是约定,到时候将会真相大白,所以如果真的有喜欢的女子,你不用在意我,只是得等三年后迎娶,你自己到时候记得跟对方说清楚。」 「那、那你呢?」既未央觉得此时此刻的谢长乐有些怪异,小心翼翼的问。 谢长乐弯着嘴角眯着眼睛,感觉在笑,可既未央觉得这时候的谢长乐绝对不是在笑,至于是什么心情既未央看不出来。「我说了,那时候我就自由了……」 「这时什么意思啊,总之你能接受的就是三年对吧?」既未央摆手。「既然你都跟皇嫂谈好了,就这样吧。」 谢长乐点点头。「你不喜欢我扮女装我也会跟慕朝说,除了婚礼那天我得缩骨之外,其他时间我都做男装打扮就行了。」 「那真是太好了。」既未央点头。 谢长乐扯扯嘴角,然后起身离开。「接下来就等一切过去……」 「嗯?长乐,你说什么?」既未央开心的跳起来,没仔细听谢长乐说话。 「没什么。」 谢长乐笑了笑,转身离开,既未央被留在原地,莫名奇妙的抓了抓头发。 19. 谢长乐离开既未央后,一个人离开街道,朝着偏僻的郊区跑去,黑影理所当然被甩开了,即便谢长乐的轻功不是最好的,但是速度也不慢,黑影被甩开后,立马回到皇城去报告情况了。 谢长乐当然知道黑影会有所行动,只是现在他暂时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三年后,也许他就不在了……他呵呵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心跳,感觉得到心脏的力度,依旧好好的跳动着。 反覆告诉自己不要太靠近既未央的结果,却是忍不住关注对方,下场是什么早就一清二楚。对待既未央就像自己养的小孩子一样,慢慢的成长,然后现在呢?被对方无心的言语刺伤,什么时候谢长乐还会受伤了? 谢长乐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肯定会摔的很惨,却不管怎样做都无法避免这个糟糕的结局,让人很无力啊。 奔跑之间来到京城旁的山顶,小山不高但是能看到京城全貌,望着城中繁华,谢长乐只觉得疲累。 甩甩头,外热内冷的谢长乐也会如此慌乱,不平静被掩盖在温和的面具下此刻只剩下面无表情的模样,眼中闪烁着的火光,最后归于灰烬。 谢长乐对着自己说,就这样吧。 接下来一段时间,既未央都没有再见到谢长乐,既未央没有多想什么,反正按照礼俗谢长乐跟他也不能见面。所以既未央继续忙碌的在他的事业上,跟一群老兵逛青楼喝花酒,或者处理一些既未凡扔给他的小事情。 时间在既未央悠闲的日子中渡过,即便是婚礼当天他都有些不适应,完全没有感觉自己真的成亲的模样。 没有人胆敢真的把他灌醉,所以他再次进入洞房的时候很清醒,谢长乐端坐在喜床上头,缩小的身型看起来很柔弱……要是被谢长乐知道他用这个词汇形容他的扮相,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既未央勾起嘴笑,把一干侍女打发出去后,才掀开谢长乐的头盖。 上过妆容的谢长乐垂着眼帘,鼻息稳定,既未央不确定谢长乐是不是睡着了,于是出声叫了他一声。 谢长乐慢慢的抬起脸睁开眼睛看着既未央,眼神清明,看样子刚才谢长乐肯定在冥想打坐之类的,总而言之肯定不是在睡觉。「很无聊?」 谢长乐点头,从喜床上下来,顺手把头顶上的明珠彩冠取下,揉了揉脖子。 「很累吗?」既未央跟着谢长乐身后转,看到谢长乐慢慢的解开衣扣时,睁着眼睛好奇的偷看。 谢长乐从来不知道婚礼这么累,比他打仗三天三夜没阖眼还累。从一个月前开始他就被喜婆炮轰,然后一堆莫名奇妙的要求由慕朝亲自下令,还安排人手盯着他把一双枕头绣出图案来。天知道一个月前他只知道缝缝补补,拿绣针绣图案又不是吃饱撑着,但事实证明原来人的潜能无限大……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性教育书刊轰炸,宫里头的嬷嬷太可怕,他边看边睡还硬是被戳醒,然后被指导一堆他根本用不上的姿势,慕朝根本是故意折腾他,可他还是只能受着……他该庆幸自己无比坚强的韧性吗? 最后的最后,婚礼前三天,他被严令禁止吃任何重口味的东西,这倒是还好,反正他也没有特别爱吃,但是一天只能吃那一点喂猫的东西,而且一天比一天少,今天从早到晚他也没进过一滴水一粒米。 脱完外衣,解开两层礼服,中衣是谢长乐原本身型的尺寸,过长的地方被反折起来,既未央看见了他一直想看见的真相——谢长乐的胸前吊着两个水袋似的东西。 谢长乐注意到既未央的眼神,他将那两颗水球放进既未央手里,然后转身洗脸。 就在既未央傻眼的时候,谢长乐的身体传来骨头摩擦的响声,抬头就看见谢长乐恢复原本的身长。 「累死了。」谢长乐活动了一下身体,转头看了眼既未央。「赶快弄完,我想早点睡。」 「喔,好。」既未央愣着放下手中的两颗水球,掌心中还感觉得到那水球传来谢长乐的体温,他不禁想起那两颗水球原本充当的角色,觉得手掌微微发烫,脸也热了起来。 谢长乐转出屏风后,就看到既未央握着合卺杯,满脸通红。「他们灌了你多少酒啊,要不要让人准备醒酒汤或蜂蜜水?」 「不、不用。」既未央摇头,迅速的添杯,手一抬喝干了杯中酒水。 谢长乐看了既未央一眼,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也干脆的喝干了一杯。直到既未央又添了一杯打算仰头喝掉时,谢长乐才抓住既未央的手。「等等。」 「啊?」 谢长乐就着既未央的手啜了一口杯里头的酒,才把杯子移到既未央嘴边。「好了,你喝吧。」 既未央轰的一声觉得脑子一阵空白,乖乖的喝下半杯酒,脸却更红了。之前跟那些女伶风花雪月不是没这样做过,只是对方是谢长乐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有些怪异,不是没吃过谢长乐的口水,而是……他想起这个合卺仪式原本的意思,「表示男俯女仰、阴阳和谐」。 既未央不是生嫩没开过荤,只是对象是谢长乐……好吧,他承认因为是谢长乐所以他害羞了!可这个害羞是怎么回事,他既莫名奇妙又觉得心跳加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如何了。 谢长乐很累,没察觉既未央怪异的模样,抬起筷子没什么食欲的吃了一眼该吃的生饺、枣子跟花生,然后揉了揉肩膀。 「我先睡了。」谢长乐放下筷子,走到床边收拾床铺,床上铺满的一堆果仁全被他收起来放到一边去。 既未央哦了一声,也转去屏风后头磨磨蹭蹭的脱掉喜服,把沾了一身酒气的衣服给换下来。 等他出来扭扭捏捏的爬上床时,谢长乐早就在内侧睡的很熟了。只有既未央自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搞的,后来也迷迷糊糊睡去。 那天之后,王府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女主人,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改变。既未央依旧风花雪月,王妃老是找不到人。 谢长乐在婚礼之后变得很忙碌,这些忙碌完全是因为某人偷懒的缘故,而其他兄弟们表示家里没人不行,更何况他们本来就负担起了其他分堂的主要事务。原本在紫荆门就是帮慕朝打理做接应的谢长乐,成婚以后住在京城不用回紫荆门,几乎等于紫荆门总部搬进京城了一样,慕朝也非常干脆的把事情扔给谢长乐,然后开心的去后宫玩乐了。 所以当既未央心血来潮的在一个月之后问起「王妃人在哪里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感觉到府中众多奴仆鄙视的目光…… 既未央还在奇怪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罪大恶极之事时,谢长乐终于把事情处理完一段落,踏出宫门回到王府。 虽然头一天住在王府就被慕朝叫进宫里头,但事实上一个月来他一直也有在处理王府的事务,只是让人往返送信处理,他还是认得站在一群人之中的王府总管。 「这是怎么回事,陆伯?」谢长乐站在既未央身边,眼睛扫了一圈。 被唤作陆伯的王府总管尴尬的笑了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王爷问了好几个下人都不知道王妃的去向,所以动怒把人集合起来罢了。」 谢长乐皱眉转头看向既未央。 既未央从谢长乐回来以后就一直盯着谢长乐看,他不记得谢长乐之前穿什么出门的,但可以肯定这套衣服是前几天他送进宫里头给皇嫂的那匹布做的,这才几天他就穿着这身。「你在宫里头?」 「慕朝找我有事。」谢长乐点了下头,好几天没睡好的他其实很累,只是撑着陪既未央说话。「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他们不告诉你我去哪里?」 「我问了他们,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既未央点头,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谢长乐也是王府的主人,还是名义上的女主人,的确有资格过问。 谢长乐大概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扯着笑容对着陆伯说。「我知道了,陆伯这些下人还是要好好敲打敲打,王爷问话还是要答的,小小惩处一下,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 「不如今日的晚饭扣下如何?」陆伯马上就知道谢长乐在帮大家,于是马上点头。 散了下人后,谢长乐跟既未央一起走在回厢房的路上,谢长乐还能闻得到既未央身上胭脂粉香和酒的味道。他只是淡淡的皱着眉头,忍住胃里头翻滚恶心的感觉,顺便跟既未央说。 「下人们这样做是不对,但是你这样大发雷霆也太过幼稚。」 「知道了。」既未央撇撇嘴。「对了,这几天你有没有空,我们一起下江南去玩几天好不?」 谢长乐看着既未央满脸兴奋的神情,脑中仔细回想最近江南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接着脸色有些铁青。「你想去看赛花魁?」 既未央没看出谢长乐难看的脸色,像个遇到新奇事物的孩子一样。「我从来没去看过,有点好奇,长乐你去过?」 谢长乐没回话,既未央兴奋的拉着谢长乐继续说。「你怎么一猜就知道我是要去看那个的?谢长乐你一定去过对吧?」 谢长乐伸手揉起自己的眉间。「最近江南没有什么大事,按你的性子肯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说起来也大概只有这件事情能让你好奇。」 谢长乐平淡的说着,最后有些疑惑的眯起眼睛。「你想去就去做什么还要找我?最近皇上那里难道有什么吩咐吗?」 「呃……也没什么,只是要我安分点。」既未央这一个月来几乎跟之前的酒肉朋友多少见了几次面,免不了跑去勾栏院听戏或去花楼喝个酒,没想到被其他人听到消息后就有些闲言闲语冒了出来。 既未凡下朝后苦口婆心的要自己收敛点,虽然是假成亲但是谢长乐还是名义上的妻子,要给他留点脸面。既未央后知后觉猜到自己做了不太好的事情,但是谢长乐的样子好似也不在乎他就忘的一干二净,想到花魁比赛如果他也愿意陪着自己去,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说闲话,至少皇兄那里还能过得去,告假上面也容易通过。 谢长乐看既未央吞吞吐吐的模样,能猜出八九不离十,在配合刚才下人尴尬的神色,也能拼凑出事实的真相了。 心头上的感受,谢长乐习惯性的忽略了,不知道是痛还是伤。既未央兴奋的说着却发现谢长乐的沉默,也跟着慢慢冷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说?」谢长乐推开房门,转头看了眼停下叨念的既未央,温和如故。 既未央大概想起谢长乐一个月的时间忙的不见人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虚。「那个……你是不是没空?」 「嗯?」有些意外既未央还会注意到这个细节,谢长乐的淡笑里头添了一些无奈和宠溺。「今天以后应该是有空了,不过……」 既未央听到谢长乐这样说,知道有戏,眼睛睁大提高耳朵的注意力。「不过什么?」 「没什么,如果你是要去看赛花魁的节目,可能得先下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谢长乐再次忽视自己心里的期待,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藏着希冀,只会更受伤。 既未央愣了一下,开始犹豫。「呃……我等你的话会赶不上节目吗?」 「是的。」谢长乐点头,一边换着身上的长衫一边注意既未央的表情。 既未央犹豫了半天后,才点头说。「好吧那我先偷偷的下去,到时候你再下来,表面上就像我们两个一起下去了。」 谢长乐心里头苦笑,既未央把聪明都用在奇怪的地方了。不过至少他现在进步到会考虑到他的「名声」问题。 「我明天进宫跟皇上说一声,黑影到时候会陪你下去。」谢长乐换了一身家常服,疲累的坐在床边。「我累了,先歇会。你有事可以去办没关系。」 既未央尴尬的点头。谢长乐不是讽刺他无所事事,所谓的有事也只是陪同那群公子哥出去花天酒地,但是他就是有些心虚。对比谢长乐累的一个月没回来睡,他反而清闲到天天睡花街。 既未央有些愧疚的看着谢长乐,一个月让谢长乐好像憔悴了许多,眉间紧皱着,温润的面容好像苍老了一些。 偷偷伸手抚平谢长乐紧皱的眉头,既未央悄悄的走出去,小心的关紧房门。对着守在门外的小喜吩咐准备些补品。 小喜离去后,既未央才转进那间很少进去的书房,抽出几份不甚重要的奏摺,既未央将堆积的公务慢慢批阅。 谢长乐这一觉睡到月上中天,既未央刚刚批阅完奏摺,回到房间就看到刚醒来的谢长乐依旧疲累的模样。 「怎么这么累?」既未央不解的看着谢长乐。 之前行军恐怕比在宫里头坐着还累,但谢长乐没有异样,才一个月谢长乐却比打仗的时候还疲累万分,既未央担忧的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慢慢的调息后,才彻底从床上起身。「没什么。」 既未央觉得谢长乐没说实话,但也不好问什么,他已经很习惯谢长乐时不时有答案四两拨千金的用没什么打发自己了。于是既未央只是转头让小喜把东西送上来,放在桌上。 桌上的汤发出阵阵的香气和中药味,谢长乐挑眉看着既未央。 既未央将汤推到谢长乐面前。「喝吧。」 谢长乐笑着喝了一口。「谢谢。」 「不会。」既未央抓抓头发,脑子又转到其他有趣的事情上面。「皇嫂让你忙什么?一个月都没回来?」 谢长乐用汤杓拨弄着汤里头的药材,眯眼笑着看既未央。「只不过是魔教后续的调查和善后罢了。」 谢长乐隐去了眼中闪过的无奈。事实上这次他也是要下去江南的,毕竟谁也没想到江南那里的脂粉事业还有北国的触手。 只是无奈的是,还在他犹豫要不要让既未央跟着去的时候,既未央就表示自己要去,此行分开前往或许会安全一些,谢长乐心里头再次叹息。 「嗯?这样啊……」既未央不好意思问太多,虽然魔教就是北国的势力,但是总部被破后他就没继续接手这部份的事情,事实上他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尴尬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天晚了,你洗簌完想睡就睡吧。」谢长乐把汤喝完,放下手中的汤杓说道。 既未央抬头,看着谢长乐又起身去换衣服。「你又要出去?」 「嗯,你睡吧。」 「这么晚了又要上哪去?」既未央皱眉。 谢长乐换了一身黑色紧身衣,看样子就是打算偷偷出去的夜行装扮。「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睡吧。」 「你才睡一个下午而已……在宫里头一定没有休息好,不能明天早上去吗?」既未央担心的看着谢长乐苍白的脸,友好的关心。 谢长乐温和的笑着,但是坚定的拒绝既未央。「我习惯了,没事。处理完才能跟你去江南。」 谢长乐提到江南后,既未央只能默默的闭嘴目送谢长乐推窗跳出去。 不过谢长乐似乎不喜欢自己关心他?难道自己做错了吗?既未央对自己和谢长乐之间的关系处理上,总是抓不到正确的衡量点。 叹了口气,也只能无奈的趴到床上去。 20. 既未央抵达江南杭州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兴奋,之前曾经来过的风景依旧,只是当初陪着自己的人早就不在。 感伤起来的既未央,无奈的看着杨柳垂条被风扬起的模样,想着京城里头被他逃避着的那些后续和细节,难得的在房里窝着没有出门去。 黑影在暗处观察着既未央,记录着一切门主要的细节,虽然他猜测出门主的打算,只是小小一名暗卫并不能违背门主的命令。 除了他们这些暗卫,还有更忠实的工具可以使用。 这些都只是题外话,既未央的内心想着京城林家兄妹的审判最后结果不知道如何了,最后林疏秋貌似是跟谢长乐做了交易,至于是何时何地,这些都已经不重要。只是做了交易以后的林疏秋,并不可能真的逃离曾经帮助林清叛国的举动。更何况那赤裸裸的刺杀被记录在案上。 既未央不知道自己又在搞什么,对林疏秋他说真的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只是多年来的相处让他稍微关注她多了些。 既未央很确定自己对林疏秋并没有任何感觉了,只是看到眼前的景色,想起了她……可真正挂念的人,却是谢长乐。 既未央皱起眉头,不知道谢长乐处理的怎样,那天晚上出去以后,到隔天中午都没再看到他的身影,而他竟然也都把事情安排妥贴,中午时分黑影就冒出来说可以出发了。 既未央犹豫的拖延了一下时间,最终还是因为晚上不好赶路的理由被黑影赶上车。唔,当时没觉得,只是怎么连一个小小暗卫都可以对他发号施令了呢?既未央再次皱了下眉头。 都是谢长乐的错!既未央的脸迅速的变化表情,黑影已经很习惯既未央私底下这样诡异的脸了,离开房间,黑影就收到了谢长乐的传讯,终于堂主要来了。这几天他真的受够了既未央,堂主来了以后起码报告上面就不会只有既未央吃饭东嫌西嫌的挑剔内容,也不会有既未央晚上跟青楼女子喝酒时乱七八糟的风流言语,就算堂主再怎么寡言少行,有既未央在都会有点不一样的结果。最根本的是——堂主现在是王妃了,再怎样既未央也不会有太夸张的放浪举动了吧?对吧? 黑影默默的祈祷谢长乐赶快出现。 可惜的是,黑影收到信后的三天,赛花魁节目开始了,谢长乐的人影依旧没有看到。黑影绝望的看着既未央跟着一群酒色过度的男子品头论足的看着今天上台表演的花魁候选,忠实的隐在暗处纪录并且注意着既未央的安全。 只是黑影只能保证既未央的安全,却不能保证喝醉酒的既未央不去主动惹事。 不过既未央真的不是故意惹事,他只是喝的多了点,又突然觉得很空虚寂寞的跑到河边散步,谁知道这样也能出事情? 站在河边吹风的既未央看着跑过来的假公子和小厮,就知道事情大概不会太妙,果然假公子两人后面跟着一群混混,一脸猥亵的看着躲到自己身后的假公子和小厮。 「兄台,请救救我们。」假公子害怕的藏在既未央身后,看起来的确很惹人爱怜,只是这时候既未央担忧的是自己根本没办法应付这么多混混啊! 谁说会带兵的小王爷武功一定好的?是啦,他偷懒没学好,他最好的就只有轻功,但是临阵脱逃撇下这两个姑娘也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叫黑影出来?恐怕不太好,毕竟黑影虽然会按照吩咐跳出来解决这一堆乌合之众,但问题是这两个姑娘的身分不好说,暗卫的存在是不可以随意透露的。既未央面无表情,但内心煎熬的想着。 这时候谢长乐在的话多好啊,起码这些人连靠近都不可能,谢长乐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这些人撂倒了。 既未央感叹的吐了口气,看起来却像极了悲天悯人的善良公子,黑影抖了抖,觉得这个画面这个气质太欺骗人了。 既未央的气质的确很骗人,一干乌合之众的流氓混混们一时间也不敢轻易上来。 「小子,你最好别插手这件事情,把那两个人交出来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们明知道这两个不是一般人吧……」既未央眯起眼睛。「就不怕这两个人的家人报官?」 「哈哈哈,说到报官我还真不怕。」带头的哈哈大笑,既未央仔细一看对方的衣裳确实质料不错。「我舅舅是知府,我还怕人报官?小子你太天真了。」 「呵呵,这位仁兄也不一般的大胆就是。」既未央望了下天,心里默念祈祷着快点有人经过这里吧,起码自己的那些小厮跟班也赶快出来找一下不见的自己吧。 「小子你少说废话了,快让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带头的不耐烦的说。 既未央还在想办法拖延时间的时候,一道白影飘了过来停在柳稍上头,既未央定睛一看,那不是谢长乐还会是谁? 谢长乐赶路累的要死,到了客栈后马上换了一身白衣准备去找既未央,却在河边半路上看到一群人对峙,接着黑影的传音就把事情一清二楚的交代干净了。 无奈的停在柳稍上头,谢长乐面无表情的看着既未央立刻发现自己,两只眼睛崇拜又感激,用着看到救星的眼神看着自己。啧,谢长乐不是滋味的掉转视线,看向那群纨裤子弟的流氓混混。 舅爷是杭州知府的,大概是柳家一族的独子柳白吧。 大概是发现对面三个人都有些痴醉的看着后上方的东西,柳白皱着眉回头去看,果然看见了一身白衣飘飘站在柳稍上头的人,月下清冷的模样,看得出来气质出众,身材姣好。 谢长乐发现诡异的灼热视线,发现源头是那个柳白,愣了一下,才想起因为从王府出门自己恰好作女装上路,还没空把易容换下,虽然这身行头不男不女的,但柳白就是好这口…… 谢长乐内心嫌恶的扭开头,看向既未央。 「长乐——」既未央笑容僵硬的看着柳白花痴的模样,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不由得一阵不爽。「你来了。」 「嗯。」谢长乐略带磁性的声音,有种中性的味道。「你没事不回客栈跑来河边做什么?」 「想你嘛。」这是大实话,只是谢长乐不当一回事。 「招惹的这几个垃圾自己解决。」谢长乐随意的将手搭在背后,迎着风眯起眼睛。 既未央脸垮了下来。「长乐这样可以吗?身分会暴露的。」 「有什么不行,反正上头都知道了。」谢长乐撇撇嘴。「快点,别拖拖拉拉的,垃圾还花时间跟他们周旋。」 既未央叹了口气,准备掏令牌的时候,歪着头看谢长乐。「长乐啊……我还是想看你教训他们。」 谢长乐看着既未央半是撒娇的眼神,抬手一挥,一把柳叶如同飞刃射向混混。柳白贪恋看着谢长乐,瞬间被这一手吓到,躲也躲不了,被谢长乐射出的柳叶划了两道口子。 柳白怒目瞪着既未央。「你们给我走着瞧,小娘子就等着进我府里吧!」说玩带着人跑走。 谢长乐飘然下了柳稍头,两个姑娘崇拜的看着眼前似是少年,又带着一点假公子装扮感觉的少女,好感的凑上前来。 「多谢少侠相救。」假公子红着脸,吞吞吐吐后还是做了这个称呼。「不知少侠怎么称呼?」 「不用少侠来少侠去的,叫我长乐就行了。你们两个也真大胆子,穿的比我还假模假样的就跑出来了,赛花魁的日子到处走,难怪被那群垃圾缠上。」谢长乐站在既未央身边,口气不甚友善的说话。 没料到对方这样直接的责骂,假公子愣了愣。倒是旁边的小厮看不过去,跳出来说话。「你算哪根葱,就算你救了我家小姐,也没资格在这里教训我们!」 谢长乐没回这个假小厮的话,只是转头看着既未央。「回去歇着吧。」 知道谢长乐肯定赶路很累的既未央立刻点头,他也觉得这两个人是脑子坏了才在赛花魁的时候跑出来遛达,这样找死的行为的确很蠢,更别说纠缠着谢长乐,谢长乐赶路过来一定很累,被这样一纠缠,更是浪费休息的时间。「娘子我们赶快回去吧,你身体不舒服又吹了这么久的风……」 谢长乐一瞬间被既未央这样说话给打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只好给他一个眼神,然后接着跟着演戏。 看着既未央和谢长乐两个人恩爱的搭在一起,假公子抿了抿嘴。「两位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爹是白朴。」 既未央和谢长乐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白朴是谁,白朴就是曾经的帝师,自请回乡的那个大学士。 两个人心里同时替这位白朴哀悼,怎么就生了一个脑子有洞的女儿呢? 「原来是白先生之女,失礼。」既未央揽着谢长乐的腰,恭敬的道。「当初在下也曾经受过白先生指导,如今遇上白姑娘也是一大机遇。长乐,我们送白姑娘回去吧。」 「好。」谢长乐温和的点头微笑,对于那个宣示的揽腰动作稍微眨了下眼睛,没反抗。 白栩栩还以为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只是因为那个温柔公子的京城口音试着拿出来恫赫对方,没想到这人还真的知道,心中一喜,便同意让公子带着自己回家去。 杭州说起来也是个不夜城,虽然夜晚并不属于良家妇女,但是在特殊节日里头还是不有少人走在路上,只是今天街上并没有多少良家妇女,大家都知道赛花魁的日子,还是少出门为妙,于是一路上走来都是一些成群结队勾搭青楼女子的公子哥儿们。 离了花街远一些,街上恢复人烟稀少的样子,内城里头只剩下更鼓敲打报更的声音。白家附近则是灯火通明,两三个人提着灯笼到处走,迎面遇上既未央一行人,有人认出假公子是白家小姐,急忙冲上来。 「小姐!太好了您没事就好。」一个家丁冲上来关心的检查白栩栩后,警惕的看着既未央和谢长乐,一边挥手让人回去报信。 谢长乐看了眼对方,停下脚步,扯了扯既未央。既未央会意,也停了脚步,朝那家丁点头。「既然白姑娘的家人来找,夜深不便上府打扰,今天未央就先回去了。」 「多谢这位公子相助。」家丁看来在府中权力不低,白栩栩想说话都被一眼给瞪没了,白栩栩恼恨的看着自家的下人,咬了咬唇不说话。 既未央摆了摆手。「在下在京城也受过白先生的教诲,路上遇见白姑娘也是举手之劳。」想了想转头对着长乐说。「长乐,有带着王府信物吗?」 谢长乐从袖摆中取出一封早就写好的拜帖。「知道你一定会去拜访先生,拜帖已经给你备好了。」 「太好了。」既未央笑着,轻挑的亲了下现在比自己还矮了一个头的谢长乐,转手把拜帖递了出去。「学生明日上门拜见老师,这是拜帖,请兄台帮忙送上吧。」 谢长乐被亲在脸颊,有些愣然,黑夜之中也没人看清他的表情。 家丁了悟的看着眼前的人,知道白朴在京城是当今天子帝师身分,能够被白朴指导过的人,又提到了王府,肯定是当今天下有名的小王爷,于是恭敬的接过拜帖,有礼的目送既未央和谢长乐离去。 白栩栩在谢长乐和既未央离去后,哀怨的瞪着家仆。「郝仁!」 「小姐,对方是当今圣上之弟——睿王爷,就算您想高攀也来不及,一个多月之前小王爷才刚成亲。」被唤作郝仁的下人冷冷的说道。「另外,在赛花魁之日出门的事情,老爷非常生气,您现在恼怒没把人带回府上勾搭,不如担心回去后老爷会怎么惩罚您吧。」 白栩栩被郝仁一口一个您字给气的不清,即使对方语气恭谨、态度谦和,也无法抹灭他话语里头的嘲讽。从小到大白栩栩就觉得郝仁这个总管之子的名字取得一点也不贴切! 什么郝仁,分明就是个伪君子! 但是郝仁说的又是实话,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日子跑出来肯定是会被骂的,但是明明就安排好了一切,怎么会被爹爹给发现的呢?肯定又是郝仁手下的眼线告的密。 白栩栩咬牙切齿的瞪了郝仁一路,回到家门口才惊觉糟糕。因为自己的爹亲大人白朴已经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瞪着自己。 郝仁默默的站到一边去,白栩栩瞬间就失去了郝仁遮挡,白朴充满怒气的气压铺面而来,白栩栩流着冷汗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白朴。 「……爹……」白栩栩怯怯的小声唤。 白朴眯着眼睛扫视白栩栩身上的衣着,被那些混混堵截的时候,白栩栩就立刻逃窜,遇上了既未央,除了有些凌乱外,并没有外露任何一处。 郝仁在白朴瞪完白栩栩后,递上拜帖,并详细的说明了是既未央救了白栩栩,白朴听到是既未央的时候,稍稍有些错愕,随后点了点头,将拜帖收下。 「栩栩,回房去。」白朴转头朝白栩栩说道。「禁足到你出嫁为止。」 原本以为就这样揭过的白栩栩本来眼睛一亮的表情瞬间变成苦瓜脸,痛苦的看着白朴。「爹……」 「你想禁足之外多加上绣品训练的惩罚吗?」白朴冷冷的盯着白栩栩,对方立刻没了声音。白朴对着下人摆手。「把小姐带回去,除了庭院,不准她出二门一步。」 下人们没人敢反驳白朴的话,立刻拉着白栩栩回房间去了。 21. 既未央坐在大厅里头,看起来跟以往没有差别,只是谢长乐还是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三不五时就把视线移过来看着他。他搞不懂既未央在想什么,如果他知道既未央是在意着昨天晚上谢长乐不想听任何花魁的事情,谢长乐不知道做何感想? 没错,既未央昨天晚上回客栈的时候,说了一路上赛花魁的事情,品评各个名妓上台的风情如何如何的,谢长乐厌烦听这些无聊的事情,没有营养,也让他心情低落。