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暖又逢君 下——壹小糖
壹小糖  发于:2014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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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当结冰到达符文边缘,宁小虫揉了揉自己冷冰冰的脸,他朝着易墨身边挪动些许,不知是不是幻觉,他感到易墨周围比较暖和一点儿。 宁小虫双臂抱膝,下巴枕在膝盖,想事情。易墨出现的梦境真实又虚幻,嘴唇上触碰的感觉依稀存在,心悸的触感似乎尚未离去,他闭上眼,身体仿佛都能回忆起易墨掌心的温度,指尖移过每一寸皮肤撩起欲望。 梦里的易墨与之前在易墨房间那会儿不同,那时易墨喝醉了,不知道床上的是宁小虫,他带着浓浓醉意吻了宁小虫,不过看清床上的人是谁之后,易墨立刻兴致寥寥,停了下来。 可这一次的易墨不同,也许正是因为身处梦境,所以即使易墨知道拥抱的人是宁小虫仍与他亲昵。想到这儿,宁小虫忍不住红了红脸,尚未成蝶居然就做这种尺度的梦,莫非他面对易墨太心急,不够冷静。一千多年的岁月他均已独自一人平稳度过,难道遇到易墨他就不能静静地继续等下去了?宁小虫恨不得以脸撞地,他在易宅先祖的墓前做奇怪的梦,实在太不应该。 宁小虫收回飘荡的思绪,纵是有符文升温,他依旧感到冷气阵阵,他连连哆嗦了好几下,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易墨默默地嚼完口中的白菜叶,面无表情,他不懂这种没盐没味的生叶子有什么好吃,他不了解青虫的喜好,但他清楚自己并不喜欢这类食物。看在宁小虫为了节省菜叶,变成拇指大的小小人去啃那小块白菜的份上,易墨什么也没说,安静的吃完了,哪怕宁小虫给他的菜叶根本不够填饱肚子。 宁小虫坐在易墨旁边冷得发抖,易墨了解青虫怕冷,青虫大都生长在暖和的时节,啃食绿色叶片把自己养得胖乎乎,即使宁小虫修炼成精了,也无法改变与生俱来的低温承受能力。 易墨喊了声:“过来。” 宁小虫冻得头皮发麻,他恍惚间听到易墨的声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困惑地看了对方一眼,确定易墨的确在喊他,他这才哆嗦着挪上前。墓室太冷,哪怕仅是半个时辰,宁小虫也认定自己难以熬过去,半个时辰比几百年的时光似乎还漫长,慢得犹如蜗牛在爬。 更何况,他没吃饱,身体顿觉更冷了。 他误以为易墨的身体又不舒服,或者是毒素,或者是眼睛,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易墨若是出了问题,他恐怕留在这儿不止半个时辰,而是长久的冰封。 宁小虫望着易墨没吭声,等待对方的命令,却意外见到易墨取出了一粒丹药,宁小虫一头雾水,他连看了药丸好几眼恍然大悟,他对这个药丸略微有点印象,千月湖时他曾吃过,药丸能够御寒。 接过药丸,宁小虫也不再客气赶紧吃下肚,药丸进了肚子,宁小虫骤然感到体内一股暖意,可惜这份温暖转瞬即逝,他再度望向易墨,满是期待,他依旧冷,一粒药丸不够。 易墨受不了宁小虫乌溜溜小眼珠的直视,他没奈何地拿出一整瓶药丸全部交给宁小虫。宁小虫兴高采烈地接过药瓶,他打开一看,好家伙,满满的一大瓶有木有。 御寒迫在眉睫,事不宜迟,宁小虫高兴地吃了一粒药丸,然后又吃了一粒药丸,怎么吃都觉得不够,他一粒接着一粒吞进肚子,直到体内烧乎乎的他才惊觉一整瓶药丸都被他吃完了。 对此,易墨十分淡定,他几乎相信,宁小虫肯定是饿昏了,才会把药丸当成白菜啃。 宁小虫肚子里暖和了,浑身温暖不少,他拍了拍肚子心满意足。对于宁小虫露出的那种诡异的幸福表情,易墨相当难以理解,不过细想也不值得奇怪,若不是那些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想法支撑这只青虫,宁小虫早在出生后就会和其它的青虫一样,早早变成蝴蝶,然后结束短暂的生命。 宁小虫能存活这么久,并且遇到上仙指点,得以修成正果,也算一种能耐。 两人在地下墓室坐了一会儿,如易墨意料的那样,冰封慢慢解除了,渐渐的,墓室的温度恢复了正常,易墨看了看头顶,土层的符文随之消失不见,他们能够出去了。 温度正常了,可宁小虫的状态相当不佳,他蜷缩在地面捂着肚子滚来滚去,他的肚子里面好烫,五脏六腑烧得厉害,吐出的气仿佛都能燃烧。 宁小虫难受地挣扎,向易墨求助:“易墨,我肚子好烫,快烧起来了。” 闻言,易墨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也许,他应该把宁小虫看成是上天给他的磨练,属于修行的一部分,等到迈过这一个劫难,他就将修行圆满。 易墨冷不丁抓住宁小虫的脚踝,他把宁小虫拎了起来,大力得抖了几下。宁小虫只觉肚子里多余的药丸在翻滚,易墨的动作晃得他头晕眼花,当他落地的时候,忽然一阵恶心,吐出了一打药丸。 易墨表情扭曲。 宁小虫艰辛地缓过气,随后,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果然,什么东西都不能吃太多,难怪上仙总是提醒他,凡事要适可而止,恰到好处就已足够,再多将会变成一种灾难。 易墨站在原地,似乎并无立刻出去的打算:“阵法解除了,你先上去点燃火焰,烧掉毒池。如果上面有埋伏,你应付不了,立刻下来。” “嗯。”宁小虫捂着肚子站起来,俗话说得好,吃了人家的药丸,总得来点回报,宁小虫是一只知恩图报的虫子。 况且,他能够理解自己先出去的原因,毒池影响易墨的眼睛,不管易墨通过何种方式治好了眼睛,总归不能再受到毒雾伤害,若是又看不见了,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宁小虫壮了壮胆子,给自己暗暗鼓劲。 宁小虫,难得易墨信任你,你要好好表现,争取学习法术的机会。 他握着小蒲叶往上一跳,土层不再坚硬,他成功的出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非常好,没有撞到头没有危险。 寒冰融化的所剩无几,仍有少量的尸兵徐徐出现,少了寒冰的庇佑,尸兵一旦踏出墓地,立刻被墓地外面的烈焰火焰点燃烧尽。 宁小虫扇了扇蒲叶,加大了些许三昧真火的火焰,冰锥已融到了底部,雪水灌入道路,出来的尸兵浑身湿透了。 他好奇地打量四周,没有看到其他人,符文附近有血迹,宁小虫猜测,或许是云诺临走之前不甘心,把他们封在下面,延缓他们出来的时间。 不管目的为何,当前最重要的是摧毁毒池。宁小虫根据易墨提供的有效方法,顺利将墓地四周的毒池全部点燃,火焰沸腾了毒池里的水,毒雾顷刻加重。宁小虫被毒雾呛得连续咳嗽,他暗自庆幸,幸好这是云诺专门用来对付易墨的毒雾,若不然,宁小虫认为自己肯定早已被毒雾熏死了。 烟雾模糊了视线,昏暗之中,宁小虫突感身后一重,某样坚硬的爪子钩住他的衣服。宁小虫大惊,顾不得猜测对方是谁,直接朝身后飞出了捆妖绳,牢牢缠住对方。烟雾中传来巨大的响动,宁小虫抓紧捆妖绳,口念咒语,以最快的速度收紧捆妖绳,并且越收越紧。 对方终于砰然倒地。 待毒雾渐渐散开,宁小虫心有余悸的朝捆妖绳另一端望去,顿时,他打了一个寒战。 天哪,好大一只蚂蚁。 巨大的蚂蚁虎视眈眈地瞪着宁小虫,它对捆妖绳的存在相当不满意,捆妖绳严重影响了它捕食的乐趣。 宁小虫恨得牙痒痒,太没良心了,居然利用蚂蚁对付他,他好讨厌被蚂蚁咬,更讨厌自己胖乎乎的身体变成对方的食物。 宁小虫抓稳捆妖绳,不给对方反抗的机会。毒雾散尽之前,他不能喊易墨出来,他不忍心毒雾再次伤害易墨的眼睛,解决蚂蚁这点困难他需要自己处理。 所谓因果循环,他相信大蚂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有被青虫抓住的一天。 宁小虫坚定握拳,别以为青虫好欺负,两族的恩怨,如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三昧真火正对大蚂蚁的脑袋,宁小虫猛地扇起蒲叶,一团火窜上了大蚂蚁的身体。一只黑蚂蚁,转瞬烤成了红蚂蚁。 消灭掉天敌,宁小虫小心地打量周围,符文附近的血迹在高温之中已经干了,云诺已走远,她走之前留了一只大蚂蚁,她早料到易墨不会立刻出来,第一个出来的将是宁小虫。 寒冰烧尽,毒池烧干,宁小虫扇动蒲叶把墓地周围的毒烟全部吹散,他重新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再无任何危险,他安心地通知易墨出来。 易墨站在一片狼藉的墓地,他的目光落在那只烤熟的大蚂蚁,倍感欣慰,好在宁小虫不算太没用,与天敌的对抗,宁小虫获胜了,尽管胜利来源于上仙为宁小虫提供的法宝。 易墨扬手抹去宁小虫额头的符文,墓地的危机告一段落,自然不能再任由宁小虫随意进出地下墓地。他在墓地耽误了大量时间,想必祖屋此刻的状况多半比较糟糕,往回赶之前,易墨顺手拎起宁小虫一同返回,独自留这只虫子在这里,说不准会出什么问题。 与易墨猜想的情形差不多,祖屋的情况不容乐观。 易风支撑着灵力净化,司马暮加上他的得力侍卫,进攻雷厉风行,冯远山浑身是伤,他被司马暮强行牵制住的刹那,一支毒箭飞向易风,白驴挡住了第一支箭,却来不及防住第二支箭。 易风躲过了第二支箭,却被自己新的贴身护卫一剑穿过胸口。 鲜血飞溅。 冯远山呆望易风的伤,瞬间懵了,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浑身颤抖,苍白的唇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声音,他居然没能保护好易风,他竟然让易风受到了伤害。 他身后的刑天幻影跟随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金色的幻影转眼变成了黑色,腾起无限杀气。 易风倒地的同时,黑色的刑天幻影的大斧削平了长廊,白驴急忙避开大斧往一旁躲去。 黑色刑天比金色刑天更具黑暗破坏力。 但是,冯远山尚不能掌控黑色刑天的力量,而是被黑色刑天反噬,狂化的冯远山会无差别杀戮。 第36章 易墨发觉事情不太对劲是感到灵力的净化突然停止了,他赶紧加快速度奔向祖屋。他尚未靠近,远远瞅到了黑色刑天的幻影在到处肆意破坏,他微微皱了皱眉,明白易风的情况有了变化。 至于宁小虫,他看不懂即将到来的危机,任由易墨拎着他返回祖屋,迈过倒塌的墙垣,宁小虫惊讶的瞪着冯远山,这一刻的冯远山与宁小虫认识的冯远山大不相同,刑天的幻影变成了黑色,透出一股相当恐怖的气息,幻影挥舞着大斧头没头没脑的到处乱砍。 宁小虫望向平台,他没能看到易风,只见到了平台上面一摊血迹,鲜血触目惊心,宁小虫意识到大事不妙,他打量平台四周,白驴不在,而易风的新护卫则倒在平台旁已然掉了气。 正在琢磨平台发生了什么事,宁小虫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转了方向。易墨大力一挥,顺手把宁小虫丢去了总管所在的位置,那里有一处相对安全的结界,用以保护妇孺们的安全,易墨则快速回到平台,支撑起净化烈焰吸取的灵力。 宁小虫噗通落地,面朝下,身体吃痛,他纠结地爬起来,还没拍脸上的泥土,忽感头顶一阵疾风,他急忙低下头,就见一个大斧头自他头顶划了过去。宁小虫顿时一身冷汗,冯远山的眼神简直废掉了,他好心好意帮冯远山和易风牵红线,结果一转身,冯远山连他也不认识了,挥动着大斧头砍他。 此时此刻不适合发呆,更应该速度开溜,宁小虫边跑边躲,郁闷的见到了与云诺说话的那名男子,男子此刻身边跟随有几名护卫,仿佛在轻松围观易宅的笑话。他们身上均有寒冰,但他们的寒冰远远强于墓地的寒冰,至少烈焰的火焰还没有点燃他们。 宁小虫难以忍受,这些人企图攻击刚回来的易墨以及易墨身后的祖屋。 宁小虫捏了一把冷汗,他脑中一片混乱,但很快又从混乱中理出一丝清醒,当前易宅的守护力量甚微,筱幽身负重伤,易风极有可能也受伤了,白驴不知跑去了哪儿,至于冯远山,他如同双目蒙蔽了一般,在祖屋附近乱砍,根本帮不上忙。 易宅的情况很糟糕。 坏人们准备充分,而易墨必须净化灵力,剩余的护院全力抵挡敌人的攻势,颇显被动。少了筱幽,意味着易墨身边缺乏一个随时随地守护他安全的人。宁小虫望向身旁,总管招手叫宁小虫快点进入结界。 家丁们死伤殆尽,结界内几乎是坏人们懒得搭理的一群不具备威胁的人,伺候易墨的青年们也在其中,宁小虫晃动胳膊,示意大家出来帮忙,却发现那些人连连往后躲去,生怕连累到自己似的。他们来到易宅无非是为了个人利益,在这种为难关头,断不会为了易宅而选择牺牲自己。 宁小虫唯有一边叹气一边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对于漂亮皮囊的认识,宁小虫觉得自己或许考虑错了一点儿,惊艳的外貌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好看也不能当成命来用。 既然别人不肯帮忙,又何必强求,自己动手也一样,宁小虫效仿易墨画符的方式,他用小蒲叶在平台周围划了一个圈,将易墨团团围住,随后他点燃了三昧真火,利用身边的烈焰火焰增强三昧真火的火势。 三昧真火变得越来越大,可抵挡眼前的敌人依旧缺乏些许必备的力量,尤其是还得面对发疯破坏的冯远山。 易墨坐在平台之中净化灵力,少顷,他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这种火焰不足以对付司马暮。” 闻言,宁小虫略感失望,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种的火焰威力不够,对方并非数目庞大但战斗力不足的尸兵,这些人可以直接在祖屋附近的火焰之中战斗,妖力差异绝非一两个等次。 即使如此,宁小虫也想尽自己的能力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帮助很小,至少他希望易墨知道,尽管本事高低是决战胜利的重要因素,他缺乏强大的妖力,但他绝不是一只胆小懦弱的虫子。面对强敌,他也会害怕,也会恐怖,可一旦他下定决心保护自己珍视的人,他至死也不会退缩分毫。 带毒的冰针频频袭来,宁小虫手忙脚乱地左右闪躲,他清楚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但他就是不愿往后退,易墨沉默片刻,做出了一个难得的决定。 易墨全身腾起柔和的光芒,光芒之中,一根燃烧着的羽毛飞向了宁小虫,羽毛尖端是黑色的,尾端的火焰艳丽而强势。宁小虫伸出手,羽毛飘落在他的手心,他稍稍紧握羽毛继续手忙脚乱的避开毒针攻击,宁小虫对自己命大很有信心,他抬起举起小蒲叶的那刻,一根冰针直直插在蒲叶上,距离宁小虫的眼睛仅一丁点的距离。 宁小虫干笑,好险,看不到美味菜叶的虫生是不完美的。 “用羽毛在火焰内圈画符,我说,你跟着做。”易墨平静命令道。 易墨语速不算快,并且会重复两次,惟恐宁小虫没听清或者写错,这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宁小虫聚精会神,丝毫不敢大意,他仔细聆听易墨的话,他一丝不苟的在火焰的内圈画了一圈符文,同时也不忘躲开数不清的冰针。画好符,宁小虫口念咒语的刹那,符文点燃了。 符文眨眼腾起惊天的火焰,仿若一道火焰的高墙,将他和易墨圈在其中,双重火焰的屏蔽之下,冰针无法再穿透,它们刺入火焰,随后落地。 宁小虫情绪激动却也担心,除了筋疲力尽的护院,再无其它人选对付坏人,易宅当前的危机不能仅依靠一道火墙得到解决,火墙仅能暂时确保易墨的安全,能不能坚持到烈焰吸取灵力结束都不知道。 当然,宁小虫最气的是冯远山,倚着宁小虫舍不得用三昧真火烧他,老是挥舞长剑不停地砍火墙,照此乱砍下去,火墙迟早会熬不住而崩塌。宁小虫很生气,当看到坏人们得意的笑脸,他郁闷加倍。 刑天的大斧又一次朝着火墙直直砍过来,宁小虫憋闷到内伤,他下意识握住三昧真火,犹豫要不要给对方来一把火。突然,吱嘎一声门响,祖屋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巨大的流星锤顷刻挡下了大斧,白驴背对着宁小虫拦住了刑天的攻击。她抓紧铁链往上一抬,把冯远山往后推,呵斥道:“冯远山,你这个不中用的黄毛小子,关键时刻这么丢人,难怪易风不要你。” 宁小虫:“……” 驴姑娘,你这话说的直白了,冯远山会伤心的。 宁小虫盯着白驴威武的背影,他想了又想,想起了一件相当严肃的事情,他小声喊道:“驴姑娘,小心驴肉汤……” 趁着易墨在净化灵力,没空杀驴子,快逃吧。 白驴神经抽搐,易宅腹背受敌的时刻,宁小虫敢不敢别提这么让人没心情的往事。依照眼前的局势,白驴啧啧感叹,易墨居然当真交了宁小虫法术,并且还是在看到她之前,既然如此,入门考试何必牵扯她进来,固执于她的驴尾巴不放。 至于白驴说什么话,其实都无关紧要,此刻的冯远山完全听不见,能够唤醒冯远山的,仅有一人。 祖屋的门打开又关上了,宁小虫顺势望去,门边站着一抹虚弱的身影。 易风身上缠着绷带,锦袍上面满是鲜血,他的脸色略显苍白,手里握着魂笛,笛身也染上了血迹,易风抬手将魂笛移至唇边,悠扬的笛声团团环绕住了冯远山以及冯远山身后的刑天。 黑色的刑天在笛声中挣扎,冯远山痛苦的跪倒在地。 减少了一个没必要的麻烦,白驴稍稍安心了,她一跃到半空,平视司马暮,既然易宅的当家已经回来了,刑天的混乱攻击又得到了魂笛的控制,那么她大可以不用被动的防御,而是开启主动攻击。 白驴笑了笑,改变了流星锤的外形,流星锤表面的尖刺往外直接长出了一大截。一直以来,素锦山庄用冰,而易宅用火,争执白驴是为了一个传说中的法宝,却殊不知这个法宝仅是一个欺世谎言。 白驴的喜好是可爱小少年,当初素锦山庄精心挑选的少年非常符合白驴的要求,可惜白驴遇到了易墨的曾祖父,易墨的曾祖父是一个特例,他让白驴觉得风趣的帅老头其实也别有一番风味,于是她在两者之间选择了易宅。 和易墨的曾祖父熟识之后,白驴坦白了实情,告诉对方自己并没有守护任何传说中的法宝,她无法带给易宅更强大的力量。对此,对方笑了好久,其实他早已知情,他没有责怪白驴,一如既往地照顾白驴直至去世。 镇守易宅,那是白驴自己的决定,她早已习惯了这儿的一草一木,舍不得离开,纵是素锦山庄每一代均会向她提出丰厚的条件,希望她前往素锦山庄,但她都拒绝了。 因为易墨的曾祖父中了素锦山庄的埋伏,才会重伤离世,那是白驴有生以来最难过的一件事,她遵从了易墨曾祖父的遗愿,她从没主动去找素锦山庄任何麻烦。如今,既然是司马暮自动送上门,她也是时候为易宅清理一点儿小麻烦了。 宁小虫见白驴不但不躲开走,反而作势直奔敌人,宁小虫有些急了,正欲阻止,却听见易墨静静说道:“随她去吧,闷久了总需要一点机会发泄郁闷。” 宁小虫无言,易宅折腾成这样了还发泄郁闷呢,易宅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是不是都有破坏的潜质,宁小虫抹汗,他可没有被虐被抽打的嗜好。 他没有这么重口。 易风吹着笛子慢步走到平台边,冯远山收起了所有的幻象,眼神也恢复了最初,他半跪在易风脚边,深深地埋下头:“属下无能,让公子受伤了。” “这年头,换个新护卫也安心不了,居然背后给我一刀。”