只是既未央不知道谢长乐心情如何,只是想分享一些他觉得有趣的事情,可惜谢长乐身累了、心累了,于是甩脸不理会既未央,最后就是既未央纠结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一直偷看着谢长乐,一整晚睡不好,早上起来还在偷看,出门到了白府依旧如此。 白朴出来见既未央的时候,有些意外既未央一直偷看身边的人,于是停了续旧的话题,转而谈到谢长乐身上。 「光顾着叙旧,小王爷身边这位是……?」事实上白朴大概能猜出对方是谁,只是有些不确定。离了京,还是有不少学生会向他提到一些精成的事情,上个月前的大婚,他是知道的,但是谢长乐到底是男是女,白朴却抓不准了,不得不说谢长乐的装扮很到位。 既未央愣了一下,随即知道自己的走神太厉害,白朴才把话题给转了。「长乐是我的王妃。」 「原来是小王妃。」白朴点头道。 既未央和谢长乐同时被小王妃三个字打击到,毕竟一个堂堂七尺以上年近三十的男子,被称呼作小王妃,还是满受伤的事情。 谢长乐马上回到状态之中,温和的对着白朴微笑。 「我听过不少王妃的事情,江湖上颇有侠名啊。」白朴笑眯了眼睛,试探的问,事实上却是肯定的句子。 谢长乐和既未央在一问一答中结束跟白朴的交谈,事实上既未央自己也快受不了白朴,毕竟当初白朴教导很是严厉,所以这次的谈话里头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白朴在跟既未央讨论一些朝廷的事情,既未央头很痛,太少接触这些事儿,然后就被白朴叨念了一上午,直到饭点才被放过。 白栩栩蹲在屏风后面跟着听了一上午,要吃饭了就开始蹭着自家老爹说也要上饭桌,白朴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心思那还作什么亲爹? 「栩栩你看上谁了?小王爷身分权贵,又身处京城势力中心,一个不好就会翻覆。」白朴的声音带着厉声,盯着眼前的白栩栩。 白栩栩红了下脸后,甩头说。「谁看上那个王爷了,我、我是……」 「你看上谢长乐?」白朴皱起眉头,觉得要是白栩栩看上的是个王爷还好办,可谢长乐…… 「爹你不是说过这个小王妃是男是女还不清楚吗?」白栩栩拉着白朴的袖子说。「昨天他就站在柳稍上头,随手一挥救了我,比那个没用的小王爷好多了。」 「你!」听到白栩栩如此不恭敬的说话,白朴险些气死。「别乱说话!算了,就让你上桌吧,只是谢长乐你也别想了,如果真的是女的就算了,是男的你也嫁不成!」 「为什么啊……爹,你没说清楚啊,爹!」 白朴说完话就转身走人。白栩栩没拉住人只好追上前去一边喊着。 白朴想起谢长乐的那些事迹,眉头越锁越紧,恐怕这个谢长乐还真的是个男儿身。若真如此,那么就算将来小王爷跟谢长乐过不下去,谢长乐注定是要以死离开王府,但真的能全身而退的又有几人? 顺着思路,白朴越想越无奈,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只是一般的崇拜罢了,别真是死心眼儿的追上去,下场恐怕不怎么好。 而谢长乐的耳朵灵敏,早就听到白朴跟白栩栩隔着几扇门的声音,原本只是担心白栩栩和白朴是有其他心思的,却没想到白栩栩的心思在自己身上,谢长乐因为知道对方不是想嫁给既未央而松了口气。 毕竟对象若是白栩栩,家世身分都好,他的三年之约恐怕也继续不下去,一个月就到头了。 放开心思的谢长乐,又觉得自己太过担忧这些,放松肌肉后抬起头就看到既未央好奇的看着他。 「做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既未央终于问出了口,很担忧的看着谢长乐。「你从昨天就不对劲……」 「回去跟你说。」听到白朴走到门口的脚步声,谢长乐弯着嘴角眨眨眼睛。 既未央看着谢长乐恢复的差不多,也就不再追问,点头跟着笑了。「好。」 白朴一进门就看到既未央和谢长乐彼此言笑晏晏的模样,想起京城传闻王爷与王妃不合的流言,大概也是假的。 「先生。」既未央看到走进门来的白朴,马上就知道谢长乐不立刻说的原因,于是站起身来行礼。 「准备开饭吧。」白朴挥手让人上菜,转过头顺便问起了应该问的主题。「小王爷这次下江南可是有什么要事?」 既未央当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来嫖妓的,呵呵笑了两声。「不过是因为上月大婚后,长乐就被皇嫂拉回去做苦力,这回是告了假来玩儿的。」 「原来如此。」白朴摸着胡子,了解京城传闻的由来,也跟着笑了起来。 另一边白栩栩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谢长乐的碗里头。「昨天真的谢谢你了,不然我真的就被那几个混混给……」 谢长乐有些意外白栩栩给自己献殷勤,随后看着对方眼中闪着以往也曾经看到过的眼光,有些了然。昨天夜里以为白栩栩是对既未央有意思,却没想到白栩栩看上的人是自己。 谢长乐觉得自己真的闹了个乌龙,又觉得这个白栩栩很是奇怪,一般来说应该是对既未央有权有势的加心思。但是没多久,谢长乐就知道为什么白栩栩反而是对自己有兴趣了。 「对了,你那天站在柳稍上的功夫就是轻功吗?」白栩栩不肯叫王妃,她认定了谢长乐分明是个男儿身,也不管合不合适,明知对方是男人还要硬蹭,摆明了非常刻意的举止,惹的既未央眼睛也转了过来。 「不过是简单的攀附罢了。」的确如此,站在柳稍上根本没用到轻功,当然上去的时候有用啦。「白小姐对武林很好奇吗?」 「对啊,长乐你在江湖闯荡过,说些江湖上的有趣事情来听听吧,平常我在说书那里听到的肯定没有你详细。」白栩栩眼睛一亮,很靠近的手立刻抓住了谢长乐,摇晃着撒娇。 既未央不悦的瞪着白栩栩,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但还是出声把谢长乐拉了出来。「长乐,我想吃虾子。」 「好。」谢长乐抽出白诩诩握住的手,转身夹了几只虾开剥。 既未央满意的吃着谢长乐蘸好酱料送到嘴边的虾肉,满意的眯着眼睛,白栩栩看着既未央的表情,深深觉得这是挑衅。 于是一顿饭,吃的好像和乐融融,但事实上底下暗潮汹涌,谢长乐吃完这饭局,觉得有些累,既未央看出来后就马上回客栈去了。 白栩栩看着既未央揽着谢长乐的腰上了马车,一阵咬牙切齿,被白朴看见了,也只能叹息。 马车上,既未央盯着谢长乐。「谢长乐,那丫头喜欢你。」 「我知道。」 「你……你要知道和我约了三年,你……」既未央不想谢长乐离开,皱着眉头说。 「放心,我不喜欢小姑娘。」谢长乐呵呵笑了,心情说不上如何的轻松。 「那就好,那个白栩栩什么的,也配不上你。」既未央哼了声。「还累吗?」 「还好。」谢长乐揉揉太阳穴。「这次下江南,除了陪你看赛花魁外,还有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既未央皱眉,收起玩心。「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一个月前,收到紫荆门里头的消息,说是在江南发现魔教势力。」谢长乐沉吟了一下才慢慢说。「虽然那次成功剿了他们的老巢,但也只是把人逼离国土,退一步北国尚在,草原广阔,怕又是卷土重来。」 「……是打算报仇吗?那个诃丽。」既未央皱眉。 「不,听说是铁鲁身边带着的陆九渊。」谢长乐摇头,他也是有些不解。「说起来这陆九渊身世离奇。当年因为母亲与外族结合生下他,遭受欺凌后赶入草原,被铁鲁收在身边培养许久,但说起来铁鲁似乎有些防着这个陆九渊。」 「陆九渊……」 「我怕的是,陆九渊的心思不知道是怎样,总是挑拨两国关系?从资料来看,这个陆九渊一点都不简单。年纪小小的时候有懂得培养势力……如今江南大半的妓院都有他在背后的影子。」谢长乐叹了口气。 既未央愣了一下,这才知道有多危险,背后不禁一片湿冷。「所以这次来是为了探查吗?」 「对。」谢长乐倚在车壁上。「有发觉到陆九渊的属下跟皇朝中人勾结,如今就是打算慢慢把对方找出来,掐断联系的线,以防皇朝情报资源都被卖给了对方。」 「这个陆九渊……心思果真重啊。」 「你太不在意这些了。」谢长乐摇头,笑了笑。「江南也有各个势力的妓院,大家都知道许多秘密都在这里埋藏着呢。」 既未央呵呵干笑两声,有点心虚,毕竟谢长乐说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那么多,而谢长乐虽然也没有讽刺的意思,但是他真的心虚了。「这个……我其实也知道啦。」 「也不怪你。」谢长乐知道既未央在想什么,笑了。「陆九渊心性之深沉,紫荆门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什么?」既未央意外的看着谢长乐,伸手捂住谢长乐的嘴。「喂,你打算说完吗?这里可是……」 「放心,反正迟早要对上的。」谢长乐拉下既未央的手。 「紫荆门查过陆九渊的身世,原先只是以为他确实如资料上所写,是边疆女子与外族所生下,其母因生下外族血统的孩子遭到族人及村民唾弃,勉力将陆九渊抚养至四岁,终不堪重负逝世。陆九渊失怙后遭村民合力挤兑丢弃置城门外,逢铁鲁收养才得以长成。」谢长乐唏嘘的叹了口气。「查探至此,紫荆门就真的信了陆九渊只是报恩之故留在铁鲁身边作随,只是江南前几日动静颇大,重新探查才知道陆九渊正式下战书。」 「前阵子?」既未央皱眉,事实上他连发生何等大事都不知情。 「月前,陆九渊在江南屠辱几大门派,武林动荡。」谢长乐笑了笑,想起既未央非武林中人,朝廷不能直接动手插足武林事,既未央未曾留心注意。「先前不知是何人所作,近几日循着蛛丝马迹才找到陆九渊势力,只是查到的隔日,紫荆门就收到了一封信。」 「陆九渊?」 「是的。」谢长乐无奈的掏出一封纸笺。「陆九渊嘲讽紫荆门摸找速度太慢,挑衅意味浓厚。」 既未央摊开纸笺,白纸黑字的内容就写着一个慢字,落款果然是陆九渊。「有没有可能不是陆九渊?只是其他人或内奸?」 「内奸虽不敢保证紫荆门的忠诚如何,只是你怎么知道有这个疑虑呢?」 「你拿出的时候是纸笺的样子没错,只是这张纸分明折过纸鹤的样子,想必你们也想知道是谁送了这封信对吧?」既未央皱眉。「所以你……」 「呵。」赞赏的看了既未央一眼,谢长乐点头后摇头。「说实话,不是紫荆门自夸,要出内奸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不要以为真的不会有!」 「不是不会有,有也会立刻发现。」谢长乐淡淡的笑了。「紫荆门原本就不是一个只有人的地方。」 「……」既未央没有多说什么,他想起了紫荆门众多诡异行事的源头——紫荆门的靠山是传说中的苏家。「那这个纸鹤是怎么回事,不是只有你们高层才知道的手法吗?」 「陆九渊大概没想到这个手法只有高层才知道。」谢长乐笑了笑,摸着既未央递回的纸张。「这纸上头没有那个小小术法的痕迹,陆九渊的目的应该是想让紫荆门自乱阵脚,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方法只有几个人才知道。」 「可陆九渊为什么要对紫荆门下手?」既未央皱眉。「难道是因为紫荆门跟朝廷的关系太好?」 「你以为朝廷的大军为什么总是能轻易的得到重要的军情战报?」谢长乐叹了口气。「紫荆门就是为了朝廷而设立的,负责所有的情报,军机大事,先知道的一方能做的准备可多了,多了那些时间要输要赢,都操之在手。」 既未央突然觉得有些尴尬,照实说的话,当初既家作上皇位是因为苏家家主的命令,后来的皇帝还曾经一度对着苏家出手,苏家换了父皇上位后,才有了紫荆门…… 这段历史是父皇亲自对着自己和皇兄教授的,当初父皇戒之慎之的话语,既未央想着想着沉默了——既家不管怎样万人之上,切不可妄为,在皇权之上还有苏家。 那时的他不懂,之后也没在意这些,如今的事实告诉了他没有苏家,既氏皇朝不过就是个笑话。突然之间的,既未央有些理解自家皇爷爷当初会想对苏家不利的原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权不可侵犯,岂容苏家放肆? 只是……苏家在禅位之后一概不管事,把父皇推上皇位上后,也再无有人出现插手,如今的紫荆门不过是一个朝廷编外组织,跟苏家确实扯不上太大的关系,苏家没有人接手紫荆门。 既未央皱紧眉头,谢长乐默默的喝茶。「长乐……紫荆门已经知道陆九渊在江南的势力所在?」 「是的。」 「所以你也知道江南跟陆九渊接触的朝廷中人是谁了?」既未央转念一想,就知道谢长乐为什么会下江南,为什么会告诉他。 「没错。」谢长乐依旧那一张淡笑的脸,只是眼中浮现的情绪是担忧,担忧什么? 既未央苦笑。「不会是白先生吧?」 「不是。」谢长乐摸了摸既未央的头。「不是他,放心吧。当为帝师,白朴心性品德都是最上等之人。」 既未央松了一口气。「那是谁?」 「柳知府。」 「……」既未央一头雾水的看着谢长乐。 「那天调戏白小姐的柳白是柳知府的侄子。」谢长乐笑了,因着既未央一头雾水的样子,谢长乐还是担忧的叹了口气。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既未央想了下,随即有些了悟的看着谢长乐。「你觉得我会失望会生气?因为朝廷官员的背叛?」 既未央不在意的摇摇头。「跟紫荆门不同,帝王之术虽然我没学的如皇兄好,只是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个知府一开始就是皇兄留着的蛀虫。」 既未央这样说了以后,谢长乐点头就不再去细问下去。 「这次就是为了处理这条线,没有别条了?」既未央有些意外的说。「我以为还有很多人呢。」 「你以为叛国罪好领的?」谢长乐呵笑。「哪有希望自己国家叛国贼多一点,只要有一个都该死了。」 「这样好无聊嘛。」 「去休息吧,明天从那个柳白下手。」谢长乐揉着既未央的头发,决定结束话题。 既未央点着头,然后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躺在床上,想着想着最后睡了过去。 谢长乐默默的看着既未央,想起自己答应过的,勾起嘴角带着苦涩。「既未央,当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会有什么反应呢?」 22. 这夜揭过后江南势力,既未央对原先兴致勃勃的花魁赛也显得懒散许多,反倒是谢长乐问了他要不要去,既未央说了声无趣后,反而热衷起江南秀丽山水,要不是谢长乐还得进妓院确认情况,既未央说不定真的也抓着谢长乐往山里头跑水里头游去了。 而既未央在那夜之后也想不起当初忘了什么,谢长乐也不提起,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又恍若回到原先刚成亲的日子。 既未央这天从山上下来,才发觉自己又将事情抛给谢长乐做了许久,虽然的确这原本就是谢长乐下江南的目的,不管他在不在谢长乐总还是要处理,而他倒没多想什么让谢长乐自己去随意处理,只是当他回到客栈,看到白栩栩站在谢长乐身边的时候,既未央觉得非常不开心,难道这些日子他不在身边,谢长乐就抓着白栩栩一边谈情说爱一边处理事情吗? 既未央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两个人的互动,他以为自己极力隐藏,却忘了谢长乐肯定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 谢长乐扬起嘴角,对于应付白栩栩他已经习惯了,何况白朴大抵也猜测出了些什么,平常把白栩栩管着,今日白栩栩却是找了个空跑出来见他,半路上果然被柳白堵住,让谢长乐埋线的工作省了下来。 「真是谢谢你,我又被你救了一次。」白栩栩眼中流转倾慕,小心翼翼的讨好眼前人。「怎么今日没见到小王爷?」 谢长乐温和的笑着给白栩栩添茶,听到既未央脚步声后,他不动声色淡淡的说。「未央一向好动,近日迷上江南山水,这几日都上寺庙去观景去了。」 「哦,怎么不带你一起呢?」白栩栩刻意小心的问。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无法陪同他玩耍。」谢长乐理所当然的说。 「就算这样也不能丢下你不管吧……」白栩栩继续挑拨,说着既未央的不是,既未央知道白栩栩说的大多是事实,只是谢长乐不计较,他也容不得其他人这样编派自己。 「我回来了长乐。」既未央甩开烦躁情绪,大步冲进房里。「哟,白小姐怎么在这里?」 「嗯,白小姐又让歹人堵在街上了。」对着既未央作假惊讶的模样,谢长乐很配合的说出实话。 「怎么又让人堵在路上了,我说白姑娘啊,好好的姑娘家就不会乱跑到街上招蜂引蝶的。」既未央意外的说话毫不客气。 白栩栩一时之间被气的红了脸。「你……」 「未央累了吗?」谢长乐迅速把话题又转开了。「这次看到什么好风景了?」 「无聊死了,没有你风景都不美了。」既未央弯着嘴角顺口就说出甜言蜜语。 谢长乐眯着眼睛配合的笑着,脸上也恰如其分的浮起红云,是真是假又有谁看得出?「不要贫嘴了,去收拾一下。」 「怎么?」既未央抓起白栩栩面前方才谢长乐倒给别人的茶,装做很渴的喝下。 「柳白胆大包天,我不当一回事就算了,只是……」 「你想教训人是吧?好,走吧。」既未央啪的放下茶杯,站了起来。「他连你都敢调戏?」 谢长乐弯着的眼睛闪着光芒,既未央知道谢长乐打算动手,于是也爽快的跟着做戏,原本谢长乐可以不靠自己,只是他既然要自己跟着参与,那他就陪着谢长乐。 「嗯。」谢长乐,此刻扮演着温婉王妃模样,跟既未央那一副爱妃受辱的模样,白栩栩看的刺眼。 但是教养使然,白栩栩也不能斥驳既未央什么,人家可是亲王。 就这样,既未央带着谢长乐和白栩栩直接杀上柳知府那里,一进门就表明了自己的身分,看着柳知府和柳白装出来唯唯诺诺的样子,谢长乐轻轻的皱了下眉,察觉不对劲的既未央也偷偷的看了眼谢长乐。 扮演着恩爱夫妇的两人手牵在一起,既未央捏了捏谢长乐,谢长乐看着面上平静的既未央,回给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对于既未央和谢长乐镇定的模样,柳知府心脏狂跳,但依旧很冷静的陪笑着。「想走?小王爷别这么着急……」 柳白拍了两下手,一群打手围住了大厅,看样子手笔不小。 既未央和谢长乐脸色不变,白栩栩脸色铁青,瞪着柳白和柳知府。 「主人说过了,留下你们的性命。」 既未央冷哼。「那也要你们有本事。」 「上!」柳白气不过既未央如今都被一群人围剿还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下了命令杀人。 既未央不免觉得这种程度的垃圾还费了心思来引出,白白浪费自己的光阴,看着一眼周围的人,大抵武艺还过得去,只是不知道谢长乐能否应付过去。 似乎猜出既未央在想什么,谢长乐安抚似的拍了拍既未央的肩膀,转头对着白栩栩说道。「连累小姐了。」 白栩栩看着谢长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于两个人还能在一群人架着刀剑冲上来不过几步遥的距离,依旧谈笑自如感觉到恐惧。她还不想死! 谢长乐将既未央和白栩栩拉到身后,随即扯着既未央当支点,侧身一番两脚瞬间腾空,直接踹飞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人,掀倒一群人。 接着在白栩栩和既未央眼前,俐落的转身出手一次就是一片人的放倒。 没料到准备的这些人这么快就被解决,柳知府和柳白紧张了起来,柳白朝着窗外丢出信号,尖哨发出刺耳的音频。 谢长乐放倒最后一个人后,转过头看着刚刚丢出求救信号的柳白,微微一笑。「来人。」 「属下在。」一个黑影瞬间出现在谢长乐身边。 「人证物证俱在,将柳知府和柳白两人以通敌叛国罪收押。」谢长乐弹了衣袖上的灰尘后,走到既未央身边。 「是。」黑影点头过后,带着柳知府和柳白消失不见。 既未央看着谢长乐,似乎有些意外又不怎意外。「你……」 「你让人来抄了柳府吧。」谢长乐看了一眼白栩栩,轻声的提醒既未央。 「好。」既未央眨眨眼睛,扬起笑容。不管谢长乐的武艺究竟如何,谢长乐始终都是自己身边的人,既未央放松的往椅子上坐下。「白姑娘受惊了吧,坐下喝口茶吧。」 终于知道自己这次跟来是自找罪受的白栩栩,扯扯嘴角,僵着一张脸,故作镇定的坐着喝茶。谢长乐在既未央身边坐下后,看着既未央吩咐跑进来的一群官兵亮出玉牌。 白栩栩则看着谢长乐,然后垂下眼睛。原本她以为能够有可能接近这个让人倾慕的侠士,但如今看着谢长乐那张淡然的脸,眼中闪过的一丝光采,白栩栩自嘲的笑了笑。 就算最后小王爷要的人不是这个人,这个人也不会再接受任何人了。白栩栩再次抬起眼睛看着谢长乐,谢长乐恰好也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一阵后,笑了出来。 既未央转过头刚好看到这幕,心情顿时不太好,也只是微微皱眉。 谢长乐马上就发现既未央心情不悦,笑着问。「还有事情吗?没事我们就回去休息吧。」 「没有了,走吧。白姑娘,请。」既未央抬手让白栩栩先走,眼角偷偷观察着谢长乐的反应。 谢长乐心情愉悦的看着既未央有些别扭的试探,伸手将既未央掉下来的发丝拨开。「怎么?」 「没有。」发现谢长乐没有对白栩栩有什么心思后,既未央难演好心情的扬起嘴角。「回去吧!」 「好。」谢长乐笑着让既未央揽着自己,走出柳府大门。 由于谢长乐没预料到这么快就把柳知府和柳白两个人收拾了,于是谢长乐忙着一边挑线索找和柳家接头的人,一边想办法从柳知府或柳白口中套情报。既未央看着谢长乐忙碌,似乎他下江南的目的就是来游玩的一样,谢长乐做的事情他连插上手都无法。 顿时,既未央感觉自己有点挫败。 「怎么了?」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的谢长乐,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他不想对着谢长乐承认自己很没用,只能装作无聊的样子。 谢长乐看出既未央的别扭,笑了笑,不知几时他的笑容已经染上了宠溺。「无事可做?其实你可以帮我去妓院打探点消息的。」 「谁不知道我是小王爷了?」既未央翻了白眼。「估计我去了以后他们跑的更干净了。」 事实上,就算既未央去了也看不出什么来,谢长乐不敢把事实说出来,依旧温和的笑着。「可以易容过去。」 「易容?跟你一样?那不就易成一个女的吗?」既未央摇头。 谢长乐听着既未央单纯的联想,心中微微发苦,却又有些甜蜜。「也不是这么彻底的,你可以易容成另外一个男人的样貌。」 「真的?」既未央听到不用骨头又缩又挤的变矮,马上来了兴趣。 谢长乐点了下头,手朝空中挥了下,黑影马上揣着一包布包出现,放下东西后又消失了。 「我来帮你吧。」谢长乐摊开布包,里头装了几张人皮面具和几把精巧的刀具。 「挑张风流一点的啊。」既未央笑开了眉眼,故作猥亵的表情说。 谢长乐笑着不答,捡了一张面具,朝既未央走来。「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 既未央闭上眼睛后,只感觉脸上一会儿湿湿凉凉的,又有些痒,想要伸手抓的时候,谢长乐的手已经移开。 既未央睁开眼睛,手摸上脸,感觉不出什么不同,只是脸上多了层粗糙的皮。抬起眼睛,就看到谢长乐递过来的镜子里头映着另一个人的脸。「这个是谁啊……」 「一个暗卫的脸。」谢长乐笑眯眯的回答。 「好吧,勉强可以接受。」既未央端详了半天才挤出这句话。「这样真的没问题?」 「用特殊材料黏上去的,没有我手里的洗剂可是不能轻易卸下的。」谢长乐叮嘱道。「只是这张脸皮稍厚了点,一些细微的表情呈现可能困难点。」 「例如什么表情?」 「脸红或者冒汗。」谢长乐回到了桌案边。「我会派暗卫跟着,去玩吧。」 既未央皱了下眉头。「谁去玩啦,我去给你打探点消息,你等着。」说完,甩头就出了房门,没看见谢长乐苦涩的表情。 「真不知道那笨蛋哪里好了,你一开始不是真心的怎么就陷进去了呢?」和光跳进窗子直接说道。 看见和光,谢长乐收起表情,挂上温和的笑容。 「得了,别防备我。」和光甩手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咱们几个几年的交情了,这一点还看不出来也就白跟你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是飞白说的吧。」 和光眨眨眼睛,哼了一声。「是他说的又怎样了,我说你也真不够兄弟的,这点破事情也要遮遮掩掩。」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谢长乐扬起嘴角,这次看得出来不是面具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只是我们还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什么,就因为你打算脱离紫荆门?」和光撇撇嘴,看着谢长乐。「对,这件事情是慕朝说的。其实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啊,就不知道你这家伙老是不肯融入我们在想什么。」 谢长乐听着和光碎碎念,淡淡的笑了笑。「怎么来了,有事?」 「嗯。」和光搁下之前的闲聊,说起正事。「柳家的接头你还是没找到?」 「恐怕已经找不到了。」摇摇头,谢长乐有些无奈。原本的安排的打的措手不及,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是瓮中虌,而只是饵食。 「柳家那两个不肯说,我来试试。」和光扬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那好,我跟你去。」谢长乐站起身子带着和光往另一间房走去,只是刚开了门,监视的人就跑过来报讯说柳知府和柳白已经身死。 「还是去看看吧。」谢长乐皱眉,和光也是眉头深锁。 房间里头没有扭打的迹象,柳白和柳知府很安详的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微笑。 和光一看见立刻拉住往里头走的谢长乐。「别进去,是阎王笑。」 「这怎么可能?」谢长乐愣了一下,立刻说道。 和光摇了摇头,掏出解药递给谢长乐吃,自己就率先走了进去。谢长乐捏着解药,眉头挤出两道摺痕,吃了下去才跟上。 和光摸了两个人的脉,翻了眼睛后,转过身来。「我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但是阎王笑不可能没有残留香味。」 「……」谢长乐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可疑的东西。「或许,不是刚才才下的,而是他们先被下了阎王笑,才跟我们回来。」 和光眼神复杂的看着两具尸体。「不管怎样,内部确实有了问题。」 「阎王笑应该只有师傅手里才有的,怎么可能……」和光摇了下头,闭了闭眼。 「让飞白他们小心点吧。除此之外,我们也无法找出什么了。」谢长乐揉揉眉心,抬手让人进来把尸体处理掉。 「我先回去跟慕朝商量,你带着既未央一路也多小心。」和光说完,又从窗户离开了。 随后进来的步惊尘看了眼谢长乐。「人呢?」 「回京去了。」谢长乐被两个人一追一跑的情况逗乐了,笑着说。「这次又怎么了?」 「少八卦这些,多管好你自己。」步惊尘瞪了一眼谢长乐,转身又追着和光从窗户跑了。 谢长乐仔细想起来,发现自己的几个兄弟都是爱爬窗子的,几个兄弟的另一半也是追着人跑的情况居多。而自己…… 不自觉又想起了既未央的景况,谢长乐脸上的笑容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暮色一阵无语。 黑影就以为谢长乐要这样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谢长乐站了起来。「明天回京。」 「是。」黑影习惯性的说道,才发现谢长乐朝他笑的温和。不禁背脊一凉,低下头转身去办事了。 对于黑影的探究和不知所谓的关心,谢长乐是明白的。更不用说那几个难兄难弟外加爱凑热闹的几个同门情谊了,他都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只是更多的时候,他觉得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情绪加诸在他们身上。 或许就是因为太好的把自己切割干净,多数的时候就连自己都觉不清楚自己的感情……麻木不仁。 只是这次,关于既未央的一切,他尚且还没有太多的思考,只是本能的对他好,或许真的喜欢上既未央了? 想到这,谢长乐的眼眸暗了下来。 不管如何,不会发生的事情,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断则断吧。谢长乐闭上眼睛,弯起嘴角,弧度带着莫名的潇洒和诡异的豁达。 摸了摸心口处,谢长乐站起身,睁开眼睛就看到既未央推门而入。 「怎么了?」 既未央眉头微皱,眼神中带着探问和凝重。「我听说柳知府死了?」 「是的。」谢长乐脑海中转出了谁告诉既未央的这个问题,表情却没有任何波动。 「我听说是阎王笑,你……」 谢长乐眯着眼睛,神色不愉不怒。「紫荆门内部的问题,已经回给慕朝了,不管怎样,紫荆门始终都是既家的后盾。」 「那好吧,现在两个人死了,江南也探不到线索,你打算怎么办?」既未央摆了摆手,动作有些随性,但谢长乐看出既未央的僵硬。 ——他不相信。 谢长乐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叹息和无奈。「你现在在这里很危险,我的第一要务是保护你。」 「你的意思是回京。」 「对。」 「你打算放弃江南的线索。」既未央不悦。 「事实上他们也打算放弃。」 既未央挑了下眉,接过谢长乐递过来的药水,沉默了一下开始洗脸。 「柳知府是江南朝廷的人,他们用了阎王笑杀了那两个人,这是挑衅。」谢长乐淡淡的语气,透着冰凉。「再说紫荆门虽然不屑用妓院收集情报,但是江南的监控始终都在苏家的掌握之中。」 恢复原本相貌的既未央不置可否的抬了下眼,接过谢长乐递来的乾布擦拭水痕。「苏家……」 「回京后,我会去苏家一趟。」 「苏家早在苏朝艳的时候就说了不再插手这些事务。」既未央皱眉。 谢长乐点头。「对,你说的没错。但是只有我是例外。」 既未央回头,谢长乐说完后没有任何解释,朝着门口走去。「收拢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就启程。」 似乎有些事情在彼此之间发生了,既未央不知道谢长乐的体帖后冰冷的不做解释是怎么回事,他感觉谢长乐似乎在思考什么,但他怀疑紫荆门并没有错。 既未央摇了摇头,即使自己是个不怎么样的王爷,但依旧与他们并不同路。 谢长乐始终不是效忠皇室,而是紫荆门。就算皇嫂是门主,也并不代表一切的利益都会相同。他们都有彼此无法放弃的东西,谢长乐——也一定有。 23. 那天之后,既未央和谢长乐似乎很有默契的再也不谈其他的事情,表面上跟以前一样和乐相处,一路上也像是恩爱的夫妻游玩一样,只是谢长乐知道既未央不相信他,也不相信紫荆门片面的说词;既未央也知道谢长乐知道他在想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瞒不过谢长乐,只是谢长乐不说,他也就乐的装傻充当愣子不懂也罢。 黑影早就察觉不对劲,只是他也只能听命行事,事实上那天谢长乐的态度也让他不敢作什么,只是私底下门主分咐的纪录,他照旧送上去,至于结果如何大抵已经不是其他人可以做什么的了。 原本就脆弱的关系,不可能因为谢长乐救过既未央而有改变,即使他们彼此之间其实有更深厚的利益关系,在利益之下,他们也只能维持着部分的和谐。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也都这样活着。 这天即将彻底离开江南地界,马车却中途停下。谢长乐皱眉,既未央则是想探头出去看情况,被谢长乐拉住。 「王爷,有人被贼寇赶到这里来了。」外头是黑影在驾车,随即就把事情报了进来。 「救人。」 「离开。」 谢长乐和既未央同时出声,既未央皱眉看着一脸平静的谢长乐不甚赞同。「救人。」 「我会派人救,但不是我们出面去救。」谢长乐摇头,不认同既未央的善意。「现在我们还在京城外围,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谨慎,随意救人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糟。」既未央抿了抿唇。 谢长乐凉凉的说。「所以你想当好人?你要不要先看看是谁来了。」 「你早就知道有人过来。」既未央瞪大眼睛。 「我不知道,但是能够躲过暗卫打探插进路线的贼寇和被害人,都不是简单的意外可以解释的。」 「或许只是你们的内部又再次发生问题了。」既未央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只是谢长乐一动也不动,似乎不在意既未央这句话的意思。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既未央呐呐的说道。 「既然王爷不认同在下的作法,那么在下会以王爷的要求回优先的,只要在下能够确保王爷的安全,这就够了。」谢长乐冷静的说完,替既未央掀开帘子。 既未央听到谢长乐口中的疏离,但是也无法做任何弥补,心虚的看着谢长乐,只看到一脸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升起一股闷火。 既然谢长乐不在乎,那么他做什么也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既未央闷闷的钻出马车,看着跑过来求救的马车,驾车的是个婢女,恐怕车里坐的也是个女流之辈。 「请救救我们。」婢女驾着车停在既未央旁边,哀求的说。 既未央看了眼黑影,黑影知道既未央出来一定是谢长乐同意了,于是点头飞越过了马车。远处随即传来刀剑交鸣的声音。 「放心。」既未央温和的笑着。 「多谢。」婢女点头,转头对着马车里头说。「小姐,我们得救了。」 掀开帘子,既未央看到的是张熟悉的面孔,拱了手便道。「原来是舞衣姑娘。」 看见既未央的时候,舞衣立刻拜下。「舞衣惶恐,惊扰了王爷座驾。」 「不妨。」既未央笑了笑,下了马车将舞衣扶起。「能够相遇也是缘分,舞衣姑娘怎么离了江南?」 舞衣笑的有些凄凉。「舞衣自己赎身离了那地方,想说到一处新的所在重新生活,没想到会遇上匪徒。」 「王爷?」谢长乐此时也探出头来,他早在听到既未央问候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此时探出头来也只能稍微提醒既未央的身分。「不如找处地方歇脚再聊?」 「也是。」既未央点头。「舞衣姑娘想必也受了惊吓,先往前吧。黑影处理完了?」 问完话,黑影也走了回来。「在下将那群贼寇交给后面的人了。」 「那便出发吧,寻一处歇一晚。」既未央点头,看了眼谢长乐。 谢长乐点头。「依王爷的。」 「舞衣姑娘一起过来吧。」既未央拉着舞衣,这句话不是问句,舞衣当然不会有意见,既未央就是故意针对谢长乐。 抬眼看着谢长乐,既未央看到的依旧是一张温和的笑脸。既未央有些恼火,但是他不知道他要谢长乐表示什么,原本,他们彼此之间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夫妻,更何况谢长乐是男的,并不是会真的会捻酸吃醋的后院女子。 「多谢王爷。」舞衣羞红了脸,福了福身子。 随后一行人上了同一辆车,车厢里头,既未央和舞衣谈笑,谢长乐则是静静的在一旁添茶水。 到了客栈,谢长乐和既未央进了同一间房,谢长乐没有任何表示,默默的收拾行李。既未央微微皱眉,他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看着谢长乐忙碌,他有些不安。 「长乐……」 「有事?」谢长乐抬起头来看着既未央,眼神中没有动摇和任何波动,如同以前一样。 既未央有些挫败。「舞衣人很好的。」 「但她的身分仍旧需要厘清,因为她是个妓女。」谢长乐很冷静的说。「王爷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舞衣她不像那种人。」既未央皱眉。 谢长乐沉默了一阵子,没有回答。 「谢长乐,你什么意思?」既未央皱眉。「你不能因为她在江南当过名伶就这样!」 「所以呢?你要我怎么做?不查清楚就放行?」谢长乐问道。「不管怎样,她的身分和出现的时间都太巧合,我不查不就是傻子吗?」 「舞衣只是很单纯的清倌。」既未央看着谢长乐说道。「她不是。」 「王爷。」谢长乐叹了口气看着既未央。「你想吵架吗?」 既未央愣了一下,才开口。「我只想让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怀着目的接近我的。」 「事实上,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谢长乐说。「至于是不是所有人都有目的接近你的,你自己清楚知道。而我,只负责你的安全。」 「你……」 「王爷如果对舞衣有心,想把王妃的位置给她,该说服的人也不是在下。」谢长乐沉默了一下才又说道。「想必王爷能够让三年之约提早结束。」 既未央咬了咬牙,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反驳什么。所以最后他吞下了所有话语…… 「夜了,王爷早点歇息吧。」谢长乐最后说完,打开窗子。 「你要去哪?」既未央习惯性的抬头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垂下眼睛。「王爷想必也知道在下事务众多,又何必问?」 既未央没想到被这样堵回来。「你,不就是因为不相信你们紫荆门内部的稳定吗?你有必要这样吗?又不是绝裂了。我们还是合作关系!」 「你不相信的是什么,在下都不在乎。」谢长乐回身定定的看着既未央。「只是王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够了,有些事情,还请不要阻挡。」 「我阻挡什么了?你是指舞衣?」既未央脸色难看,但是看到谢长乐有了反应,他便开始维护舞衣。「舞衣我接触过,她不会是那边的人。」 「有什么证据?」谢长乐冷静的问。「我只是就事论事,事实上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有必要经过调查,我负责你的安全,这件事情如果你依旧不肯听,在下在妥协的程度下也指必要的保证你的安全。至于其他,没有在下插手的必要。」 既未央愣了,看着谢长乐。「你……」 看着既未央的表情,谢长乐弯起嘴角。「王爷想说『我们是朋友』吗?事实上,确实就某方面来说,朋友的确是王爷一厢情愿了。」 既未央备受打击的瞪着谢长乐,谢长乐则是有些痛快的转身离去。 既未央不知道为什么谢长乐居然撕破脸,但是他很难过,谢长乐居然这样说——朋友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原来自己依旧在谢长乐眼中,就是个无用的小狗一样的存在……谢长乐自己说过,而事实上,他的确毫无用处。 既未央苦笑。 那天晚上谢长乐没有回房间,既未央一整晚失眠。 隔天一早,马车上既未央挂着黑眼圈,谢长乐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很安静的靠在窗边闭着眼睛,看起来也很疲倦。 舞衣笑了笑,她反而是其中精神最好的一个。只是她打算坐到既未央身边的时候,谢长乐张开眼睛。 「舞衣姑娘坐这边陪我说说话吧。」谢长乐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子,既未央被挤到谢长乐另外一边去。 舞衣笑了笑点头,乖巧柔弱的坐下。既未央没说话,只是复杂的看了眼谢长乐,当然眼神中的复杂带着的情绪,谢长乐还是看懂了。谢长乐温和的笑了笑,依旧坚定立场的把既未央和舞衣隔开。 大概是感觉出车厢里头气氛的诡异,黑影沉默的驾车,一路上平稳到一点动静都没有,车厢里头从始至终也保持着最高品质的宁静,既未央因为这样睡了一场好觉这都是后话。 下车进了客栈休息时,既未央想拦下谢长乐说关于早上隔开舞衣的事情时,谢长乐又转的不见人影,于是隔天又再次这样子的沉闷下去,直到他们抵达京城。 谢长乐其实并不赞同既未央把人带回王府,但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在关于舞衣这件事情上面,始终存在着歧议,谢长乐和既未央都不想吵架,每次说到最后,谢长乐总是妥协。 事实上部分原因是也是因为谢长乐始终查不到舞衣的来历,也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所以谢长乐并不放心,但是既未央在多日下的相处,对舞衣却越来越好了。 既未央对着舞衣有什么心思谢长乐看不清,多数时候谢长乐会以为既未央只是对舞衣有兄妹之情,但有些时候,谢长乐自己也摸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长乐逼自己不多想,于是在外人眼中,尤其是慕朝和其他几个人眼中,简直是折磨人的互动。 慕朝摔了最新送上来的情报,在房里头走来走去有些焦急。「这个舞衣不对劲啊。」 「太巧合,而且既未央也有点怪怪的。」 「你不会想说既未央被勾了魂吧?」君不二看了眼和光说。「事实上那家伙根本就是个白痴,谢长乐也是,从小就是个迟顿到不行的人,总是温温吞吞不计较的样子,我看他这次多半已经打算放手了。」 「就因为这样才替他着急啊!」慕朝抓了帕子扭。「就是不知道谢长乐在想什么,冲上去压倒就对了。」 「不,那样才糟糕。」和光摇头。「既未央对谢长乐的感情也很奇怪啊,一开始看他似乎对谢长乐也有意思的,最近怎么又老是窝在这个舞衣旁边,所以很奇怪啊。」 「不是阎王笑的关系吗,是说那个查出来没有。」慕朝转头看向和光。 「师傅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那天那两个人是怎么中了阎王笑的。」和光耸肩。 「你这样还自称神医。」君不二酸道。 「我从来没说过我自己是神医。」和光耸肩。「事实上惊尘才是。」 「那你问他啊。」君不二说。「事情有轻重缓急,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耽误公事。」 和光撇撇嘴没回话。 「好了,重点错了。」慕朝说道。「不行,这样下去根本没有结果,那个舞衣恐怕还没动手,我们几个已经被他们给憋死了。」 「重点错误的是你吧。」君不二对着一脸正经的慕朝说。「你又想干嘛了?」 「我想的跟你们想的一样。」慕朝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不要插手。」飞白皱眉阻止的说道。 「飞白不要扫兴嘛。」慕朝和君不二眼里头闪烁着光芒。 李飞白在内心同情起谢长乐,和光耸肩表示无所谓。 「总之,现在得让他们认清事实才行,既未央肯定是谢长乐的!」慕朝握拳说道。 「你想太多了。」和光撇撇嘴。「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慕朝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总之,舞衣要等到谢长乐走了才动手的话,我就让谢长乐去处理别的事情!」 「你要干嘛!」飞白皱眉,总觉得慕朝的眼光亮的太诡异。 「一切都是为了长乐的未来,你要相信我,飞白。」慕朝理所当然的说道。「师傅曾经说过,长乐活不过三十,只有一个人才能救得了长乐。」 「白灵门主?」 「事实上,师傅说了是日门主的意思……」慕朝眼睛发亮。「我们也许有可能见得到那个日门主。」 「所以为了这个你要把长乐推出去?」和光似乎想起白灵曾经说过的话。「我不认同这样做。」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事实上当初长乐也是为了日门主而准备的!」慕朝说道。「不管怎样,事情就是这样。」 「门主妹妹,我现在还是不知道你要干嘛。」和光摊手,如果可以他不希望伤害的长乐。 慕朝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没什么,反正既未央的反应大概已经有了一些作为了,我只是要让既未央知道长乐对他有好感而已。」 「就这样?」和光不安,飞白也不安的问。 「嗯,我想我跟门主可以好好商榷一下。」君不二搓搓手。 和光和飞白再次同情起谢长乐…… 24. 谢长乐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拉扯是怎么回事,或许他只是不想知道而已。看着既未央这几日来越发亲近那个舞衣,以及动作越来越亲腻的模样。即便他知道既未央有些奇怪,舞衣肯定有问题,他仍旧没有任何办法。 以什么身分说话?自己早已经说了不是朋友,就算是朋友用什么理由去劝说既未央别接近舞衣? 谢长乐面无表情,连挂在嘴边的笑容都消失不见,眼中闪烁着复杂与苦涩,只有黑影看到了。 感觉到后悔的时候,通常为时已晚。不知道为什么,长乐突然想起这段话。 虽然他并不会后悔,是他自己把彼此之间的氛围弄僵,事实上既未央原本只是试探,只是他无法忍受,也不想忍受,所以任由心里的愤怒让关系变的难堪,这是自作自受。 只是错的是他吗?或许吧…… 不管如何,是他自己决定切断对既未央的一切,他承认对既未央有好感,既未央亦然。但是这个好感并不可能让既未央接受自己,从初认识的时候,既未央喜欢的是林疏秋,为了林疏秋,自己尚且差点丧命,既未央或许连他死了都不会动摇。 果然,是自己寂寞太久了吧……因为寂寞,所以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动物时,忍不住伸手拥抱那个温暖,却忘了对方并不需要自己。 他寂寞了,而未央也太孤独,造就成这样一个错误,而既未央现在不需要他了,那就陪他走到这里就好…… 整了衣衫,谢长乐甩开那些并不影响生存的心思,心里翻滚着的,多少是寂寞,又多少是恨意呢?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他得保护这个国和这个家…… 处理完王府内外事务,谢长乐从书房转道经过花园,眼波流转,花园中既未央和舞衣在亭子里说笑。静静看着停中未央那飞扬的笑颜,他身边的女子小鸟依人的娇嗔…… 谢长乐觉得心口微微发酸,面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或许这样的表情太诡异,跟在身边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开解。 「王妃,王爷只是……」 谢长乐转过头,眼神没有波动,和煦的笑容却达不到眼底,只是平静的接受和面对。当初是因为皇命和任务而在一起,如今自己却先承受不了打算分离?谢长乐心里苦笑原来自己也有黯然神伤的一日。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不过若是他这一生,能看着别人终成眷侣,也不是坏事。 只是既未央身边的舞衣不单纯,他不能放心。 谢长乐摇摇头,让婢女继续前行。如果势必要一个结果,那就是残忍的让既未央看清现实,至于他将来寻的人又如何……已不关他谢长乐的事情了。 回到房里头,谢长乐将事情重点挑拣着写清楚,折了纸鹤给慕朝送去。回来的纸鹤果然带着他满意的消息。 抬起头,看着梳妆镜中修饰过后中性的脸庞,谢长乐动手将发上的钗环取下。 既然知道当断,就得要做到即断,拖得太久,反而彼此受累。 他不是女人,他是男人。既然不可能雌伏,也做不到其他的所有,能给的只有这些,那就感谢彼此有过一段相识——可怜相知相识不相守,只因缘薄。 曾经的恣意潇洒和温润,如今却染上愁绪。似乎……每个人总会有这么样一个情劫吧? 回想当年身边众人爱不得离恨苦时,自己温温吞吞的模样让他们咒骂自己从没把人放进心里过。这么一次,大概是栽了…… 他不是不懂,只是这样的难受也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其他人都活的好好的就好。 生有轻如鸿毛,亦重若泰山。他只是不愿太过儿女情长,活像真的没了谁就活不了的模样。 人生真的没有那么凄惨,他的确更适合一个无情者。 或许是想通了一些,谢长乐眨眨眼睛,看见进了房门的既未央,尽管依旧有些难受,但祝福是唯一剩下能给的,又有什么好吝啬。 心思百转,最终只馀一声叹息…… 「长乐……」既未央回到房里时,便看见枯坐着的谢长乐。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才还觉得快意的心,涌上来的究竟是什么,他形容不来,只觉得看着那身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像是有什么东西抽离了,又像是有某中东西死去,在他手掌中失去了一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弹指之间灰飞烟灭。 「长乐?」既未央突然觉得,这么多日子来,他从未仔细去了解过谢长乐。心中一慌,他走近长乐,出声多唤了两声。「长乐!」 谢长乐终于给了他一个回应的笑容,只是那里头的意味深长,他本能感觉不对劲,但却不知道做了什么让谢长乐变成这样子。「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有事要做罢了。」谢长乐解开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中性的脸带着一丝丝的疲懒。「抱歉过几日恐怕我就得离开了。」 「离开?」既未央听到这里感觉松了一口气,但谢长乐语气又怪怪的于是他接着问下去。「这次要离开很久?我看你不对劲。」 谢长乐笑了笑。「是很久,我不会回来了。」 「你干嘛这样说?你、你的意思是……」既未央皱眉,猛的抬头看着谢长乐。「你不当王妃了?」 「对,只是慕朝已经决定让我以假死的样子离开,恐怕要你配合做戏了。」谢长乐指了指桌上躺着的一方白纸。 既未央原本以为跟长乐之间的问题可以慢慢调解,却没成想不是他先解除了约定,是长乐先行离去…… 「慕朝皇嫂……不是打算撮合你我的吗?」 「你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谢长乐有些意外的看到既未央,想到他其实都明白这些,却始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表示,心中发苦。 「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之前其他人也都是这样塞人给我。」既未央解释道。「只是我都没有接受,你不一样……」 「对,没错。我不一样。」谢长乐接道。「我是因为大局为重而存在,所以当大局需要我的时候,就应该不一样。」 「一定要……死吗?」既未央猛然想起那几日凶险的解毒,生命在时间中流逝的感觉。 谢长乐微微一笑。「死是一定的,不过又不是真死了。」 既未央眼神一暗,他自己也知道,只是……他很不安,在不安什么他不明白。好像谢长乐真的有部分东西死掉了一样,不应该这样的…… 但原本又应该怎样?既未央沉默的看着谢长乐,分明彼此只隔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却感觉距离好遥远。 既未央不明白,可是他又觉得这是自己造成的。心里过不去的皱着眉头,既未央看着谢长乐——所以无知也是一种罪。 既未央知道谢长乐打算假死以后,每天都若有所思,与舞衣一起谈笑的时候也不专注。他始终没有发现舞衣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这天既未央不敢出门,舞衣打算去寺庙一趟也被既未央拒绝陪同了。 他感觉不安,自从谢长乐与他分房睡以后,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谢长乐绝对不会有事情,因为是安排好的,可是他还是有种不确定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挂在悬崖上的枯枝一样。 「王爷,王妃昏倒了。」 小喜忐忑的看着坐立不安的既未央,虽然府里头的下人们都不解为什么王爷从江南回来后就把王妃给摆在旁边,跟那个听说是半路救回来的歌妓这么好。 只是下人们都只能闭嘴,王爷以前是无所谓下人说什么,但是王妃人很好对下人们赏罚分明,当初替府里清了一次人后,留下的人都对王妃很有好感,即使对王爷不喜欢王妃的态度不满,也只能叹息王妃命运乖舛了。 原本以为王爷总会回心转意,谁知道王妃竟然昏倒了! 「什么?」既未央皱眉,挥手让人去请太医。「让宫里派太医过来,府里头经常请的大夫也去请过来。」 「是。」小喜摸摸鼻子走了出去,对于王爷的态度如此凉薄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退出房门让人分头去找大夫。 「小喜,王爷怎么说?」王妃院子里的小婢女看着走出来的小喜,问道。 「王爷似乎没打算去看王妃,你不要多问了,回去照顾好王妃吧。」 而此时躺在床上已经醒过来的谢长乐,慢慢睁开眼睛。 「王妃,你醒了。」 「嗯。」谢长乐看了眼慕朝派来的暗卫霜,皱了下眉头。「我怎么昏倒的,我记得不是这个症状。」 「对方动手了。」霜恭敬的低下头低声说道。「是舞衣姑娘旁的婢女下的毒。」 「……是吗?」谢长乐撇撇嘴。「恐怕这次也抓不到她了。」 「门主说了,至少能埋下种子。」 「我知道了,毒不能解。」谢长乐摆摆手,感觉头昏恶心的闭上眼睛。「什么毒?」 「属下只知道是慢性毒药,不知道是什么毒。」霜垂着头说。「恐怕等下来的大夫尚且也看不出门道来,已经请和堂主来了。」 「嗯。」谢长乐催动了内力,发觉气海一片空虚,阵阵刺痛从气海蔓延到经脉,让他疼的咬牙切齿。 「堂主?」 「无事,给和光写症状。」谢长乐一头冷汗的坐起身子,霜备好了纸笔。「我念你写,气海空虚……刺痛感自气海蔓延至经脉,头晕恶心。目前就这样……」 霜写完将信吹乾送到长乐面前,长乐检查了一遍后,颤抖着手折成纸鹤,霜将纸鹤送出窗外后,外面的大夫也到了。 「大夫请。」 被请进来的大夫隔着巾帕诊了脉,摸了半天皱着眉头。「王妃气血空虚,脉浮动异常,近日是否心绪不宁?」 「是。」谢长乐闭着眼睛过了一阵子才开口道。 大夫点了下头,离开床畔写下药单,便坐到另一边去。而太医此时也到场,进来跟着请脉。 「唔……」太医请完脉后,看了一圈发现主人只有王妃一人有些尴尬。「王妃脉象诡异,似有中毒之症,只是下官对解毒之法不甚精通,只能开一些简单的解毒方子,请王妃注意多在饮食下功夫吧。」 谢长乐抬起眼睛看了眼太医,点了下头。「多谢秦太医。送太医回去吧,也多谢吴大夫,请随下仆去帐房。」 两位医者出了王府后,不敢多言,只是一声叹息。 既未央听到太医说是中毒后,皱了下眉头,说了句知道后,才动身前往谢长乐的房间。 刚进到房中,就看到谢长乐倚在床柱上喝药。「你没事吧?」 既未央皱着眉头看着谢长乐面色发白,心里头有些埋怨皇嫂怎么会让人用中毒的法子假死呢,这不是挺伤身体的吗? 谢长乐放下药碗,苦涩的药让他反胃的更厉害,皱着眉头喝了杯清水。「目前无事。」 既未央看了眼房里的下人,把人都赶了出去后才问。「为什么要用这个法子?」 「法子?」谢长乐挑眉,语气有些好笑。「再怎样我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还没打算这么快行动,有人却已经等不及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想杀你?」 「是啊,就是这么回事。」谢长乐感觉头晕的厉害,难受的闭着眼睛。 「是谁?」既未央皱眉。「你身边的暗卫总不可能没发现吧。」 谢长乐嗯了一声。「慕朝让他们不拦的。」 果然是皇嫂!既未央心里对慕朝有了怨怼。「这毒好解吗?」 「不知道。」谢长乐皱着眉头,对既未央一直提问有些无力回答。「我累了,可以让我歇着吗?」 既未央这时才发现谢长乐脸色很不好看。「你怎么了?药不对劲吗?」 「头很晕……恶——」谢长乐习惯性的回答既未央问题,突然一阵反胃感涌上,哗啦吐出一滩药汁。 药味带着胃液,散发着不甚好闻的味道,既未央瞬间傻了。「长乐!来人,快来人请太医过来!」 听到动静冲进来的霜皱着眉头,吩咐其他人去请太医,一边掏出怀里头的药瓶倒出一颗淡青色的药丸,塞进长乐嘴里。 「你给他吃什么!」既未央看到谢长乐没有反抗的吞下药丸,紧张的问。 「解毒丸。」霜对于既未央也是不满居多,语气不甚恭敬。 谢长乐皱着眉头睁开眼睛。「霜,是谁给你胆子这样对王爷的!」 「属下知错。」霜跪了下来。「王爷请稍安勿躁,属下是门主派来伺候堂主的暗卫,方才给堂主吃的是和堂主送来的解毒丸。」 既未央摇了摇手,对于霜的态度一点也不在乎。「长乐你没事吧?」 「霜,刚才的药。」谢长乐闭着眼睛,但语气却带着命令。 「……一样被下过毒了。」霜低着头跪在床边说道。 既未央顿时怒火中烧的跳了起来,指着霜骂道。「下过毒的药你明知道还送过来给长乐喝,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霜一切所做所为皆是受门主指派,况且堂主会呕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闭嘴!」既未央气的发抖,甩了霜一巴掌。「滚,你给我滚,我不准你靠近谢长乐。」 谢长乐看着莫名奇妙大发雷霆的既未央,盯了好一会儿后闭上眼睛说。「未央,你……这件事情就别管了。」 「等等,你先告诉我下毒的是谁。」 谢长乐不答,霜却跪在原地抬头说道。「是舞衣姑娘的婢女,当初堂主阻止王爷带回来的人,存着这样的心思,你还要发火吗?」 「霜,你这是什么语气?」 「堂主,这是门主吩咐的。」霜理直气壮的挺胸说道。「属下失礼了,只是这句是门主吩咐要问的。」 既未央听到是舞衣的婢女时,闭上了眼睛,心整个往下沉。又是因为他……所以长乐又替他挨了毒吗? 舞衣,也跟舒秋一样吗? 「未央?」谢长乐察觉的既未央不对劲,扯了下既未央的衣摆。 「长乐……我是不是很蠢?」既未央睁开眼睛,眼睛有些发红。 谢长乐叹了口气,虚软的手臂勉力抬起摸了摸既未央的头。「是有点蠢,但是我知道你只是不相信自己找不到真心。」 「长乐……对不起……」既未央把脸埋进谢长乐的胸口,闷声说道。 谢长乐轻轻拍抚着既未央,感觉到胸口一阵冰凉。 虽然他没想到用这种方式刺激既未央,只是慕朝还是这么做了……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25. 蝶舞衣从镇国寺回来后,便听到谢长乐中毒的消息,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冷哼一声,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后,来到谢长乐的院门外。 