易风淡然,“你还是回来吧。” “可是,”冯远山迟疑,“我没能保护好公子,我没有资格当公子的贴身护卫。” “既然如此,那就将功补过,即刻赶走司马暮,我不想这个人在我面前转悠。”易风一边说,一边迈过火焰,跳入平台内。与易墨一样,火焰不会伤害易风。 易风在易墨对面坐下,两人一同净化灵力。 “你到底在想什么?”易墨问。 易风微微扬起嘴角:“我想的事情,大哥不都知道吗?适应果然很可怕,时间久了,竟发现改变不了了。” “他是你的贴身护卫,一切随你决定。”易墨说完不再说话了。 易风侧过头对着宁小虫轻轻笑了笑,宁小虫觉得易风的笑容很好看,只是他不懂对方的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37章 接下去的场景,相当适合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以宁小虫的话来说,会打架的女人很危险,驴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还是一只生活在易宅历经了易家四代人的白驴。 宁小虫目瞪口呆地望着白驴接二连三的破坏行为,白驴解开了所有的顾忌,她大力的挥舞着流星锤砸向司马暮,追逐之际,把残垣断壁砸得粉碎加倍。宁小虫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易宅从主子到仆人再到饲养的动物全是破坏系,随随便便就能砸的地动山摇,遭殃的是他这类受到牵连的可怜小妖。 易风受伤,冯远山正是郁闷时刻,下手同样一点儿不顾及后果,他和白驴一同对付前来挑衅的敌人。司马暮对易墨派了其他人上前的行为表示极度不屑,他始终认为易宅仅仅是凭借了白驴守护的传世法宝的力量才能够凌驾于素锦山庄之上。 对此素锦山庄一直以来的误解,易墨根本懒得理会,他专心致志的净化灵力,确保烈焰吸取灵力的安全远比对付素锦山庄重要,此刻他有要事在身,只需默默等待反击时机的到来。 渐渐的,没有后顾之忧的白驴和冯远山在战斗之中占据了上风,压制住了素锦山庄的攻势,让对方身处烈焰的火焰的同时面对强有力的打击。然而,白驴和冯远山的攻击并没有让对方后退。 司马暮不甘心,他带不走白驴,至少得带走烈焰,假如都不能带走,那么必须破坏掉其中一样,他岂能因此善罢甘休。素锦山庄看易宅不顺眼已是多到数不清的年头,冰与火的矛盾一直存在,争夺高低的比试中,素锦山庄一度败给了易宅,这次,司马暮难得拥有百秀坊云诺的相助,有了剧毒的辅佐,如今他来到祖屋前方,烈焰就在他眼前,他怎能任由机会从手中溜走。 错过这一次,他又将等待五百年。 珍贵的时机,偏偏有白驴挡道,刑天幻影镇守,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前进分毫,眼看着祖屋近在咫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宁小虫盯着火焰开始犯困,他刚合上眼皮,忽然一阵轻风拂过脸颊,他顿时清醒了些许。宁小虫看了看四周,烈焰的火焰似乎变化了丁点儿,火势在减弱,他再往回一看,笼罩着祖屋的熊熊大火在逐渐减小,慢慢地,整个易宅的火焰都减小了。 清风拂面,易风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火势减弱意味着烈焰吸取灵力即将结束,司马暮若是聪明就应该马上逃走,不然等到他和易墨离开这个平台,司马暮恐怕没机会活着走出易宅。 显然,对方也留意到了这个重要的变化,素锦山庄的侍卫们不断提醒自家的主子,他们必须离开了,再不离开,后果不堪设想。既然他们在最佳的时机不能冲进祖屋得到烈焰,而且又无法说服白驴投靠素锦山庄,那么一旦烈焰开启结束,接下去的情况会对他们非常不利。 司马暮有些不愿走,不肯面对又一次的失败,他始终想不明白,素锦山庄为何始终赢不了易宅,为什么他总是得不到更优秀的妖怪,更强大的妖力。 火焰越来越小,朝着祖屋快速收拢,司马暮心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咬咬牙,恨恨地挥挥手,示意所有人撤退,可白驴不肯放过他,一路追打直至易宅边缘,她在司马暮肩膀重重地砸了一锤,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了脚步。 一旦对方出了易宅,那么她就不能再追了,白驴不愿违背自己的诺言。 司马暮远去,冯远山没有立刻追赶,他的职责并非消灭司马暮,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易风身边,瞅到易风锦袍上面的血迹,他的心拧紧了,他静静埋着头不吭声,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宁可自己死掉,也不能接受易风受到伤害。他错估了自己的能力,没有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他没能成长为让易风毫发无损的贴身护卫。 易风唤道:“冯远山。” 冯远山立刻望向易风,等待对方的命令,易风静静一笑,扬了扬手:“抬起头来,不要让别人看到我的护卫整天一副没有自信的模样。” 闻言,冯远山立刻抬起头,他可以被人指责,但是易风绝不能被人看扁,更不能承受任何的流言蜚语,他今生最深爱的人,他如何舍得对方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冯远山在易风身边守了一阵子,火焰终于全部返回了祖屋内部,烈焰吸取灵力的过程结束了。 火焰回归祖屋的一瞬间,宁小虫盯着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变化快得他难以想象,易宅所有的损坏在烈焰收回的同一时刻一一变回了原样。倒塌的墙没了,破洞的屋顶没了,满地狼藉没了,眼前的全部均是烈焰开启之初的模样,仿佛房屋根本没有遭遇大肆破坏。 如此强悍的复原能力让宁小虫深深折服,他终于明白了烈焰守护易宅的意思,烈焰的能力足以将易宅遭受的伤害眨眼解决掉,还原一个完美如初的易宅。宁小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怪易宅的人具备这般肆无忌惮的破坏力,绝对是被烈焰的复原能力宠坏了,有了烈焰,不管他们怎么折腾,易宅都能恢复原状,易宅都可以在烈焰中获得重生。 于是,宁小虫也理解了坏人到来的目的,坏人们窥视烈焰的特殊能力,企图抢走烈焰,不过最后他们失败了。 烈焰返回祖屋,三昧真火的火焰随之减小了些许,宁小虫确定危险远去,他拿起小蒲叶扇了扇,三昧真火缩回了一小团火焰。宁小虫收起了三昧真火之后,易墨轻轻晃了晃手指,三昧真火内圈的高大火墙骤然熄灭。 易风与易墨静坐在平台内,冯远山守在易风旁边,而宁小虫满心期待的望着易墨。他遵守了和白驴的约定,没有强制要求白驴到易墨跟前,幸运的是他完成了易墨对他的考核,成功通过了入门考试,不管因为何种原因,白驴现身易墨眼前,那么他学习法术的事情也该有个了断。 宁小虫微笑又微笑,正要说话,猛然,易墨站起身,掸了掸锦袍的尘土:“有事回屋再说。” 宁小虫琢磨片刻,心想易墨回避这个话题也有道理。易宅的人不收徒弟,所以当着这么多人提及入门考核确实不太适合,反正他已经取得了学习法术的资格,宁小虫也不急这一时,他乐呵呵地跟在易墨身后。 易墨首先安排总管尽快为受伤的家丁们疗伤,随后他简单交代了一番易宅近期的防御部署,让总管酬谢劳苦功高的护院,最后让所有人回屋休息。 路过那些伺候易墨的漂亮青年们身旁,宁小虫不乐意的别过视线,他确实不懂易墨在想什么。他常听别人说,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会幸福,易墨身边拥有大把的漂漂亮亮的青年,可他却没感到易墨过得开心幸福,从他认识易墨到现在,他还没见易墨笑过。 宁小虫倒是常常见到易风的笑容,可易风的笑容很难理解,好像每次微笑总会传达一些深意,不过宁小虫看不懂。 易风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宁小虫不关心,但他在意易风和冯远山的感情,毕竟这两人关系着他虫生的奋斗目标,月老职位的第一关能否通过,易风和冯远山是关键。 易风从平台站了起来,他面向冯远山:“备热水,浑身一股血腥味,一点儿也不自在。” “是。”冯远山应道,他快步走远赶紧去做准备,他需要在易风到达之前,打点好一切。 至于宁小虫,他乐颠颠地跟着易墨回了屋。待到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他和易墨,宁小虫感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情不自禁的激动颤抖,他顺利的通过了入门考核,强力法术的美好日子开启了。 易墨对此并不在意,他在书桌前坐下:“有什么话,说吧。” 闻言,宁小虫愣了愣,按理他通过考核,紧接着就应该教他法术了,为什么易墨问他有什么话要说。宁小虫闷了会儿,他决定把这种行为当作易墨的习惯,尽管不叫对方师父,但好歹实质是师父,宁小虫是尊师的好徒弟。 他笑容灿烂贴了过去:“易墨,我们今天从什么法术开始学?” “今天的内容,不是已经全部教你了吗?”易墨目不斜视,他铺开一张纸,准备写信,“如果没其它事,你可以出去了。” 宁小虫眨了眨眼睛,对易墨的话消化不良,今天的法术一字没说,哪里能叫做已经教了啊,宁小虫一脸茫然,不待这么欺负他。坏人前一步走了,后一步易墨就赶他走,他努力又努力的向易墨证明自己值得信任,难道易墨丝毫不为所动? 宁小虫明白,易墨要他走,即使他强行留下来,易墨也不会教他法术,他耷拉着脑袋,十分失望地往外走,刚走到门边,听到身后传来易墨的声音。 “符文和咒语,自己勤加练习,别等到我问你的时候一无所知。” 宁小虫下意识点点头,推门出来了,刚关上门,他的动作僵了僵,他反反复复把易墨的话嚼了又嚼,随后笑逐颜开,他摸出怀里的羽毛,羽毛尾端的颜色乌黑发亮,火焰仍在燃烧,不过不烫,非常柔和。 他居然没有意识到,对抗坏人的时候,易墨教了他咒语。宁小虫捧着羽毛贴到胸口,火焰暖暖的,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对易墨而言,与那些伺候睡觉的青年不同,易墨认可了他的努力。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不能称为白色锦袍的衣服,宁小虫决定,温习咒语之前,他有必要再次把自己认真的洗干净,开始自己的美好虫生的新生活。还有他从仙居带回来的小药瓶们,仍需加倍尝试,直到治好易墨的右手手伤。 他相信,只要他再努力一点点,他可以解开易墨中的毒。 宁小虫兴高采烈地往回走,他回屋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转向了浴池的方向,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在麻烦易宅的仆人帮他准备热水,大家都累了,需要静养,易宅刚刚遭遇了一场劫难,丫环和家丁们在总管的安排下,该休息的休息,该养伤的养伤。宁小虫认为自己给他人再添麻烦不对,他遁去偷偷的洗洗澡就好。 欢乐无比的奔向浴池,宁小虫超级中意那儿大大的池子以及淡雅的花香,宁小虫偶尔会悄悄溜去那里沐浴。他潜入浴池外面,瞅了瞅周围,没有见到其他人,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溜到里面。 尚未撩起薄薄的轻纱,热气腾腾的浴池内,宁小虫的动作停住了,他怀抱着自己的换洗衣服,飞速躲到石柱后面。 不早不晚,易风出现在浴池。 对于这个抢占浴池的易宅二公子,宁小虫无言,易风受伤了竟然不回屋养伤,沐浴无疑会浸到伤口,这么做不太合乎常理。 宁小虫定定神,他抱紧衣服,小心地探过头,透过轻薄的长纱往里看。 易风站在浴池边,冯远山犹豫了一下,他轻轻地替易风脱衣服,与这九百年来他所做的事情一样,他解开了易风沾血的袍子,随后松开里衫的腰带,一件接一件,直到易风浑身不着一物。 在祖屋内进行了短暂的治疗,易风胸口的伤口已经不再淌血,但是仍留有一道很深的染毒的伤口,冯远山凝视伤口,忍不住伸出手。易风似乎觉察到冯远山的想法,在指尖触碰到皮肤之前,易风伸手拉住了冯远山的手。 易风抬眼平视对方,哪怕他看不见冯远山的样子:“如实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冯远山摇了摇头:“我不敢说。” “我没理由留一个不说实话的人在身边。”易风说道。 冯远山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久久的,他倾过身,轻轻地把易风揽入怀,温柔的吻落在易风嘴唇:“我爱你。” 埋在心中几百年的话终于说出口,冯远山如释重负。一直以来,他不敢明确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情感,他怕易风从此讨厌他,赶他离开易宅,他怕失去和这个人的相处机会,所以默默地维持着进退两难的距离。 他的爱早已满溢,如今,话出口,他再无退路,他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必须面对那一个不敢面对的结局。 第38章 宁小虫着实替冯远山捏了一把冷汗,他和冯远山一样,非常关心易风的反应,易风的回答将决定冯远山的去留,也将决定宁小虫的月老考试是不是会永远停在这一刻,没有再度前进的机会。 好一会儿,易风徐徐抬起右手,掌心隔着衣服紧贴在冯远山胸口的位置,那里感觉得到冯远山激动的心跳。易风语速不快,依旧正视冯远山,静静地问了一个问题:“你有多爱我?” 易风的问题令冯远山感到有些意外,一时间,他有许多话想告诉易风,倾诉自己的爱意,可思念的话太多,他不知道应该从哪一句开始说比较适合,他考虑片刻,一本正经的回答:“你是我的一切,是我今生活着的意义。” 闻言,易风忍不住笑了,他微笑着摆摆头:“原来你只会说这种哄骗小丫头的俗不可耐的话。” 冯远山被易风说的有点难为情,他微微垂下眼帘,当他真正面对易风的时候,他有些不知道怎么更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让对方接受自己。他渴望对方了解自己压抑许久的感情,可数不清的爱恋他该如何说出口。 他的思绪回到了很早很早以前,远在他第一次跟随易风的父亲回到易宅,当他第一眼见到易风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彻底被易风吸引了,他再也挪不开视线,眼中无法容下其他人的身影。 那时的易风独自一人站在庭院,手里握着一支竹笛,易风面向着阳光,唇边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美的出神入化。冯远山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突然出现了一抹明媚的色彩,他的眼里,他的心中,只有易风,也仅有易风,这个人让他的心狂乱不已。 易风的父亲告诉冯远山,易风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他要为自己的二儿子挑选一名得力的贴身护卫,一生守护易风的安全,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听到这样的话,冯远山顷刻心动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易风的贴身护卫,一辈子留在这个人身边。 冯远山不停地磨练自己,强化自身的妖力,学习强大的法术,他要让自己变得优秀,变得出类拔萃,这样才有资格守在易风的左右。 得知自己将以贴身护卫的身份留在易风的身旁,冯远山欣喜万分,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往后必须加倍努力,确保易风毫发无损。他获得自己期待已久的这份荣耀,可同时,他也苦恼。 易风人如其名,如同一缕飘忽不定的风,冯远山能够感受到风的存在,却扑捉不到风的心思。他仅能紧紧追随在易风的身后,长久的凝视着对方一颦一笑,心爱的人近在眼前,他却不敢伸出手打破这一份主仆关系的束缚。 他苦苦忍耐了九百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实话。 从此以后,是福是祸,一切由天定。 冯远山不再说话,他选择了等待,等待易风赶他走,或者继续留他在身旁。 沉默让人倍感压力,作为旁观者,宁小虫也着急起来,换洗衣服都拧皱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易风微微侧了侧头:“替我清除妖毒,然后沐浴更衣。” 听到这话,冯远山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愣了愣,易风没有直接赶他走,而是与平常一样的命令,这意味着他能够陪在对方左右。至于接受自己的情感,冯远山不敢奢望,但只要他留在易风身边,那么他就仍有机会得到易风的认可。 冯远山伸手扶着易风准备走下浴池,他意外发现,易风稍稍侧过了头,鼻尖轻蹭他的颈侧闻了闻,冯远山动作一顿,只听易风说道:“你身上好浓的血味。” 这话确实令冯远山为难了,冯远山尴尬地想要往后退,又不适合放开自己的主子,独自一人朝后退去。素锦山庄入侵时,他浑身上下染了不少妖血,司马暮撤退后,他尚未来得及更换衣服,就立刻为易风筹备沐浴事宜,哪知自己身上的血味给易风带来不好的感觉。冯远山略感惊慌,开口请罪之前,易风的手忽然搭在他腰际,冷静地解开了他的腰带:“一起洗吧。” 冯远山慌忙摇头:“属下不能……” 话还没说完,易风浅笑:“你看了我几百年,而我一直看不见你,你在紧张什么?” 说到紧张,其实紧张的不止冯远山,宁小虫也同样的相当紧张,尤其是易风扒冯远山这一幕,他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貌似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内容,他在捂住眼睛和不捂住眼睛之间纠结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选择了捂住眼睛,然后用指缝之间接着往下看。 宁小虫挪了挪位置,用手指象征意义地稍稍挡住易风光溜溜的身体,之后又同样象征意义的挡住冯远山光溜溜的身体,细细的小缝仅留出易风和冯远山脑袋的位置。 冯远山曾警告宁小虫,胆敢偷窥易风的身体,绝不轻饶他,所以宁小虫坚信,自己没偷窥易风的身体。 他力所能及的挡住身体的部分,只看了脑袋。 热雾缭绕的浴池,花香怡人,朦胧的视线里透出一股莫名的暧昧。易风每走一步,宁小虫的指缝就跟着对方挪动些许,尽管他很小心,依旧难免一不留神就瞅到易风白皙的后背和修长的双腿。 