「王妃还好吗?」 看见是蝶舞衣,看守院门的下人虽然没有明显的脸色不好,但蝶舞衣在妓院里头多年,察言观色这点通透的很,自然知道王府上下对自己除了既未央外,其他人原本就不待见她这个有可能会变成侧妃的人,至于谢长乐她确实看不透,所以她才过来探看。 下人不情愿的通报后,蝶舞衣有些意外自己顺利的进了院落。不过定了定神,她面上丝毫不显神色的进了谢长乐的房间,果然既未央在这里,只是此时的既未央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舞衣怎么过来了?」既未央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事实上对舞衣说话没有任何的偏颇,只是不冷不热的问道。 「我一回来就听说王妃中毒了,担心王妃所以过来看看。」舞衣有些意外的是既未央对她没有什么表示,对她身旁婢女也没有说话,对于这几日了解的既未央又抓不准这个小王爷是否真的像表面上那样毫无心计。 「是吗?」既未央笑了一下,钻进床幔中。 舞衣心里疑惑,她听不出既未央那笑容里头的意味。「是啊,舞衣身无长物,做不了什么,只能来看看王妃,王妃中的毒严重吗?」 「……你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想怎样?」既未央坐在床上,和谢长乐一起被床幔遮掩,舞衣只能隐约看见既未央的脸。 蝶舞衣假装愣了一下。「知道……什么?」 既未央在床幔之中看见了蝶舞衣一瞬间的表情,眼神一冷。 「知道你婢女做的好事。」既未央声音低低的,蝶舞衣这次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既未央语气中的寒意,更不用说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婢女了。 「小如……?」蝶舞衣转了眼神,看向带在身边的婢女。 事实上,的确是小如自作主张的下毒,但是她知道她没有阻止。她当然知道小如想要抢功劳的同时陷害她,但是这样愚蠢的小如恐怕还不明白就算她真的被认为是指使者好了,小如身为动手的凶手从犯,能逃得过被处置的命运吗? 蝶舞衣微微勾起嘴角看着小如禁不住发抖的模样,看着小如哀求的眼神,她嘲讽的看着小如「噗嗵」的一声跪在地上,发颤的说着饶命的话。 「是、是小姐吩咐我下毒的,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死到临头,依旧不忘记脱自己下水。舞衣冷笑。 「舞衣,你真的不知道?」既未央已经收到暗卫送给谢长乐的情报,原本还对蝶舞衣存有一丝冀望的既未央,低下头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被这个毒药折磨的脸色惨白,和光送来的解毒药丸并不能完全清除毒素,而且谢长乐的症状看得出来,这个毒药根本就是专门对付武功高深的人,谢长乐连一丝内力都消失殆尽,筋脉就像断了一样,无力抬起。 既未央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谢长乐正好睁开眼睛,看见既未央的表情,微微笑了。 「长乐。」既未央激动的看着醒过来的谢长乐。 那时候他扑过去在长乐怀里哭出来,长乐还安慰的拍着自己,却突然没了声息,当他抬起头来看到是呼吸浅薄到几乎要消失、脸色失去所有血的谢长乐时,既未央真的慌了。 那瞬间,他只想到除了皇兄以外,无条件对他最好的长乐真的死了怎么办?他甚至没有对长乐做出任何回应! 那时候他问过谢长乐为什么对他好,谢长乐也还没给过自己答案……他可不可以希冀,谢长乐是真的喜欢自己?所以皇嫂和皇兄才会让自己跟他总是待在一起? 既未央脑袋里头乱七八糟的转着许多,他坚定的相信着谢长乐肯定会没事,就连绝命都没让谢长乐死去,这不过是个不知名的毒药罢了…… 既未央颤抖的手抚上谢长乐的脸,眼睛又红了。「长乐……」 谢长乐弯了弯嘴角。「你吓到了?」 「吓死了!」既未央握拳收回自己的手。「舞衣在外面……」 「原来如此。」谢长乐脸色有些疲惫,分明才刚醒来好像又要睡去。「没事……你别担心。」 看了眼床幔外头的两个身影,谢长乐示意既未央挑开床幔。「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样。」既未央挑了下眉头,将谢长乐扶起后,把床幔收拢。 舞衣看到脸色惨白一脸疲惫刚醒来的谢长乐,眯了下眼睛。「王妃……都是我御下不严……」 「舞衣姑娘言重了。」谢长乐温温的说道。 「一点也不,我倒觉得她自己说的好。」既未央恢复冰冷的脸转头看着蝶舞衣。「不管如何,舞衣姑娘王府供不起这样的客人,至于小如到底是真的听命行事还是假的,都无所谓……」 既未央顿了一下,冷笑。「看在过往情分上,舞衣姑娘我就不送官府了,至于小如……我不会轻易放过的。你说,你究竟给长乐吃了什么?」 「奴婢真的不知道……是小姐给的药粉……奴婢真的……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啊……王爷饶命……饶命啊!」小如用力的磕头,破了流出血来依旧把自己的脑袋往地上砸。 「王妃,相信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小如向前爬了几步,伸手想抓住谢长乐垂在床边的手。 既未央来不及阻止,小如抓住了谢长乐的手,既未央脸色一沉,抬脚把小如踢了出去,翻倒在房里的圆桌边。 「滚开,王妃千金之躯岂容你这等下贱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随意摆弄!」既未央瞪着小如,伸手小心翼翼的检查谢长乐的手。 蝶舞衣怪异的看着既未央和谢长乐,随后垂下眼睛。「都是舞衣不好……舞衣知道王爷仁至义尽,舞衣今天就离开王府。小如……就交给王爷了。」 舞衣说完,留下一滴清泪后,起身离开房间。 既未央冷哼一声,暗卫黑影和霜立刻出现把小如打昏带走,瞬间房里头又恢复宁静,既未央担心的看着谢长乐快要闭上的眼睛。 「长乐?」 「嗯……」谢长乐抬了抬眼皮,应了声。 「长乐你……」别睡,好吗? 既未央把想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头,捏了捏谢长乐有些冰凉的手。「长乐你还想睡?」 「和光……放了沉眠……」谢长乐眯着眼睛,意识似乎有些模糊。 「沉眠?沉眠是你想睡的原因吗?长乐……长乐?」既未央叫了几声,才发现谢长乐又睡了过去。 呼吸浅的几乎胸膛没有起伏,既未央一阵担心害怕。 和光怎么可以随便在解毒丸里头加沉眠?和光根本没有过来仔细看过谢长乐,这样做会不会造成谢长乐的身体有什么遗毒?之前的绝命已经侵蚀过谢长乐经脉,这次的毒又是不知哪里来的,专门对付谢长乐,肯定知道谢长乐中过绝命,这次的毒一样是对经脉有损伤的,要是谢长乐就这样一睡不起怎么办! 既未央越想越害怕,他一边逼自己想着谢长乐会好起来,一定会活着爬起来对他温和的笑着,伸手揉他的头发;一边又忍不住往坏的地方想,内心的拉扯让他看起来像只惊慌的兔子。 他就这样窝在谢长乐旁边,吃饭也不离开,谢长乐偶尔清醒一下子,他就会高兴半天。睡不好、吃不下,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但是不管他怎么担心,怎么给谢长乐灌药,谢长乐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呼吸也越来越浅。 既未央感觉有点冷,梦到谢长乐真的死掉,在灵堂里头躺着时,惊醒过来。「长乐?长乐!」 既未央摸到谢长乐的身体一阵冰凉,僵硬的手臂让他瞪大双眼。苍白的手失去血色,惨白的像是梦里头灵堂挂着的白布。 「长乐!」 「堂主只是龟息了而已。」霜冒了出来,看了眼激动的既未央。「请王爷安排王妃后事。」 「……」既未央趴在谢长乐身上,心跳的飞快。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谢长乐只是因为沉眠,身体一切的机能暂时陷入假死的状态!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亲眼看见谢长乐僵硬停止呼吸的模样,依旧无法接受。 谁能保证谢长乐能够再次醒来? 皇嫂和光都是与谢长乐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好朋友,他们的确不会眼睁睁看着谢长乐真的就这样醒不过来,但是要是万一呢?万一谢长乐…… 既未央用力甩头,逼自己抛开那些负面的想法。要相信皇嫂和光,再不济和光的另一半步惊尘也是江湖有名的神医。 是的,他必须相信。 既未央忍着颤抖的声音,转头对霜说道。「去安排吧,我想你们都准备好了。」 霜行了礼后,走出房门。外面传来抽泣声以及不可置信的吸气声,接着……既未央闭上眼睛,听见丧钟被敲响…… 然后既未央被鱼贯而入的下人们扶到旁边坐好,他眼睁睁看着谢长乐被那些人搬进棺材里头…… 「……滚。」既未央咬牙说道,将那些人推开,用力一踢把棺材整个踢翻。「滚出去!」 「王爷?」 「我说给我滚!」既未央怒吼。 一群人被既未央吓的退后几步,霜却依旧站在既未央前面。 「王爷,请节哀。」 既未央瞪着霜,粗喘着气。手中抱着被他拖出棺材的谢长乐。「长乐没死。」 「……王爷,王妃已经断气了。」霜冰冷的说道。 既未央摇着头。「长乐没死,不准设灵堂!」 「这是怎么回事?」慕朝一走进来就看到既未央发疯的抱着谢长乐,由于谢长乐身形修长,体重不轻又睡死过去,既未央抱的很辛苦,但既未央死死抓着不放,疑惑的眼神看向霜。 霜无奈的摇摇头。「王爷不肯替王妃设灵堂。」 「……」慕朝看了眼既未央,疑惑什么时候既未央突然对谢长乐这么上心?「未央?」 「皇嫂,长乐没死。」 慕朝看着既未央眼睛发红,眼眶里头满是泪水的模样,像只被逼急的兔子。「未央……让长乐去吧……让他好走一点,别让他放心不下,好吗?」 「……」既未央知道慕朝那轻轻的彷佛安抚的语气,其实是在警告他,如果不赶快让谢长乐「入土为安」,那么谢长乐的生命安全会更加危险。 「……我,我不想长乐死的……」既未央闭着眼睛,紧紧抱着谢长乐。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 「未央,长乐永远是你的王妃。」慕朝靠了过去,伸手摸了摸既未央的头。「你别让他走不开。你知道他总是特别维护你的。」 既未央点点头,抱着谢长乐的手慢慢松开。「我……我会乖……长乐会回来对吧?」 「对,他七天后就回来了。」慕朝安抚的说道。 既未央知道慕朝给了他一个确定的数字,虽然那个天数听起来有些让人误会,但是既未央知道慕朝不会骗他。 「好……我会等他……我等他回来。」既未央闭了闭眼睛,亲自把谢长乐重新放进棺木中。 「未央乖,我们送他到灵堂去。」 「不要。」既未央摇头。「长乐不喜欢那么麻烦的……」 慕朝愣了一下。「你要……?」 「反正那些人不过是来假哭的罢了,长乐只要有我陪着就好了。」既未央握着棺木。「灵堂就设在这里吧。」 「……我知道了。」慕朝点了下头,转头吩咐下人把东西弄好。 原本谢长乐的房间就没有多馀的布置,灵堂所需的不过就是一些白幔和香烛火盆,随即被送了进来。 慕朝和既未央就在棺木旁坐着守夜,其他人则被赶出房间。 下人们唏嘘王爷和王妃好不容易感情好了一点,没想到王妃命薄福浅,竟然还是撑不过去,而王府外头,也因为王妃中毒而死闹的沸沸扬扬的。 至于这些,既未央以前不想理会,现在则是无心理会。 夜晚降临之时,既未央再也坐不住。「皇嫂,和光呢?」 「来啦来啦,隔老远耳朵就痒死了。念叨什么……」和光从窗户爬了进来,对着既未央着急的样子,故意慢吞吞的说。「急什么急什么,知道急了?之前干嘛不乖乖听长乐的话别放舞衣进来啊?」 既未央听到和光说的话,心虚愧疚的低下头,看着毫无生气的谢长乐,眼睛发红。「我知道都是我不对……我太愚蠢……只要长乐好起来,他以后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毫无怨言。」 「他需要你做什么?你别给他添乱就行啦。」君不二跟着从窗子爬进来,幸灾乐祸的说。 被君不二这样一堵,既未央胀红了脸。 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既未央无法反驳。「……我……」 「别吵,让和光解毒。」 看到李飞白也出现在房间里头,既未央有些担心。「不会有事吧?」 「闭嘴。」这此所有人都转头瞪着他。 既未央摸了摸鼻子,被挤到最外面,拉长了脖子看和光给谢长乐把脉,喂了一颗药丸后,又施针的。 终于,和光退开一步,吐了一口气。「好了。」 「长乐。」既未央听到好了两个字之前,就用力挤进人群,果然让他第一个看到谢长乐睁开眼睛,他笑着对长乐唤道。 「嗯,未央。」只是长乐点了下头后,转头看向和光。「阿光?毒解了吗?」 「没事,都好了。幸好只是普通的毒药,我真怕他们下的是散功粉,还好不是。」和光呵呵笑着。 「要真的是散功粉,那也不错。」谢长乐笑了笑。「这样慕朝就得养我这个废人一辈子了,毕竟是她的主意不是?」 「有什么?就算你没废我也可以养你一辈子,这天下都是我老公的,怕什么?」慕朝笑了开来。「更不用说长乐就算武功没了,智谋策算哪样不是属一属二的佼佼者?还怕没事做?」 「就知道你不肯让我清闲一点。」 谢长乐笑着,跟几个兄弟拉手拍肩捶胸的。既未央被几个人再次挤到外围去。 看着谢长乐安然无恙的谈笑,既未央放下心来,也想起是自己间接害了谢长乐…… 若不是自己,谢长乐不会被舞衣放毒,慕朝不需要走这部险棋…… 既未央闭上眼睛,君不二那句「他需要你做什么?」此刻狠狠的鞭笞着他。他从来没有怨恨过父皇的决定,从小父皇就说了,他可以不用学那些帝王心术,也不需要学什么军法武艺,只要他做个闲散王爷就好了。 但是此刻,他突然埋怨起父皇有意的放纵,如今的他确实是一事无成……他懂得甚至比不上谢长乐,多么可笑…… 就算自己喜欢谢长乐,谢长乐又真的喜欢自己吗?他根本……配不上谢长乐。 26. 七天后,谢长乐终于将体内的馀毒清干净,只是身体经脉的受损却得花更长的时间调养。 谢长乐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身体里头的毒素清干净后,身体却更加虚弱了,原因出在之前一直假死状态,身体原本就无法缺少了正常的运作。之后醒过来又逼毒清扫体内,结束后整个人像是大病一场虚弱无比。 和光虽然无奈,但是大势所逼无法长时间调养,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谢长乐必须好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谢长乐知道这次身体真的是败惨了,但是也知道其实和光说的都对,但是慕朝派给他的事情,又不能好好休养,在外奔波餐风露宿的,谈何容易? 只是他也只能应下和光的所有要求,务必保证能够尽量休息就休息,能进客栈吃顿热饭睡个好觉。 既未央知道后,特地进了宫看谢长乐。 那天之后,谢长乐就被慕朝和君不二跟既未央给隔开了,只要既未央想找谢长乐,一律被挡在外头。 事实上的确谢长乐那时的状态也不太好,见面说话反而让谢长乐消耗更多精神力气在应对上,不如让谢长乐跟和光两个一起,务求用最快的速度排毒。 听到谢长乐终于出来,可没时间休息又得离开,既未央对慕朝的不满从眼睛里头的神色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慕朝就算不说,既未央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更多人、更多家庭的幸福生活。他只能默默的看着慕朝安排谢长乐出去卖命。 谢长乐看了眼特地来找自己的既未央,正在神游天外的既未央没有发现谢长乐已经从房间里头走出来,更别说谢长乐换了一身装扮。 「唉……」 「叹什么气?叹一声会老三年的。」谢长乐笑了笑,出声唤醒神游的既未央。 既未央回过头来,愣了一下。「长乐?」 「嗯。」 「这是什么装扮啊?」既未央看着眼前的谢长乐,看不出易容的痕迹,脸依旧是谢长乐的眉眼,只是整个人的气质和装扮与之前随性温和的谢长乐不同,站在眼前的谢长乐,多了一分轻挑。若不是他先开口说话叫了他,谢长乐的外型更像是冰山一样的存在。 「当年行走江湖,用的是长夜这个名字。」谢长乐弯着嘴角说。「这次谢长乐已经死了,当然不能继续用谢长乐出现在对方面前。而多年前的我消失在武林中,这次不过出去打探消息而已。」 「真的只有打探吗?」既未央皱眉。 谢长乐有些欣慰的看着既未央。「这个我不方便跟你多说,你想问就去问慕朝吧,我该走了。」 「……」看着谢长乐说完就转身要走,既未央伸手拉住谢长乐。 「怎么了?」看着既未央欲言又止的模样,谢长乐笑着问。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啊。」既未央憋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不出口——我喜欢你谢长乐,谢长乐你呢? 谢长乐看着既未央发红的耳朵,还有越来越红的脸,太了解既未央的他,有些坏的故意疏远的说。「小王爷放心吧,在下先走了。」 看着已经成空的手心,既未央有些失落,咬咬唇,他想替谢长乐也做些什么。去找皇兄吧,他一定有办法的。 而此刻抱着慕朝讨论一些啥时才愿意准备生个孩子的既未凡打了一个很大的喷涕,他揉了揉鼻子。 「见鬼的是谁啊,打老子的主意。」 「我看你是着凉了吧你。」慕朝递了帕子给既未凡。「还想跟我生孩子?就你那副小身板儿,再等等吧你。」 「你说这什么话啊,今天晚上就让你知道我这身板的厉害!」 「哼哼,是呦,你打算去后宫轮一圈吗?」慕朝眯眯眼。 既未凡淫荡的笑开。「不用,我打算把后宫那一圈数目全部缴给我的皇后娘娘。」 「死开,下流。」慕朝笑着推了既未凡一把。 既未凡抓住慕朝柔软的手,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我会尽快让一切尘埃落定的,到时候你想生十个八个我都奉陪。」慕朝低低的说道。 「好,我等你。」握着慕朝的手,既未凡闭着眼睛。「有你,真好。」 慕朝倚着既未凡浅浅的笑了,她知道既未凡那句「有你,真好。」背后的意思,并不是因为紫荆门的势力和帮助,而是因为她现在站在他的身边。 「我也很庆幸……」慕朝甜甜的笑着。「我们是姻缘天定。」 谢长乐出了宫后,特地跑了一趟山,把一身素衣弄得有些狼狈的再次进了城。 选了一间客栈,坐在窗边。点壶酒和小菜,歪着头倚窗,外头远些的地方,正好能看见王爷府。 下意识的这么做,谢长乐心里不免自嘲一番自己的死心蹋地。 飞白说过,习惯是个很可怕的行为,一个人不知不觉间,因着习惯而被人摸透,也把自己局限。要把一个习惯彻底抹灭,需要花很大的气力,同理要把一个人从心里挖出来一样困难。因为那种感觉不是说痛就可以解决的,因为疼痛不能表达出那种复杂的感觉。 他现在多少能明白当时飞白的心情,只是如今这滋味,倒是受的甘愿。 想起早晨既未央整张脸快要红成火炉的样子,他就觉得有趣的紧,这样可爱的小动物,果然还是自己收起来养最好。 如果只是纯粹的把那个人忘记还无所谓,因为连痛都不会痛,但又有谁能够完全忘的一干二净?想把一个人从记忆、从灵魂上抹灭,根本不是痛一痛那么简单…… 他庆幸在放弃之前,既未央已经能够明白过来,站到他面前。即使没有明说,两人之间的氛围比起之前,竟是甜蜜许多。 觉得自己满脑子春花秋月的浪漫情怀,谢长乐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却是很愉快的喝酒吃菜。 「这位客倌,今天小店人多点,有人想跟您并桌,行吗?」店小二有礼的问话打断了谢长乐的思绪。 谢长乐将视线从窗外拉回,才发现客栈里吵杂的情景,他心里再次笑了,没料想自己竟然大意至此,若是以往的生活,恐怕死了不知几回。 只是这样的心情,却又太过快活。想到既未央吩咐的那句话,谢长乐原本有些冰冷的外壳瞬间柔和了起来。 本来壮着胆子来问这个冰山模样的客人,小二没想到这个客人神游天外的时候居然这么柔和,想必是想到什么人了吧? 「客倌?」 「无妨,让他们过来吧。」谢长乐看了眼门口看着自己的三个人,再次恢复那个冰冷的「长夜」样貌。 那三个人一男两女,看起来倒似江湖中人,虽然他们之间隐隐做出其中一个穿着蓝衫的女子才是主事人的态度,但他却早已看出另外几个对男子多少带着恭敬的样貌。 谢长乐仔细的看了几眼那男子,虽然样貌有些不同,但是谢长乐总感觉对方有些熟悉,于是不动声色的让他们并过桌来。 店小二应了声,回头安排三人入座后,便下去安排菜色。 三个人分别入座后,便一直打量着谢长乐。或者说,男子和红衫女子一直在打量他。 当年行走江湖时,谢长乐年纪尚轻,又为了诸多缘故隐瞒性别,当年的长夜也无什么人知道真实的性别。当时的衣裳就偏向中性,装扮又不分男女的随性。再说当时「长夜」的性子对外人凉薄清冷,不够圆滑,所以知道长夜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谢长乐知道自己的装束本就有些奇怪,只是奇怪归奇怪,当年也是这么过来,早就不当一回事儿,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跟着打量他们。 倒是男的先被看的沉不住气,拱手说道。「在下陆九……请问……阁下如何称呼?」他看不出长乐是男是女,只好这样询问。 长乐笑着挑了挑眉,默默喝了口酒,没回他。陆九?这声音太耳熟,名字也说出来,他要是不知道眼前人就是他在找的陆九渊就是傻子了。 坐在陆九旁边的红衫女子见他不答,还无视了陆九马上不悦的说道。「这人好生无礼,别人问话也不答的。」 「三位不也是打探的很无礼吗?」谢长乐音调慵懒,缓缓的说道,声音在喝过酒后有些沙哑。 顿时红衫女恼羞成怒,恶声道。「姑娘看你是你的福气!」 「红红,不许无礼。」陆九斥责了红衫女后,对着谢长乐拱手道歉。「是在下无礼了,请公子原谅则个。」 「嗯。」谢长乐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跟他们计较这些,有些失了身分,于是淡淡的应了声,也没兴致再多说什么,转头又把视线调回窗外。心里头却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把陆九给抓起来。 之后四人间,就这么沉默的用菜,各吃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有的时候,谢长乐觉得这么句话说的很对,有时候老天爷总是喜欢捉弄人,再不甘愿,还是会撞上。 在飞刀发出前,谢长乐已经察觉了,眼睛看向那处。他虽然不再如当年盛名,但是多年前留下的那惊鸿一剑,飞白和阿雪在江湖上始终还是会听到这个江湖传说。只是,那个谁说过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谢长乐纠结了,他在犹豫接还是不接。谢长乐也哀怨了,因为不管怎样,他似乎不得不接。只因为必须跟眼前的人扯上一丁点儿关系也好…… 只是他还真的没办法用太习惯的招示,毕竟陆九渊这个人看过自己跟铁鲁对战,传闻陆九渊武功不错,想必能看出一些门道。 谢长乐小心翼翼的算好距离,飞刀直飞过来目标是刺进她背心。看着对面三个人变色的表情,以为他就会这么命丧于此,并不打算出手相助,红衫女还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时,飞刀连衣服都没划破,而是直接硬生生被改变了角度,射进窗台的木框上。 沉默在客栈里蔓延,先回过神来的其他客人悄悄溜了。谢长乐稳稳的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放进嘴里。 射出飞刀的人此刻也回转过来,瞪着谢长乐。「阁下……」 「我不想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你方才对着我出手的事情,我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们自去外头解决。」谢长乐咽下花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 对面陆九渊三人也平复了先前发白的脸色,严肃的警惕着谢长乐身后的人。 那人眯着眼睛。「我杀不了你,但你却可以轻易杀了我,我怎么信你?」 谢长乐皱了皱眉,放下筷子站起身,依旧淡然,但可以察觉出他已有些不悦。他不想多做解释和回答,迳自起身走向楼梯,实际上却是怕出了手暴露自己的身分。 那人后退几步,紧张戒备,看着谢长乐自行上了楼。 谢长乐走后,客栈静了下来,飞刀人冷哼一声,却也不敢妄动,退出客栈。陆九渊三人却惊出一身冷汗,红红抖着嘴唇道。 「那、那个人……」 「红红住嘴!」陆九渊怒道。「不知分寸!」 「呜……」红红闭上了嘴,却仍是委屈含泪。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女子,此时却开口了,语气有些不甚肯定的说道。「是不是该备礼赔罪……?」 「哼。」陆九冷哼了声后,出了客栈。 女子看了眼谢长乐的房门,整了整衣衫。「红红,去道歉。」 「……」红红咬了咬唇,摩蹭半天,但知道水水是为了自己好,方才已经惹了对方,如今看到对方的身手,主人想必是想收为己用的……红红给自己无数的安慰后,才走上二楼去敲门。 谢长乐倚在窗边,这次的目光远调在皇宫处,眉头深锁,听见敲门声后,目光流转,终是叹了口气,抬手将纸鹤送出。 回身开门,便如他所预期的看见了红衫女子立在门口。「有事?」 对方语气平淡,红红既羞又怨,却也看不出这人究竟如何,只得压下心头不满。「之前失礼了,红红特来赔罪。」 「失礼?」谢长乐淡淡一笑,似是不在意的说。「也罢,是我不该一直盯着你们瞧,对不?」 「本来就是。」红红见谢长乐软绵绵的样子,心中所想便直接脱口而出。 谢长乐依旧淡淡笑着,只是心中对于这红衫女子多少有些叹息。这样的单纯天真,跟在陆九渊身边真是可惜了。或许是想避开,长乐不太想接触这样的天真灿烂,感觉预见了对方被伤害的未来,开口道。「如此,姑娘回了吧,我就不送了。」 啪一声,当着红衫女子把门关上。 红红回到小姐身旁时,才发觉人家根本就不接受自己的道歉,她还把人又得罪了一次,看着水水无情的目光,她不禁开始发抖。「水、水水……」 「你回去。」被唤作水水的蓝衫女子此时只是冰冷冷的说道。「那人武功极好,如今却因你而生嫌隙,主人将来还想拉拢这人,你在这成事不足败事有馀,快滚。」 「……是。」 红红哭着也走出了客栈,虽然她也知道水水是为了她好才特地把她赶走的,只是出了客栈陆九正巧回来,看了红红一眼。擦身而过时,冷哼一声。「你不用再回来了。」 「呜!」红红没料到主人如此绝情,看着陆九渊走进去客栈的身影,却又不敢如何,只能低着头红着眼眶的离开了。 谢长乐站在客栈楼顶的时候恰好看到这幕,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后,接了一只飞回的纸鹤又翻身回房…… 27. 夜幕降临,谢长乐看着窗外黑沉的天空,微微皱眉。 距离送出纸鹤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三个时辰,有些意外慕朝迟迟不现身,谢长乐却依旧稳如泰山的坐在房里。 「出来吧。」谢长乐倒了茶,一边说。 慕朝在房瓦上刚蹲下来打算揭开房瓦看谢长乐焦急的样子,却没想到一上屋顶就被发现。嘿嘿笑了两声,从窗子翻进屋里。 「长乐等急了吗?」 「不急不急。」谢长乐眯着眼笑道,脸上依旧温和,慕朝却觉得长乐这次有点火。 慕朝皱着鼻子示弱的说。「好嘛,我应该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但是宫里头发生了点事情,我不得不处理,走不开嘛……」 谢长乐一脸诚恳的样子,但是慕朝发誓他绝对一百个不相信,于是澄清道。「不是那该死家伙的后宫,是既未央跑进宫里头来了。」 听到既未央的名字,谢长乐挑了下眉,知道谢长乐被勾起兴趣的慕朝奸诈的笑了笑。「总而言之就是咱们家的未央跑进宫里来,跟他的死人哥哥软磨硬泡的,想要找差事做……想想也是奇怪啊,怎么突然开窍了呢?」 「既然已经处理好了,就来说正事吧。」谢长乐眯了眯眼睛,不肯如慕朝的愿上钩。 慕朝看谢长乐转移话题,心里啧了一声,但事实上长乐联络的事情——陆九渊出现在京城里头,的确比起谢长乐和既未央的互动要重要许多。 「我派人去查了,飞白等下会送过来,至于他出现在这里,有可能是从江南要回塞外去。」 「我也是这样认为。」谢长乐点头。「上次他主动暴露柳家这条线,或许就是有意清空江南的势力,毕竟紫荆门想查,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另外,未央把舞衣赶出王府后,我派人跟踪她,她后来也出了京城往塞北去了。」 谢长乐思索了一下。「目前还不知道舞衣和陆九渊是否有关系,但是有件事情我们恐怕不能再忽视下去。」 「你是指……内奸?」 「这两次的事情都跟紫荆门内部的一些药品扯上关系,我担心真的有问题。」 「可是事实上我们还真的找部出线索……」慕朝支着下巴。「药品的管制一直在和光以及当初的夏长老手上。」 