宁小虫咽了咽口水,易风的身体真心的好看,绝色小倌也罢,侍寝的青年也罢,和易风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如此美好的颈项曲线,肩膀到迷人的后背,超级诱惑的腰际到长长的腿,再到脚踝,看似柔弱的身体里面封存了深厚的妖力以及难以揣测的情感。 幸好易风所站的位置始终不曾正对宁小虫,所以,关键的地方,尤其是不能看的地方,那是绝对不给看的,就算给看,宁小虫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看,他深信不疑,乱看的代价是冯远山会挖掉他乌溜溜的小眼珠。 他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伸长脖子打探一纱之隔的共浴内容,在此期间,他随便审视了冯远山的身材,冯远山身上有一处很深的伤痕,估计是旧伤,虽已治愈,可痕迹却无法磨灭。 两人步入浴池边缘,站在水不太深的地方,温热的水刚刚迈过腰际,缭绕的水雾使得一切飘渺而虚幻。冯远山站在易风跟前,他手握不知名的浅绿色药物轻柔地涂抹于易风胸口的伤口附近,药物渗入皮肤,触碰到妖毒的瞬间,易风的身体不经意地颤了颤。 药物作用下,愈合不久的伤口再度扯开一道细口,乌黑的血液淌了出来。 及时封住伤口不再淌血仅是一时之计,那会儿未曾清除的毒素一直留在易风体内,既然素锦山庄的麻烦暂时解决,易风也当及时清除这些妖毒,只是刚愈合的伤口又被药物强行撕开了一条缝,易风显然有点难受,他微微皱了皱眉。 冯远山揽近易风,话语落在对方耳畔:“请公子稍微忍耐,属下立刻为你清除妖毒。” 易风点头的同时,冯远山低下头,他的唇贴在易风的胸口,将残存的毒素一点点吸出来。 假如不是事先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宁小虫估计自己会多想,可是即使明白冯远山在为易风清毒,宁小虫仍多想了。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的闭上眼,然后又睁开。 他从指缝凝望着浴池里的两人,他有点激动,又有点期待,如此天时地利具备成功前景的环境里,光溜溜的冯远山搂着光溜溜的易风,是不是应该情不自禁的发生一些光溜溜的事情。 慢慢的,冯远山的唇从易风的胸口上挪,亲吻在颈侧流连,冯远山的手也从易风腰间直直地往下移至水下,挪去了宁小虫看不见又不敢想的地方。 宁小虫眼睛都直了,他的月老考试,原本,希望已经跌倒了深不见底的峡谷底端,然而这一刻,希望如同冉冉升起的太阳,徐徐升空。 可惜,太阳升到一半,乌云密布,转眼又下雨了。 冯远山的吻在易风的眼睛徘徊了一会儿,停下了动作,紧接着,冯远山的感情仿佛全部收回了一般,他收起了自己的情绪,一丝不苟的为易风清洗身上的血迹,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宁小虫死死扯住换洗衣服,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石柱上。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怎么会遇到这般缺乏交尾热情的妖怪,冯远山竟然可以当护卫当得习以为常到这种地步。 这样的场景好比宁小虫饥肠辘辘之际惊喜发现了一棵外形美貌,香味诱人的大白菜,他闻了闻,舔了舔,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最后却饿着肚子没吃白菜,这很显然不正常。 冯远山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情。 宁小虫飙泪。 直到冯远山和易风沐浴结束,两人均已穿戴整齐,宁小虫终于心灰意冷,他不再指望冯远山能扑倒易风了,他沮丧地倒在石柱后面,殊不知易风与冯远山的真实对话他听不到。 穿好衣服,易风理了理湿润的头发,微微扬起嘴角:“刚才为什么没继续?” 冯远山明白易风话里的意思,易风的感觉相当敏锐,冯远山的情绪不可能逃过易风的观察。易风明显感觉到冯远山在浴池亲吻他的时候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当冯远山的身体贴过来的那刻,易风觉察对方的体温在攀升。 不仅如此,在宁小虫不会看到的水面之下,冯远山焦躁地挤入了易风腿间,磨蹭着他腿内侧的皮肤,缠绵中又带着一丝强势,一切直白的信息告诉易风,这一刻的冯远山对他表现出来的是强烈的占有欲望,吞噬一切的情欲。 可是,这种状态的冯远山却没有往下做。 “你的伤没好,而且,”冯远山顿了顿,“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你在我怀中的表情。” 所谓的其他人当然是那只从头到尾缩在石柱后面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存在的笨虫子。 “我不管你想什么,但是从现在开始,绝对不允许在其它人面前吻我,更别让我听到易宅传出一些奇怪的流言。”易风稍稍侧过身,他的皮肤上留着冯远山指尖的触感,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易风也不知道,如今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既然他的眼睛无法帮他看清面前这个人,那么就只能交由感觉来进行判断了。 冯远山回答的相当肯定,他再三保证,不会轻易做出逾越自己身份的事情,请易风放心。 待到冯远山和易风走远了,宁小虫这才从石柱后面钻出来,对于这事的结局,他深感惋惜。 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红线曾被易墨砍断过,所以导致红线出了丁点问题,红线双方的感情没能到位,要不然,瞅着眼前的易风却没有作为,冯远山太不应该了。 事到如今,人都走远了,他叹气也没有用,不过早早完成自己来浴池的初衷,舒舒服服洗个澡。他效率地扒光了自己的衣服,扑通一声跳进浴池,他浸入温暖的热水之中,开心地左搓搓右搓搓,一边快快的把自己洗干净一边忍不住期待,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才有机会和易墨一起洗澡。 他要帮易墨搓背,把易墨洗得干干净净,热热乎乎。 宁小虫双臂搭在浴池边缘,往上望着缭缭热气,傻傻地勾画着易墨的样子,黑色的发丝打湿了,水珠低落水池激起水花,沐浴的易墨一定会变得更帅,宁小虫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也不知道易墨什么时候会吻他,如果他的梦境能够实现就好了,真希望那一天能够早一点到来。 第39章 宁小虫试药持续中。 每当宁小虫试药一次,就会给当天的易宅带来不一样的景致,也许丫环们会爆笑一天,当然,也有可能她们会惊悚一天。每次被笑话的恨不得躲进菜心,宁小虫就无言感叹上仙的品味。 上仙的嗜好令人堪忧,宁小虫百年来一直认为年迈的上仙是一位稳重慈祥的长者,哪知道上仙童心未泯,兴许是传说中的返老还童,当上仙的年龄到达了一定程度,即使他的外貌没有发生多少变化,但是他的心智明显变化了,变成了小孩。 有时,宁小虫试到稀奇古怪的药丸,他会忍不住怀疑上仙的真实身份,他认为童子才是上仙,上仙则是童子,上仙的心智和外貌不相匹配。 天蒙蒙亮,宁小虫拿出了一个药瓶,一天之计在于晨,宁小虫在清早又开始了全新的试药。他稳了稳情绪,悲壮地吞下了一粒药丸,他不知道这粒药丸会把他变成什么古怪的模样,也猜不透他将度过怎样难熬的一天,也许不止一天,而是连续好几天。 不管发生什么事,宁小虫都认命了,自从他下定决心试药以来,他不停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逐一试完这些药,确定里面是不是有药物可以用于易墨的治疗。 可惜到目前为止,他不仅没发现任何一瓶药可正常使用,还折腾得自己成为万变青虫,每天一个全新的模样。 宁小虫吃了药丸,计划到后山爬树,这是易墨昨晚交给他的新的历练必备任务。易宅后山的山顶有一棵高大的古木,古木树顶生长着白色的小果子,白色果实每天仅会成熟一颗,到了夜晚枯萎,宁小虫所做的就是在果实枯萎之前采摘一颗果子回来交给易墨。 昨天听到易墨提出的新任务,宁小虫十分欣喜,近期易墨给他安排了很多苦不堪言的修炼,得知第二天是采果子,他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总算可以和乱七八糟的修行说再见了。爬山爬树而已,这种程度根本难不倒他。 很快,他发现爬山有危险。 得知宁小虫要去后山,丫环们提供了有效信息。后山有凶猛野兽,还是相貌凶狠的恐怖类型。食物匮乏时期,凶兽曾经几度冲到易宅附近,叼走牲畜,咬伤家丁,后来被易宅的先祖重伤击退了。 凶兽瘸了腿,但是,它不甘失败不肯离开,久久徘徊四周,却再也找不到办法撞入易宅,之后,凶兽常年居住在易宅后面的山林里,等待再次闯入易宅的好时机。 凶兽生活在茂密的树林之中,它本性凶残,据丫环们描述,它有小山高的庞大身躯,长牙锋利无比,大大的眼睛泛着阴冷的光芒,只要遇到它肯定凶多吉少,凶兽能够顷刻间把自己的猎物撕得粉碎。 竖着耳朵听完丫环们的描述,宁小虫哆嗦了无数次,他权衡再三咬紧牙关决意前往后山找古木,他才不会被一个故事吓到。 然而,当他到达后山入口,他迟疑了,一股凶险的感觉迎面而来。路口立着一块染血的巨大木牌,木牌表面划过几道深深的爪印,上面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凶兽出没,不可靠近。 宁小虫纵是文化程度不高,但常用字还是认识,他盯着木牌看了又看,深感易墨没良心,提醒了大家不能去的地方,易墨偏偏要他前往。他只是一只虫子而已,让他对抗凶兽未免太凶残了。 心里打了无数次退堂鼓,宁小虫依旧往前走了,他才不要在这里止步,一只凶兽而已,他打不过凶兽,他不信他跑不过对方,给自己增加了一些信心,宁小虫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前走去。 后山阴森昏暗的小路,是往返后山唯一的通道,这条道路充满了形形色色未知的危险。 走在小路上,宁小虫颤抖了好几次,胆战心惊了好几次。他终于明白为何易墨提前告诉他,尽量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来,白天去后山比较适合。与丫环们的提醒一致,所谓的适合,白天属于凶兽的休息的时间,它通常会在日落之后出来觅食。 宁小虫硬着头皮,趁着旭日东升的安全时间到后山完成自己的修炼,阳光进不了树林,树林里光线不明,弥漫着一股危机四伏的感觉。 一边壮着胆子往前冲,宁小虫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偶尔一阵风吹过,足够宁小虫惊悚老半天,有时几声虫鸣鸟叫,更是让宁小虫神经紧绷。 他望着前方的道路,心里大声呐喊,现在是白天,凶兽好好睡觉,千万不要醒,就算醒了也不可以吃他,他长久以素食为主,他的肉一点也不香。 伴随着一路的胆战心惊,宁小虫加速又加速,他大汗淋漓的跑到山顶,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一棵高大的古木。 看到古树,宁小虫很开心,但是更想吐血,易墨完全没告诉他,这棵不知有多高的树长满了尖刺,尖刺密密麻麻排列,而需要采摘的果实结在树顶。 望了一眼伸向天空的树顶,宁小虫心碎了。 他尝试着伸出手,手指轻轻碰了碰尖刺,锋利的尖刺立刻刺破了他的皮肤,在指尖扎了一个小窟窿,血随即渗了出来。宁小虫疼的连连哀嚎,好可恶,满树长满了破刺,他该如何上去。 整个山林回荡着宁小虫悲痛的呐喊。 遇到困难,宁小虫需要及时解决困难。他首先想到了自己的捆妖绳,他晃了晃捆妖绳径直往上丢,捆妖绳撞到树干,击落了尖刺一大片,几乎下了一场尖刺的小雨,宁小虫险些被扎成马蜂窝。 于是,他替换了另一个法宝,他的小蒲叶,结果更加惨烈。小蒲叶卷起的大风,刮落尖刺无数,相当于尖刺的倾盆大雨。 紧接着,宁小虫想到了用火,但是,他若是一把火把树烧了,树倒了还好,树没倒,他还得爬树,不然拿不到果子,哪怕是烤熟的。 宁小虫变成一缕烟往上飘,奈何树高风大,他飘出一段距离就被往下的风吹回地面。宁小虫思来想去,总算找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他把自己变小了,小到可以钻进尖刺之间的缝隙。宁小虫活动了一下身体,尽管小体积爬树非常浪费时间,但是有一个能够使用的法子,总比没有任何办法可用好得多。 他脚踩尖刺,双手抓紧头顶的尖刺,一点一点地慢慢往上攀爬。 功夫不负有心人,宁小虫要死不活的爬上了树顶,太阳已过了头顶,正在往天边渐渐斜去。宁小虫坐在树顶缓了一口气,时间珍贵,他不敢迟疑,他在树顶转了一圈,找到了一颗白色的果实。 变小之后,宁小虫觉得白色的果实体积很大,和他一样高,外壳有些软,散发出一股浅浅的香味。他怀抱和自己一样大的果子开始返程,刚往下一步立刻遇到了一个问题。 果子长得比宁小虫圆,直接卡在尖刺的缝隙,没办法往下挪动。果实外壳不硬,内部也不知道是果肉也是汁液,万一被尖刺戳破,宁小虫的辛苦就白费了。不仅如此,他还必须赶在天黑之前离开后山,不然等到凶兽出没的时间,他就没处可逃了。 宁小虫坐在树顶想办法,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树叶,树叶顺着往下吹的风纷纷扬扬的飘向地面。宁小虫沉思片刻,他取出小蒲叶变大,他抱着果实坐在小蒲叶中间,让风吹着小蒲叶和自己一起往下飞。 风力过猛,宁小虫又不懂掌握方向,风把小蒲叶吹翻了,幸好已经贴近地面,宁小虫怀抱果子落地,果实和他都完好无损。 回到地面,宁小虫心里顿感轻松,他变回原本的大小,收起白色的果实,开开心心的跑向易宅。 宁小虫找到易墨的时候,易墨正准备回房间,宁小虫兴高采烈地跑上前,炫耀自己的努力成果,他大喊着:“易墨,易墨。” 听到他的叫喊,易墨停下脚步,他别过视线,只见宁小虫满脸笑容跑了过来。易墨表情微微变了变,眼底的诧异转瞬即逝,不知宁小虫今天吃了什么药丸,相貌又改变了,但这一次的改变与以往不同,这次变得比以前的胖青虫好看了不少。 脸稍微瘦了一些,个子高了一小截,身体也瘦了一圈,乌溜溜的小眼珠诡异的变大了一丁点,个人气息比往常平添了一份清雅,尤其是常年累月陪伴宁小虫的菜叶味似乎减淡了半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粉味道。 若不是对宁小虫的特征记忆过于深刻,易墨会认为,他见到了几年或者几十年几百年之后,进化完善了一丁点的宁小虫。 “易墨,”宁小虫对自己的变化浑然不觉,他高高兴兴的喊着对方的名字跑到易墨跟前,他得意的取出怀里的白色果实交给易墨,一脸等待接受表扬的神情,“果实我带回来了。” 易墨接过果实左右看了看,他拂了拂果实表面的尘土,吃掉了。 宁小虫瞬间呆了,易墨把他辛苦拿回来的果实吃掉了,吃……掉……了…… 怎么会这样…… 易墨嚼了嚼果子,吞下肚,满意地点点头:“明天继续。” 说完这句话,易墨推门进屋了,宁小虫呆呆地站在门外,他闷了好一会儿,释然了。易墨是师父,他是徒弟,哪怕不是师徒相称,易墨想吃白色果实,他去摘就是了,在后山爬山爬树也算一种修行,等到易墨心情好了,迟早会教他最最厉害的法术。 他忍。 宁小虫调整了心情,乐呵呵的往回走,路过庭院,丫环们正在玩妖火灯笼,宁小虫也跑过去玩。他刚跑近,立即引得丫环们的一阵偷笑,宁小虫偏了偏头,他想起自己今天也试药了,估计今天药丸的药效又十分奇怪,不过没关系,他不在意,他早已习惯了。 他在庭院里玩了一会儿,准备去厨房找吃的,他走到半路碰巧遇到了冯远山。冯远山端着饭菜正要去易风的房间,为易风送晚饭,冯远山看了一眼宁小虫,表情一顿:“你今天又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宁小虫试药,估计只有宁小虫自己才会觉得这是个秘密。 闻言,宁小虫干笑,:“我今天有事出去了,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那你以后还是别吃饭比较好。”冯远山说完立马就要走,哪知被宁小虫死死拽住,宁小虫不明所以地望着冯远山,莫不是他今天没吃饭饿瘦了一点,瘦了会不会好看一点点。 冯远山急着赶去易风那儿,懒得给宁小虫多说,他抛下一句让宁小虫自己照镜子之后转身走了。 宁小虫心里的好奇多到快冒出来,他快步跑到水塘边,往里一看,然后看傻了。 他激动不已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变好看了,他居然真的变好看了,可是他明明没到变成菜粉蝶的时刻,平白无故为什么突然就变好看了? 他饿肚子的漫长岁月里,从没好看过,只会饿的更难看。 难道是因为今天的药丸? 原来上仙偶尔也会炼制一些有用的药丸,试药的辛苦总算值得了。目前最重要的是立刻去找易墨,他要让易墨知道,他也可以变成好看的青虫。 宁小虫掉头就往易墨的房间跑,还没靠近,远远就见易墨门外站着一名伺候易墨的青年,宁小虫扬起的愉快心情眨眼跌倒了谷底。青年没有进屋,他在门外与总管交谈什么。 宁小虫心里涌起一丝失望,看来今晚他不需要给易墨敷药了,易墨枕边有人,他不可以随意靠近对方。 叹了一口气,宁小虫沮丧地转过身,计划到菜园打发苦闷,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意外看见总管打发走了青年,青年似乎非常不高兴,板着脸埋怨了几句,最终不情不愿的走了。青年离开之后,总管也离开了。 宁小虫的心情顷刻强势恢复,他偷偷摸摸地爬进易墨的房间,易墨正在吃晚饭,见宁小虫从窗户爬进来,淡定地收回视线,他对宁小虫不走门进屋的方式早已习以为常。 “这次又是什么事?”易墨问道。 宁小虫没说话,他跑到易墨跟前,站得直直的,他眨了眨眼睛,内心激动。易墨快点发现,快点发现他变好看了,快点夸奖他。 一阵沉默,易墨也没说话。 宁小虫闻到菜味,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声。 易墨:“……” 宁小虫:“……” 易墨平静地别过视线,把一盘素菜挪向了宁小虫的位置,然后低头继续一声不吭的吃饭。宁小虫摸了摸肚子,即使自己模样变化一丁点,易墨也不会因此喜欢他,他不如努力修行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易墨不再无视他的存在。 变强大的第一步是先填饱肚子。 宁小虫在易墨旁边坐下,他拿起筷子,夹起菜叶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露出一副相当满足的笑容,填饱肚子果然是一件超级幸福的事情。 易墨吃饭之余,动作稍稍缓了缓,他不经意地看了宁小虫一眼。宁小虫吃菜吃得很认真,宁小虫吃东西的时候很少关注其它,应该说宁小虫做一件事的时候很少能够留意另一件事。 或许,青虫的精力有限,无法同时办更多事情。 易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经常遭遇宁小虫的半夜救治,包成一个菜叶粽子。 