「……我只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定真的跟我们内部有关系,你回头翻一下白门主跟当初苏家两位门主处理的事件吧……」 「你觉得是他们那时候就……」慕朝皱起眉头,看着谢长乐。「你怎么会这样想?」 「当排除一切问题后都找不到答案,那只有一个可能,那个答案就是最不可能的答案,不是吗?」谢长乐挑起眉头。「或许这些事情都是日主有关……」 「……嗯。」慕朝眼神微黯,看着谢长乐,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或许吧,我会回去看师父留给我的东西。」 「那就麻烦你了。」谢长乐点头。「夜深了,你也赶紧回宫吧。」 「嗯哼,赶人了啊。」慕朝歪着头说。「我说你的态度也太像说教的人了吧,之前我刚当上门主的时候,你还必恭必敬的呢!」 「你刚坐上门主位子,当然需要帮你立威啊。」谢长乐弯着嘴角。「更何况现在我是以师兄的身分对你说话的,小师妹就别撒娇了,快回去吧。」 「哼哼哼,就你有理。」慕朝决定不跟谢长乐说这次既未央也参与进来这件事情了。「对了,这次的事情因为跟朝廷有关,所以特地安排了一个职务跟你通信。」 「哦?」谢长乐看着慕朝。「说吧,又要我做什么了?」 「今天的情况看来,陆九渊还没认出你是谁。所以我想让你跟着他们一起走,这样子就可以随时监控他们的行动。」 「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怕时间一久陆九渊会认出我来。」谢长乐沉吟。 「这个我也想好了,你当初以『长夜』之名行走江湖的时候,是以一招『日月无双』的剑招成名,平时你除了内力外,就只用剑好了。」 看着慕朝理所当然的样子,谢长乐无奈,已经习惯两手净空不用武器的他,还得去习惯一把剑随身的日子。「也只能这样了。」 「知道你嫌麻烦啦,这把软剑借你用。这可是宫里头的藏品,拜托你平安无事的把剑还来啊。」慕朝煞有其事的叮咛。 知道这是慕朝关心自己的好意,谢长乐收下轻薄的软剑,藏在腰际。 「好了,我该回去了。」慕朝看着谢长乐把剑收好,满意的点头,潇洒的从窗子飞出去。 谢长乐默默的看着窗户洞开。「飞白你也来了吧?」 「嗯。」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谢长乐有些意外的打开门。「你来啦。」 「你的表情……」飞白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谢长乐,又看了一眼窗户。「我不想跟他们一样。」 「哈哈,慕朝他们就爱走窗户。」把窗子关上后,谢长乐笑着坐到桌边。「你送舞衣的东西来了?」 「不只,你看吧。」飞白掏出一叠纸塞给谢长乐。 谢长乐看着飞白有些阴郁的表情,皱了下眉头。 第一份是舞衣的资料,从小到大的过往都被查的一清二楚,基本上与陆九渊还有塞外之类的完全没有关系,可问题是那个小如跟她之间存在着某种竞争关系…… 第二份是小如的资料,与舞衣相差不多,只是不像舞衣那么干净,小如是北方人,而且曾经住在边城…… 谢长乐眯着眼睛。「这个舞衣的资料也太干净了,到底是谁在帮她掩饰……」 「可以确定的是,舞衣的确跟陆九渊不认识。」飞白喝了口茶。「事情还是很有蹊跷。」 「这份是什么?」拿出第三份,谢长乐感觉这份东西有点怪异。 飞白眼神一闪。「你还记得……当初你让我查的事情吗?」 「……」谢长乐瞳孔一缩,看着飞白。 「没错,这是当初关于你的一些事情……」飞白先看过了,所以有些不敢置信,揉揉自己的额角。「我不太相信,但……」 谢长乐抖开这张让他感觉有些沉重的纸张,白纸黑字写的正是他困或已久的问题。 「长乐?」看着谢长乐脸色有些不对,飞白推了谢长乐一把。 谢长乐摇摇头。「我没事。」 「你……」 谢长乐看着飞白担忧的样子,笑了出来。「难怪当初师父他们想尽办法增强我的内力……」 「长乐?」飞白皱眉,感觉长乐似乎有些不对劲。 「没事……不就是活不过三十嘛……又有谁知道真的假的。」谢长乐弯着嘴角,有些苦涩。 他想不到当年被捡回紫荆门的因缘竟然是如此……他与慕朝他们不同,慕朝、和光、飞白、君不二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紫荆门培养起来,他却是六七岁大的时候父母双亡,白灵将他带回紫荆门。 白灵不知道他听见了他跟当时的几位堂主对话,他一直好奇着自己为什么会破例被带进紫荆门。 而今看到这封苏朝艳留下的信件,他苦笑。「这样的真相,似乎有些滑稽。」 「长乐……别想太多。」飞白拍拍长乐的肩膀。 谢长乐点点头。「这东西你从哪里找到的?」 「……」飞白有些意外长乐会问这个问题,脸色顿时一僵。 谢长乐看到飞白脸色僵硬,猜出一些。「原来……慕朝也早就知道了?」 「不……或许她……」飞白想了想,闭上嘴巴。 谢长乐笑了笑。「不管她知道不知道,我似乎也没什么埋怨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谢长乐摩娑着纸张,淡淡的笑了。「因为我的英年早逝和身体契合度高,苏朝艳可以复活不是很好吗?」 「长乐!」飞白有些生气。 「知道你想骂我什么,不过……仔细一想苏朝艳活过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谢长乐淡淡的笑了。「白门主以前总是说我最像日主她,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适合做她的躯体。」 「长乐,不准你这样说!」飞白捏紧了双手,最后也只能吐出这句话。 谢长乐弯着嘴角不喜不悲。「飞白,你可以当她是我啊……反正身体一样、个性一样不是吗?就让她代替我继续活下去,不好吗?」 「你不会死。」飞白皱眉。 谢长乐笑了。「或许吧。」 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这个或许的概率太过小。苏朝艳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似乎没有那个失败的概率……她总是谨慎精密的计算好了买个步骤。 所以苏朝艳留下的信说长乐会死,那么十有八九长乐真的会死。 飞白担忧的看着平静的长乐。「你死了……既未央呢?」 「未央?我跟他原本就不可能……」 「他已经动心了!」 长乐看着飞白难得的激动,笑了,心里感觉很温暖。「但是如果我死了,那就一样没辙啦。」 「长乐!」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不死的……好啦,我不说死这个字了,可以了吧?」看着飞白发怒的样子,长乐忍不住逗了逗飞白。 飞白哼了一声。「回去了。」 长乐笑着看飞白生气的摔门离去,弯着嘴角,看着房顶。「所以说……原来如此啊……」 当年白灵不管前堂主的反对,收养自己后,命令夏映替他调养身体,做了许多增强内力的丹药给他,又让武勋师父选了一本强劲内力的武功秘笈教导他……多年来让他在江湖上行走时不准透漏性别,学会缩骨功和易容树扮女装也是经常有的事情…… 多年来他从来不说,但内心深藏的疑惑在白灵死后,秘密让飞白帮忙查证,得到的结果让他想笑。 因为他的身体是苏朝艳要求的,所以才被带回来? 所以苏朝艳没有死,还是死了想要继续活着? 那么如果说……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苏朝艳的游戏呢? 谢长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着把之前那些紫荆门内奸的事情联想到苏朝艳身上。除了苏朝艳之外,白灵不会做出违反与朝廷协议的事情,身边的所有人也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想只有这个苏朝艳亦正亦邪,做事情大多时候都是随心所欲的,才有可能会这样。 但是她跟舞衣和陆九渊又有什么关系? 谢长乐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神经过敏的把苏朝艳理所当然的当作幕后黑手,只是如果不这么想,他总觉得自己会承受不了事实的真相…… 叹了口气,谢长乐决定不管哪件事情,他都必须尽力去阻止。 为了自己,也为了可能的未来。 陆九渊回到客栈里头后,水水立刻带着他进了客房中。 「主人。」 「查出这个人是谁了吗?」虽然没明说,但是水水知道指的就是方才遇到的人。「另外那个扔飞刀的是谁?」 「扔飞刀的是武林中在江南水路三霸中的飞刀寨,前阵子我们派人清了他们的库房。」 陆九渊看了一眼水水,淡淡的说。「下次别做的太草率。」 「是,属下会让下面的人斩草除根。」 「至于那个人,少年时期曾经在江湖上以长夜盛名行走过一段时间,后来销声匿迹,应该是他无错。」 「……长夜。」陆九渊听到这个名字后,笑了笑。「想办法跟他搭上关系。」 「主人?」 「做就是了,不要多问。」陆九渊皱了下眉头。「舞衣走了吗?」 「是的,舞衣姑娘已经离开王府,现在还不敢派人联络,只能远处监控。」 「保护好她。」陆九渊点了下头后,说道。「诃丽在塞外的情况如何?」 「公主依旧致力于练兵,打算今年冬天就攻打边城。」 陆九渊听了以后皱了下眉头。「她还不死心?那就让她继续吧。」 「是。」水水点头。 「皇宫里头的动静呢?」 水水摇头。 「哼,果然安排的很紧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陆九渊摸了摸下巴。「就这样,下去吧。」 「是。」水水福了身子后,闪身离开房间。 28. 隔日早晨,谢长乐走出房间要了份早点坐在大堂里吃着,水水一袭水蓝轻纱缓步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 「姑娘有事?」谢长乐眯着眼睛笑的很亲切,但是水水又怎么看不出他眼中的警惕。 「昨日多谢公子相救,我派了婢女去给你道谢致歉,没想到又让你不舒服了。」水水温婉的如同她的名字,声线流畅的说道。「今日想请公子一顿饭,以表歉意。」 「那就帮我把这早点的钱给付了吧。」谢长乐勾着嘴角,有些嘲讽的说罢,抹抹嘴起身要走。 「公子是不愿意原谅小女子吗?」水水轻轻拉着谢长乐的衣摆。「公子竟然让我只付这简陋的早点,是……」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谢长乐顺水推舟的不再拿乔。「喂喂,有啥好哭的,答应你就是了。」 「那就多谢公子了,还不知道公子姓名?」水水破涕为笑,轻声问道。 「长夜。你说吧,约在哪。」谢长乐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水水不介意的笑了笑。「小女子水水,想约长夜公子到欢喜楼用午膳,不知道公子可愿意?」 「欢喜楼?呦,手笔还不小,行,我午时过去可别没位置啊。」谢长乐挑挑眉毛冷冷的说完抽开袖子回了房间。 水水目送谢长乐远去,默默的看着谢长乐的背影,眼中闪过计算。 陆九渊远远的看着两个人的互动,轻轻的勾起嘴角——这个人,还挺会演戏的嘛…… 时间很快来到午时,谢长乐一身深蓝色的袍子走进欢喜楼,水水已经等在门口。 「公子请随我过来。」水水弯了下身子,领着谢长乐穿过欢喜楼的前院,直奔后院的雅间。 有些意外对方竟然跟欢喜楼有点关系,谢长乐暗暗记下。 「长夜公子请坐。」陆九渊坐在主位,笑着伸手比划了请坐的姿势。 谢长乐眯着眼睛笑了笑,在客人的位置上坐下。 「上菜。」陆九渊没有像之前一样隐瞒他和水水的主仆关系,直接对着水水发号施令。 谢长乐波澜不兴,垂着眼睛好像在假寐似的,一点也不关心周遭的一切。 陆九渊正大光明的观察谢长乐,谢长乐也暗地里偷偷的观察着陆九渊。 菜色陆陆续续送了上来,谢长乐优雅的举着筷子貌似不经心的夹菜吃菜,陆九渊却能隐隐约约的看出谢长乐避过了几道容易被下药的菜肴。「长夜公子比较喜爱清淡的菜色吗?」 「不,只是习惯。」谢长乐淡淡的回答,就像是真的一样。 陆九渊嘴角带笑说。「观察了公子一段时间,其实……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哦?」谢长乐眼睛微抬,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又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似的。 陆九渊不甚在意谢长乐的反应继续说。「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到塞外一游?」 「怎么……想请我帮保镳送你们一路?」 「不只,这也要看公子一路上如何表现了。」 「哼。」谢长乐一脸嫌弃。「我还没答应要送,你也别在那里挑三拣四。」 「公子说岔了,我这只是谨慎行事。」陆九渊不在意谢长乐语气中带刺,依旧笑笑的说。「毕竟事关重大,公子愿意吗?」 「说不愿意恐怕也没意义吧。」谢长乐放下筷子撇嘴,指着茶杯和某几道菜。「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下了药对吧。就算我不愿意,你也是会硬逼着我同意的。」 「公子言重了,公子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怎么会这样对公子呢?」 谢长乐笑了笑。「陆先生也不用装了,恐怕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 「唉呀,怎么谢公子不打算装了?」 「无趣。」谢长乐撇嘴。「反正你都下了药,恐怕没出欢喜楼我也被你搞定了。」 「放心,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一些小药粉罢了,谢公子的能耐如何,和光先生的手段如何,在下也是知道的。」 「少在那边谦虚,我就算不知道也能猜的出来。舞衣不管是你什么人,她对我下的毒恐怕这里面就有相对应的控制药粉吧。」 「呵呵,谢公子的毒不是清干净了吗?」陆九渊笑了笑,抽出扇子摇了摇。 谢长乐也呵呵笑了起来。「也罢,既然你要装就装吧,苏朝艳跟你什么关系?」 「谢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苏朝艳?是谁?该不会说的是那个早夭的天 才苏家小姐吧?」陆九渊不懂的神情不似作伪。 谢长乐眯着眼睛,最后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放弃试探陆九渊。事实上自己到底为什么首先沉不住气的自暴身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有好几封骂人的纸鹤飞过来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谢长乐抬起脸看着陆九渊,认真的问道。 「这个就得看谢公子有没有打算倒戈了。」陆九渊神秘的笑了笑,最后挥了一把药粉,谢长乐因为距离太近,飞身后退几步还是被药粉洒到一些,尽管已经闭气,却还是身子一歪。 眉头一皱,不解自己如何中招的谢长乐昏了过去。 陆九渊蹲下身子看着倒在地板上的谢长乐,嘿嘿笑了两声。「去准备信件,把消息送给他们。」 「是,主人。」水水应了一声后,离开雅间。 陆九渊拉起地上的谢长乐,找了条绳索,把谢长乐捆起来,拍手招呼几个下仆进来,过没多久就把谢长乐搬上后院停放的马车上。 当天傍晚,这辆马车就离开京城,出发前往塞外…… 既未央软磨硬炮好说歹说让既未凡把跟谢长乐联络的事情揽在身上后,就开心的回到王府,一路直奔书房。 让小喜磨好墨摊开上好的宣纸,既未央看着空白的纸张才开始犯愁。 该写什么好呢? 皱着眉头,既未央不知道该怎么下笔,甚至他想起谢长乐最后退让的模样,眉头只能纠结的变成一个死结。 最后,他只能搁下笔颓丧的趴在桌案上装死。 为什么谢长乐要那么容易放弃?他不相信谢长乐会不知道他并不爱林疏秋,只是因为林疏秋陪伴他很久,所以感情特别深而已。哪有可能这个舞衣就会让谢长乐以为他真的喜欢上这个女人? 既未央不爽的想着。谢长乐如果因为这样而放弃也太没胆子了,有种就大声地说喜欢他就好了嘛! 藏藏匿匿什么的最讨厌了。 谢长乐什么都好,就是最喜欢不把话说清楚。 慕朝翻窗进了既未央书房就看到趴在桌上装死的既未央。「干嘛啊,这副死德性,写信给长乐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皇嫂……分明就是你故意把长乐派出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既未央看到慕朝,哀怨的说。「你不把他派出去,我还用得着写信吗?」 「不派他出去让他在这里干啥?继续看你跟那个舞衣天天晒甜蜜吗?」慕朝哼了一声。「怎么,写不出字来?」 「要你管。」既未央鼓起脸生气。 「看看你,像个孩子一样。」慕朝凝视了既未央好一会儿后说道。「我告诉你,谢长乐不知道是你跟他联络的,你最好别写的太明显。另外——你会特殊连络法?」 「你说纸鹤?我会。」既未央骄傲的挺胸。「长乐教过我。」 「哦?他教过你怎么不让人随意拆开吗?」 「呃……」既未央愣了一下。 慕朝挥挥手,将一张空白的宣纸拿来示范。「喏,看就是这样子,最后这样。」 「就这样?」既未央抬了下眉头。「那跟之前我学的有什么不一样?」 「啊哈,这你就不懂了吧。」慕朝挑眉。「反正你照做就是了。」 既未央耸肩。「你来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你这什么态度,我可是你嫂子啊。」慕朝伸出手指用力戳着既未央的额头。 「哼,就算你是我皇嫂又怎样,你居然让长乐中毒还让他刚清完馀毒又出去奔波,我都想问长乐跟你是不是有仇啊!」 「……未央啊,你这模样跟之前那个老是折磨长乐的样子差太多了,反差太大,拜托你不要这么突然转变好吗?太诡异了。」慕朝推开既未央说道。 「我想通了不行吗?」 「想通什么?你真的爱上长乐了吗?你懂长乐吗?」慕朝充满恶意的说。「你又知道长乐为什么不告诉你,他喜欢你吗?」 「你知道什么。」这是肯定句。「你是来告诉我的就不要废话,快说。」 慕朝邪气的挑眉,由上往下用鼻孔看着既未央。「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既未央看着慕朝扬起的脸孔,没有任何犹豫的低下头。「我求你告诉我。」 慕朝看着既未央竟然没有丝毫犹疑,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或许是你的话,一切都会有转机吧。」 「你说什么?」既未央抬起脸,写满疑惑。 「该怎么说好呢?」慕朝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未央,你知道紫荆门以前也有做占卜的生意吧?」 「不知道,这跟长乐有什么关系?」既未央感觉有些不妙。 「长乐被收进紫荆门的时候已经六七岁了,不像我和其他人都还是婴儿。而他进门的时候,苏天棘还在,她说谢长乐活不过三十岁。」 「哦。」既未央听完后,点了下头。「所以?」 「你不懂吗?」慕朝挑起眉毛。「苏家的占卜从来没错过,苏天棘是苏朝艳的妹妹,她说谢长乐活不过三十岁,那么谢长乐能够活过三十岁的可能性很低。」 「……」既未央皱眉。「我很难相信你说的话是真实的,毕竟一切都没有发生,然后呢?这跟谢长乐又有什么关系?」 「我猜想,这就是长乐这么多年来没有找一个人陪伴的原因。」慕朝垂下眼睛,歛下所有表情。 「……你的意思是说,谢长乐怕让对方在他死后孤单寂寞?」既未央笑着摇头。「不,这的确有可能,但不可能是主因。」 「是,没错。但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告诉你他喜欢你的缘故不是吗?」 「不是因为我是男人吗?」既未央撇撇嘴。 慕朝耸肩。「这件事情基本上不管长乐怎么想,其实在我和其他人眼中看起来,你的确蹉跎了不少长乐的时间。」 「我?」既未央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慕朝垂下肩膀有些泄气。「这一切都是长乐自己甘愿的,但是你的无知就是一种罪你知道吗?」 「……」既未央看着慕朝,突然觉得很无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对长乐一直有好感。」 「是的,现在也是。」慕朝抬起脸。「我想来告诉你的是,未央,不管怎样,我还是你嫂嫂,我不会看着你以后都不能爱别人,只是你想清楚了吗?你对长乐的感情只是一时的依赖,还是真的爱上对方?」 「长乐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对你的感觉吧,只是你真的能陪伴长乐的时间很少,长乐能给你的就是这段时间而已,你可以接受吗?」 既未央看着难得认真的慕朝,最后笑了起来。「不管怎样,我想让我跟长乐继续这样走下去看看结果不就得了吗?不管最后结局怎样,我跟长乐想必都不会后悔的。」 「我只想你想清楚了。」慕朝叹气。「你真的喜欢男人吗?未央。」 「对我来说,男人女人有差吗?」既未央耸肩,嘴角挂着苦笑。「事实上在我遇到的几个女人里头,都没几个对我好的。」 「所以我才说你对长乐是依赖,不是爱。」慕朝摇头。 「那你又怎么分辨你跟皇兄的感情?」既未央摇头。「感情这种东西太过飘忽,你要说它虚假,可最后它却是驱使人们做决定的一部份因素。我不敢保证最后结果到底怎样,也无法确定我跟长乐会走到哪里,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想长乐,很担心长乐,这样的心情就是我对长乐的感情。」 慕朝和既未央都异常认真的看着对方,放下以往的伪装。 慕朝看着既未央认真到发亮的眼睛,最后笑了。「我祝你好运。」 「谢谢。」 「你帮我联络长乐吧,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跟陆九渊接上头,现在应该准备跟陆九渊走一趟塞外了吧。」 「我知道了,我会问他情况如何的。」 「未央,好好干。」慕朝拍了拍既未央的后,翻窗离去。 看着洞开的窗户,既未央想起谢长乐以往出门都是半夜换衣服从卧房翻出去的背影,扬起嘴角,提笔写下一行字,吹乾折成纸鹤,放出窗外。 白色的纸鹤扑进黑夜里头,瞬间就被浓厚的夜色盖过去,再也看不到踪影。 29. 谢长乐被陆九渊封闭周身大穴后塞进马车里头,看着陆九渊坐了进来,谢长乐无法动弹的阖上眼睛。 陆九渊坐在谢长乐身边后,马车开始移动,晃动的程度谢长乐都能感觉的到马车迅速奔驰的离开这里。 「怎么,谢公子身边的影卫呢?」 谢长乐垂着眼睛,耳朵已经接收到黑影传密过来的声音。当时谢长乐直接摊牌的时候黑影就立刻撤出,迅速发了消息给慕朝,就长乐自己的看法来说,恐怕陆九渊早已经知道长夜就是谢长乐了,谢长乐没打算继续装傻,干脆看他要干什么,只是没想到轻易的被对方放倒。 「忘了咱们谢公子现在无法说话,想聊吗?」陆九渊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悠闲的说。「不是很想知道那些应该在紫荆门严管的药物是怎么被我们拿到手的吗?」 谢长乐听到陆九渊说的话,抬了抬眼睛,最后闭上。 之后不管陆九渊说了什么,谢长乐都没有再理会他。陆九渊无聊的撩起帘子。 「水水,到没。」 「就快了。」 「嗯,快点,不去那里,我怕我说了真话这谢公子还不相信呢。」 水水漠然的挥鞭,马匹嘶鸣,马车颠簸的更加厉害。无法控制自己躯体的谢长乐被震的人仰倒在马车里,陆九渊幸灾乐祸的笑着,很是无奈的说。「真是委屈你了。」 谢长乐静静的看着陆九渊,然后再次闭上眼睛。 黑影传来的消息是慕朝让他静观其变,先把对方确切目的搞清楚,然后把深入敌营的东西该挖的挖出来,当然,最好能把他和北国一起连根拔起。 谢长乐感觉马车停下没多久,就被人搬出车外,车子停在院子正中央,四周景物无法辨识自己所在位置,于是他再次闭上眼睛。 身子无法控制,被人操弄着,谢长乐即使不悦,也只能皱着眉头。过没多久,就感觉到身下落在坚硬的木板上,睁眼房里简陋,身下的是只铺了层薄被的木板床。 而陆九渊则好端端的坐在床边,笑的很灿烂。「谢公子不急啊?嗯……打算将计就计?还是打算挖出我的老底?」 谢长乐默默的看着陆九渊,眼珠转了一圈,看见房里一处角落窝着一只不小的白狼,愣了一下。 「看见那只白狼了?」陆九渊颇玩味的说。「猜猜这只狼的来历如何?我想谢公子肯定知道装不知了。」 看了眼陆九渊,谢长乐心里有些乱。 白狼在紫荆门里是日门主的坐骑兼爱宠,如今这里这一尊应当不是紫荆门里的那一只,但是谢长乐看着眼前的白狼,丝毫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苏朝艳的白狼独一无二,全天下再也找不着第二只相似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即使在惊讶,谢长乐依旧面沉如水,如果不是陆九渊肯定谢长乐会吃惊,仔细盯着谢长乐看,也会忽略掉那抹一闪而逝的流光。 「呵呵,别不相信,你知道为什么白狼在这里吗?」陆九渊故意将脸凑近谢长乐。 谢长乐皱了皱眉,微微侧开陆九渊喷来的鼻息,陆九渊似乎因为这样的行为更加开心,笑个不停。 「怎么,猜出来了吗?白狼形影不离的主人就在这里,相信吗?」陆九渊充满恶意的捏住谢长乐的两颊,用力到谢长乐嘴唇变型后,才把谢长乐的头扭向旁边。 「不是很想知道紫荆门外流的药品和消息是怎么来的吗?不是很想知道我的动机吗?看看这里,谢长乐你看明白不?」 谢长乐知道陆九渊说的白狼主人是谁,也知道他说的一切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陆九渊说的一切都有可能! 没错,如果是日门主苏朝艳的话,那几种被使用的药品甚至是绝命都能够重新配置出来,因为那个女人能操控鬼魂的记忆,但是为什么? 如果这一切的事端都是苏朝艳谋划的,苏朝艳要的是什么? 拉下既家皇室?当初昊帝求上苏家的时候,她就可以直接换人上位,并不需要多此一举。 再说一直以来打压北国,想尽办法与北国魔教敌对作战,发动大大小小不管是武林纷争还是朝堂军队镇压,为什么这次要帮助北国? 谢长乐不懂苏朝艳在想什么,事实上从苏朝艳以前流传下来的事迹来看,基本上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明白这个女人脑子里头转着什么念头。她有可能上一秒还想着怎么救人,下一秒却是把人杀死。 谢长乐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椅子,这把椅子是日门主专用的,除了苏朝艳外还没有人会做这种诡异的椅子。 谢长乐内心无法完全相信陆九渊,但眼前的证据拉扯着他的判断。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情跟苏朝艳有关十有八九不会有错,但情感上面他却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苏朝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陆九渊知道谢长乐肯定会因为这样而错乱,因为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安排好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棋子。他扯扯嘴角,把谢长乐放回床板上躺着,撇了一眼窝在一边的白狼,走出房门。 「怎样,渊儿?」蝶舞衣依旧年轻的脸庞此刻有些苍白,她的手用力抓住陆九渊的手,像是捏住一根浮木。 「放心吧,娘。」陆九渊默默的看了一眼房间里头静止不动的谢长乐。「我已经按照那个女人的安排做完这些,只差最后一步而已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蝶舞衣惨白的嘴唇泛青,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似是不在意的摸了摸陆九渊的脸庞。「渊儿辛苦了,等完成最后一件事情后,一切都会好的。」 陆九渊默默垂着眼睛,嗯了一声,沉默的让蝶舞衣拉扯着。 「你会代替你父亲取得北国的王位,你要让娘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你会成功的,会成功的。我不会死,不会死的呵呵……」 陆九渊习惯性的沉默,自从娘亲为了照顾他憔悴的失去容貌,接着就听到那个不承认他的父亲战死纱场的消息。母亲在得知消息的时候昏死过去,一日比一日痛苦,几乎快要丧命。 当时出现在面前的那个女人笑着说,只要你办到我要你做的事情,我可以让你拥有一切。 「我只要娘开心就好。」陆九渊当时的心情,现在竟然已经想不起来了。 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这样回答那个女人的?如今只剩下悔恨和痛苦…… 那个女人救活了娘亲,而他的愿望是娘亲能够开心,于是所有的交易变成了娘亲与那个女人之间的交易。 娘亲恢复过来以后,要求的交易是容貌,她想要永远青春,那个女人做到了,娘亲现在的眉眼如同当他才五岁那年,始终如一。 