宁小虫是典型的管头不管尾,又要悄悄地来敷药,又不会在天亮之前把菜叶带走,每次还会缩在易墨身边睡着。 也许,他不应该对一只菜青虫要求太高。 第40章 宁小虫在易墨屋里吃了晚饭,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睡到半夜又起来了。根本平日的习惯,三更半夜的时间恰是宁小虫溜去易墨房间的时间,他总在庆幸,易墨没有关窗睡觉的习惯,所以,他每次总能从窗户进出自如,他从没想过为什么能进去,或者为什么进不去。 又一次爬进窗户,宁小虫轻手轻脚地溜到易墨床边,他轻轻撩起床帘,爬到易墨身侧,随后他取出一片叶子,熟练地涂抹药粉,再牢牢地裹在易墨右手。 他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辛苦成果,细绳很结实,捆得也很稳,等到天亮时,药粉吸取毒素基本上就结束了。宁小虫深感虫生变化莫测,他始终猜不到下一刻会出现怎样的困恼,比如说,手伤不再扩散的同时,他为易墨敷药的药粉剩余不多了,宁小虫目前没找到适合的药物可以替代药粉驱毒,所以瞅着越来越少的药粉,宁小虫挺着急。 其实,宁小虫也考虑过求助一个人,他知道那个人或许有办法解毒,但是在烈焰开启的时刻,宁小虫帮助了易墨,进而打伤了云诺,云诺没理由为易墨驱毒,更何况云诺本身露出一副与易宅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求助于云诺,就当前情况看来,根本行不通。 为此,宁小虫犯愁了好久,他扒光头发也想不出来,一旦药粉使用完了,他将用何种药物进行替代,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他真应该向上仙多要几瓶药粉。 宁小虫又一次把易墨的右手捆得严严实实,他在易墨身边躺了下来,不过依旧是躺在锦被外面,他不敢钻进易墨的被窝,怕易墨教训他。他伸手轻轻搭在易墨身上,低声地喊了几声,话语里没有多余的内容,仅仅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易墨的名字。 易墨原本就睡得不沉,被宁小虫折腾了这么久,早已清醒过来,他闭着眼睛懒得睁开,全然当作不知道宁小虫又来了,他心里暗暗琢磨这只虫子今夜究竟又要闹哪一出,然而宁小虫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呼喊他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入心底一般。 天亮之前,易墨醒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宁小虫,果然随着药效的逝去,宁小虫又变回了平时的模样,没有昨天那么耐看了,不过,既然是药丸,自然不可能长久,所以,易墨也没感觉到宁小虫有多大的不同。 日出之后,宁小虫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出了门。他比平时起床早一些,有了昨天采果子的经验,宁小虫明白采集白色果实必须早一点出门,哪怕路上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他也需要赶在太阳落山前离开后山,远离他害怕遇到的凶兽。 接连三十天,易墨为他安排的全是采果子,每天一颗,不多不少。宁小虫采果子采了三十天,早起了三十天,跑了后山三十天,别的本事他没学会,爬树的速度倒是增快了不少,从树顶往下飘落的时候,他掌握风的力度也随之增强了些许。 当他圆满的完成要求,拿着第三十个白色果实交给易墨的时候,易墨并没有吃掉,而是又还给了宁小虫。宁小虫有点疑惑,他愣愣的看着易墨,易墨看了一眼宁小时手中的果实,冲着宁小虫微微点了点头。 宁小虫拿着果子看了又看,他反复琢磨易墨的意思是不是告诉他,他今天可以吃这粒果实,他盯着果实白白的软壳,猜想着软壳里面包裹了什么,又蕴藏了怎样的味道。 犹豫片刻,宁小虫把果实放进嘴里,小心地咬了一口,一股甘甜的香味瞬间在嘴里散开,身体内部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沸腾,他的妖力似乎增强了丁点。宁小虫惊喜万分,他难以置信的笑望易墨,笑的快呆了。 果实带着一股甜味,甜而不腻,非常好吃,并且带来了一股妖力。 这么好的果实,难怪易墨每天让他去摘一颗回来吃掉。只可惜每天仅有一颗果实成熟,他若是偷偷吃掉,就没有果子拿回来交给易墨了,要不然宁小虫肯定要每天啃一大堆。 宁小虫吃完果子,口中全是甘甜的气息,他笑呵呵地看着易墨,他在等待易墨说那句明天继续,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易墨说了其它的内容:“这个果实可以增加妖力,虽然不算多,但是每天吃一颗,常年累月累积下来,也比较可观,你的妖力会缓慢增多。往后,你若记得,就去摘一颗。” 听了易墨的话,宁小虫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果实果然带来了一股妖力,这是一件好事,可易墨为什么不早点说。像他这般虚弱的虫子,天知道他有多么憧憬强大的妖力,假如他早知道果实能够增加妖力,他绝对会连果子和满是尖刺的树一起全部啃光光。 以后不用易墨交代,他也会早起去后山摘果子了。宁小虫准备回屋,可又发觉有什么不对,易墨还没告诉他明天他需要做什么,于是,他抬眼望着对方安静等待着。 易墨沉思片刻,终于做了决定:“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灵天观。” “灵天观?”宁小虫偏了偏脑袋,说到灵天观,他又想起了墨居里那个凶恶的道士霍仁,世间很凶猛,妖惹不起,人也惹不起。 霍仁给宁小虫的印象不太好,因为这个道士一见面就欺负他,还用拂尘捆着他,直到易墨回到墨居才放开。说实话,他真心不愿再看见这个道士,可如今他跟随易墨学法术,既然前往灵天观是易墨的安排,宁小虫自然不会反对。不过,介于自身安全考虑,宁小虫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我们去灵天观做什么?” “捉妖。”易墨的回答简单明了。 听到捉妖两个字,宁小虫抹汗,所谓的捉妖应该不可能是抓他和易墨吧,他和易墨一旦踏入灵天观,货真价实的两只妖,一只大妖,一只小妖。 难道他们去灵天观陪霍仁玩道士捉小虫妖的游戏? 宁小虫挤出一丝笑容,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易墨,我们抓什么妖啊?” “夕妖。”易墨平静说道,“你早点做准备,明早天一亮就出发。” 宁小虫应了声,当晚他没溜到易墨的房间,而是把自己关在屋内,虽然他没听说过夕妖,不过提早备好一切总会好一些。他收拾了自己的随行物品,首先是重新储备的新鲜小菜叶,然后是他的大大小小的法宝以及不知名的古怪玩意一打。 难得与易墨出一趟门,夜里,宁小虫拎着一包食物去找白驴,不管怎么说,白驴也算是帮他通过了入门考核,答谢是应该的。他刚出门见到冯远山进了易风的房间,宁小虫没吱声,只是摸了摸下巴,近来,冯远山出入易风房间的次数愈发频繁,比以往贴身侍卫时期的相处时间还多。 宁小虫最近白天忙于跑后山,夜晚给易墨的右手敷药,暂时没来得及偷偷在易风窗户戳一个洞,了解屋内的情形,当然,此时此刻,宁小虫仍没这个打算,他快速地奔向了草棚。 白驴白天出去玩,入夜已返回草棚,它打了一个哈欠,站在草堆里面打盹,懒洋洋的不愿搭理深夜访客宁小虫。 可宁小虫既然来了,不说完话肯定不会走,白驴计划先送客,它稍稍侧过身:“睡觉时间不会客。” 宁小虫自顾自地放下肩头的大包袱,他蹲在地面解开包袱,露出一大包的新鲜萝卜,他抬头笑呵呵地望着白驴:“驴姑娘,我带了好吃的东西来给你。” “睡觉时间不吃饭。”白驴瞄了眼萝卜,晃了晃脑袋。 其实,不仅是入门考核,宁小虫还想一并感谢白驴教了他简单的法术,尽管对白驴而言,这样的小法术不算什么,可对宁小虫来说,还是十分有用。白天,宁小虫不容易找到白驴,况且他也不会说漂亮话,于是根据宁小虫的思维方式,他选择了送食物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明天我要和易墨一起出门。”宁小虫笑容灿烂。 白驴哦了一声,心里暗自偷笑,易墨前脚踏出易宅,它又可以在易宅闹得底朝天了。 “易墨说我们要去灵天观捉夕妖。”宁小虫说话的时候满眼期待,他从小到大几乎都是被其它妖怪欺负,他没打赢过多少妖怪,更别说需要易墨亲自出手的大妖怪。 白驴闻言抬起眼皮,同情的看了宁小虫一眼,乐呵了:“捉夕妖?你完蛋了。” “为什么?”宁小虫不理解,难道夕妖是非常可怕的妖怪? “夕妖是相当狡猾的妖怪,自古以来,没有几人能够制服它。”白驴无言地打量了宁小虫一番,以宁小虫的理解能力,估计猜不透绝顶聪明的妖怪究竟能到达哪种程度,宁小虫也有与夕妖的相似点,那就是他们均属于极致,一个足够聪明,一个足够笨。 白驴此前略有耳闻,易墨在京城寻人时意外认识了一位道士,名叫霍仁。霍仁奇经异脉,修行得道,法力得天独厚,消灭了不少世间作恶的妖魔。霍仁追踪夕妖已久,偏偏始终未能寻得适合方法制服夕妖,只能任由夕妖一次次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霍仁捉夕妖绝非一朝一夕的工夫,眼前易墨起身前往灵天观必定是收到了霍仁的书信,赶去帮忙。与夕妖的正面冲突,白驴难以想象,易墨竟然将妖力小又不太灵光的宁小虫卷入这么危险的斗争。 白驴唯有庆幸,夕妖是一只有原则的高傲妖怪,它不屑杀宁小虫这种档次的青虫,宁小虫遇到夕妖,只要不激怒对方,要保住一条小命,问题不大。 白驴扬了扬蹄子把萝卜挪到自己的方向,算是收下了宁小虫送给它的礼物。一般来说,白驴不怎么收礼,如今既然收了,那么也该返还一点儿有用信息给宁小虫。 “给你一个忠告,”白驴略微顿了顿,“到了灵天观之后,一旦入夜,不管遇到任何人,他给你说任何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包括易墨。” “为什么?”宁小虫疑惑,莫非易墨在灵天观与平时会有所不同。 “因为你见到的易墨,不一定是真正的易墨,而是夕妖。”白驴晃了晃脑袋。 宁小虫苦恼地挠挠头:“如果我能判断他是不是真的易墨呢?” 话音刚落,白驴随即嘴角抽搐,若能被宁小虫看透伪装,夕妖就不叫夕妖了。白驴摆摆头,它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了,睡觉时间,休息最重要,它合上眼,又打了一个哈欠:“那你尽快抓住夕妖,记得用捆妖绳捆结实了,易墨没准会对你另眼相看。” 宁小虫离开草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辗转一夜考虑如何判别真假易墨。 前往灵天观的路上,宁小虫坐在易墨对面,他从头到脚对着易墨研究,易墨和霍仁均在思考如何捉住夕妖的时候,宁小虫仅在考虑一个问题,到了夜晚,他该怎么区别真实的易墨。 他讨厌躺在不是易墨的易墨身旁睡觉。 灵天观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面积远比宁小虫想象中大一些,但是也古怪一些。灵天观大门紧锁,四周环绕着灵力的高墙,高墙直冲上天,不容观内任何进出。 筱幽不在,宁小虫替代筱幽敲了敲门,为易墨和宁小虫开门的是霍仁。见易墨身边少了一名贴身丫环,霍仁眼底有一丝困惑,但他很快猜到了原由。 筱幽被云诺重伤之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剧毒也需时间慢慢的逼出来,她伤势尚未复原,尽管她再三要求跟随易墨前往灵天观,可易墨拒绝了,交代她安心休养。宁小虫对这位贴身丫环心怀感激,如果当时不是筱幽把他撞到一边避开攻击,宁小虫挨上这么重重的一击,绝对一命呜呼。 尽管筱幽伤得很重,但被易墨重伤的云诺此刻也绝不可能好过。宁小虫想不明白,早知如此,为什么仍要相互伤害,为何不化干戈为玉帛,结束纷争。这样一来,筱幽不会受伤,云诺也不会受伤,易墨的眼睛也不会受到伤害,没准,易墨右手的手伤也有希望治好。 可惜,这一切随着对方的不退让成为了泡影。 宁小虫与易墨进入灵天观,顿感一阵强大的压迫感,道观内部布下了无数重对付妖魔的阵法,这些阵法对易墨和宁小虫同样有效,易墨妖力深厚,所以对易墨的影响小些,而宁小虫修行浅扛不住,难受加倍。 好在宁小虫进入灵天观之前服用了特制的灵丹,并有三昧真火随身保护,减弱了对自身的影响,若不然,宁小虫完全不敢在灵天观停留,他会痛苦的想死。 “当前情形看起来非常不乐观。”易墨环顾冷冷清清的道观。 霍仁也不着急,徐徐说道:“之前我设法把夕妖引到了灵天观内,关是关住了,可不清楚它躲藏的具体位置,它太过聪明,每时每刻均在变化。观内目前留有十人,它对灵天观了解越多,就越不容易看透它是谁,而谁又是它。” 宁小虫望了望四下无人的道观,偌大的道观里躲藏了一只会变化的妖,并且是一只聪明的妖怪,宁小虫不关心怎么找到夕妖,他只知道,他讨厌别人随便变成易墨的模样,假如夕妖敢变成易墨,那么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分辨出真假。 狠狠教训这个随意伪装成其他人的混蛋。 第41章 易墨此前来过灵天观几次,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比较熟悉,不过宁小虫对这儿相当陌生,不仅如此,他独自一人若是遇到夕妖肯定应付不了,反而会有更多的麻烦。 易墨带宁小虫出来,无非是让他见识一下外界的妖怪可以厉害到何种程度,让宁小虫对比自身好好反省,至于扑捉夕妖,他完全没考虑过宁小虫。 霍仁简单说明了眼前的情况,他所指的目前灵天观留有十人,其中包括霍仁自己,但是不包括刚刚到来的易墨和宁小虫,加上他俩总共为十二,剩余的九人均为灵天观的道士,用宁小虫可以理解的说法解释为,那些人全是道观内的高手,十人一起利于布阵。 由于找来了易墨,所以霍仁提前给其他人交代过,观内除了夕妖,还会有另外的妖怪出没,不可轻易下手。 他唤来另外的九个人,向他们介绍了易墨和宁小虫,彼此先了解认识。 捉夕妖的关键时刻,道观里突然来了两只妖怪,其它的道士着实有点意外,但观主云游期间,灵天观由辈分最高的师叔霍仁做主,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任由霍仁安排。 其中,一个模样最为清秀的小道士唤了霍仁一声师叔,询问了宁小虫和易墨夜里的住宿相关事宜,想必是属于负责生活打点方面的道士。 宁小虫无言地打量了霍仁片刻,宁小虫印象中的师叔们通常是一袭道袍,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气场。他瞅了眼霍仁没有留胡须的下巴,心里叹了一口气,没准霍仁和白驴一样不愿看到自己衰老的样子,愣是顶着一大把的年龄维持着青春靓丽的外形。 霍仁逐一介绍了几个道士,易墨粗略记了记那些人的相貌和名字,他判断的关键仍是扑捉夕妖身上隐藏的妖气,以外貌进行判断太容易出错。 至于宁小虫,他记忆太有限,给他说一堆名字,他一个也没能记清楚,索性全部都不记。介绍的目的无非是告诉其它道士,灵天观住有一只小虫妖,千万不要顺手灭虫,发生惨剧。 宁小虫来到灵天观只为了一个目的,他要向易墨证明,若是夕妖变成了易墨的模样,那么他一定能够认出来。而其他人是否发生的变化,宁小虫不管,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会严格按照白驴的忠告,到了夜晚,假如遇到其它道士,不管他们给宁小虫说任何事情,他一字不信。 清秀小道士根据霍仁的吩咐,为易墨和宁小虫安排了房间,尽管宁小虫认为他与易墨住在一起会更安全,不过既然霍仁好心安排了两间房间,让他们住的宽敞自由,宁小虫当然也不反对,反正他的房间就在易墨隔壁。 转眼天黑了,道观内备了晚饭,一张长桌,十二个人面对面坐着,宁小虫坐在易墨对面。晚饭算不得丰盛,好在宁小虫不挑食,一般来说,他属于有菜叶就什么都好,实在没菜叶,他有随身自备粮食,压力不大。 易墨吃得不多,并且比较小心,宁小虫见易墨手边的那盘青菜始终没动,他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易墨这才无奈地把菜盘推到桌对面。 吃完饭,留下清秀小道士收拾碗筷,其余人很快各自散开了。天黑之后,夕妖开始活跃,此时是捉夕妖的好时机。但夕妖明白对手人多,又有阵法辅助,它并不着急,慢慢的研究道观里剩余的道士,它不会轻易现身,仅在人群分散之后,它才会跟随其中一人,寻找最适合的对手进行击破。 这是一种循环的捕食,道士捉夕妖,而夕妖猎杀道士。 夕妖乐于享受这种追击,仿佛它不是被关在灵天观,而是不屑于直接离开。它每次只会选择一个猎物逐个清除,直到困住它的道观无人幸存,阵法不攻自破。 到时,它将大摇大摆地从灵天观的大门走出去。 易墨说有事与霍仁商量,让宁小虫先回屋,不要在外面到处跑。虽然宁小虫不太愿意自己独自回去,但他厚着脸皮留下又没能耐捉夕妖,所以,他不得不听话的往回走。 他走着走着,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手里的灯笼也随着晃了一下,他隐约感到有人跟着他,这种感觉非常奇怪,说不出的诡异,让他相当的不自在。宁小虫抹了一把冷汗,他紧张地回过头望后看了看,空荡荡的长廊,除了他自己还是他自己。 苦恼地挠挠头,宁小虫一边告诉自己想太多了,一边又往前走,刚走出不远,这一次,他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宁小虫停下脚步,握紧拳头,若是转身他见到了陌生人,他立刻给对方一拳就逃跑。他鼓足勇气转过身,收拾碗筷的清秀小道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跑到宁小虫跟前,对方双手递给宁小虫一件物品,说是掉在了桌脚附近。宁小虫定睛一看,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随身携带的几个小药瓶,居然愣是少了一瓶。 “是你的吗?”小道士关心地问道。 宁小虫点点头,接过药瓶:“谢谢你,幸好没弄丢。” 他拂了拂瓶身的尘土,瓶子上面贴有小纸条,纸条上面是他歪歪扭扭的虫体字证明身份。这属于一瓶试药失败的药丸,这瓶药丸会让他的脸改变颜色,而且颜色变化会持续好几天。纸条写着虹彩药丸,其中的意义宁小虫最清楚,他相信若是易墨看见,应当也会能看出端倪。 如今已是夜晚,这瓶药又历经了其它人的手,有没有被夕妖碰过,宁小虫不确定。他揉皱了纸条,先简单做一个记号,待到之后再重新判断药瓶内的药丸是否已被替换。 小道士环顾了四周,一脸愁容:“趁着天黑,大家都去寻找夕妖了。你一个人到处走总归不安全,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四周找找看?” 