而那次的交易,陆九渊差点死在边城外的狼嘴下,他被北国君王铁鲁救了回去,这是那个女人要的。 陆九渊苦笑。那个女人从此以后,总是像操弄着木偶一样的摆弄着他的人生,他无力摆脱,他的娘亲则不需要摆脱。 因为代价,总是他在支付。 这次终于是最后一次,那个女人终于在他们这里要不到她要的东西。 他想起那个女人总是带着怜悯的眼神,嘲讽的、无奈的,慈悲的,却一点都不温暖的冰冷。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要的是什么,他现在只是开心,一切……终于就要结束。 当他完成了最后的那件事情后,也许他会死去,也许他不会。但是他的人生是死是活在那之后,才有意义吧? 陆九渊扯下蝶舞衣的手,淡淡的笑着说。「娘,我要去练习射靶。」 蝶舞衣温柔的笑了。「去吧,我知道你很紧张,一定要成功的。去吧,去吧。」 陆九渊点头后,离开了院子。 蝶舞衣看着陆九渊的背影,笑的很开心,丝毫没有感觉到背后划过的风,吹过一片诡异的轻纱。 似乎刚才有人看着这一幕发生,看着母子两人的同心异梦,然后嘲讽的冷笑而过。 谢长乐被陆九渊搬回床上后,就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子疯狂思考着所有的一切,从他知道自己被紫荆门带回去的时候开始,他一直想找出自己被收养的原因,那是苏朝艳的决定,只是至今他看到那封信还是不能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关联,可全部的事情都是苏朝艳开始的。 更何况,他还是不能相信苏朝艳怎么离开那间位在冰冻结界深处的房间。 和光说苏朝艳已经死了,那间禁地的房间里头冰存着苏朝艳的尸体,至于为什么冰存,白灵的态度始终昭示着苏朝艳没有死,可是房间里头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苏朝艳会活过来? 谢长乐觉得自己想到的这个答案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似乎没有苏朝艳办不到的事情。 再说,陆九渊并不能证明苏朝艳真的活着跑过来要求他做事情,难道陆九渊见到的是苏朝艳的魂魄吗?就算苏家和紫荆门都有操鬼的说法,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确实的见证过…… 那么一切,又缠成一团乱麻,他抽不出一条有用的线头来解开一切的谜底。 叹了口气,谢长乐动了动耳朵,发现黑影传密的声音。 「堂主。」 「黑影,你来了。」谢长乐躺在床板上,一动也不动,但是他知道黑影就在房间里头。 「堂主,这里有封传讯。」 「是慕朝的指示吗?」黑影的声音有些迟疑,谢长乐在心里皱了下眉头。「她又要干嘛了?」 「……是小王爷送来的……」黑影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另外月门主已经派人追来,打算把陆九渊一锅端。」 「嗯,让慕朝按兵不动,陆九渊把动机和一些事情推给了日门主,我不确定这里是他们的老巢。」 「日门主?苏……苏朝艳?」黑影听到谢长乐提到的事情,愣了一下,声音一顿。「属下知道了,会再派人盯着陆九渊。」 「未央传了什么讯?你这样吞吞吐吐的。」谢长乐说完正事,想起刚才黑影先说的传讯,提问。 黑影沉默了一下,说道。「纸鹤传讯里头只有一句话,呃……」 「一句话?什么事情他用到纸鹤传讯?」谢长乐想起既未央那个糊涂性格,难道又闯了什么祸? 「小王爷写了『我想你』三个字。」黑影吞吞吐吐的说道。 谢长乐先是一愣,然后是长长的沉默。 「堂主,要回讯吗?」黑影咳了一声问。 「不用,你处理正事吧。查清楚陆九渊是怎么接触苏朝艳的,还有,问和光紫荆门禁地房间里头的那句尸体还在不。」 「是。」 随后房间里头陷入沉默,谢长乐叹了口气,觉得一切有种诡异的方向。 苏朝艳是有目的性的在做某件事情吧,从她所有一切看似没有道理的举动行为来说,其实都有一个她的原则存在。 只是现在陆九渊的这件事情看来,或许对苏朝艳来说,既家皇朝的江山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所有人都看错了苏朝艳的原则? 那么到底是什么缘故,可以让苏朝艳做出这么长时间的策划?她又图的是什么? 不是江山权利,也不是任何的人事物,那么她所求的是什么? 谢长乐真的想不明白,难道苏朝艳只是不想死吗? 因为苏朝艳能操鬼,所以她想一直活着吗?所以谢长乐的存在,是苏朝艳的那一步棋?是复活的一个重要物品吗? 谢长乐想着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苏朝艳要求白灵一定要把他带回去的原因,只是他的身体似乎也不具备任何的意义,因为苏朝艳自己的身体好好的冰存着。 所以,他还是想不明白。 或许这一切,跟苏朝艳根本没有关系。 只是因为苏朝艳的名声和行事的亦正亦邪,所以总是有很多人藉着苏朝艳的名号做奇怪的事情? 谢长乐不停的在脑海中反覆提问、解答,然后推翻答案。只是这样过了很久,他依然得不到最终的答案。 他想着自己被苏朝艳说活不过三十岁的事情,他今年二十七要二十八了,身体硬朗,唯一的可能是死于意外或事故,他自认身手不错,就算是毒药也有和光给的解毒丹,无法解毒也能撑到回去。 他真的会死吗?苏朝艳要的就是他死去吗? 白灵总是说他特别像苏朝艳,说他个性跟苏朝艳几乎相同的温和却疏远,总是淡漠的跟人维持着一段距离。他总觉得不对…… 苏朝艳知道他的个性会是这样,所以选择他吗? 谢长乐想不明白,突然想着如果真的是苏朝艳要陆九渊做这一切,那么她是不是能出来给她一个答案? 『你真的想知道吗?』 谢长乐睁开眼睛,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的房间,可他非常清晰的听到声音的存在,一个女人或许是少女的声音,清亮的就好像在他的耳边说话…… 他穴道被点,还未冲开无法言语,僵硬的躯体也无法动弹,但他看到的视线依旧仍看见房子的全貌,房顶地面没有人迹。 只有那只原本睡在角落的白狼睁开了眼睛,炯炯有神的双眼散发着兴奋的光芒,尾巴轻轻的甩动两下。 谢长乐看不见人影,但是白狼的样子告诉他——这间房子里头确实有人! 是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呵呵。』 女人的声音再次出现,笑的很开心的样子,白狼眯起了眼睛,一副享受的表情。 谢长乐皱着眉头,看着白狼的举动,不可思议的想着:你……听得到我内心的声音? 『小子很聪明啊。』女人的声音很清楚的响起,谢长乐甚至感觉到女人伸出食指划过自己脸颊的感觉。 谢长乐感到汗毛竖起。你是谁! 『小子怎么,不是你想问我答案的吗?』 苏朝艳!不可能!真的是苏朝艳?谢长乐瞪大眼睛。 『呵呵呵呵……』女人笑的更加的开心。『真可爱……相信吧,这一切都是真的。』 谢长乐愣愣的看着空洞的房间,用想的发出一练串的问号:是你安排陆九渊做这一切的?是你把紫荆门的机密告诉他的?是你要求把我收养?是你安排了国家之间的战争、武林的仇恨、是你,都是你做的? 『嗯……孩子,你其实真正想问的是我想做什么吧?』苏朝艳乐的说。 『没错,我安排白灵收养了你,为的就是活过来。你们不太懂这些,也不用去明白这些,反正你的存在就是让我醒过来,不用怀疑,我的确在利用你。』苏朝艳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回忆。『我在很多年前就策划了这一切,原因你不用明白,你也想不明白的。虽然我想……或许慕朝那个孩子从白灵那里接手一切的时候,应该知道了一部份。只是她不会懂更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的明白……』 苏朝艳陷入了自言自语的状态一阵子,反覆的说着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的明白,又自己醒了过来。 『你觉得我对既家不忠诚吗?对苏家人来说,既家不过是脱离苏家的家奴,即使离了苏家还是苏家的左右手,甚至是合作对象,不存在忠诚的问题。而你想问,为什么要掀起战火和斗争,就算我不掀起,不该平静的日子一样不会平静。我宁可一切都因为这样的忧患存在,使得一部份的人能够明白安定的重要,也不要最后那些愚蠢的人因为太过安乐而死在自己的手上。』 谢长乐突然觉得苏朝艳或许看的太多太远太复杂,在苏朝艳的眼中已经没有纯粹……就连他都不明白苏朝艳想一件事情绕了几个弯。 『你觉得我想太多、太复杂,其实不然,我的原则很简单,我只是想保护……』 保护?保护什么?谢长乐皱眉。只是苏朝艳始终没有说。 『你的身体是最后的了,等我醒过来以后,我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这个世界……我只是有着一点点的遗憾,所以在离开自己的身体前,安排了你,让我能够再拖延一点时间,让我能多做一点事情……』苏朝艳的声音越来越飘忽,谢长乐不知道是苏朝艳自己陷入思考,还是怎样。 『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苏朝艳最后这样说道。『你不会死的,只是会被我借用一下身体,至于北国和既家,我想你自己也知道慕朝有些安排,那也是我留下的指示。都会好起来的……』 谢长乐愣愣的听着苏朝艳的声音,好像被慢慢的催眠一样,身体放松开来,像是舒展开来的茶叶般……接着陷入黑甜的梦境。 30. 谢长乐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 他动手揉着自己饿到发疼的胃部,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了。在他决定偷偷离开这里的时候,陆九渊好像算准了一样的端着餐盘出现在房间里头。 「她说你醒了一定会饿,让我送过来给你,还要我转告你,安分的待着别离开。」 谢长乐知道陆九渊说的她一定就是苏朝艳了,于是他默默的做到桌子前面举筷吃饭,填饱自己空荡荡的胃。 他脑海中维持着苏朝艳离开后的一切,他当然不理解苏朝艳,苏朝艳也说了不用他的理解,只是他好奇的是——苏朝艳在保护什么? 不是既家也不是苏家,那么她甚至死去了都要拖延时间的去做这一切,谢长乐突然觉得他跟苏朝艳一点都不相像。 他没有苏朝艳那样坚定不移的对象,至少他对所有的事情,都保持着物有所始所终,他不会去强求什么——可苏朝艳不是,她的不求不争不在意,都是因为她有所求有所在乎的东西! 谢长乐觉得白灵或许根本就不懂苏朝艳,即使白灵那么靠近过这个女人。可因为白灵的看不明白,所以白灵永远得不到苏朝艳…… 也或许,是所有曾经接触过苏朝艳的人,都把苏朝艳想的太过复杂,忘了或许她的理由只是那么单纯而已……? 谢长乐觉得自己也可笑起来,扯了扯嘴角,继续闷声吃饭。 至于要在这里待多久,苏朝艳不会再出现告诉他,应该是让他继续听着慕朝的安排行动了…… 然后,他想着,苏朝艳要借自己的身体,怎么个借法?杀了谢长乐,再把谢长乐复活吗? 谢长乐突然觉得他在等着去死,好笑的笑出声音来。 陆九渊看着谢长乐吃饭的诡异模样,最后因为太诡异所以只能转过头视而不见。 大概是明白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被安排出来的逼真戏码,谢长乐倒是很能转变心态的跟陆九渊聊天。 「你在这,那么北国的大军呢?诃丽公主应该在蕴酿着一次彻底的反攻吧。」谢长乐吃完了饭,喝着顺带的饭后茶,心情愉悦的问道。 「你这么明目张胆的问我我该说什么才好?谢长乐,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陆九渊哈哈笑了两声。 「嗯……我以为你不会很想打仗的。」谢长乐并不在意陆九渊的嘲讽语气,很是平静的说。「不管基于什么理由,你跟苏朝艳做交易的原因应该都不是想变成这个样子。」 「嘿,老兄。」陆九渊警告的看着谢长乐。「不管我的缘故是因为什么,反正你这家伙如果不想再被我点住哑穴,就不要来套我话。我可不想跟你套近乎。」 「我懂了,你怕说溜嘴。」谢长乐笑了笑,温和的笑容里头藏着不甚明显的恶意。 陆九渊翻翻白眼,也不想等谢长乐把茶喝完,直接把吃剩的碗盘放回餐盘,迳自离开。 谢长乐耸耸肩膀,对于失败的对谈不甚在意,转头看像一边窝着的白狼,好奇的问。「白狼兄,听传闻有只跟你形影不离的黑豹,那黑豹呢?」 白狼抬起眼睛看了看谢长乐,鼻息重重的一喷,似乎在说:别打扰老子睡觉!的样子,谢长乐伸手摸了摸白狼的毛发,然后看着白狼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最后确定白狼不会搭理他后,才慢慢跺出房间,开始慢慢的在院子里头绕着。 或许是陆九渊特地吩咐过,院子里头的下人看到他出现,并没有惊讶,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谢长乐绕了一圈这个院落,大致上把房间的分布都搞清楚后,他走到了一个稍微僻静的院落。 果然他听见了陆九渊的声音,正在和另外一个人对谈,而这个人的声音非常耳熟。 「娘,一切都安排好了。」 「是吗?太好了,我们就要完成这一切了。」 谢长乐皱了皱眉,掩住气息和身形。偷偷的听着陆九渊和女人的对话。 让他意外的是这个被陆九渊称呼为娘亲的女人,竟然是蝶舞衣。谢长乐不知道该说惊吓还是错愕,他无声的笑了笑,摇了下头。 两个人谈论事情的内容他只能隐约知道他们准备的一件事情已经到了尾声,只差时机成熟就能顺利。 只是他有种直觉,陆九渊要做的事情跟蝶舞衣认为的事情是两码事,陆九渊汇报的时候语气沉重,蝶舞衣却好像非常开心的样子。 谢长乐沉默的听完后,回到原本的房间里头。「黑影。」 「堂主请吩咐。」 「查蝶舞衣这个人,查清楚。」谢长乐皱着眉头的吩咐道。 「是。慕朝门主吩咐您继续潜伏在这,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假装投敌。」黑影说道。「另外,这件事情慕朝门主吩咐我一定要告诉你……由于你没有回信,但是小王爷好像这次负责了紫荆门跟朝廷之间的联系……所以他知道您被抓过来的事情……」 谢长乐皱眉,感觉有种不安的事情要发生了。「既未央知道了?」 「是的……所以小王爷他听到您被药倒带走的事情,对慕朝门主大吼大叫后,收拾行装出发来『救』您了。」 谢长乐一阵无语。「他到哪里了?」 「一路上有紫荆门的人会带小王爷绕路,预估被发现或者顺利的话,可以拖延到五六天左右。」 「那你速度快一点吧……」谢长乐叹了口气。「最好他连靠近都别……」 「……是。」黑影应完声后,马上就去处理事情。 谢长乐则是低下头,叹了口气。对于既未央的行为,他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但隐隐还是感觉到高兴和温暖…… 如果,到最后我还能活过三十岁,既未央到时候我会认真的把你抓在手心里……如果真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长乐弯弯嘴角,看了眼白狼,想着。 既未央将鸽子送出后,内心躁动着。他盯着鸽子远去的黑点直到不见,写信时的念头化成浓浓的担忧,突突跳着的还有额角和眼皮。 难道是自己太过紧张吗?他自嘲的笑了笑。 既未央取了谢长乐留下的兵符,冲进兵营后带兵一路急行,只花了一夜就来到庄园外面。没有一丝停留,既未央脑中对策都没有,直接闯进庄园也不埋伏,留下一半的兵力把庄园外头直接围个滴水不漏。 谢长乐听到消息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这笨蛋啊……」 庄园内的守备虽然严密,但是精兵涌入后,还是不堪抵挡。然而一切很顺利,顺利到既未央微微的不安。他紧张的放飞了事先做好的纸鸽,尾随寻至了关押谢长乐的房间。 「长乐!」 既未央冲进房里,看见长乐歪倒在床上看着他一脸无奈,一直悬着的心脏落回胸口。 「你啊……」谢长乐无奈的叹了叹气,但还是不想苛责既未央,只是关心则乱,这个理由让他不禁想要微笑。果然自己真的是…… 「长乐……我……难道做错了?」既未央看了一眼立在长乐身边的黑影,突然有些明白慕朝能够安然地说要观察放任长乐不管的原因,想必他们也知道长乐的现况,他带兵进来的行动,肯定是破坏了他们原先的计划。 「没关系了,现在……我得把你安全的带走才行。」谢长乐从床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依旧趴在门口的白狼,目光闪烁。「黑影,去传令让未央带来的人都退出去吧。」 「是!」黑影应声后,消失在原地。 谢长乐笑着对未央说。「我们走吧。」 谢长乐和既未央出了大门,白狼才慢慢地张开眼睛,慵懒地爬起身子甩甩毛发,晃悠出门。 出了院门,两个人瞬间被两群人围上。一群是既未央带来的精兵,另一群一看就知道是这里的卫队。 虽然知道既未央也会些武功,但是谢长乐还是吩咐既未央别出手,自己也跳进战圈里头。 谢长乐夺了其中一个人的兵器,干净俐落的旋身下刀,既未央每次都觉得看谢长乐杀人像是在看一场表演一样。 很快的,四周围的卫队被杀的一个也不剩,卫队没有人退,让谢长乐有些介意的眯起眼睛,事实证明打斗是瞬息万变的,就在长乐解决了身边的人后,既未央松懈了精神看着长乐穿梭人影之间的风姿卓绝时,暗处竟有人连发三支箭朝既未央射去。 长乐在箭飞出时便发觉了,甩开周身围攻的人,扑向既未央。 谢长乐的速度很快,但是他不是以轻功见长的飞白,扑过来的时候,箭已飞至。长乐瞬间将内力外放,企图让飞箭改变方向,却发现对方功力不弱,用的弓箭想必也不是凡品,内力触及箭头瞬间箭身旋转的力道就让他知到自己不敌。 谢长乐只想着不能伤着既未央,便出手将既未央推离自己。 被谢长乐推开倒退三步的既未央,便看见三支飞箭贯穿了长乐的胸口,金色的箭头,带着长乐的鲜血露出血色的光芒。 谢长乐皱着眉头,硬生生地受了三箭,没想到飞箭隐含的力道中竟有一股暗劲,长乐被三支箭射中,不由得肺腑也被这暗劲冲击,喷出一口鲜血。 「长乐!」既未央被吓了一跳,但随即靠了上去。谢长乐依旧站直着身子,既未央扑过来刚好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子。 「没事。」谢长乐惨白着脸,嘴角带着腥红的血丝,却扯出一抹安慰的笑容。 「该死!」既未央望向飞箭来处,那人一身黑衣,手持金弓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 长乐也回过头看着那人,眼睛一眯,眼前的人还能是谁。「陆九渊……」 「承蒙谢堂主记得,这三支箭可不是那么好接下的。」陆九渊轻轻拨弄着弓弦,凉凉的说。「谢堂主能避开要害也是很厉害的,原本三箭的方向都让您给改偏了。」 「好说,我也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功力。」谢长乐忍着暗劲隐隐发作的痛楚,扬着笑脸说道。 「如今你们插翅也难飞了,若是谢堂主没受伤,还能自己逃跑呢。」陆九渊笑着挑拨既未央和谢长乐。「苏小姐的盘算果然一毫不差。」 谢长乐依旧笑着,既未央却沉下了脸。谢长乐能感受到既未央抓紧了自己的肩膀,伸手搭在他的腰上,微微靠了过去。 「你以为真的这么容易吗?」谢长乐半靠在既未央身上问道。「果真是太久没发威了,竟让人这么小看。」 「难道谢堂主还有后招可以离开?」陆九渊眯起眼睛,他突然有些害怕,真的希望是谢长乐在故布疑阵。但他仍旧相信苏朝艳的算计,从之前到现在的事件都能够一一实现,苏朝艳肯定不会错。 「你猜?」谢长乐呵呵一笑,猛的拉起既未央冲上空中。 既未央在长乐靠过来的时候,就知道长乐要出险招,却没料到谢长乐会这样做。为了避开陆九渊的再次射出的箭枝,谢长乐在冲向空中的时候,挥手斩断金箭头,内力一震,三支金箭带着鲜血从后背喷出,谢长乐顺势往前,在空中不作停留,往前飞掠过去,竟也让他成功的直飞出去。 接下来,谢长乐便痛昏了过去。 既未央抱着谢长乐使劲迈着步伐往前赶,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小时候练武不认真,也没有这么庆幸自己的轻功是唯一下过苦功,虽不算顶尖,但依着长乐的馀力往前飞奔,终究还是脱离了陆九渊的金箭。再加上黑影带兵拖住对方,既未央成功的将谢长乐带出庄园。 只是就算如此,他依旧不敢松懈,抱着谢长乐咬了咬牙,继续不停歇的赶路,幸好紫荆门在附近就有一个堂口。 冲进紫荆门的地界时,既未央腿软,直挺挺的跪了下来,他怕摔着长乐,赶紧将长乐抱紧。 李飞白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既未央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手中抱着个人,朝着自己就跪了下来。待他仔细一看,只想把眼前这个人捏死过去。「长乐!」 「救他!」既未央说完这两个字,也脱力晕了过去。 李飞白头痛的看着这两个人,赶紧让人将两个人抬进房里,又庆幸还好和光还在这里,急忙找人去叫和光来诊治这两个病号。 和光赶来的时候,长乐已经稍为清醒。 「你这是被谁射的?」和光主要做的只是清理伤口,长乐自己已经把箭给拔了出来,基本上外伤没什么,内伤才是真正严重的。「这暗劲太诡异了,恐怕你要好全很困难。」 长乐扯了扯嘴角。「陆九渊。我试过,的确很难搞,但是避不过,没给射死当场已经很好了。」 「这么厉害?」和光啧啧两声,突然表情一变,很是暧昧的说。「对了,你那小相公用抱的把你抱过来呢,跑到都脱力了,还算有救。」 「你也不用调侃我。」长乐哈哈一笑,笑容有些诡异。 谢长乐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幕,他可以想像的出知道真相后,这几个人会有多生气。肯定会骂他是笨蛋,应该让既未央被射成筛子也不要自己凑上去。还真让自己给死了过去,喔,正确地来说他现在也不算是死了,只是离魂了而已。而现在自己的身体里住的是苏朝艳。 苏朝艳的眼睛撇过他,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做出熟悉的表情和举止,说着同样的语气和话语,谢长乐不得不感叹苏朝艳的好计谋。为了自己的这副身体,苏朝艳谋划了将近三十年,甚至更久。 「说说我的身体吧。」披着谢长乐人皮的苏朝艳说道。「从我们出事的地方赶过来,没有半天路程是不到不了的。」 「咦,这小子的轻功不错啊,还潜力发挥了。看你伤口的流血程度,他大概只花了三个时辰就把你送过来了。」和光眨了眨眼,说道。 「嗯。」苏朝艳扯扯嘴角看了一眼旁边的谢长乐。「我的身体……咳!」 和光皱着眉头,感觉谢长乐有些不同。难道因为这次的事情,谢长乐终于对既未央死心了吗?看着长乐咳了一点血出来,不安的再次把了把长乐的脉象。「长乐,你知道的,肺腑重挫后,很难好全……」 「怎么了?」苏朝艳愣了一下,看到和光脸色不佳,也跟着皱眉。她原本确实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子,看来陆九渊是下了狠手,不过这身体也不过用一阵子罢了。 「虽然你避开了要害,但你不顾危险自行逼箭出体,伤到了肺部。如果只是普通的箭伤也就罢了,但那股暗劲也伤了你不少,更何况那暗劲还在,如今加速了你内伤恶化,该死!」和光咬了咬牙。「你以后好全了,恐怕还是落下了病根,虽然既未央赶的很及时,但还是太迟了……」 「没关系的,反正我们都差不多要退位了啊。」苏朝艳听完,只是微微一笑不是很在意。如果是这点,不过小伤罢了看她要不要治而已。 「这不是普通的病根而已啊,你以后永远都没办法正常的呼吸,稍微变天就会咳,还不能太过激动要保持心情平和……你竟然不在乎?」和光气谢长乐不爱惜自己,脸色铁青。 「唉,要我说还好是我这样了,若是你们其他人,哪能做到心情平和啊?」苏朝艳调笑的拍了拍和光。「反正又不是养不起,这点变天咳几声的毛病也不是走动不得,比起风湿腿脚的痛苦,这样不是好很多吗?」 「你还说!我没把你医成原本那个健康的谢长乐,我已经够内疚了你……」 「医不好就医不好了呗,人都会死的,难道我老了,五脏俱烂,你也要给我换套新的来用吗?」苏朝艳看着和光一脸不悦,笑着说道。「我真的不在意这些……」知道真相以后,和光会想她给医治才怪。 「就因为你不在意才让人更难过啊,笨蛋。」和光看着长乐无奈的叹息。「我会想办法的!」 「好好好。」苏朝艳躺着,不敢乱动,只得由着和光。 等和光出了门后,苏朝艳才对着像空气一样的谢长乐生魂说道。「你有一群好兄弟。」 谢长乐看着苏朝艳有些温暖的眼神,微微一笑。「我知道,这也要谢谢你。」 苏朝艳撇撇嘴,歪过头闭上眼睛去适应这个躯体。谢长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苦笑了一下。 有些担忧既未央的谢长乐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摇摇头转身离开。 31. 既未央躺在床上,因为精疲力竭还在昏迷中,谢长乐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只是无奈两人恐怕最后终究得错过了。 苏朝艳不知道为什么要夺了自己的身体,想必是有事情要做,会不会归还肉体就不知道了,只是苏朝艳肯定也是不想跟既未央周旋的,将来既未央肯定再也见不到「自己」一面了吧。 即便见了,苏朝艳不耐烦应对既未央的话,恐怕就如自己冷淡敷衍人的时候一样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谢长乐伸出手贴上既未央的脸,虽然自己能感觉摸到那温热的脸,但…… 看着既未央挠痒的手穿过自己,抓了抓脸颊。谢长乐将手收回,飘回苏朝艳房间。 一穿过门,就看到苏朝艳戏谑的眼神。「呵。」 「虽然不知道日主想怎么样,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够手下留情。」谢长乐叹了口气,有些软化的说。 苏朝艳歪着头笑了笑。「看在你的份上,我不会太过分的。」 「那长乐多谢日主高抬贵手了。」 「我也累了啦,这么多年该恨的该怨的,也够了。」苏朝艳扯扯嘴角。「虽然我一直说自己放下了,也看开了,但我还徘徊在这里就知道自己没有真正看破……」苏朝艳喃喃自语地说。「也该有个新的开始了。」 谢长乐看着苏朝艳陷入自己的世界,默默地陪在苏朝艳身边。 门外,一道白影掠过,传来的动静让苏朝艳睁开眼睛。谢长乐也跟着被惊动,跟着苏朝艳出了房门,门口蹲坐着之前在庄园里头那只诡异的白狼,优雅的坐姿,散发出王者气势。 苏朝艳看到白狼,笑颜展露,对着那优雅坐姿的白狼伸出右手。「握手。」 白狼看着苏朝艳歪了下头,瞬间王者的气势便成憨傻的忠犬,半吐舌头,两只前爪迅速的一起叠放到苏朝艳的右手上。 「真乖。」苏朝艳呵呵笑着,左手在白狼的头顶抚拍说道。「这么久以来,让你寂寞了吧。」白狼看着苏朝艳汪了一声。 谢长乐发誓,他真的听到白狼发出狗叫声。也许这不是一只白狼?谢长乐的灵魂受到了无比强大的冲击。 看着白狼摇晃摆动的尾巴,谢长乐无语望苍天。 「是谁!」原本和白狼在玩耍的苏朝艳眯起眼睛,白狼迅速的站起,进入备战状态的看着院子一角。 从角落慢慢走出来的正是慕朝,她脸色有些苍白,试探的问道。「长乐?」 苏朝艳挑了下眉头。「你应该知道答案了。」 慕朝果然脸色更白了。「那长乐人呢……」 「在旁边呢。」苏朝艳看了一眼谢长乐的魂体,表情怪异。 谢长乐回了苏朝艳一个笑容。「我知道慕朝有她不能说的理由,亲爱的日主,希望你有空能跟我解释下?」 苏朝艳笑了笑,对慕朝说。「既然你清楚我是谁,有些事情就该开始准备了。」 「……是的,日主。」慕朝白着脸躬身道。 「对了。」苏朝艳看了眼谢长乐,眯着眼睛说。「既未央那孩子,最好别让他遇见我,我想我不会对他如同长乐的。」 「……属下知道了。」慕朝摇晃了下身子。 苏朝艳叹了口气。「你身子也重了,别想太多。我不会伤害长乐的。」 「我……」慕朝苍白的脸慢慢浮起红晕。「多谢日主。」 苏朝艳眨眨眼睛,调皮的模样与长乐的脸搭在一起有些诡异。「我这几日会离开一趟,去把我要的东西备好吧。」 「是。」慕朝垂下眼睛,默默退去。 「想问什么呢?」看着谢长乐,苏朝艳用着谢长乐的脸做着各式各样的表情。 谢长乐无言的看着有些顽皮的日主举动,觉得他想问的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做这么多莫名奇妙的事情吗?」苏朝艳眼中闪过精芒。「我只是……不想死掉而已。我也知道是我任性了……」 谢长乐皱眉,印象中关于苏朝艳的纪录没有一项是……等等,苏朝艳是棺生子! 「你看。」苏朝艳自嘲的看着谢长乐,周围的空气慢慢的凝结,长乐的脸上浮现一块块白色的斑点,像是蝴蝶一样慢慢的在脸上飞舞。 「这!」谢长乐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身体上的病变,但是苏朝艳是借体的…… 「我找了所有的办法,都无法解除这样的痛苦,我……甚至想了这样的方法,结果还是一样。」 「这个病……」 苏朝艳摇头。「不是病,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已经知道最后的答案。放心吧,等我做完最后的收尾,一切都会结束的。」 「……」 苏朝艳甩开那些沉闷的情绪。「好了,委屈你要跟着我一阵子了,毕竟是生魂还是不能离开自己身躯太久的,时间有点赶,我们出发吧。」 「出发?」 「到了你就知道了。」 「所以你做这么多事情,牵扯朝廷只是为了活着吗?」 「欸……你还问这个为什么喔?你知道的,我跟那个既白痴,喔,就是苍啦认识啊,他拜托我帮他忙,我觉得好玩就帮了嘛。」 「苍帝?」 「嗯,他请我安排一个外患,让既家永远有个对手,这样才不会以为天下太平嘿嘿,他也是为了你们好,因为苏家的能力,天下太平彻底压制不是难事,问题是苏家不可能永远都当地下皇帝。当年苏家不想为皇,是因为苏家是世外家族,总有一天苏家会彻底消失的,既家必须仰仗自己的能力治理天下。」苏朝艳耸了下肩膀说道。 「……因为这样所以你安排战争、间谍、安插一堆棋子!」 「对啊,因为苏家也想赶快把既家白痴们丢掉,真的是一群只会跑到苏家哭的白痴,一点野心都没有。」 「……」正常人只怕巴不得吧? 「你一定觉得苏家人脑子都有病吧,居然把天下拱手让人,也不愿继续把持朝政实权吧?可是苏家人有自己的原则,这是苏家人的骄傲……」苏朝艳看着谢长乐呆滞的眼神。「好吧,你就当苏家人都有病好了,呵!」 谢长乐眯着眼睛。「那么苏家才会那些奇怪的……秘法?」 「那个啊……是秘密。」苏朝艳很干脆的承认。「你们说苏家的人是神,那就继续这么认为吧。」 有那么一瞬间,谢长乐深深感觉到无力以及荒谬。所有人羡慕忌妒的苏家,甚至认为是神族的苏家,他们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伟大…… 而眼前这个夺走他躯体的苏朝艳,做了这么多让人感激又让人痛恨的事情,起因也只是单纯的无聊! 「怎么了?你觉得真相很空虚吗?」苏朝艳看了眼谢长乐,笑了。「其实有时候事情很简单,只是人们喜欢复杂化而已。」 谢长乐觉得能把这么复杂的事情简化成这样,苏家人果然不是人。 但是看着苏朝艳欢快的模样,谢长乐想,这样子也很好…… 「你要去哪里?」跟着苏朝艳离开了分舵,谢长乐发现苏朝艳走的很快,一路上几乎没停过,且大多都避开了城镇。「我的身体还是需要休息的吧……」 「身体的照顾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苏朝艳笑了笑,在林中小溪旁停下休息。「我要去的地方当然是回家一趟。」 「苏家?」谢长乐不解,只是去苏家那个大家都知道的庄园,又何必躲躲藏藏? 「嗯,不是那个庄园的苏家,那里早已经搬空了。」苏朝艳笑眯眯的用掌力轰出几条鱼,烤起午餐。「苏家人都不住在那里了。」 「……」的确现今的苏家庄园早已没落,只是馀威仍在,没人怀疑过里面其实早已经不剩下任何苏家人。 「好吧,别把你打击的太过份了,这些事情都是已经决策好,我不过只是执行的其中一人罢了。」苏朝艳想起自己的苏平哥哥和天棘妹妹,眼神有些落寞。 谢长乐叹了口气。在心目中英明神武的日主,其实只是个单纯的小妹妹吗? 苏朝艳看着谢长乐无奈的样子,眼中闪过笑意。 终于醒过来的既未央看着用针扎他的和光,脑子有迷糊,身体传来许久没感受到的酸痛。「唔……」 「醒了就快点起来。」和光语气不善的挪开,收针。 既未央眨眨眼睛,看清周围除了和光外,一众谢长乐的兄弟们几乎都在场。对了,谢长乐!他动了下腿,痛的他龇牙咧嘴的。「长乐……」 「哼,要不是你轻举妄动,长乐何须受那三箭穿胸之苦!」飞白冷哼。 既未央垂下眼睑不语。和光轻咳一声,朝阿雪示意把飞白拉开。 「好了,既王爷,小庙容不下大佛,请您早点离开。」和光挥挥手让其他围着的人离开。 既未央抬起头。「等等,和光!」 和光没有回头,背着既未央站住。「长乐他还好吗?那三箭对他……」 「长乐他差一点就死了,虽然救你是他自愿的,也是他的义务。但是我和其他弟兄们,说实话并不想让你再靠近他,直到他能够把伤养好,我们无法阻止为止。」 既未央皱眉,和光话中的意思让他担忧。「让我再见他一面,拜托。」 和光没有回答他,举起脚就要往外走。君不二却冲了进来。「和光!」 「不二,怎么了!」 「长乐,长乐他……他不见了!」不二瞪着躺在床上的既未央吼。「你这家伙!你又想让长乐去帮你做什么事情?他的身体因为被那三支箭穿胸而过,伤了肺腑,往后再也不能随意纵情饮酒,阴雨天甚至会感到胸闷心痛,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能放过他吗!」 「和光,他说的是真的?长乐的身体……」 「不二,长乐应该是自己走的,这家伙刚刚才醒,所以长乐绝不是为了他。至于既王爷……还请您现在就离开紫荆门。」 「你们两个别冲动。」慕朝走了进来。「长乐离开我是知道的,没有大碍。」 「慕朝你疯了!长乐的身体才刚把箭拔出,不好好躺着你让他去哪?」和光气愤的指着慕朝骂。 「长乐会没事的。」慕朝坚定的看着和光和不二说道。「不是我让他走的,而是他要去的那处,是他必定要去的!未央,起来,我带你回京。」 苏朝艳捂着胸口,倚着树干喘着气,紧皱眉头的忍过这一阵疼痛。「该死的!」 「我说你这不是活该吗?」谢长乐一路下来,对眼前这个硬把自己身体拿去用的愚蠢的笨蛋,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责骂这个白痴了。翻了翻白眼,谢长乐转头看向周围,离之前那处山坳处,距离已然很近了。 「呼。」苏朝艳缓过气来后,咧着嘴说。「你也别太幸灾乐祸,我感觉越痛,表示你的身体跟我的融合程度越好,到时候你说不定还回不去。」 「这又是谁害的!你真的很蠢。不痛了就加快脚步,我们快到了。」 「呵呵,说真的,还不是你轻功太差。」 谢长乐听苏朝艳这样嫌弃,有些恼怒。「我的轻功还算差!」 「当然。」苏朝艳一点儿面子也不肯给谢长乐。「算了,已经离的这么近,就让你看看什么样才叫做轻功。」 说完,苏朝艳将两只拇指放在嘴边。谢长乐眉头一挑,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他感觉到了周围空气在震动。 在苏朝艳放下手后,一道影子从层层叠叠的树林飞射而出。 「看到没,这才叫轻功。」苏朝艳一脸得意的样貌,谢长乐发誓,要是他可以触碰实物,他一定会揍她。 「朝艳主子,您终于回来了。」 看着一出来就跪下的影子,朝艳有些怀念。「阿辜,好久不见。」 「主子吩咐的东西,属下已带来。」被唤作阿辜的人抬起头,看苏朝艳点了头后,才伸手进怀中取物。 「这个人!」谢长乐看着抬起头的人,这不是那个帮他取下纯净之水的野人吗! 他发出声音后,阿辜警剔的收手并看着谢长乐的方向。 「他听得到我的声音?」 「苏家的人都能听到,这有什么好稀罕的,没见过世面。」苏朝艳努努嘴。「那是我带来的,别理他。」 「是。」低下头,阿辜迅速的拿出苏朝艳之前留下的物品。 接过那一本薄薄的册子,苏朝艳摸了摸阿辜的头。「辛苦你了阿辜,先回去吧,回我们真正的家。」 「朝艳主子,大家都在等您,您也早点回来吧。」 「我会的。」苏朝艳笑了笑。 看着眼前这幕诡异的画面,就算早知道苏朝艳里子是个将近百岁的灵魂,但这幕场景两人的样子还是太怪异。 最后,阿辜忍着依依不舍,跪在地上喃喃念着什么,最后整个人消失不见。苏朝艳耸耸肩膀。「好啦,拿到东西了,闪人。」 谢长乐不明白苏朝艳又打算安排什么,但日主所作所为最终紫荆门都将会认同并承担一切,即使毁灭。 「你想多了。」苏朝艳笑着运起轻功,借着山风的风力往前飞。「虽然一半是因着好玩和无聊的理由建立了紫荆门,但我并不打算过多参与后续的事情。我懒散的很,对这里一切也腻了。」 皱着眉头,谢长乐觉得苏朝艳根本是不负责任。 「你想的我都能听到喔。我已经够负责任了,清理许久,还留下培养出来的你们帮助既家,仁至义尽。再说还送了慕朝一个好孩子呢。」 谢长乐不解的看着苏朝艳。苏朝艳神神秘秘的笑了笑。「接着我们回去总坛吧。幸好你的内力还是有达到标准,真是的……」 看着苏朝艳又开始嫌弃自己的功力不足,谢长乐又被这人气的青筋冒出。 「你啊,要是对我也有对既未央的耐性,就不会老是生气了。」 「少拿你自己跟未央比。」谢长乐被人提起自己对既未央的宠溺,感觉还是会害羞的。 「哈哈,我可不会对他太好,你想,他会来找『我们』吗?」 「……这种事情我又怎会知道?」 「很想要未央担心你,来见你,又怕见了面无法相处,被我赶走……患得患失。」 「……」 「放心吧,我对自己人还是不错的。」苏朝艳笑了笑,看着山下已近的村落。 32. 长乐对你而言是什么? 既未央被慕朝带回京城后,进了王府就不再出门。他一直思考着慕朝最后问他的那句话。 从慕朝低落的情绪,既未央不肯相信长乐会有什么大碍,他宁可相信的是和光和君不二的话,可是慕朝那苍白的模样,绝对事有蹊跷! 抹把脸,浑身不对劲。 手摆在哪里都觉得奇怪,总是不自觉的偏过头,可是旁边没有人。 既未央知道自己很烦燥,他在想念谢长乐。 可是想念又能代表什么呢?他无法肯定的描述出长乐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他们明明相处过、靠近过,却又感觉彼此很遥远。 既未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也罢,之前是长乐就他,如今换他去追长乐吧! 深吸一口气,既未央气势冲冲的一路跑进皇宫。朝英殿一如往常的坐着既未凡和慕朝,但整个氛围让既未央感觉眼睛受到强烈的光芒刺激,眯起眼睛。 「朝儿,还不舒服吗?不舒服我们就回寝宫休息吧。」既未凡看着慕朝苍白的脸,担忧的将整个人抱在怀里。 慕朝烦躁的皱着眉头,却无力推开既未凡。「我好热,你走开。」 「忍耐一下吧朝儿,我怕你着凉了,太医随意开药给你我不放心。」既未凡像是哄孩子的语气让慕朝更加不愉快。 拨开既未凡打扇的手,一点也不客气的呼了既未凡一巴掌。「闪一边去!不热都要被你捂死了,抱那么紧有屁用。」 「我怕你不小心嗑到了啊……」既未凡委屈的说。「我闪一边去就是了,你不要生气了,小心孩子。」 「孩子孩子孩子,你眼里头只有我肚子里面的这颗蛋是不是?」慕朝像是被点着火的油,轰的一声炸开。「老娘不生了!」 「我错了啊,我只是担心你。」 「滚出去叫太医开副药来,老娘让你一次就不用再担心。」慕朝把既未凡踢的后退了几步。 「呜呜,你别激动啊!你早上还贫血来着。」 慕朝忍无可忍,指着门口对既未凡吼道。「滚!」 既未凡闭上嘴,叹了口气自动自发的收拾了所有奏摺,摸摸鼻子走出朝英殿门。回过头还想提醒慕朝注意身体的时候,又被慕朝瞪了一眼,灰溜溜的低着头走出去。 看着两个人你情我愿的模样,既未央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他似乎挑了一个非常不对的时间来找慕朝…… 「你。」慕朝馀怒的一瞥,让既未央心肝颤了一下。「一点皇族王爷的风范也没有,衣服皱的跟咸菜一样,脸没洗、眼屎没清、胡渣也不清,这样你还摇摇摆摆的进宫来,皇族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我、我错了。」既未央装乖的马上认错。「我想了好多天,相通的瞬间就立刻进宫来找皇嫂了嘛……」撒娇。 「哼。还要想这么多天,真是搞不明白谢长乐在想什么。」当初要把谢长乐跟既未央凑成双的人不知道是谁喔。 不过孕妇很脆弱,躲在暗处的众人没人敢把心里头的话说出来。 「我知道我不够好,我也知道长乐对我太好了。我就算现在努力加倍的对长乐好都可能不及他对我付出的。」既未央垂着头说。「可我也想不明白,所以干脆决定以后跟长乐一起去明白!」 「你在说绕口令啊,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我都听不明白。」慕朝眉一挑,没什么精神的打发他。「长乐此趟之后必定会回去总部一趟,你就去总部等他吧。我现在也没精神去理会你们的事情了,至于你跟长乐之间的问题,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随你们去了。」 摸摸肚皮,慕朝眼神柔和下来。「下去吧。」 既未央心里想着孕妇的心情变化好可怕,乖乖的从朝英殿退出来。在门口看到露天批奏摺的皇兄。 「怎么,慕朝跟你谈完了吗?」 「我觉得皇兄最好不要再进去惹皇嫂生气比较好。」既未央阻止了从位子上站起打算要进殿的既未凡。 「为什么?最近我只要待在慕朝身边,她就好生气……」既未凡委屈的低下头。 既未央觉得快要被雷劈死了。「慕朝毕竟是江湖儿女,跟一般后宫女子不同,我想她可能不喜欢老是被盯着的感觉。」 「也对啊,我都没想到,谢谢你的皇弟。」既未凡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既未央好想也呼他一巴掌。 「不谢不谢,皇嫂让我去紫荆门总坛去,我就回去准备出发了啊。」 既未凡点头。「既然是慕朝说的,你就去吧。」 于是乎既未央迅速的回家掏出银票带着后,直接骑马上路了。 既未央抵达总坛时,放他进去的是飞白。不过飞白的脸色非常难看,既未央虽然好奇,却也不敢跟他搭话。 只是既未央走后没多久,苏朝艳大摇大摆的走进总坛。 「真是怀念啊!」 「长乐!」飞白难得有表情的脸露出惊喜的模样看着谢长乐。 谢长乐叹了口气,苏朝艳事后还调侃的嘲笑过他。「让你们担心了。」 「你的伤还没好就乱跑,赶紧回去休息吧!」飞白吐了口气。 「好。」苏朝艳笑着说。「我先回去了。」 飞白目送苏朝艳离开后,回身下令不让人将长乐回来的事情告诉既未央。 「白,这样真的好吗?」阿雪得知此事后问飞白。「慕朝不是要你让他们见一面的吗?」 「没事,我只是把见面的选择交到长乐手里罢了。」飞白摸着阿雪的脸。「长乐不会不知道既未央在找他,只是见不见我不去替他安排。」 「长乐一定会见既王爷的,我希望他们也能得到幸福。」 飞白听到阿雪这么说,脸色有些变青。最后他叹了口气,抱着阿雪。「但愿吧,但愿。」 苏朝艳回到谢长乐的地盘后,就收到既未央的消息。她调笑的看着谢长乐。「怎么样,见不?」 「见了又如何?你不是我,他不晓得会……」原本想说什么的谢长乐将后面的句子吞回肚子里。 「你啊,真是……」苏朝艳看着谢长乐有些感触的说。「有些事情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怕什么呢?人生都走了将近一半,未来你又能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虽然不认同太过豪放,只是他随你来了,就给彼此机会吧。你对他好,他也想对你好的。」 「再说吧。」谢长乐哼了声,便自己找了个黑暗的角落窝着去了。 苏朝艳似乎怀念起过往,眼神有些哀伤。「我后悔了,却也不回头。你也好,他也好。人生若是重来,弥补一个遗憾,仍旧有另一个缺憾。我知道不完美,所以宁可玉碎。」 只是玉碎了,却不一定是别人的选择。 甩开那些情绪,苏朝艳拍了拍脸。遗憾就遗憾吧,偶发性的后悔也没药医,正经事好好做吧! 换上一身夜行衣,苏朝艳做贼般的潜入月主书楼,在桌案的暗格内取出日主令。 金色的牌面上浮雕着一朵看似紫荆模样的花朵,苏朝艳摩挲着凸起的线条。真的是怀念,却也时光芢苒。当初手中所拿之物,自己嫌弃那人硬要用金子做令牌,太过财大气粗又太过刺眼。可那人却说,用金子做令牌确实俗气,但放在自己身上,一来可以做为权力依据,又免去她江湖走动缺银两时,至少还能充作银钱。 自己当时虽然好笑,普天之下只要认得苏家店铺,哪愁她无处取钱,又哪需忧愁无人可使。只是如今,金子蒙尘,苏家被她隐藏,那忧心她的人也早已逝去了吧。 「谁在里头!」门外听到响动的巡逻卫打断了苏朝艳的回想。 苏朝艳弯起嘴角,直接露出颜面。「是我,这里无事,你们继续巡吧。」 「原来是谢堂主,打扰了。」 巡逻的人看了苏朝艳一眼,虽然奇怪,但还是退下了。 苏朝艳笑自己多此一举,真是爬窗子爬习惯了。呵呵笑完,拿着令牌大摇大摆的回寝室去。 既未央一早醒来,就先去见了和光。 「和光,谢长乐回来了吗?他的身体还好吧?」 和光有些意外地挑眉,放下手边的公务。「我还没见到长乐人呢,也不知道他身体如何。」 「是……这样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如果长乐回来了,可以让我见见他吗?」既未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些央求。 「如果我看到他,会跟他说你想见他。」和光点头,不给既未央更肯定的答案。 既未央知道最多也只能这样,谢过和光后就离开了。 飞白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刚好和未央擦身而过。「阿光。」 「嗯。」和光点头。「长乐呢?」 「应该在房里。昨天他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飞白脸色不是很好的说。「慕朝说的也许是……真的?」 「若是真的,你也不能要求那人将长乐换回……」和光皱眉。「我不知道究竟会如何,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 「唉……谁能想到,长乐原就被算出活不过三十,我们都已为师父他们错了,确没想到只是时候未到哈……」 「事情也许是有转机的……」和光呐呐说道。「不管怎样,长乐的身体还是长乐的。」 「也是……对方似乎没想取回地位,我不明白……」 「先按着对方的安排去执行吧……起码,我们的命,当初也是她救回的。」和光吐了口气,至少在走到最后那步前,该忠义的都没错。 「唉……」 既未央出来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听到飞白、和光的对话,他虽然没听懂,却也明白事情不对劲。他焦急的想见到长乐,但现在看来,长乐反倒是不想见他了吧。 心里头苦涩蔓延开来,既未央摸着胸口离开原地。等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站在紫荆门后山。 当初,他在此地神伤疏秋要嫁给别人。而今自己回到此地,却伤怀着长乐。自嘲一笑,既未央此时想买醉,却又不想离开此处。 想着长乐安慰他的话语,宠溺他的一切。 是不是他每次都会这样呢?得不到,再来懊悔神伤?只是除了长乐,再也不会有人来安慰他了吧?只有长乐会对他好,其他人眼中的既未央,只是个无用王爷、纨裤子弟……也是,他的确配不上谢长乐呢。 长乐值得更好的,也许……其他人还开心长乐终于想通了。 自嘲的笑了笑,坐在崖边的既未央第一次知道自己真的太天真。现在连帮他的人也不会帮他了,好运气用尽。 既未央沉闷懊丧的同时,他背后谢长乐正巧也来到此处。看着既未央的背影,谢长乐无奈的伸手触碰既未央,眼看自己的手洞穿既未央的躯体,眼神复杂的闪过不明的情绪。 他弯下身子,轻轻的在既未央的头发上印上一个吻。 一个在他还能真实地触碰到既未央时,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一件事情。 深深地叹息后,谢长乐默默的陪着既未央坐在崖边,好像希望两个人可以就这样,一直一直地坐下去,天荒地老…… 而随后而来唯一能看到这幕的,只有苏朝艳。 她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许久许久,好像是透过两个人看向了回忆一般。没人知道苏朝艳在想什么,只是她的眼神越过了那两个人,看着哀伤。 再晚一些到来的君不二,看到的是「谢长乐」站在既未央身后,眼神哀伤的模样。他后来把这个情况在饭桌上说给了和光、飞白听。飞白冷冰冰的的脸更冷了,和光听完则是脸色诡异。两个人对视一眼后,摇头叹气。 君不二这才迟钝的想起慕朝前阵子来信的内容,原本一脸八卦的模样也黯淡了下来。有些后悔自己冲动的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烦燥的扒乱自己的头发,把饭吃完后,灰溜溜的闪人了。 「唉呦!」一个没注意,君不二被撞了个正着,找不到人发泄的他正想骂出口时,发现眼前神游的正是既未央。 把嘴边的怒骂硬生生吞下,摸摸鼻子。「喂,你这家伙清醒点。真不知道你怎么没掉下悬崖去……」 碎碎念的君不二把人带回房间后,坐了下来。坐下后,又不知道跟既未央说些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无力的垂下肩膀。 既未央被拖回房间后,就发现君不二的模样,有些好笑的看着君不二嘴巴张阖地样子,最后被他垂下肩膀沮丧的样子给逗笑了。 「你想问什么就直问吧。」 君不二愣愣的看着既未央。「原来你醒啦。」 「嗯……」既未央喝了口茶,一天没人理会,茶水早已冰凉,苦涩的滋味在口腔中满溢,他皱了皱眉,但还是吞下。 「你还想见长乐吗?」 「现在是他不愿见我吧……」既未央苦笑。「我偷听过飞白、和光谈话,长乐他……真的还在吗?」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慕朝说了一切会有转机的。」君不二安慰既未央也安慰自己。 他很单纯,只觉得谢长乐既然那么喜欢既未央,不可能死了一回就不喜欢了吧?从小到大,他可是清楚的很谢长乐是个执着的家伙。所以不能在事情有转机之前,就让既未央死心了,到时候自己的好兄弟要去找谁哭去啊! 「是吗?」既未央低着头,慢慢的抬起。「我想见他……还是想见见他。」 「那我去帮你跟谢长乐说好不?」君不二不确定说。「起码,我请他至少见你一面吧。」 「但愿他会见我,麻烦你了。」既未央笑了笑,他知道其实现在都是那个「谢长乐」在决定的。 「嗯,不麻烦的,等我的好消息吧!」君不二拍拍既未央的肩膀,决定硬着头皮去找人。 看着君不二离去的背影,既未央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他愣愣的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又笑出声来。 真是……疯了。 33. 既未央站在庭院门口,看着坐在憩亭中谢长乐的背影,内心的不安好像被放大了许多倍。原本是想再见对方一面的人,现在却退怯的不敢靠近。好像有某种预感告诉他别过去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既未央走进庭院的憩亭。谢长乐看着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坐吧。」 既未央愣着慢慢的坐了下来。谢长乐拿出温好的酒,斟一杯递给既未央。 「听说你要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既未央捧着酒杯,盯着谢长乐,神色复杂。「啊……这个,也没什么,想看看你还好吗……还有谢谢你。」 「不用谢,救你是我该做的事情。」苏朝艳看了一眼再另一边坐着的谢长乐,笑了。 谢长乐皱着眉头,但是无奈也不能阻止苏朝艳做什么。看着既未央,他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坐着,看着亭外的景色。只是既未央三不五时回过头来偷瞄一眼对方,欲言又止。 而只有苏朝艳看得到谢长乐焦急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不吭声。 「这样对你而言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谢长乐最终叹息了一声。「让他走吧……」 苏朝艳看了一眼谢长乐,正好既未央也回过头来看他。既未央吐了口气说道。「你不是长乐对吧?果然……他其实还是不想见我的对吗?」 「哦?」苏朝艳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头,有些意外。毕竟除了幕朝以外,其他人也没看出她不是谢长乐,是幕朝说了才知晓的。「你怎么看出我不是他的?」 「感觉不对……」咕哝的说完这句,既未央就不肯继续说了。「谢长乐他……好吗?」 「嗯……死了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别的吧,也谈不上好不好了。」 既未央瞪大双眼,脸色变得很难看。「不、不是真的!幕朝明明说还有机会的,和光他们也……请不要开玩笑。」 「呵呵,也就只有你看出来我不是长乐了,但你果然也只看出一点点就敢怀疑,果然是耐不住性子的。」苏朝艳抿嘴笑了。「不逗你了,说他死了其实也还没有,只是他本来就活不过三十岁,这件事情你可知道?死劫这种东西……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他……没提过。」既未央皱眉,感觉像只丧家的小狗一样。过一会,又抬起头来说。「他不会有事的……」 看着既未央眼神坚定的模样,谢长乐无奈的笑着伸出了手,想拍拍这只可爱的小犬,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苏朝艳看着眼前这幕戏,嘴角微微上扬。替自己满杯,喝下。「也罢,就这样吧。他原意是不想见你的,就怕你会怎样,看来你倒是真的挺像只忠心的小犬。」 「什么、什么小犬?」既未央愣了会,苏朝艳已站起身,离开憩亭。 谢长乐收回的手握着拳头,最后看了既未央一眼,跟着苏朝艳离去。 「怎么?」苏朝艳看了眼跟上来的谢长乐,调侃的说。「不多陪陪心上人?」 谢长乐摇头。「不了,既已至此,我该做的就是帮你。」 「难道你不求情?也许我能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苏朝艳笑了笑。「还是你真的相信命运?」 「我不信,但是要不要帮我也是你决定的不是吗?」 「你还真的说对了。」苏朝艳扬起笑容。「我知道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那你还等什么呢?」 「唔……」苏朝艳眯起眼睛,笑的更灿烂。「不等。」 苏朝艳捞出金色的花令牌,摩娑着那已经有些陈旧的纹路。东方啊……她一眨眼,又把情绪收回去,坚定的走向禁地。 谢长乐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的跟着。 当年苏朝艳是死是活除了安排苏朝艳身体的那几个人外,其馀的人都不清楚苏朝艳的死因,或者是任何细节。只知道苏朝艳的身体就被放置在那长年低温的冰窟里头,此地也成了禁地。 苏朝艳走到红色所在之处后,伸手捻了下红线,抿着唇看向深处。她没有招呼谢长乐跟上,但谢长乐也不会停下。 当年她自己强行将魂魄离体,就是为了这些无聊的原因,如今看来,不过皆是可笑。只是当初自己那么坚持啊…… 走了许久,谢长乐才发现禁地冰窟里头的景色除了冰外,还有许多雕饰。一步一景,看起来让人心惊的眼熟。猛地苏朝艳稍稍停下,看着眼前的门廊。 「没想到……居然他们还如此费心。分明我早已不在此处,他们……真傻。」苏朝艳摸着记忆中熟悉的门廊,不过是存放遗体的所在,还花费心思雕琢冰砖门庭,他们真以为这样就能让她住的更快乐些吗?可笑的是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回来看过一眼,哪怕用魂魄回来一趟也不过一小段时间。 甩甩头,苏朝艳没在意自己的情绪,又往深处走去。门廊尽头一小方天地像是进了谁的房间一样,桌椅器具一应俱全,只是全都是冰罢了。不似外头有些因为天气变化融了部份样貌,这边的器具全都还看得出样貌,只是床铺的部份太多结霜,床边的雕花已经快看不出原貌。上头躺着一个女人的身体,全身大红色,就这样静静的躺着。 苏朝艳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身体,没有悬念的探手摸索,果然在腰旁取出一个荷包。荷包打开一支奇怪形状的钥匙被她倒了出来。她又在头发处抽出一柄簪子,将两者结合一起后,用这个发簪把谢长乐的头发重新簪好。 「……」苏朝艳做完后,摩娑了躺在床上的自己。「不过是一杯茶的时间就能完成的事情,我终究还是逃了这么许多年,牵扯这么多人。如今我又想任性的把事情丢给旁人去做,反正事情到了这地步,我能做的事情不过就是把东西交给旁人罢了。已非我的时代了啊……」 谢长乐觉得苏朝艳的情绪不对,正要开口,灵魂猛被一扯,便失去了意识。在彻底堕入黑暗前,他似乎听到了白狼的吠声…… 再次睁开眼睛,谢长乐感觉到有些不同。伸手握紧拳头,感受到手心丝被的触感……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那苏朝艳呢?一种古怪的预感让谢长乐不安,总觉得有个不太负责任的主子,还真的挺费心力的。 「您醒了?」和光一进来,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的眼睛。「还好吗?」 「……我怎么了?」谢长乐看了和光欲言又止的模样问。 「虽然不知道日主您的打算,不过白狼拖着您还有……出来的时候确实吓坏了不少人。那具身体是原本您……是吗?」 「……白狼把身体送去哪了?」谢长乐看着和光,发现他没察觉自己和苏朝艳的差异,皱紧了眉头。 「白狼把身体放在地窖里头,应该是想延缓温度回升吧。」 「我去看看。」谢长乐点了下头,出门往地窖去。 他不懂苏朝艳又再搞什么,只是当时苏朝艳的状态,似乎又打算撒手不管不顾了。唉……真头痛。至于苏朝艳为什么又不想理事的原因,谢长乐想了半天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地窖阴凉,邻近冬季显得更加寒冷。白狼卧在苏朝艳的身体旁,看起来懒散的模样,谢长乐却注意到它睁眼瞬间的警戒。 