闻言,宁小虫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去,我得回房间。” “你来灵天观不捉夕妖吗?”小道士略感意外,师叔邀请来灵天观的妖怪不帮忙捉夕妖,怎么想都是挺奇怪的一件事。 “易墨让我回屋,不准乱跑。”宁小虫认真说道。 见宁小虫心意已决,小道士也没多勉强,他理解地点点头:“那好吧,你独自一人多留心自身安全,我先走了。” 宁小虫示意自己明白,再度感谢对方拾得了他的小药瓶,小道士走了,宁小虫慢悠悠地踱回房间。他第一次来灵天观并不识路,好在易墨用易宅独有的植物汁液为宁小虫引了一条路,宁小虫才能跟随熟悉的气味准确走回来。 路过易墨的房门外,宁小虫稍稍停了停,也不知易墨今晚是否回屋休息,若是易墨回来了,他就为易墨敷药,在此之前,他会按照易墨的交代,老老实实窝在房内,不给易墨惹麻烦。 宁小虫点燃蜡烛,他把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若说他完全不害怕夕妖找上门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又不能显得自己很没用很胆小,于是他在明亮的房间里整理自己的随行物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取出一片他的宝贝菜叶,咬了一小口,爽口的味道瞬间驱散了周围弥漫的危险气息,有了让他安心的菜叶存在,宁小虫恍惚间感到自己似乎回到了易宅的大床内,而不是身处冷清清的灵天观。 他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法宝,他的法宝等同于他的烧水工具。那之后,宁小虫又啃了一会儿菜叶,当宁小虫啃完一整片叶子,他低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宁小虫躺在床上,他侧过身望着床外的夜色发呆,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他约莫感觉窗外起风了,屋内的烛火摇曳了一下。 然后,宁小虫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仍是夜晚,他习惯在这个时间清醒,然后前往易墨的房间为对方敷药。困惑地望了望烧掉了一大截的蜡烛,宁小虫拍了拍自己的脸提神,他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幸亏没睡过头,或者发生何种意外。 宁小虫摸了摸怀中,他小菜叶仍在,他的法宝们也留在原处,并未丢失,所有物品之中,宁小虫分外谨慎对待的是吸取妖毒的药粉。出门前,他特意变小了捆妖绳,用捆妖绳捆扎药粉瓶子,不仅如此,他还在瓶口封了一层薄薄的菜汁,一旦打开就会立刻扯成长丝无法复原,这种味道的菜汁只有宁小虫知道混合了哪些叶子。 为易墨敷药的药粉,宁小虫不敢大意,瓶子必须牢牢封好,除非强制破坏捆妖绳,不然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够碰到。 捆妖绳尚在,瓶子没有出现长丝,这意味着这瓶药粉目前是安全可使用。 宁小虫坚持,绝不能给夕妖任何伤害易墨的机会,至少不能利用他伤到易墨,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检查了自己的家当,宁小虫翻身下床,他伸了伸懒腰,与无数个夜晚一样,轻手轻脚溜到易墨屋外,他从打开的窗户往里看,易墨已经回来了,正在屋内休息,他完全忘记了这里不是易宅而是灵天观,他习惯的偷偷的从窗户爬进屋,又悄悄的溜到易墨床边。 他撩起床帘,易墨已然入睡,宁小虫尽可能轻地爬到易墨的身旁,与平时一样,他拿出了敷药用的叶子,又取出被捆妖绳捆着的小药瓶。与以往有所不同,他并未立刻给易墨敷药,而是低下头在易墨颈侧闻了闻,又闻了闻易墨的衣服,判别床上睡觉的人是谁,此后,他拉起易墨的右手反复进行确定。右手手背,除去易墨自身的气息,还伴随着长久敷药残留的药粉味道以及涂抹药粉的菜叶味道,这两种由宁小虫带来的特殊气味,仍谁也仿制不了,更磨灭不了。 易墨醒着,但他没睁开眼,他在等待,等宁小虫折腾结束。自从宁小虫诡异的开始爬窗以来,易墨很少睡安稳,只有等到宁小虫敷了药睡着之后,易墨才能安心睡觉。 忍耐宁小虫折腾的理由在于,易墨的右手没以前那么痛了。 宁小虫再三确定对方是易墨后,赶紧敷药。捆好菜叶粽子手,他拿出自己的食物储存,挑出几片叶子各自咬了一口嚼了嚼,他用菜汁重新封住瓶口,又用捆妖绳把药瓶捆住。 他依旧蜷在锦被外面,轻轻搂着易墨,似乎在守护比菜叶更重要更珍视的存在。 灵天观的夜晚并不安宁。 天微亮,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声音吵醒了睡觉中的宁小虫,宁小虫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只见布帘系在床头,易墨肩披外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名体型微胖的道士,情绪激动,宁小虫不太清醒的听着对方话语里不必要的废话,道士焦虑不安,他气愤的指责并且对夕妖一阵谩骂。 易墨清楚的获取了道士话里的信息,简而言之归纳为,昨天夜里,又有一个道士牺牲在夕妖手中。 作者有话说: 易墨:半夜敢不敢别折腾我--+ 宁小虫:对手指,药粉很少了,不能浪费在夕妖身上 易墨:你就不能用点正常的方式吗? 宁小虫:对手指,闻菜叶味道不是最正常的方式吗? 易墨:…… 易风:大哥,节哀…… 第42章 宁小虫穿好衣服,跟着易墨去见了那一位在夜半牺牲了的道士,见到的场景和宁小虫想象中的情况略微有一些出入。道士并没有死,但一时半会估计也醒不过来,道士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与这名道士情况类似的人还有很多。 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里面整齐躺着不少人,均是灵天观的道士,他们呼吸微弱,意识涣散。 这属于夕妖的乐趣之一,这些人并非夕妖的食物,所以夕妖不会轻易杀掉他们,给他们留下一口气,但是为了证明这些人是自己捕捉的猎物,它会让对方一直沉睡。 通常情况下,直至夕妖离开之后一年,他们才有可能陆续清醒过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宁小虫既担心又放心,不死也算好事,至少一年时间对他而言不算长。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宁小虫渐渐乐观不起来了。灵天观剩余的道士越来越少了,这意味着,某个夜晚,夕妖将会找到易墨或者宁小虫,是就此昏迷,还是能始终保持清醒,宁小虫隐隐涌起一丝不安。 又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灵天观总共只剩下了五个人,夕妖的捕猎接近尾声,可是霍仁仍旧没能成功捉到夕妖,宁小虫不免有点担心,下一个猎物是不是自己。 这天夜晚,易墨没有出门捉妖,吃完晚饭,他与宁小虫一起往房间走。路过自己的房间,他的步速稍稍缓了缓,他叫住宁小虫,让宁小虫今晚留在他屋内过夜,这是宁小虫期待已久,非常愿意听到的一句话。 得到易墨的许可,宁小虫毫不犹豫地冲进易墨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易墨在旁边,宁小虫就会感觉安全很多,尽管他有时也不禁怀疑,夕妖出现的那刻,易墨有没有时间顾及他。 易墨坐在桌边练字,宁小虫则早早地洗了脸,脱了锦袍往床上钻,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易墨允许他过夜,宁小虫才能大摇大摆,毫无顾忌的爬到床里躺着,平时宁小虫只能半夜偷偷爬窗户。 写了一会儿字,易墨放下毛笔,他见宁小虫自动自觉的在床上暖被窝,不由沉默片刻。他走到铜盆旁边,洗了洗手又简单洗了洗脸,之后他走上前坐在床沿。 似乎是近期的习惯动作,宁小虫下意识的贴近易墨在他身上左闻闻右闻闻,判别此刻的易墨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易墨。 易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终有一天沦落到依靠身上的菜叶味道判定真假的地步。眼看着夕妖步步逼近,易墨不担心夕妖找上他,无论他面前出现的是谁,他都会先捉起来再说其他,这也是他一直遇不到夕妖的原因。他不愁自己打不过对方,但是他的确需要稍微处理一下宁小虫的问题。 要不然,某天他醒来时,灵天观会多躺一只菜青虫。 “宁小虫。”易墨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很快,宁小虫从易墨身侧探过脑袋,微微偏着头,等易墨往下说。宁小虫每天都要先闻一闻易墨右手的味道,他相信,不管夕妖如何变化外形,敷药的特殊气味不会发生改变。 易墨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宁小虫坐好,宁小虫往前挪动了些许,光着脚丫坐在床沿,他仍旧静静地看着易墨没说话。 毫无任何征兆,易墨轻轻侧过头,吻了宁小虫一下,嘴唇上短暂的触碰感觉令宁小虫有点懵。 之后,易墨的话语极轻极淡地拂在宁小虫耳畔,易墨以只有宁小虫才听得见的音量低声说道:“下次我吻你的时候,立刻用捆妖绳捆住我,不要迟疑,更不要问为什么。” 说完这些,易墨搂住宁小虫,吹灭蜡烛放下床帘,淡淡道:“早点休息。” 宁小虫有点困惑,但依旧应了声示意自己记住了。 与平时差不多,易墨睡在靠近外面的位置,而宁小虫睡在床内侧,易墨合上眼,休息了一会儿,睡着之前,只觉宁小虫翻过身轻轻贴在他后背,声音不大,但态度坚决:“我不会认错你。” 闻言,易墨没有吭声。 第二天清晨,毫无悬念,灵天观剩余的清醒人数将至四人,其中包括宁小虫,易墨,霍仁以及那名负责生活起居的清秀小道士,宁小虫认为夕妖还算有点良心,留下了负责打点生活的道士,吃饭问题在宁小虫看来,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上午,发生了一件让宁小虫措手不及的怪事,他莫名奇怪地感染了风寒,头晕晕乎乎,鼻子也不灵敏了,味道几乎闻不到。宁小虫着急了,他贴在在易墨身上闻了又闻,露出一副万分失落的表情,如今他闻不到味道,那么他应该用什么方法来判断易墨的真假,宁小虫陷入了沉思。 当天夜里,宁小虫依旧住在易墨房间,睡到半夜,屋外一阵巨大的骚动,窗外狂风四起,鬼哭狼嚎。易墨披上外袍出门打探情况,他关上门窗,让宁小虫留在屋内,别随便出来,更不要到处乱走。 易墨不在,宁小虫也不敢睡觉了,他点亮了所有的蜡烛,缩在床内,提高警惕的打量四周。他明明不困,可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倦意,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睁开眼时,正好见到易墨推门进屋,门外的风已经停了,易墨扬手拂去了外袍上面的一片枯叶。易墨出现,宁小虫稍稍安心了些,他扬起笑脸问道:“见到夕妖了吗?” 易墨摇了摇头没应话,宁小虫心知夕妖肯定不敢正面接触易墨,于是,他没再多问。易墨走到床边时,他为对方脱下了外袍,准备吹灭蜡烛继续休息。 然而,易墨揽过宁小虫的腰,他在床沿坐下,稍稍侧过头,在宁小虫唇上碰了一下。 “早点休息。”易墨说道。 宁小虫一顿,随即开心地笑了,他点点头,但是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今天还没敷药,先敷药吧。” 在易墨柔和了些许的视线之中,宁小虫摸了摸怀里,与大多数夜晚一样,他取出叶子和药粉,再然后,他拿出了自己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易墨。 易墨没有收,还没说不收,宁小虫偏着脑袋愣愣的看着对方,似乎易墨应该收下似的,僵持片刻,易墨接过药丸吃掉了。 宁小虫心情往下一沉,他并没有使用捆妖绳,他心里琢磨片刻认为捆妖绳理应用于保护药粉,药粉所剩不多,经不住任何意外。对方吻他的刹那,他突然就明白了易墨的言下之意。易墨深知夕妖善于观察精通模仿,它会根据易墨和宁小虫的关系决定自己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所以易墨才交代宁小虫一定要毫不犹豫地取出捆妖绳牢牢捆住了眼前的这个人。 可是,宁小虫也清楚,使用捆妖绳说明真正的易墨不在自己身旁,他不了解夕妖的妖力,他不能有半点失败,他不要沉睡,他需要用自己的方法通知易墨回来抓住夕妖。 宁小虫光着脚丫下了床,他伸手裹了裹自己身上衣服,慢步往门边走:“我回屋拿东西,很快回来。” 易墨起身,淡然:“外面不安全,我陪你。” 宁小虫别过视线,点头应了声,他必须尽快离开,绝不能被夕妖捉住,他快步返回自己房间,屋内的地面有他画的符文,那是易墨交他第一个的法术,他握紧羽毛口念咒语,他的脚下腾起了火焰,然而,火焰并没有形成了高墙,而是熄灭了。 屋内弥漫着一股深深的寒意,浅蓝色的光芒缠住了宁小虫的脚踝。 宁小虫僵在原地,他动作不太自然的转过身,望着身后的人。 “你书写的符文不太正确,所以我修改成了我要用的。”对方徐徐说道。 宁小虫心里咯噔一声,夕妖破坏了他写好的符文,早就猜到他会回屋躲避,他竟然认为自己房间仍是安全的。 对方慢步走到宁小虫跟前,露出一丝不浓不淡的笑容,虽然宁小虫没见易墨笑过,但宁小虫深感眼前这样的笑容令他惊悚不已。 直觉告诉他,夕妖会吸走他的妖力。 对方从容地拿出一粒药丸,那是刚开始宁小虫给他的那一粒,他根本没有吃,他用力一捏将药丸捏成了粉末,随后他扬了扬右手捆绑的菜叶,眨眼震碎了叶子,他笑着摆摆头:“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够骗我?易墨的右手会敷药,但是他不会吃药丸。” 宁小虫咽了咽口水,他早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注视他,所以,他应该听易墨的劝告,直接使用捆妖绳,胜算或许会大一丁点。 “原本想着易宅来的人会聪明一点儿,看来也不过如此。”对方含笑往前走来。 脚踝被捆住,宁小虫来不及躲闪,他被对方抓住了手腕,手腕一阵疼痛,脚下的阵法点亮了,泛着冰蓝色的光,力量从接触的地方飞速的离开他的身体。宁小虫哆嗦了一下,只听得窗外一阵风声,熄灭的火焰一转眼重新燃烧起来,火势凶猛,火焰立起一道高墙烧断了冰蓝色的光,愣是逼得夕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宁小虫眼前有两个易墨,不过他能区分出来,其中一个易墨是正常状态,而另一个易墨的右手变化了颜色。 与此同时,一个易墨消失了。 刚出现的易墨三两步迈过火焰,拎出困在蓝色阵法内部的宁小虫,易墨捏住宁小虫的手腕,赶紧为宁小虫注入一股妖力。宁小虫手痛,他委屈地看了看面前的易墨,欲哭无泪,他差点以为自己将和其它道士一起长睡不醒。 他以为自己没机会再见到易墨了。 宁小虫倚在易墨怀里,又憋闷又不敢诉苦,因为他没有按照易墨的要求使用捆妖绳,还跑出房间,自己踩进别人的阵法。 少顷,霍仁赶到了门外,他三两下扯掉裹在自己身上的大网,夕妖又沿路给他设了陷阱,每次踩到陷阱,霍仁非常郁闷。 “夕妖跑了?”霍仁一脸苦闷。 易墨点头,夕妖已经走了,今晚要再找不容易。 “他没事吧?”霍仁指了指宁小虫,随口问道。 “没什么大碍。” 易墨静静回答。 宁小虫光着脚丫,感到有些冷,他往易墨怀里缩了缩,考虑自己要不要告诉易墨,他给夕妖下了药,而且成功了。 宁小虫再三权衡,最终决定暂时不说。待到易墨熄灭了屋内的火墙,屋顶惨烈的留下一个大窟窿,宁小虫低着头跟随易墨回了房间,仍然与易墨住在一起。 易墨书写在屋内的符文,夕妖无法抹去,不能布阵吸取力量,所以,它需要制造机会让宁小虫离开易墨的房间。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睡觉前,易墨问道。 宁小虫摇摇头,他只是有点困了,但是又害怕身边没人,他拉住对方的衣服,只听见易墨轻轻说了句:“我不走,安心睡觉吧。 第43章 宁小虫一觉醒来,灵天观还剩一人,三妖。 灵天观的顶梁柱霍仁不知是他先捉到夕妖,还是先被夕妖捉到他。宁小虫在易墨的帮助下逃过了一劫,于是负责打点生活琐事的清秀小道士不幸牺牲了。 所以,第二天,吃饭得自己动手。 霍仁不属于煮饭的类型,易墨当然更不算,宁小虫一脸苦逼的在厨房内纠结了很久,因为他最擅长的仅是烧水而已。到了吃饭时间,三人排排坐,一人面前一碗清汤面,碗里配有几片嫩菜叶。 霍仁一阵无言,易墨望着碗琢磨着少吃一顿也不担心挨饿,只有宁小虫吃得最开心,他大口大口的吃完自己碗里的面条,再一口气喝完汤,最后仿佛品尝珍贵美食一般,开始吃菜叶。 易墨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吃面。霍仁见易墨在吃面,犹豫了小会儿,尝试着吃了一小口,瞬间表情扭曲。实践证明,让一只青虫煮饭,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货真价实的清汤面,丁点油和丁点盐也没有加,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面煮熟了。 霍仁无数次抬头瞄易墨,意外发觉易墨表情没多少变化,估计在决定吃面的那一刻就已经料到了是这样的味道。 白天,霍仁在道观内检查了阵法,哪怕仅剩他一人,阵法也不会解除,除非他也输给了夕妖。宁小虫不敢到处乱走,易墨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寸步不离的跟着。 他们在道观内走了一会儿,宁小虫忍不住问道:“易墨,你是不是在找什么?” 虽然不太确定,但是宁小虫有这种感觉,易墨绕着灵天观转圈,正在寻找某样重要的存在。 “记得昨晚你房间里的那个阵法吗?”易墨问。 宁小虫点点头,夕妖将他早早写好的火墙修改了,变成了其它奇怪的符文,符文泛起冰蓝色的光芒形成一个圈把宁小虫困在其中,不仅如此,光芒更是仿若绳索般束缚在宁小虫脚踝,他即使想逃也没处可逃。 “夕妖的确非常聪明,可是它的妖力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大。”易墨稍稍停下脚步,站在空地,一阵风拂过,吹动了枝头的树叶,易墨环过四周,“夕妖的眼睛十分特别,夜晚看得分外清晰,可是一到白天立刻变得模糊不清。正因为这个弱点,夕妖白天不会轻易出现。尽管夕妖自身算不上妖力雄厚,但它会凭借阵法的辅助进而扑捉比自己厉害的猎物,猎物越危险,所需要的阵法范围越广。” 说着,易墨看了宁小虫一眼,夕妖使用阵法是确保自身的安全,哪怕捉虫子这种小事根本无需阵法辅佐。 至于宁小虫所问那个问题的答案,易墨淡淡说道:“我在找,夕妖把捉我的阵法写在灵天观的哪个地方。” 宁小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原来易墨转来转去在找这个,易墨的考虑方式更为直接,不管夕妖变成谁,说什么话,它若要囚住易墨,势必要骗易墨进入它的阵法之中。 根据易墨的妖力,阵法面积肯定很大,那么筹备起来也需要时间,只要提前发现这些尚未完成的符文进行修改或者破坏,那么,无论夕妖骗术多高明,也无法吸取易墨的妖力。 想到妖力,宁小虫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手腕仍有些痛,昨晚感觉到妖力抽离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宁小虫着实慌了,他修行千年才换来屈指可数的妖力,夕妖居然狠心从他这儿吸食干净。幸好易墨及时注入了妖力给他,避免宁小虫变回一只普通的虫子。 宁小虫握拳,连青虫的妖力也不放过,此仇不报,他就不叫宁小虫。 “今晚,你留在我房间别出来,屋外的人越少,越容易看清夕妖的身份。”易墨交代道。 “咦?”宁小虫困惑地偏了偏脑袋,他给夕妖下了药,他准备今晚报仇雪恨来着,宁小虫迟疑,“可是……” “晚上不准出来。”易墨重复道,态度坚定,不容拒绝。 宁小虫无奈地应了声,反正易墨要出门,等易墨走了他再偷偷溜出来。之后,宁小虫继续跟着易墨转道观,夕妖掩盖符文掩盖的相当巧妙,能发现的均是无关紧要的杂乱文字,而真正最重要的符文藏的滴水不漏。 宁小虫想不明白,要困住易墨必须使用大面积的区域,可是,这种完全找不到的感觉相当的不自然。 入夜,易墨出门了。 宁小虫装睡了一会儿,确定易墨走远了,宁小虫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他速度穿好衣服,带着他重要的小药瓶直奔战场最前方,他试药这么久,终于到了他的神奇药丸们表现的时候了。 然而,奋战的道路充满了艰辛,宁小虫苦闷的发现,门锁住了,窗户锁住了,整间房屋都锁住了,易墨把他关在了屋内,他根本没办法出去了。 大概接受了昨晚的教训,易墨认为仅告诉宁小虫不准出门,这个方法束缚力不够,需要一点强制方式来执行。 宁小虫急得在屋内转来转去,他的药粉药效通常是一天时间,若是他出不去,时辰过了,好不容易下的毒就浪费了,他才不会轻易饶过这个变成了易墨的家伙。 宁小虫无数次告诉自己,易墨是唯一的,谁也不能伪装,夕妖要敢变易墨,他就要夕妖后悔,悔到肠子绿了那么后悔。他放弃了使用捆妖绳换来的机会下毒,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夕妖逃走。 他在屋内苦苦思索了一阵子,屋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火光冲天,狂风骤起,电闪雷鸣,大地摇晃,一切混乱的诡异,一场恶战开始了。宁小虫急得受不了,他转来转去,踹了门好几脚。 黑夜几乎变成了白昼,宁小虫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感到非常烦躁,甚至有点害怕,没有任何原由,他感觉到易墨陷入了困境。 必须出去,绝不能困在这里。 宁小虫咬咬牙,不顾一切冲出去。他拿出三昧真火和小蒲叶,点燃了房间,火苗窜上房梁,宁小虫拼命地扇着蒲叶,哪怕用火烧,他也得烧出一条路。 大火顷刻席卷了屋内,奈何易墨惯用火焰,三昧真火改变不了现状。宁小虫想了想,从药粉瓶取下他的捆妖绳,一下又一下击打写在门锁上面的咒文,每狠狠地抽打一下,他就给自己说一遍,不可以放弃,一定要走出去。他要亲手教训夕妖,他要亲手捆住夕妖交给易墨。 咒文熬不住捆妖绳无数次的抽打,生生的裂开了一道细口,渐渐的,细口越来越多,终于,咒文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消失了。 门打开了,宁小虫立刻冲了出去。 门外的景象触目惊心,灵天观的中心泛着冰蓝色的光芒,一道巨大的光柱直冲上天,映亮了漆黑的天幕。冰蓝色光柱内部腾起了惊天的火焰,一股白色的灵力夹杂其中。 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宁小虫清楚的意识到,夕妖布了阵,阵法不仅困住了易墨,还困住了霍仁,夕妖决心在今晚解决一切,结束它的捕食游戏。 宁小虫想不明白,他白天和易墨明明找遍了道观,观内根本没有可以使用的符文,即使是零散的符文也全部被易墨抹去,夕妖究竟通过何种方法完成了自己的阵法,这太不可思议。 一边大步朝着冰蓝色光柱的方向跑,宁小虫一边给自己鼓劲,不可以退缩,不可以颤抖。 宁小虫,你可以办到,相信自己。 让易墨知道,你并不只是一个仅会啃菜叶的无用青虫而已。 宁小虫跑到道观内的空地时,呆掉了,他终于明白夕妖采用了什么方法布阵,如此难以置信,却又如此巧妙。 夕妖把符文书写在那些昏迷的人身上,写的非常隐蔽,不易察觉,当它需要扑捉属于自己的大猎物时,它就会控制这些人,用他们身上的符文拼凑成为一个巨大的阵法。 其他人身上的符文与夕妖身上的符文一致,接受夕妖的命令。 易墨和霍仁若要破坏夕妖身上的符文就必须先杀掉那些被控制的人,很显然霍仁无法对灵天观的道士们下手,他也不愿易墨伤害这些人。 时间耗的越久,夕妖从他俩身上吸取的力量就越多,当他们力量耗尽,这一场对峙,夕妖就赢了。 宁小虫看懂了其他人身上写有符文,也明白易墨和霍仁陷入了两难的境界,他刚靠近,易墨冰冷的视线就移了过来,好像在赶宁小虫离开。 根据绝大多数的情况,宁小虫的存在对夕妖而言丝毫无差别,易墨不认为宁小虫可以改变什么,霍仁更不可能指望宁小虫力挽狂澜,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宁小虫可以办到的。 宁小虫使劲瞅了瞅,冰蓝色的光芒每时每刻都在从易墨身上吸走妖力,若不是顾及被控制道士的生命,易墨应当早就出来了。 很多人告诉宁小虫,夕妖非常聪明,可是宁小虫不认为自己此刻会输给对方,夕妖身上的蓝色光芒告诉宁小虫,夕妖也在自己身上书写了符文,这些光芒牵引住了昏迷的道士。 只要宁小虫改变夕妖身上的符文,就能够阻断夕妖对其他人的控制,这一点,宁小虫可以办到。 易墨的眼神在无声呵斥,让宁小虫快走,但宁小虫不愿走,他若是走了,那他仍旧是易墨心中那个不中用的小妖,他希望改变这个印象。 他定定神,取出自己的药瓶,然后又拿起自己的小蒲叶,他扬手洒出药粉,他大力扇动蒲叶,药粉随着强风飞入了阵法,药粉带着一股微甜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空间。 “你这是准备杀我,还是杀掉这儿所有人?”夕妖笑问。 宁小虫难得镇定,他摇了摇头:“十二时辰之内,闻到两次才会中毒,所以,中毒的只有我和你而已。” 话音刚落,宁小虫在原地消失了,与此同时,夕妖也不见了踪影。 第44章 意识有些恍惚,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身体软乎乎的,没有多少力气,宁小虫只觉自己身处半空,飘忽不定。渐渐的,眼前出现了些许模糊的景象,依旧是灵天观的夜晚,不过此刻他不是在屋外,而是在屋内,他在易墨的房间。 宁小虫光着脚丫坐在床沿,坐在他对面的人是易墨,准确说来对方并非真正的易墨,而是变成了易墨形态的夕妖。 时间停留在宁小虫为假易墨敷药的那一刻。 对方似乎颇感困惑,眼底满是疑云,他看着宁小虫有点茫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宁小虫心里明白这一切是什么。 上仙总是炼制稀奇古怪的药,药效令宁小虫哭笑不得。比如这个药粉,宁小虫称它为幻景,使用药粉之后,意识会沉入一个特殊的梦境,梦境的时间以药粉作为开始,也以药粉作为结束。药效制造出一个与真实相似的幻景,中毒者身处虚幻的世界却浑然不觉,误以为自己的时间仍在继续,直至药效结束。由于药效有限,一旦超过时辰,醒来时容易导致遗忘掉幻景里面的内容。 为了琢磨这瓶药粉,宁小虫耗掉了自己连续好几天,才得出一个吐血的使用结果。 好在时间没有白白浪费,以此获取的消息让宁小虫倍感欣慰,宁小虫和夕妖均进入了虚幻的灵天观之中,宁小虫目睹了一天时间内,夕妖在灵天观引发的大凡小事,成功得知了夕妖布阵的位置和方法。 而现在,梦该醒来了。 宁小虫奋力地摇了摇头,他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果断扑向夕妖,他毫不犹豫地取出了捆妖绳丢了过去。然而,夕妖清醒速度比宁小虫想象中更快,他敏捷的往一侧退去,避开了捆妖绳。 下一刻,宁小虫点燃了火焰。易墨以整个房间为中心画了一圈符文,与宁小虫书写的符文内容一致,但效果有等次差别,易墨画符的力量更强,夕妖无法轻易破坏,宁小虫取出羽毛口念咒语的瞬间,高大的火墙团团围住房屋,将宁小虫和夕妖同时关在内部。 “你以为凭你的能耐可以捉住我?”夕妖不屑地笑道。 面对对方的讽刺,宁小虫丝毫不苦恼,他微笑摇头:“或许我捉不住你,但是易墨的阵法能够困住你。他现在肯定已经发现了火墙的出现,我只需要等他回来。” “真可惜,我不认为你有时间等到他出现。”夕妖表情一沉,身环冰蓝色的光芒,寒气蔓延,“易宅的火墙向来用于守护,所以启动阵法的人才会始终留在里面,离开或者死亡将导致阵法解除。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立刻走出房间,我留你一条命。” 宁小虫握紧拳头,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对方的建议。 见宁小虫心意已决,夕妖也不再多劝,他往后退了一步眨眼改变了形态,化成了一股风。纵是风逃不出易墨设下了火墙,可是宁小虫也看不见对方身处房间的哪个角落。唯一确信的是,只要宁小虫不咽气,这个阵法不会解除,那么他仍有机会坚持到易墨赶回来捉拿夕妖。 一口气吞下易墨交给他的几颗金丹,宁小虫深吸了一口气,他相信自己是一只生命力顽强的虫子,能够顺利迈过这道小坎儿。他环顾四周,判断夕妖的位置,他手里的羽毛变化了外形,缠绕在宁小虫四周,犹如一道保护屏障。 猛地,他后背腾起一团火焰,火焰减缓了攻击,但是宁小虫依旧感到一阵剧痛。他被对方一击打飞,一头撞向火墙,坚固的火墙刹那间转为柔软轻轻接住宁小虫,降低宁小虫受到的伤害。宁小虫还没来得及缓过气,风的攻击又开始了。 短短的时间内,宁小虫身上的伤口猛增,血流不止,金丹熬不住挨打的疼痛,羽毛和火墙也仅能减弱他受到的部分伤害,无法抵挡夕妖的凛冽攻势。鲜血模糊了视线,宁小虫咬紧牙关,给自己说坚持住,易墨马上就回来了。 奈何,等待的时间太难熬。 宁小虫抹了抹淌过脸颊的血,赶在易墨出现之前,他必须另想办法保护自己,不然他坚持不下去。他能感觉到夕妖的气愤,他窥视了夕妖最后那个阵法的秘密,夕妖愤怒之极却没有直接杀掉他,而是折磨他,在其他人赶来帮助宁小虫之前折磨他至死。 宁小虫浑身伤痕,惨不忍睹。他努力回忆虚幻梦境和真实生活中发生的点点滴滴,寻找一切能够帮到自己的蛛丝马迹。忽然,他扑捉到了一个重要讯息,易墨在幻景中提及了夕妖的弱点,关于夕妖白天不出现的原因。 不论信息正确与否,宁小虫认为值得一试。 强忍疼痛,宁小虫又取出了一个小药瓶,屋内回荡着夕妖毫不在意的大笑:“不管你吃什么都只有死路一条,易墨和霍仁困入陷阱,赶不及救你。” 宁小虫不领会对方的威胁,他接连吞下好几颗药丸,药效来得很快,他的身体转眼开始发光,光线越来越明亮,照得整间房屋白晃晃的,根本睁不开眼。 隐藏了自身的气息,宁小虫倚在火墙角落,见到易墨时,他一定要给易墨说,这个阵法需要改进,施法者只能守在火墙内,敌人困在外面还好,若是敌人出现在火墙内部,无疑是关住自己挨打。 白光越来越强,愈发刺眼,强光之下,宁小虫欣慰的发现夕妖的攻击逐渐减慢了。易墨告诉过宁小虫,夕妖在白天看不清楚,宁小虫将这理解为夕妖的眼睛害怕阳光,此刻没有阳光,于是他换成了强光尝试,让自己发光。 尽管动作减慢,可宁小虫仍会被对方击中,宁小虫小心翼翼的收起自身的气息,他想了想,拿出自己珍视的菜叶,大力往自己挪动的相反方向丢过去。同一时刻,他清楚听到了菜叶击碎的声响,或许,他还应当慎重考虑,以后如何隐藏菜叶的气味。 作为一条发光的虫子,宁小虫倍感压力。 削弱气味之后,夕妖对宁小虫位置的判断降低了,他在屋内乱打一通,总有一下会砸在宁小虫身上。而宁小虫无视砸的乱七八糟的房间,他闭上双眼,仔细聆听声音,他很少如此,也很少认为自己能够听懂声音送来的信号。事到如今,既然彼此看不见对方,不妨用声音赌一把。 是夕妖的攻击先打中他,还是他的捆妖绳先绑住对方。 他静静地聆听着,四周是火焰燃烧的声响,他听了很久,听到了极浅的风声,很轻很轻,轻到了一阵境界,但仍有响动,风声夹杂其中声音之中隐藏自己。 细细的听了好一会儿,宁小虫的烦躁心情一点一滴转为平静。 宁小虫似乎也化身一潭止水,他徐徐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与周围的环境一致,等待轻风吹动的那一瞬间。他试了三次,可惜太过心急,均已两败俱伤而告终。 第四次,宁小虫给自己说,一定要沉得住气,不然会送自己丧命。 他又一次觉察到风在屋内盘旋,渐渐的,风的气息越来越清晰,他听到了夕妖的呼吸。虽然他闭着眼睛,但是他看到了夕妖,明明白白的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他不慌不忙,静待最佳时机出现。 当夕妖到达宁小虫的跟前,微风吹动了发丝,宁小虫飞出了捆妖绳。 捆妖绳不偏不倚地勒住了夕妖,宁小虫抓稳捆妖绳的一端,猛然收紧绳索,他死命拽住捆妖绳,并不断收拢,不管夕妖怎么大力挣扎,他也绝不松开。他一边拉住火墙,一边将捆妖绳在手上缠了两圈,他努力站稳脚步,不让对方拖着自己到处乱撞。 仿佛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捆妖绳在宁小虫手上勒出了血痕,他拼死撑着不放弃,牢牢的牵制住对方,随着捆妖绳越勒越紧,夕妖的反抗愈发强烈。 恍惚间,宁小虫耳边回荡起上仙的话语。 上仙当初将捆妖绳交给宁小虫,宁小虫曾问上仙,捆妖绳可以捆住什么妖。上仙笑着回答,捆妖绳既可以捆小妖,也可以捆大妖,捆妖绳的威力能够到达何种程度,与宁小虫的意志力和信念紧密相关。 一切取决于,宁小虫觉得自己捆住一只小妖足以,亦或紧紧勒住强敌决不放弃,直到对方服输为止。 “我,不会放弃。” 宁小虫睁开眼,望向捆妖绳的另一端,绳索牢牢绑在夕妖身上,哪怕夕妖仍在挣扎,可已无力挣脱捆妖绳的束缚。 累到筋疲力尽,夕妖倒在了地面懒得再动。宁小虫倚着火墙无力的坐在地面,从夕妖痛苦不难看出,谁是这次的赢家。 又过一会儿,穿过火墙走进来一个人,身影分外眼熟,宁小虫抬头望向对方,奈何怎么也看不清晰,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宁小虫不由扬起嘴角。他依旧闻不到味道,但是他能够感觉。 眼前的这个人是真正的易墨。 说不出原因,可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他朝对方扬起拽在手里的捆妖绳,静静地笑了。他很想说点什么,可惜力气耗尽,宁小虫眼前一黑,往一侧倒去。 黑暗中,一只手揽住了他, 宁小虫陷入了漫长痛苦的黑暗,他浑身疼得厉害,他大口呼吸依旧呼吸不过来,仿佛即将死掉了一番,他拼命的挣扎,可越挣扎越发觉自己动弹不得。 惊恐之际,他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亮了,阳光明媚,宁小虫盯着床顶呆了半刻,他仍在灵天观,不过这不是他之前居住的房间,也不是易墨的房间。一切宁静的不真实,当然真实的部分,同样令他苦恼。他浑身药味,还缠满了绷带,绷带渗出血迹,触目惊心。 宁小虫费力地抬起胳膊,只见自己的右手裹着绷带,捆妖绳勒伤了他的手。他飞速回忆曾经发生的事情,他拼死拼活要捉住夕妖,夕妖挣扎得太厉害,他和夕妖都伤痕累累。 吃力地挪了挪身体,宁小虫想要坐起身,意外听到一个声音:“别乱动。” 宁小虫循声望去,易墨坐在书桌前,他刚好写完信,正把信绑在信鸽脚上。 “易墨。”宁小虫忍不住高兴喊道。 易墨走到窗边放飞了鸽子,接着他转身来到床边,他伸手探了探宁小虫的温度,宁小虫的体温已经缓慢恢复了正常,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也已敷了药,宁小虫的身体承受不住夕妖大肆的伤害,完全康复需要一段时间。 宁小虫打量了一番完好无损的新房间,焦急地问道:“夕妖呢?” “霍仁看管它,放心,它肯定逃不掉。”易墨在床沿坐下,他审视了宁小虫的伤势,开始为宁小虫换药。 宁小虫愣了片刻,脸红了。 他满身是伤,光溜溜的躺在大床上,照此情形,极有可能是易墨替他清洗了血迹,想着自己的身体被对方看了那么久,宁小虫不由脸颊升温,颇感难为情,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换药,老实点。”易墨说道。 易墨的手落在宁小虫腰际时,宁小虫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他别过视线,寻找适合的话缓解尴尬:“我捉到了夕妖,是吗?” “是的,你捉住了夕妖。”易墨点头认可了宁小虫的问题,随后他低下头看着对方,“所以,你最好尽快好起来,要不然霍仁为你的庆功宴准备的白菜可能会全部坏掉。” 闻言宁小虫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为他庆功。宁小虫转念一想,既然霍仁都要为他庆贺,那么他向易墨讨要一点奖励应该不算过分吧,看在他遍体鳞伤的份上,当作安慰病患也好。 宁小虫琢磨小会儿,睁着乌亮的眼珠直直望着易墨,小声问道:“捉到夕妖有奖励吗?” 话音刚落,易墨轻叹了一口气,他思索片刻,最后点点头:“你想要什么?” 难得易墨愿意问这样的问题,宁小虫满足地扬起笑,他闭上双眼,撅着嘴。 易墨没奈何,低头凝视这只傻虫子,明明满是伤痕,却一副开心的表情讨要亲吻。少顷,他眉宇间的神情柔和了半分。 宁小虫内心焦急地等着,其实他心里非常没底,他不知道自己的要求算不算过分,他生怕易墨拒绝。对方的呼吸落在脸颊,易墨的声音随之飘来:“下不为例。” 易墨的吻落在宁小虫唇上。 宁小虫一阵莫名的高兴,他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笑了。紧接着,易墨的唇又贴了过来,暖暖的气息环绕身旁,宁小虫心情愉快,他对这样的亲吻比梦境里的热吻更梦寐以求。 虽然少了一份热切,也没有吞噬一切的欲望,但是非常温暖。 而且,他看见易墨的眼中映出了自己的模样,一只愣头愣脑,傻乎乎的胖青虫,满满的笑容。 他知道,易墨在看着他,眼底没有厌恶。 一丝暖意在心底散开。 宁小虫不知道易墨吻了他多久,但他清楚,这一刻,他是一只幸福的虫子。 第45章 疗伤期间,宁小虫一直美滋滋的反复回味自己得到了奖励,每回忆一次就傻笑一次,对此,易墨除了叹气找不到更适合的表达方式。 