「她又安排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头上当初苏朝艳绾上发髻,谢长乐喃喃的道。 此时苏朝艳的身体颤动了一会儿,吸引了白狼和谢长乐的注意。 「苏朝艳?」谢长乐小心翼翼的问。「日主?」 咳的一声,苏朝艳上半身弹了起来,口中喷出一只甲虫。半透明如同冰霜雕成的虫子,在半空中停住,而苏朝艳重重的喘息着。 谢长乐觉得气氛诡异的凝结了。 「叽叽叽,苏朝艳,怎么,舍不得自己的肉体了?」谢长乐盯着半空中的甲虫,脑中闪现蛊虫二字,但若是蛊虫又怎么口中人言? 不过好像不管怎样,谢长乐都习惯了。 「呼……呼……」苏朝艳没有理会虫子,自顾自地喘气,白狼警戒的立在苏朝艳身侧,全神贯注的盯着虫子。 苏朝艳捏捏自己僵硬的身手,终于缓过劲来。抬起头不屑的看着虫子。「这么多年了还化不干净,你也不怎么样。」 「啊——闭嘴、闭嘴!闭嘴!」虫子听了苏朝艳的讽语,尖叫了起来,复又平静的说。「你也镇不住我,贱人!」 「呵呵,镇不住也是理所当然,当初就不是为了镇你。」苏朝艳站起身来,仍旧有些摇摇晃晃。 谢长乐看这气氛是打算要互殴了?可是,这个地理位置,打架不太好吧? 就在谢长乐犹豫要不要出声阻止对峙的双方时,苏朝艳这方已经率先出手,飞扑而出的白狼。虫子叽叽怪叫,闪避白狼锐利的爪击。就在瞬间,虫子周围迅速凝出冰块,还来不及逃出来,就立刻被冰层包围困住了。而虫子惨厉的尖叫也在冰块闭合的下一刻销声。 原本在飞半空中的虫子,失去飞翔的能力坠落在已经等在下方的苏朝艳手中。 「哼。」不屑的一声轻蔑嗤声从苏朝艳鼻中发出。「蠢!」 「汪!」白狼附和一声。 「呃……」谢长乐尴尬的发声。 苏朝艳此时才回头看着谢长乐。「呦,你醒得倒挺快的。唉,我这把被冻得僵硬的骨头呦,实在无力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好啦。」 谢长乐尴尬的表情,瞬间变成无力。看着谢长乐的苏朝艳眨眨眼。「别这样,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谢长乐眯起眼睛。「日主,您亲自用身体封印的这玩意儿,我原先以为是蛊虫,但我现在不认定了。先不提这个需要您用尽方法困住的诡异虫子是什么,您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还不只这项,需要我给您一一禀报吗?」 「呃……什么烂摊子?」苏朝艳捂着下巴抬眼看着地窖,一副研究这房间梁柱结构的表情。 「既家皇室、边境草原、苏家大宅、紫荆遗命!」谢长乐压下翻滚的怒气,道。 苏朝艳耸耸肩。「既家皇室的问题,紫荆遗命已让慕朝解决了,等她这胎生下来后,朝廷命数会慢慢走向繁荣。」 「边境草原不过是我当初答应了陆家小子的一个约定,何况既家需要一个对手,一个不容许忽视的敌人,居安思危才是一个大国该有的执政态度。当年若没有一个这样的安排,恐怕天下又将大乱,不过小打小闹的边境战争罢了。」苏朝艳抬手将冰块放到白狼身上的一个侧包里头。「苏家大宅的事情我并没有打算解释,苏家该退离的时候到了,隐世不出是苏家家主与苏家族老们共同的决定,我不过是自愿留下善后的。紫荆遗命到你这边几乎已经完毕,也都结束了……所以,你其实不用担心这些的。」 谢长乐有些愣住。「所以,就这样?」 「不然呢?」苏朝艳叹气。「原先东方……平哥哥他们的打算,是让我一并处理的,不管是皇室问题,还是你刚刚提到的那一堆,应该是等我魂魄休养好了以后,连同这虫子一起处理。」 「只是你没出现……」 「对,我没出现,我隐在幕后偶尔还会无聊出手。」苏朝艳笑着说。「你们不是做得很好吗?没有苏家人,既家皇朝仍旧坐稳了皇位,边境草原的战乱,也都好好的解决了,除了没有人知道的这个虫子,你们做得很好。」 谢长乐眨眨眼睛,有种虚脱的感觉。可笑,又突然觉得好像这样也好…… 「有时候,有些事情的确很无趣,但是它发生了。问题存在,我们要想办法解决,而有些问题又偏偏是无法解决的,那么就想办法学着去跟问题相处。这个世界不是全都非黑即白的,你也明白,不是吗?」 「平衡?」谢长乐定定的看着苏朝艳。「只是为了平衡?」 苏朝艳点头。 「当初苏家坐上皇位,就不需要既家代皇也就没有后来的党争,战乱也就不会兴起,百姓不需要被徵兵到塞北苦寒之地,死去的那些人可以不用死!」谢长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生气,只是他真的很想一巴掌打到苏朝艳那结着冰霜的脸上去。 「……对不起,这是你们最终还是必须偿的债。」苏朝艳说完以后,将白狼身上的侧包取下,递到谢长乐面前。「最后这只虫,我相信你可以杀了它。」 「什么?」谢长乐抓着手中的包裹,皱眉。「那你呢!」 「我要走了。」苏朝艳笑着说。「我想他们等我也等得不耐烦了。」 「不,等等!」谢长乐看着苏朝艳越来越透明的,不可思议的伸手。苏朝艳就这样和那头白狼一起消失不见了! 握着手中的包裹,谢长乐心里咒骂着苏朝艳,这也太超过了!果然是个非常不负责任的人,东西往别人手里一塞,说什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话,就把事情撇的一干二净!见鬼了,这虫子什么来头他都搞不清楚,怎么杀?还有头上这把簪跟之前那到的那本薄册子,又见鬼的是什么能兴风作浪的物什! 忍住在心中咒骂一连串的脏字,谢长乐火气旺盛的走出地窖。还不忘给手中的冰块维持温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冰的,反正冻住这玩意儿就对了,一个口出人言的鬼虫子,刚才苏朝艳从来没说这是蛊,这表示这不是蛊吗? 不是蛊又是什么?谢长乐想不出所以然来,决定先去找和光查查资料,看看能不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 至于剩下其他两样东西,现在他暂时没有好奇心,等之后有空了再来看又是什么东西好了! 决定好,谢长乐立刻闯进和光的药库。「和光,出来看!」 「嚷嚷什么……」和光挑廉而出,见到是谢长乐还以为是苏朝艳,恭敬的说。「原来是您,有什么事情吗?」 「你认得此物吗?」揭开包裹,递到和光面前。 和光正想将东西拿起时,被谢长乐阻止了。「就着我的手看吧,我得维持它在冰块里头。」 表示明白的和光收回手,仔细隔着冰层看着那虫子。翻看半天,和光没有任何此虫的印象,若说是蛊毒,也无法确定是何种蛊虫。 「此物不明,您打算如何?」 谢长乐叹了口气。「不过有人相托杀灭,此物若是好杀又怎会用这一块冰困住?难就难在看不出这是何物,只能先用冰困着罢!」 搞了半天没有答案,谢长乐也累了。恶趣味的他也没打算把自己还魂的事情告诉和光他们,谁让他们连自家兄弟都认不出来,等过一阵子吧! 保险起见,谢长乐打算把虫子送回之前取冰的地方。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何当初苏朝艳不把自己安排在那边呢? 平常人一辈子不一定能去一趟的地方,为了这些事情奔波第三趟了!要不要这么麻烦他啊! 总之,他就是劳碌命。谢长乐有感而发的想着。 途经庭院,憩亭中竟还坐着一个人,不是既未央又会是谁? 34. 谢长乐对自己现在矛盾的心情感觉到无措,他原来想着,苏朝艳可以让既未央死心回京去当他的闲散王爷,而他只要等慕朝顺利生下孩子,他或许就没有其他挂念的事情了。等到那时,他就去地府报到,投胎轮回去。 只是他没想到,既未央会追来……这缘来缘去,究竟天意。 谢长乐握紧拳头,他心想,既未央……我再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等我回来,你就真的逃不掉了。 转身,谢长乐就看到拿着包袱的和光。 「您……可以告诉我,长乐他好吗?」 谢长乐看着和光忐忑的样子,笑了。「他很好。」 「是吗……」和光叹了口气,将包袱递给谢长乐。「谢谢您。」 「你们……在说什么?」既未央站在庭院门口,看着两人。本来他听见长乐的声音,只是想来确认的,没想到真的看到长乐和和光在说话。「长乐……你们刚刚在说长乐怎么了?」 「他很好。」谢长乐笑着再说一次。 「长乐人呢?为什么你要假扮成他的样子。」既未央看着眼前的人,皱着眉头。 谢长乐看见既未央担忧的神色和眼下青黑一块的阴影,有些心疼他。「他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那三只金箭穿胸而过的啊!他在哪里,让我见他,求你了……只要确认他好好的,远远看一眼就行。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给他找的麻烦,我不靠近他,起码让我看他一眼。」 「既王爷,不怪你的。」谢长乐心疼既未央,开导他。 既未央却想到那三十岁的死劫,身子摇晃了一下。「不、不会的!慕朝说他好好的……」 「他的确好好的。」谢长乐上前扶着既未央。 既未央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上谢长乐的脸。这个人……是长乐。 这个人是长乐!!身体是长乐,但是他的灵魂却……不是长乐。 长乐呢?长乐呢! 既未央此时脑海中浮现之前这人对着自己说的:『死了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别的吧,也谈不上好不好了。』 「长乐……去哪里了。」 「就在这里。」 「你……是长乐?」 谢长乐点头。 既未央看着和光一脸冷淡的样子,摇着头推开谢长乐。 谢长乐愣了一下,明白既未央是误会了。笑着摇了下头,说道。「你放心,长乐很好,真的。」 既未央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长乐看了一眼和光,他叹了口气。「我还有要事,有问题等我回来我一一回答你?」 既未央点点头。 谢长乐伸手摸了摸既未央的头,就像是在安抚沮丧的小狗。 随后,拿着包袱上路了。 只是谢长乐没看到,在他摸完既未央的头后,既未央抬起头时,脸上复杂的神情。 苏朝艳和白狼离开紫荆门后,一路向北进入苏家旧址。 苏家大宅门庭破败,景色萧萧。苏朝艳眼神暗淡,从白狼背上下来,一个人走进后院。 后院因着她喜好而植满的紫荆花树,已过了开花时节,落花已烂,落叶满园。 苏朝艳没心没肺惯了,突如其来的想念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或许她真的太寂寞,所以后悔了如今的一些事情。 伸手习惯性的摩挲着项上的那蝶状白色斑块,她明明是当初最短命相的人,却成了活最久的鬼妖。 爹、娘、平哥哥、天棘……还有东,都不在了呢…… 以前想活着,等真的活了又想活得好些,活得好了又想要长久一点。她真的很贪心呢…… 「对不起,我任性了啊。」 笑了一下,苏朝艳感觉到白狼顶了下自己的手。她低下头看着白狼。「是了,我还有你在呢。」 只是她还是禁不住的想念那旧日时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再让她任性一回吧! 深深地看着宅院,苏朝艳绝然的转头就走。 虫子的事情交给了谢长乐,还有一件事情……是她必须要自己去做的。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啊……好像忘了跟长乐说虫子是什么东西了呀,真糟糕。猛然想起这回事的苏朝艳有些头痛,唉呀呀,应该没关系吧? 再回去一次好麻烦啊,谢长乐肯定也不在紫荆门了啊—— 白狼似乎感觉到苏朝艳的烦恼,乖乖的蹲坐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光彩,有些宠溺又有些戏弄。 只是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追去找谢长乐的苏朝艳完全没发现这件事情,自顾自的埋头思考着。 「啊啊啊,真烦啊!」苏朝艳忍不住任性地说道。「真不想管是死是活了,全都死了算了。」 白狼轻轻嗷呜一声,苏朝艳回头看了它一眼。「好啦好啦,我知道,真是白瞎了忙活一阵子。」 白狼摇摇尾巴,轻快的汪一声,苏朝艳嘀嘀咕咕着挥了下手。「出发吧,去追谢长乐。」 白狼让苏朝艳爬上背后,长长一声嗷呜,飞奔出去。 背后空无一人的宅院,瞬间恍如海市蜃楼,慢慢消失不见。 而苏朝艳则在距离遥远的地方,轻轻地回头注视着那片已经不存在任何建物的土地。 一切都会结束,一切都会…… 谢长乐一路没停过,想直奔冰谷,只是发现了缀在身后的小尾巴。他有些无奈的停下脚步,既未央发现谢长乐停下时已经来不及藏匿,官道上只有他和谢长乐一前一后的站着。 谢长乐转过身,就看到了既未央无措的模样。他看着既未央,既未央也看着他。 「……长乐?」既未央眨着眼睛,庆幸自己硬是跟出来了。 「嗯。」谢长乐温温的笑着。「怎么跟来呢。」 既未央忍不住眼眶发热,他扯出一抹笑,上前伸手抵着谢长乐的胸口。「你的伤真的没事了吗?」 「没什么大碍了,和光说不能心情起伏太大。」谢长乐手一拉,将既未央揽入怀中。 「嗯,以后不惹你生气了。」既未央趴在谢长乐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很幸运。他有发现真的太好了,长乐也还喜欢他,真的太好了…… 谢长乐抚着既未央的长发,心里满溢着温暖。 跟着既未央而来的飞白和不二看着眼前这幕温情,对视一眼。一个抬手就把消息传递出去,相信远在京城待产的慕朝也能安心养胎了吧! 然而事实上,远在京城的慕朝正对着闯进皇宫里头的老祖宗头疼着呢。 「呦,肚子还好吧。」苏朝艳对着正在颐指气使戳着既未凡的慕朝打声招呼。 慕朝戳到一半的手迅速收了回来,歪歪脑袋。「日主,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下谢长乐人在哪呢。」苏朝艳从白狼身上下来,伸伸懒腰,像是来看风景一样的东摸摸西瞧瞧。 慕朝偷偷地踢了既未凡一下,让既未凡出去后,才说道。「日主不用长乐的身体了,还问长乐做什么呢?」 「你别担心太多,我就让他帮我做件事情,但我发现我忘了说一件很重要的注意事项,才回头来找他的。」苏朝艳看着慕朝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这种夺舍的事情可一不可再,何况我已经答应他了,就不会再去用他的身体。」 慕朝苦笑了一下。「多谢日主,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嗯……看样子我待在这里也不太适合。那好吧,我就跟你说,你再帮我转告他好了。」苏朝艳依旧笑得很开心,似乎完全不介意慕朝那紧绷的状态。 「我请谢长乐帮我处理封印在我身体里面的魔虫,那只虫不是蛊,要杀不容易,要封也很难。只是当初我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容器将那只魔虫封印起来以后,虫子多少被消耗了力量,现在还未回复过来,是杀灭的大好时机。只是这件事情你们大概没听说过,所以大概也不知道那只虫的存在。」 「……虫?」慕朝想像了一下,脑海中没有任何画面。 「其实也没什么,那只虫呢,当初是用我的身体封印在至寒至冰中,所以力量被消耗了不少,但是要杀掉它,却要用至阳至烈的火焰,这个会不会太困难了点呢?反正倒着来就对了,你听懂了吗?」 慕朝看着苏朝艳的眼睛,很想点头答应,但是她头点下去的瞬间觉得不对劲,立刻回过神来。「日主,您可否说清楚这魔虫为何?」 「啧。」苏朝艳眨眨眼睛,只好坐在椅子上,伸手。「给我来杯茶吧。」 慕朝吐了口气,赶紧挥手让人下去准备,另一边端出御膳房的小点心说。「日主,这边都是一些糕点,先用些?」 「嗯……」苏朝艳有些心动的看着桌上的糕点,想来她也好久没用过正常人的食物了,真是想念啊…… 只是当她伸手要拿点心时,一张狗嘴先她一步把所有点心都卷进嘴里,呼噜一下全被一扫而空。她有些愤怒地看着吃完点心,涎着脸的白狼。「你……」 慕朝赶紧安抚道。「我让人再送来给日主您用?」 「不了……」苏朝艳无奈地瞪了一眼白狼,抬手揉了下白狼柔软的耳朵。「把事情说完我也该走人,茶也免了。」 「呃……是。」慕朝对眼前这祖宗的脾气真的是应付不来啊,她继续笑着面对苏朝艳。「劳烦日主告知魔虫一事……」 清了清嗓子,苏朝艳回想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魔虫不属于人间之物,连鬼族都要避让三分。当初发现它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从鬼族那里弄来的小泥坛子封印着它,因着好奇心打开后差点毁了一整个村子,才又重新封印的。基本上杀伤力强大,一只小虫子可以不停啃食所有物体,你看得到看不到的都能被它吃掉。封印的方法就是让它不能动,小泥坛子里面放的是鬼冰,所以才能封住它的行动,但是人间没有鬼冰,再怎么严寒都很难将它冻住。我后来找到某处地火温度极高,原本打算用这火把魔虫烧灭,谁知地火出现是有时间的,下次出现得等五十年,所以只好用我的身体把它冻住。」 「所以那处地火在何处?」慕朝皱着眉头。 「在边关,让铁鲁带你们去就行了。」苏朝艳笑了笑。「虽然说这件事情原该是我要处理的,不过我也倦了这个人间……所以麻烦你们了。」 慕朝愣住,但还没说话苏朝艳整个身体用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消融。白狼原本好好趴在地上,跳了起来绕着苏朝艳哀鸣。 「没事,这具身体本来就已经到了尽头,我会看顾谢长乐完成灭杀魔虫的任务,只是又要麻烦你们……太多事情要做,我却已经没了心思。抱歉呐……」 慕朝皱紧眉头,苏朝艳最后连渣都不剩,只馀一件衣裳留在椅子上。白狼低低呜咽,最后咬着衣裳离开。 最后慕朝咬咬牙,将内容写成信件纸鹤传给谢长乐,用手抚着自己的腹部。「真是……太平有这么难吗?」 至于苏朝艳的任性,慕朝已经习以为常了。 35. 取得信件后的长乐有些担忧的皱起眉头,虽然信中没有多提及苏朝艳的事情,但是连身体都消失不见的苏朝艳,究竟最后何去何从? 即便苏朝艳对紫荆门的人来说是个麻烦制造机,但是不妨碍谢长乐他们对这个女人的尊敬。毕竟以一个十五岁及笄就在江湖上闯出名声的少女;十八岁时,辅助昊帝登基,战场上勇谋双全退敌保边疆五十年和平。甚之时至今日还需要她来谋划如此多,就为了如今的平和,未雨绸缪。 虽然苏朝艳惹出的麻烦跟她做出的贡献根本是成正比,但是如今所有人都不得不感激她,至少她当初把虫子放出来以后,愿意负起责任,用自己的身体封印,到现在她为此付出代价,连骨灰都不剩。 叹了口气,长乐抓着手中的虫子,其实他也担忧地火真的能烧死这只可怕的魔虫吗?如果虫子连地火都能吞噬,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只魔虫的侵蚀? 「长乐?」谢长乐转过身子,既未央从客栈的床上起身,睡眼蒙胧的看着自己。 谢长乐安抚的笑着,上前抱着一脸困意的未央。「睡吧,我在。」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苏朝艳去找了慕朝说虫子的事情,我们现在得出发去边疆。」 「难道是……去跟草原的铁鲁合作吗?」既未央马上就想到之前打仗的时候,谢长乐特地把铁鲁押回草原的事情,这件事情又事苏朝艳安排好的吗? 谢长乐微笑了起来,既未央并不笨,只是有些时候太过随心所欲,也就没多想事情的??前因后果之类的,人情往来也是如此,才显得他过了。「是的,就是去找他们。当初铁鲁就答应了苏朝艳会让我们进他们的圣地,此次更是不会拒绝的。」 「那我们明天出发北上?」既未央打了个呵欠,用头蹭了蹭长乐。「那就早点睡吧,晚安。」 看着说完这话,迳自在自己的怀里找到满意位置睡着的既未央,谢长乐宠溺的笑了笑,跟着躺上床。也是,就睡吧! 隔日一早,两个人收拾完毕就出发离开客栈,一路上两个人的模样,跟之前去边疆打仗的情形比起来,不仅悠闲不少,连感情都升温不少。 偷偷跟在后面的黑影回紫荆门的时候被问及当时的情形,脸都黑了。 虽然说他必定是要跟在谢堂主身后的暗卫,但是谢堂主你确定你记得有个黑影还在身后跟着吗?连在市集上面都能亲亲我我的,是要把多少路人的眼睛都弄瞎才开心啊?更不用说之前都不见谢长乐甜言蜜语过,也不曾见过谢长乐对谁这样恶心过,黑影心里这样抱怨着。既未央跟谢长乐现在走出去,活脱脱一对人型杀器,绝对甜蜜到恶心死你。 继续被追问谢长乐说什么甜言蜜语的黑影,回想起来迅速冲进茅房里头呕吐了。而一群逼问的众堂主外加八卦的慕朝门主在内所有人,好奇心更加成倍的长。 不过既未央却不如他们想像中的开心。 虽然事情已经说开了,谢长乐更是个体贴的好情人,情话更是不吝啬的说着,但是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啊!欲求不满的既未央纠结着咬着棉被,滚来滚去。 一进房门的谢长乐看着既未央幼稚的举止,宠溺的笑了。「怎么了,像只虾子似的。」 「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既未央怕被谢长乐知道自己那些放浪的抱怨,露在棉被外头的脸整个红通通的。 谢长乐上前把人从棉被里头解放出来,捏了捏既未央傻傻的脸。大概是因为这样太可爱了,忍不住想继续逗他。「看你热成这个样子。好了,我已经吩咐好菜色了,不是想在外厅吃饭吗?走吧。」 既未央心虚的跟着谢长乐出了房门,他心情复杂的很,虽然看谢长乐的模样是不知道刚才他那些欲求不满的话语,心里又是希望谢长乐知道的。 他知道谢长乐必定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但是谢长乐定力太好,从未逾矩过,最多只是搂搂抱抱而已,连亲一下都没有啊,既未央纠结着。 谢长乐把既未央带到外厅一处窗边的位子上坐下后,捧着既未央的脸,看着那呆呆的模样,直接在既未央的额头上亲腻的亲了一下。「乖,我去让人上菜过来。」 原本呆呆想着至少亲一下的既未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谢长乐走开,瞬间整张脸涨红,摸着被亲吻过的额头。虽然这个连吻都称不上的触碰,一点情欲都不包含,却能感觉到那无限的宠溺。既未央觉得这比什么更加深入的触碰都来得让人害羞。 一路上就这样,既未央一边纠结着谢长乐没有更深入的亲密行为,又为了一个小小的亲吻动作害羞到满脸通红。两个人就这样抵达边疆。 前来迎接他们的不是陌生面孔,反而是个两人都很熟悉的人物。 「陆九渊!」既未央看到陆九渊,瞬间火气旺盛起来。「你竟然还敢出现!」 陆九渊闪过既未央的攻击,一样风度翩翩的笑着说。「唉,别激动啊,谢堂主都还没亲自找我寻仇呢,你激动什么啊?」 「就凭他是我的人,你居然那时候直接对着他射三箭!」既未央怒气冲冲的冲上前去打人。 「那时候不过也是因为跟苏朝艳说好的啊,再说现在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才怪,长乐伤到肺了……」 谢长乐抱着萎靡下来的既未央安抚。「没事了,以后好好调养就行了,别难过。」 既未央虽然生气,但也知道现在不能够再继续追究这些事情,最后整个人埋在谢长乐怀里蹭了蹭,才乖乖站到旁边去。 「谢堂主。」陆九渊对着谢长乐抱拳施礼。「先前冒犯了。」 「无妨,都是依着某人的盘算。」谢长乐笑了笑,摆摆手。「如今铁鲁族长可好?」 「自那战后一直好生休养着,已无大碍。但平日里想做什么还是被诃丽给挡着,所以这次才会是让我来迎。」 「既然你也知道事情,就不用多说了,我们就出发去圣地吧。」谢长乐点点头,直接让陆九渊带路。 陆九渊拱手一礼后,带着两人进入草原。 之前来打仗的时候,既未央不是没见过草原的景色,只是当时铁马金戈,连空气都是紧绷的血腥味,哪像现在这般悠闲。 这时候见到的风光,都充满了愉快的氛围。当然除了在前面带路的陆九渊非常的碍眼之外,既未央是满意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之前从未仔细欣赏过大草原的风景,如今的风光多好,希望之后也不要再有战争。」 「是啊,战争苦的都是百姓,如今和平的样子多好。」谢长乐笑着说。「喜欢这边的景色吗?」 「这样开阔的风景第一次见到真的觉得心情也开阔起来,难怪草原民族那样豪爽,这样的景色我都想痛快的纵马狂奔。」 「以后我带你去所有地方痛快的玩,不管是大漠草原还是江南水乡,我们一起游历这片土地的所有地方,可好?」 既未央笑眯了眼睛。「好,只要你陪着,都好。」 陆九渊在前面翻了下白眼,当作身后没有这两个人,迳自往前走。 三个人一路走了五天,才到了那所谓的圣地,陆九渊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他现在有种被谢长乐故意折磨的感觉,把两个人丢下后,立刻就离开了。 看着陆九渊跑着离开的身影,既未央感觉困惑,但是想到还没来得及找陆九渊算帐呢,就又咬牙切齿。 摸了摸既未央的头安抚他,谢长乐笑着带他走了进去。圣地里头留守的人见着他们两个也没有太多的动作,大概是之前就被吩咐过了。谢长乐带着既未央走进他们膜拜圣火的地方,一整片空旷的土壤不见任何草木生长,只有一片红土和坑洞。 「这里有地火?火在哪里?」看着一片空旷的土壤,既未央疑惑的张望。 那个坑就是会冒出地火的地方了吧。谢长乐指着地上一个大坑,周边被用绳子和木棍围起来。 「地火是突然冒出来的吗?怎么不见任何火焰?苏朝艳让我们来肯定不是因为这个火要等个一年两年才出现吧……」既未央跟谢长乐一起站到坑边,看着大坑说道。 「不会,就算是她也会说清楚。」谢长乐眯了眯眼睛,注意到大坑的对面有人走了过来。 「有人?」既未央也发现了。「难道是圣地的守人吗?」 对方站在坑的对面,对着既未央和谢长乐躬了下身。看着穿着打扮像是祭司的模样。「你们终于来了。」 对方恭敬的模样倒是让谢长乐意外。「是老祭司吗?」 「您想要这样称呼就这样称呼吧,你们带着可以毁灭世界的威胁来到这里,想要寻求火神的帮助。」老祭司缓慢的说。「但最近的火神神力却反覆不定,经常不稳,不像以前一样旺盛的力量,你们还要尝试吗?」 「长乐……祭司这样说,我们怎么办?」 「不管怎样,定是要用这边的地火烧死这条魔虫的,我将虫子放进大坑里头。」 「不行太危险了,要是火突然冒出来怎么办!」 「是很危险没错,但我们不能不尝试看看。」谢长乐坚定的看着既未央。 既未央看着谢长乐的眼睛,他笑了。「好,那就试吧!我陪你一起去。」 谢长乐回视既未央坚定的眼睛,最后点头。「真拿你没办法。」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要走进坑里的时候,又被老祭司阻止了。「你们真的要进去吗?愿神保佑你们。」 谢长乐带着既未央踏进坑里,一手抓着虫子,一手握紧未央的手。 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火神存在,总之他们两个走到中央的时候的确没有任何火焰冒出。谢长乐将手中的魔虫小心翼翼的放进土里埋起来,带着既未央迅速退走,只是两个人走出坑的时候,谢长乐却听到那虫子张狂的笑声。 「不好!」谢长乐和既未央一回头,就看到虫子恢复自如的行动,非在半空中地上的大坑瞬间消失一大片土壤。 「火神啊!」老祭司张大双眼,跪在地上不知道喃喃自语的念着什么,大概是在祷告祈求神明的降临。 谢长乐正打算去跟那只虫子对峙,被既未央拉住。「不可以!」 就在那瞬间,坑中瞬间冒出高温的火舌,直冲云霄,巨大的火柱瞬间掩盖了虫子的身影。谢长乐听见那虫子的变调的大笑,眨眨眼睛。 既未央瘫软了双脚,抱着谢长乐。「好险、好险你没去。」 「谢谢。」谢长乐摸了摸吓白脸的既未央。「我没事了。」 那之后回去的路上既未央对谢长乐生闷气,谢长乐也自知理亏,一路上作低伏小。 不管怎样,事情就这样顺利的解决了,谢长乐还是很满意的,至于小孩子的别扭,谢长乐一路上亲亲抱抱的安抚回京,总算让既未央稍微原谅他了。 把既未央送回皇宫后,谢长乐被慕朝找了过去。 「你头上的那把是苏朝艳留下来的钥匙吧?」慕朝摸着肚子,低着眉眼说道。 谢长乐虽然看不见慕朝的表情,但大概也明白慕朝在想什么。「目前没人知道东西在哪里,我也一直藏着。」 「我明白,只是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会透出风声来,只希望你尽早先把东西移走最好。」 「也行,之后我与未央就在全国各地游玩,私底下也会将部分东西移转出去。」谢长乐说完后,掏出之前苏朝艳给的册子。「这本无法转移,只好藏在皇宫里面。」 「可以,这个交给我。」接过这本翻开都是一些莫名内容的小册,慕朝叹了口气。「恭喜了。」 「你也恭喜了,我会留到生产后才带着未央离开,往后过年过节也会回来的。」 「不管怎样,最后你们能在一起真的太好了。」慕朝习惯性的摸着肚皮,笑了。「本来也没想太多,只是看你也满意我就高兴了。」 「嗯。」谢长乐笑了笑。 此时既家兄弟进了门,既未凡上前就立刻被慕朝骂了。「你又来做什么,热死人了滚远点。」 既未央靠着谢长乐开心的看着兄嫂之间的打闹。 「我觉得,现在能够这样真的很幸福。」既未央对着谢长乐说道。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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