宁小虫伤势虽重,好在他恢复能力强,伤稍微减轻了些许,他又立马活蹦乱跳了,连霍仁都担心伤口会不会出问题的时候,宁小虫已经急不可耐的要去啃他庆功宴的白菜了。 庆功宴设在灵天观的饭堂,期间,最高兴的当属宁小虫,最不高兴的自然是夕妖。夕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论是妖力还是智力,自己怎么可能输给一只菜青虫,他宁可相信自己输给了易墨或者霍仁,都比败在宁小虫手中有面子。 枉他一世英名,可惜,世事难料。夕妖曾无数次安慰自己说,他仅是敌不过上仙炼制的丹药以及上仙赠予宁小虫的法宝而已,以此减轻失败带来的沉重受挫感。 夕妖败阵,不得不唤醒了昏迷的道士们,宁小虫则为他解开了捆妖绳让他能够松一口气。之后,夕妖与霍仁签订了契约,他会老实很长一段时间,至少霍仁活着的岁月里,他应该会伪装的比较听话。 热闹的庆功宴,易墨和霍仁喝了一会儿酒,宁小虫坐在易墨身边啃菜叶,直到撑得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才停下来,心满意足地坐着原地打盹。 易墨无意间别过视线望去,发现宁小虫已经睡着了,他淡然的收回视线,喝掉杯中的酒。 霍仁和易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说着说着,霍仁冷不丁问道:“易风的眼睛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以前那样。”易墨为自己斟满酒。 “冯远山在易宅居住数百年,易风的眼睛也不见好转。”霍仁扬起笑,笑里别有深意,“不过,易风确实比你更忍受得了那样的生活。” 易墨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他的忍耐终会到达极限,爆发的时间已经非常近了。” “你确定?”霍仁笑问。 易墨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偏头看了一眼坐着睡觉的宁小虫,他表情变化了些许,若有所思:“易宅尚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既然夕妖已捉到,我明天得回去了。” 或许是比较了解易墨的个性,霍仁没有多挽留,仅是倒了一杯酒碰了碰易墨的酒杯提前为对方饯行,霍仁的视线从易墨身上移去的宁小虫那儿,他笑了笑:“有时间,认真考虑一下自己以后的生活,毕竟岁月还很漫长。” 易墨挑眉,他清楚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但他认为那个时辰还没有真正到来。 庆功宴过去,离开灵天观的道别来得非常直接,颇具易墨风范。清晨,宁小虫仍在睡梦中,易墨就已拽着半睡半醒的宁小虫进了马车,宁小虫迷迷糊糊地望了望易墨:“这么早要去哪儿?” “回易宅。”易墨回答道。 宁小虫应了声,没再多说什么,他困得慌,一路上安静地缩在马车内睡觉。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到达易宅,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等他稍微清醒过来,他已经躺在易宅的大床,屋内的小瓶子们无声诉说着一个事实,宁小虫在自己房间,而不是易墨房间。 对于这样的变化,宁小虫感到有点失落,这个时候,他会觉得灵天观比易宅好,易墨会允许宁小虫住在自己房间,宁小虫也能挤在易墨身旁安心睡觉,并有易墨亲自为他换药,各种各样的上等待遇,心情畅快的美妙生活。然而,一踏入易宅,情况陡变,他必须住在自己的房间,换药也不再是易墨亲力亲为。 宁小虫忍不住啧啧感叹。 凡事有失有得,宁小虫心情恢复迅猛,不能留在易墨身边纵然可惜,但回到易宅也有回到易宅的好处,宁小虫又能奔向后山去爬那棵每天只结一个白色果实的树,并且易墨承诺,待宁小虫伤势痊愈,会教他一些新的东西。 为了分享自己的顽强不屈战夕妖的英勇事迹,宁小虫果断找到了白驴,他一边得意洋洋的啃白色果实,一边眉飞色舞地给白驴说发生在灵天观的点点滴滴,精彩的故事说到一半,宁小虫苦逼地发现白驴竟然睡着了,它从头到尾压根没在听宁小虫说话,宁小虫一脸血。 一个月后,宁小虫收到了一份信。 宁小虫不会写信,所以也从没收到过信,丫环把信交给他时,宁小虫倍感不可思议。信来自于月老庙,第一轮考核已经结束,名单将在三天后公布在月老庙的大墙上。 宁小虫捏着信举棋不定,他在屋内转来转去琢磨这件事,最后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于是跑问易墨,他收到信是不是意味着考试通过了,易墨仅回了一句这事得问月老。 易墨的回答直接的令宁小虫无言,宁小虫快快的收拾好自己的随行物品马不停蹄地出发赶往月老庙。 公布名单的当天,月老庙里里外外全挤满了脑袋,大家自四面八方涌来看考核的结果,焦急的宁小虫也挤在其中。 第一轮考核结束会公布两部分信息,首先,牵定了能够牵定姻缘的对象才会榜上有名,比如,牵定自己和皇亲国戚以达到富裕的目的,无法通过考核,另外,榜上有名的准月老们,名字先后根据牵定两人的情感深厚程度,关系亲密程度进行排列。 宁小虫伸长了脖子从上至下一个名字贴着一个名字慢慢看,生怕看漏自己的大名。找了一会儿,没找到自己,宁小虫有些着急了,眼看着几个欺负过他的大仙小仙均已在名单内,但宁小虫始终看不到自己。 找到几乎决心一头撞墙的前一刻,宁小虫欣慰的发现了自己的名字,他排在最后一个。回望排在他前面的多到数不清的名字,宁小虫抹汗,易风和冯远山的感情未免太过稀薄,刚刚迈过最低线,再低半分没准宁小虫没机会通过第一轮考试。 不过,宁小虫转念一想,好歹他得了一个第一名,哪怕是倒数的。 此后,月老公布了第二轮考试的内容,引得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二轮考核以二十年为限,牵定姻缘的两人情感程度分值最高的那名准月老,即正数第一位的准月老才有资格获得月老的饭碗,接过月老手中的红线,至于其他人将全部落败,月老的位子有且仅有一个。 宁小虫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二十年时间等于他需要留驻易宅二十年守着易风和冯远山,让他们乖乖的和睦恩爱,不准闹分离,而且宁小虫得想方设法促使他们的关系更近好几步,宁小虫获胜的机会才能上升丁点。 返回易宅,宁小虫立刻向易墨一五一十的说了这个重大消息,面对易风和冯远山情感程度不够这个难题,易墨显得比宁小虫冷静很多,他不仅需要考虑易风和冯远山,还需要考虑宁小虫的存在。 当然,相比其他事情,易宅有件事属于当务之急,易宅将有一件喜庆事,与易风有关。 易风的生辰将至,恰逢整百年,根据宅院历来的传统理应热热闹闹庆祝一番,关于送给易风的生辰贺礼,易墨思索着应当如何挑选。 宁小虫得知这件喜庆事的时间相对比较晚,所以他的反应也相对更为激烈,他听丫环们说起易风的生辰宴席之后,他接连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他十分着急,他不知道该送易风什么礼物才好。 按理说,他在易宅住了这么久,与易风也还算相处融洽,易宅管吃管住,从没找他收半两银子,待他非常客气。尽管他在易风和冯远山牵红线方面出了一根红线的力,可也不属于大恩情,自己白吃白喝不太好,每次想到这儿,宁小虫立刻就会奔去厨房砍柴烧火。 如今易风生辰到来,宁小虫完全不懂怎么挑选贺礼,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屈指可数的一锭元宝还是冯远山给他的。易宅不缺金银珠宝,宁小虫不打算送钱财,至于奇珍异宝,他估计他也没有。 生活方面,易风虽然吃菜叶,但易宅的菜园内各类蔬菜应有尽有,送菜叶,宁小虫有点拿不出手 宁小虫斟酌再三,既然是送礼,那么要送就得送易风喜欢的。 宁小虫下定决心调查易风的爱好。 根据虫式方式,调查的第一个步骤为跟踪,他整天偷偷摸摸跟着易风,记录易风从早到晚的生活点滴,进而筛选有用内容判断易风的喜好。类似的事情,宁小虫牵红线之前也折腾过,这一次稍有不同,因为宁小虫下定决心非得把易风调查透彻,扒出易风的最爱,确定自己赠送的生辰礼物。 这个想法实行颇具难度。 因为宁小虫发现易风和冯远山的相处时间非常多,多到从天亮到天黑都在一起,有时甚至于冯远山会在易风的房间内过夜。 除了调查易风,宁小虫每天最自觉的一件事莫过于到了吃饭时间准时前往易墨房间,易墨从不要求他说些什么,可宁小虫总会如实的告诉对方自己今天做的琐事,说的最多的是易风和冯远山时时刻刻在一起,使得他无法了解易风的喜好。 闻言,易墨愈发淡然:“不时常在一起,怎么有资格叫做贴身护卫,随时随地保护易风是冯远山的职责。” 宁小虫不赞成,列举了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进行反驳,:“可是他俩在床上不穿衣服,冯远山还压在易风身上。” 易墨:“……” 也许,他需要多留意,他教宁小虫的法术是不是被这只菜青虫每天运用在看一些不该看的内容方面。 易墨静静说道:“他们关系好对你的月老考试更有帮助。” “呃……可是……他们不交尾……”宁小虫一本正经的苦恼。 易墨不幸被饭梗到了,多少年难得的经历,他挑眉,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 “因为冯远山想要易风,但易风说了不行。”宁小虫正色。 易墨收起自己的全部情绪,当作宁小虫并不存在,他平静地低下头继续夹菜吃饭,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过。易墨深信不疑,有宁小虫偷窥,所谓的交尾永远不可能发生。 易风生辰之前,易墨送了一份小礼,他把宁小虫的住处从易风的房间旁边,移到了白驴的草棚附近。宁小虫换房间,易风表现得非常欣慰,白驴则相当的不满,它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不安宁的邻居。 第46章 苦恼生辰贺礼的不仅仅是宁小虫,冯远山为此也认真思索了好长时间,他守在易风身边几百年,好不容易如今关系亲昵了一步,冯远山琢磨着自己应当挑选一份怎样的礼物送给易风最为适合。 他清楚易风生活所需一件不缺,唯一的遗憾是眼睛,但没有易风的许可,冯远山纵是早已准备妥当,也无可奈何,他不忍心勉强易风接受这一切。 越考虑越无从下手,冯远山想了很久,最终脑中一片空白,一个合理的礼物也想不出来了。下棋之际,冯远山心不在焉,走神了,好半天,他听到易风轻笑:“想什么事情想得如此入迷?” 冯远山略显尴尬,一时间找不到适合的回答,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宁小虫换了房间,四周清静下来,公子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了。” “我夜里睡得安稳不安稳,你不是和我一样清楚吗?”易风笑道。 体会到易风话语里别的意思,冯远山微微愣了愣,自从易风允许他晚上留宿之后,两人一起过夜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但冯远山始终处于被动等待命令的状态。 他们的相处仅限于易风当天的决定,晚饭过后,易风若是心情还不错,没有让冯远山走,冯远山立刻明白,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他能够留下。反之,如果易风说累了,要休息一会儿,让冯远山先退下,冯远山清楚这是一道驱逐令。 而今晚,易风吃过晚饭让冯远山陪他下盲棋,夜已深了,易风并未没有提及冯远山是否需要离开,冯远山将这理解为他又获得了一次亲吻易风的机会。 一局棋结束,易风略感疲惫,准备更衣休息了。 快速收拾好一切,冯远山心情忐忑地吹灭了蜡烛,尽管光亮对易风来说并无多少差别,可是对冯远山而言,每次清清楚楚看到浑身不着一物的易风躺在自己身下,无论是易风红脸的神态,还是略微压抑的喘息,都足够让冯远山发疯,他会丧失理智,无法克制自己破坏一切的冲动。 借着月色,冯远山扶着易风走到床边,放下了床帷。下一刻,冯远山分外激动又稍稍紧张地抱住了易风,他贴近易风,亲吻易风的唇,易风的唇有一种说不出的触感,那种触感令冯远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心跳加速,情绪变得亢奋,他一边亲吻易风的嘴唇,一边抚摸对方的身体。 这种触碰与以往九百年的触碰均不相同,之前,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他身处易风跟前,他都必须强制压抑自己的欲望,让自己成为一个冷静的护卫保护主人的安全。但这一刻情况不同往昔,易风给了他主掌更多事情的许可,除了易风明确说不可以的举动,其实的任由冯远山自行决定。 两人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冯远山的力气很大却又透出无限柔情,他压在易风身上,转眼揉乱了对方的锦袍,尽管隔着衣物,但冯远山的呼吸早已炙热起来。 冯远山的吻带着几百年的情愫,强烈又深情,他的吻让易风的呼吸改变了平稳的速度,心跳也乱了节拍,感受到易风的体温上升,冯远山莫名的安心,易风对他的抚摸有感觉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害怕,怕仅是自己傻乎乎的依恋着对方,只有他在沉沦。 亲吻加深,冯远山加大臂力牢牢地抱紧易风,仿佛易风随时会消失一样,他要抓牢易风一辈子也不松开手。 昏暗中,衣衫褪尽,冯远山的手掌细细地抚过易风的全身,感受对方对他的渴望,两个身体毫无阻隔的紧贴在一起,冯远山深陷这样的亲昵。 他喜欢感受易风欲望涌起来之后的脸红心跳,他喜欢听着易风微红着脸的喘息,他喜欢在易风身体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即使有一天他会被其他人取代,但至少眼前的易风只属于他,没人能够抢走这一份亲密。 冯远山伸手拉住易风的手,十指交错,他的吻密密的落在对方的颈侧和肩头,他埋头在易风颈项,闻着对方的味道,沉静在只属于他和易风的世界。 之后,他的吻徐徐上移,他亲吻易风光芒黯淡的眸子,一下又一下,他期待对方明白自己的情感和想法。他挤入易风腿间,他想要易风,急切的想要得到对方,如此的迫不及待,可惜幸运没能降临,与其它的夜晚一样,易风不允许。 “不行。”易风别过头,压低声音淡淡说道。 冯远山不愿放弃,他抬高易风的腰,摩挲着易风腿内侧的皮肤。陷入欲望的易风,皮肤微微泛红,呼吸急促,易风的双腿稍稍夹住冯远山的腰,不愿对方的抚摸停下来,可也不许冯远山进入自己的身体。 冯远山想不明白,他不懂易风每一次拒绝他原因,既然准许他亲吻拥抱,为什么不答应与他关系更进一步。吻了易风好一会儿,冯远山希望得到易风的答案:“为什么不行?宁小虫已经搬远了,他没在这儿偷看。” “问题不在宁小虫。”易风伸出双臂怀抱住冯远山,手指细细地勾勒对方的身体轮廓。 冯远山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和诚意:“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只与你相守到老。” 闻言,易风摇了摇头。 这不是易风在等待的话,冯远山迟疑片刻,问道:“公子,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我的事情?” 易风又摇了摇头,这依旧不是问题的答案。 困惑加深,冯远山搂着易风,好久才轻声说:“公子,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很多不足,若有什么你不满意,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全部都改掉,改到你满意为止。” 易风的回答仍是摇头。 冯远山不懂了,他是真的不懂了,应该说几百年来他一直不懂易风,哪怕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易风左右,可他从来不曾看透易风的心事,哪怕他的双眼看得见。 易风的心与易风的眼睛一样,一直关闭在黑暗中,冯远山深知自己贪心,他想要易风,身心都想完完全全得到。他们为何不能继续走到下一步,冯远山给过自己一个回答,那是一个他不愿面对的答案。 “你在想什么?”易风问。 话音刚落,冯远山笑了,易风总是在问他在想什么,即使早已清楚冯远山在想什么,可是仍会等待他自己说出口。 有时,冯远山认为自己应当面对现实,躲避解决不了问题,他不愿与易风的关系走到进退两难。他缓了一口气,直直的看着易风,哪怕易风看不见他的表情,冯远山没奈何地扬起嘴角:“我在想,我爱你,但是你不爱我。公子,我猜的对吗?” 这一次,易风不再摇头,可也没有点头,久久的,他说道:“我不知道。” 这是易风无法解答的困惑,他问过自己无数次,冯远山究竟有什么不好。他想来想去想了很久,发现冯远山对他没有丝毫不好,这名贴身护卫忠心又专情,死心搭地的守在他身旁,默默忍受和承担一切,毫无怨尤,随时随地甘愿为他送命。 就连与冯远山亲昵,易风也不曾感到不妥,他对冯远山有欲望,可就是说不出来到底少了一点什么。 或许真的如对方所说,冯远山爱他,而他不爱冯远山。 他适应了这个人陪在自己身边的生活,习惯了这个人为他打点大凡小事,一旦冯远山不在立刻感到不自在,除此以外,另外的感情是什么,易风还没找到自己认可的答案。 易风轻轻地推开了冯远山:“今晚你回屋睡。” “是。”冯远山对易风的这个命令并不意外,他知道他问了不该问的话,这是应得的惩罚。 冯远山为易风重新穿好里衫,又盖好锦被,他默默的下床穿上衣服,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易风的房间。此后,冯远山确实按照易风的要求回屋了,但他没有睡,他睡不着,于是抱了几坛酒一个人喝闷酒。 夜里失眠的人,还有宁小虫。他有一个烦恼怎么也想不透彻,易风和冯远山的关系进展到在床上扒光光了,他竟然仍排在月老榜单的最后一位,一动不动。 宁小虫找白驴倾诉苦恼,偏偏白驴不听他唠叨,一蹄子把他拽出草棚。宁小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做了一个决定,去易风房间打探情况。 到了易风那儿,宁小虫悲摧的发觉冯远山没在易风房间过夜。为此,宁小虫不免叹气,这两人太不自觉,他一转身,居然就分开睡觉,距离远了,感情自然生疏了。 宁小毫不迟疑立即去找冯远山,他得和对方好好聊一聊一生应当完成的各种理想。令他惊愕的是,冯远山居然房内独自喝酒,地面好几个空酒坛彰显已有的辉煌战果,冯远山趴在桌上半醉不醉,继续往肚子里灌酒。 宁小虫刚靠近,冯远山抬眼瞪着他:“你来这儿做什么?” 抹了一把冷汗,宁小虫左右为难,思考他是趁机溜了好,还是留下比较适合,他担心冯远山喝醉了揍他。还没来得及溜,冯远山眨眼移到宁小虫跟前,一把拽住他拉回桌边,冯远山拎起一坛酒往桌上一放:“既然来了,陪我喝酒。” 眼见着逃脱无望,宁小虫默选了合作。瞅着冯远山喝得快要醉趴下了,宁小虫又灌了对方喝不少酒,直到冯远山说话口齿不清,宁小虫才放心大胆地询问冯远山为何喝闷酒,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非得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借酒消愁。 冯远山闷了好一会儿,他自说自话的嘲笑了自己一番,零零散散说了许多与易风有关的过往,说他们的相遇,说他们的相识,说成为贴身护卫的喜悦,说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深深爱意。 原本他以为,易风没有拒绝他的告白是一个良好的开端,预示着他们的关系将从此得到改善,哪知仅仅是身体的亲昵近了半步罢了,他们的心没能靠近分毫,这段感情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投入,易风不爱他。 听到这儿,宁小虫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排在最后一位难道是指这个情况,冯远山对易风付出了全部的感情,可是易风对冯远山的情感如何完全属于未知状态。 宁小虫摸了摸下巴,又偏着脑袋打量了好久,他认为冯远山优点多多,比他长得更高大帅气,更具备强大的灵力,能够召唤刑天的幻象,对主人更是忠心耿耿。 为何易风不动心? 这是个难题。 宁小虫同情地拍了拍冯远山的肩膀,鼓励对方:“不要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闻言,冯远山笑着摆了摆头,继续喝酒。 酒醒之后,一切如常,冯远山仍是易风的贴身护卫,只是再也没在易风屋内过夜了。 易风生辰将至,整个易宅张灯结彩,难得的喜庆。 易风生辰的前一天傍晚,夕阳中的易宅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访客,陌生访客的出现对冯远山的影响深远,作为一个自幼流离失所的孤儿,冯远山突然拥有了家人,这些自称是他兄弟姐妹的人,请求他回家一躺,父亲病危,临终前想见他最后一面。 冯远山疑惑的目光移向易墨,易墨点点头,示意访客的身份值得相信,可正是如此,冯远山更不明白了,既然他有家人,而这些人也清楚他在易宅,为何长久以来不曾来找他。 “哥,求你和我们回家吧,父亲他想见你。”拉住冯远山苦苦恳求的是他的小妹。 冯远山不知道如何做决定,素未谋面的父亲与朝夕相处的主子。第二天是易风的生辰,自从他来到易宅,每一年易风的生辰,他均与易风一起度过,九百年来,没有一年忘记,这个时间深深的刻在他的心上。 易风的所有事情,他铭记于心。 “公子。”冯远山站在易风跟前,只要易风让他留,他绝不走,几百年来,易宅是他的家,易宅的人是他的家人。 “生辰年年都有,怎能与家人相比。”易风说道。 冯远山静了静:“我会很快回来。” 冯远山被兄弟姐妹们拽着离开了,走的很突然,毫无准备,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走出易宅,并且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 他再没有回来,音讯全无。 对此,宁小虫哭了,月老庙外的大墙,他的名字变淡了,当他的名字彻底消失不见,他的考试就提前结束了。 第47章 易墨在房间里看书,宁小虫一直守在旁边等着,他守了一个时辰,终于忍不住扯了扯易墨的衣角,打断了对方看书的兴致。冯远山离开易宅已有三个月,不仅没有赶回来庆贺易风的生辰,而且也不曾捎回丁点消息。 没有冯远山存在的生辰,对易风而言,是一个与以往九百年不同的生辰,易风的身边少了一个人,少了一句祝贺。 非常重视易风的冯远山没理由好端端的不回来,月老名单的名字在变淡,说明冯远山对易风的感情在减弱,宁小虫深感这不是好预兆,他非常担心冯远山出事了。 起初,宁小虫曾问过易墨,不过易墨对这件事的态度比较平淡,来接走冯远山的亲人是冯远山货真价实的血亲,绝无丝毫虚假,至于冯远山为何一走不回,易墨稍微考虑过其中原由,但是并不特别在意。 说到底,冯远山属于易老爷为易风挑选的贴身护卫,平时的大小琐事仅听从易风的命令,易墨不愿插手太多事,管多了反倒不适合。相比之下,理应在意冯远山去留的应当是长久备受冯远山悉心照顾的易风才对。 易风都不急,易墨认为自己没必要着急。 可宁小虫考虑的不一样,好说歹说冯远山也算易宅的成员,易墨毕竟是一家之主,统管家里所有事,派人去冯家打探一下情况并无不妥。 宁小虫轻轻拽住易墨的衣角,再一次询问:“当真不去找冯远山吗?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易墨心情平静,他不快不慢翻过一页书,淡淡说道:“这事你得问易风,冯远山的相关事宜向来由他决定,他的贴身护卫,我不适合介入太多。” “家里的事不是全听你的吗?”宁小虫挪近了些许,“易风的眼睛看不见,身边若是少了一个值得信任的护卫照顾他,恐怕他会过得非常不习惯。” “他自己甘愿看不见,我不可能替他做决定,况且,是否找冯远山回来,我没必要勉强他的选择。”易墨依旧不为所动。 尽管又一次没能说服易墨,不过宁小虫倒是意外得知一些从未听说过的情况,他对易墨的话颇有些意外。易风自己甘愿看不见,言下之意是易风双目失眠是易风自己的选择。 既然易风能选择看不见,那是不是也存在能够看见的方法? 宁小虫好奇的目光直落易墨身上,易墨轻松的看透了宁小虫的想法,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收回视线低头看书。 吃过午饭,宁小虫回屋简单收拾了出门所需物品,他向易墨打听过冯家宅院的位置,他计划偷偷地溜出易宅,到冯远山家里一探究竟。他想弄明白,冯远山到底出了何种状况以至于迟迟不归。 宁小虫正要出门,见到一群丫环有说有笑的路过他的窗外,她们端着木盘,盘中放置了许多精美的衣物以及大量的金银珠宝,不知道前往何处。 宁小虫尝试压制自己的好奇心,可惜压制失败,他隐去了身影,收起自身的气息,轻手轻脚跟过去。丫环们全数来到总管的屋外,待总管清点结束衣物和财物的数量之后,一行人出发走向了目的地。 丫环们跟随总管来到伺候易墨过夜的漂亮青年们的住所,为他们每人分发了衣物和珠宝,门外已备好马车送他们离去。 面对易墨做出的决定,青年们自然十分不乐意,大吵大闹与总管争执了好一阵子,宁小虫从气愤的语句中整理出重要的内容,他们的大概意思是易墨没理由不需要他们,他们决不答应离开,他们对易墨付出不能一无所获。 对此,总管似乎早有准备,他一一列举了青年们在易宅获得的各种特殊待遇,衣食住行应有尽有,但凡能给他们的东西,易宅几乎全给了,如今赠予他们财宝足够他们一世生活无忧。总管善意劝道,莫要不知满足,太过贪心,再争吵不休,所有金银全部收回,直接请出易宅去。 青年们不肯罢休,嚷着要见易墨,总管没给他们打扰易墨的机会,连人带财物塞进马车送走。 马车内的哭闹声渐渐远了,宁小虫忽感自己后背冒出了冷汗,他莫名紧张,因为送走漂亮青年们之后,宁小虫发觉总管去了他的房间。 宁小虫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丫环所带的物品不多,木盘内仅有一套新锦袍。总管站在宁小虫房门外,丫环上前敲了敲门,屋内无人应答,之后丫环又喊了几声,房里依旧没有动静。丫环回禀总管,宁小虫不在房间,衣服应当如何处理。 总管思索片刻,命丫环先把衣服放在桌面,等宁小虫回来就能更换了。 宁小虫不敢大口呼吸,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他尽可能小心的避开总管的注意,待到丫环和总管走远了,宁小虫这才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新衣服,新衣服非常好看,颜色是宁小虫中意的菜尖嫩绿,然而,即使衣服色泽漂亮也不能填补宁小虫的失落。他倍感郁闷,差别未免太大了,其他人不仅有好多套衣服,更有沉甸甸的奇珍异宝可供生活。 只给一套衣服就想打发他,宁小虫不沮丧都不行,尽管他尚未伺候易墨过夜,可是这种待遇的档次差得太明显。 不待这么以长相区分待遇的。 他不在乎金银珠宝,但是至少别人有的也该为他准备一份。 宁小虫郁闷地瞄了眼孤零零的一套衣服,反正他准备去冯远山那里打探情况,既然易墨决心赶他走,他索性暂时不回来,在冯家多住两天,向冯远山抱怨这个没良心的易宅当家。 等他能够接受自己被易墨赶走的悲摧命运,他再回来打包自己的小药瓶。 宁小虫闷了一会儿,他犯愁地打量即将见底的药粉瓶子,无论云诺乐意不乐意,他都必须去试一试,询问治疗易墨右手手伤的有效方法,易墨的伤情经不住进一步的恶化。宁小虫铁了心,拼命找云诺谈条件。 出门前,宁小虫去看了看易风。 未免被人发现,宁小虫始终隐身小心翼翼的收起气息。宁小虫找到易风时,易风正独自一人在庭院休息,天气不太好,天分外阴沉,风有些冷,易风坐在石桌边,指尖抚过石桌表面,陪他下盲棋的人走了,失去了称心的对手,易风也没了下棋的兴致。 自从冯远山走后,易风每天总会在庭院内坐一会儿,差不多为一局棋的时间,那之后,易风不会立刻回屋,而是前去冯远山的房间,不过易风不曾进屋,仅是在门外站了小会儿,随即又离开。 冯远山的房间里一切均保持原样,从冯远山走出易宅那天起一直不曾改变,易风下令家丁丫环不可进屋,所有人遵从他的命令,没有踏出冯远山房门半步。 与往常一样,易风在冯远山门外稍稍停留片刻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屋内的夜昙依旧盛开着,令夜昙长久花开不败的原因是易风注入的妖力,他的力量为花朵补充了养分,使得花朵仿若仍在枝头迎着月光绽放。易风自顾自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水,笑道:“跟了我这么久,不打算过来说说话吗?” 宁小虫一惊,他飞快的环顾四周,方圆内再无其它人了,除了他,易风不可能在和别人说话,宁小虫定定神,硬着头皮走上前,坐在易风对面。 “有事找我?”易风笑问。 宁小虫琢磨适合的话语:“我想去冯家一趟,若是见到冯远山,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告诉他?” 闻言,易风表情微微一变,尽管变化微乎其微,却难掩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寂寥:“那里是他的家,那儿有他的家人,我不愿勉强他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选择。” “可他的选择是平白无故的消失,即使他需要时间陪伴家人,也没理由一点儿消息不捎回来,好歹应当报一句平安,免得大家担心。”宁小虫忍不住加大了声音,“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担心冯远山出事了吗?” 宁小虫说完,易风安静很长一段时间,他侧过身拿起桌面盛开的夜昙,又一次为花朵注入力量,确保夜昙一时半会不会枯萎,他将夜昙交到宁小虫手中:“如果见到他,把这朵花交给他。” 宁小虫收下夜昙,出门了。 按照易墨提供的地址,宁小虫一路颠簸熬到了冯家的宅院,冯家在当地算是一个大户人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 当下,宅院内贴满了大红喜字,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颇为喜庆。宁小虫向街坊邻居听到这一切所为何事,得到答案,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冯家近来的大喜事,失而复得的儿子冯远山要成亲了。 宁小虫懵了老半天,等他回过神,他惊慌失措地往宅院里面窜,他向家丁们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他想与冯远山见一面。易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冯远山爱易风爱到一生一世都不肯分开,这样的冯远山怎么可能短短三个月转身迎娶其他人。 宁小虫感到不可思议。 前来迎接宁小虫的是冯远山的哥哥,他笑容面貌,彬彬有礼,道是准新郎倌事情多,一时半会忙不过来,招待不周,让宁小虫别介意。他备了一大桌酒菜,招呼宁小虫先吃饭,晚些时候,冯远山就过来与宁小虫见面。 正好宁小虫肚子饿了,对方盛情款待,他没多少顾忌,兴高采烈的开始吃东西,下一刻,宁小虫倒地晕晕乎乎睡着了。 醒来时,宁小虫已不在房间,他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头痛的厉害,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为了防止他逃跑,对方还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宁小虫所有的随身家当均遭遇毒手,一件不留,全被拿走了,其中包括易风交给他的夜昙花。 药效渐渐散去,宁小虫意识到自己深陷困境,他喊了好久,喊到嗓子都痛了,奈何空空荡荡的地牢毫无回音,宁小虫无言,他没见到冯远山却先被人关了起来。 他一个人在地牢里面没人搭理,直到第四天才见有人进来,来的并非送饭的丫环,而是筱幽。 危难关头见到熟人,宁小虫顿感亲切,他眼泪汪汪,连呼救命。 筱幽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她让宁小虫别吵,免得引人注意。宁小虫老实地点点头不吭声了,他的目光飘向筱幽身后,可那里只有一堵墙,没有易墨。 筱幽取出一粒解毒的药丸给宁小虫服下,她破坏掉束缚宁小虫的咒文,叹道:“别看了,公子不在这儿。” 宁小虫失望的哦了一声。 面对宁小虫不了解实情不甘心的表情,筱幽哭笑不得,她此前与云诺打斗,不慎受伤,又损坏了长弓,修养一段时间,如今总算余毒清除,身体好转,她手边没有得心应手的武器总归不方便,于是出来修补兵器。 路过附近,她顺便潜入冯家打听情况,无意间得知他们抓到了一只易宅来的小妖怪,她寻找半天,一点儿也不意外的发现宁小虫被关在地牢。 吃了药丸,宁小虫稍微恢复了力气,他难为情地挠挠头,吃一顿饭险些丢了命,冯家宅院太凶险,易宅的白菜都能安心啃,这儿的饭菜却是有毒的。 宁小虫恢复力气的同时,筱幽悄无声息的将宁小虫的家当偷了回来,宁小虫清点了物品的数量,一脸苦闷,易风给他的夜昙花不知去向。 他心急的要出去寻找丢失的夜昙,筱幽拦住他示意不可以,他们目前身处别人的地盘,势单力薄,不宜正面起冲突,免得到时候逃不掉,惹出更多的麻烦。 于是,宁小虫只能闷闷地被筱幽带出了冯家的宅院。 出了冯家,筱幽立刻写了一封短信给易墨,捎回冯远山即将成亲以及宁小虫被囚在地牢已救出的消息,随后,筱幽去修补兵器,约了时间和地点与宁小虫碰面,她再三交代,在此期间宁小虫不可以轻易再踏入冯家。 筱幽反复叮嘱宁小虫留意安全,宁小虫也不愿再给对方增添负担,在筱幽修补长弓返回之前,宁小虫去了百秀坊找云诺,不管使用何种办法,他必须求的解药。 第48章 宁小虫硬着头皮,鼓足勇气来到百秀坊门外,请求见云诺一面。奈何百秀坊的女妖们一见到他就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非常不欢迎他出现在百秀坊附近,更别提允许他进去了。 在门外徘徊许久,宁小虫苦恼不已,他始终找不到方法靠近百秀坊半步,女妖们凶神恶煞,仿佛要生吞了宁小虫一般。宁小虫不敢打扰外面布庄的生意,只好安静的等着。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恰好遇到小毒虫灵然外出归来,他赶紧拉住灵然,恳求灵然带他去见云诺。 熬不过宁小虫可怜兮兮的表情,灵然叹气,看在他俩同为虫族的份上,她勉强答应再帮宁小虫一次。愿意帮忙并不意味着灵然不生气,无论宁小虫出于何种原因,灵然生气宁小虫不够义气,云诺在易宅受伤时,宁小虫没有出手相救。 宁小虫倍感无辜,当时灵然不在易宅自然不会了解情况,云诺步步紧逼,他躲云诺的攻击都来不及,出手救云诺从何谈起。云诺要杀掉他,甚至于杀掉易墨,虽然云诺受伤了,但易墨和筱幽也不好过,筱幽重伤,易墨的眼睛遭受影响,险些失明,可谓两败俱伤。 灵然郁闷小会儿,久久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一会儿你惹云姐姐生气了,她要杀掉你,我可没办法保住你的性命,你自求多福。” “只要能见到她就好。”宁小虫连连点头。 之后,灵然从宁小虫手中取回了自己交给对方的珠花,默默收好。宁小虫救她一次,她也算帮助了宁小虫三次,足够仗义,至于云诺是否乐意出手相助,灵然管不了,也没办法管那么多。 最重要的是,灵然始终找不到一个云诺应该帮宁小虫的理由。 灵然带领宁小虫走进了百秀坊,一路引来众多敌意,女妖们对宁小虫面露狰狞,恨不得掐死宁小虫。她们没有对付宁小虫绝非看在灵然的面子,而是看在云诺素来重视灵然这个小丫头,才放了宁小虫一马。 两人一路顺畅的行至云诺屋外。 灵然稳了稳情绪,她敲了敲门,轻声唤道:“云姐姐,我带来一个人,他想见你一面。” “我早就说过,易宅的人不救。”屋内传出冰冷的声音。 灵然无奈地看了一眼宁小虫,微微摇了摇头,云诺明确的拒绝意味着求助无望,赶在云诺决心除掉宁小虫之前,灵然示意宁小虫快走。 然而,宁小虫这次铁了心求解药,不管云诺是否愿意,他都必须再试一试,没弄明白对方拒绝的原因,宁小虫不会罢休。宁小虫稍稍站直了身体,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大声问道:“为什么不救易宅的人?” 宁小虫不但不走,反而直接询问云诺问题,灵然忍不住频频皱眉,她不明白,这只虫子是不是当真不要命了,她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她带宁小虫进来,宁小虫会没命出去。她再一次挥挥手,催促宁小虫赶紧离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宁小虫摆头,不肯离开。 “易宅的人忘恩负义,没资格得到百秀坊的救治。”云诺讽刺的笑声飘来,猛然一阵狂风,房门骤然打开,屋内窜出夺目的亮光,刺得宁小虫睁不开眼,他抬手挡了挡脸,却坚持留在原地,不肯没有往后退半步。 见形势不妙,灵然扯了扯宁小虫的衣服,低声喊道:“快走。” 宁小虫纹丝不动,他分外固执,他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他扬起声音,正对屋内:“纵是易墨打伤了你,可分明是你闯入易宅,破坏易家墓地在先,于情于理,易墨守护先祖的坟墓免遭外人肆意践踏,他没有错。你重伤筱幽,又帮助其他坏人前往易家祖屋,尽管宅院没有受到多少损坏,可许多人受伤了,难道他们忘恩负义了,他们威胁到你了,你有什么理由置他们于死地?任意跑到别人家中破坏一通,自己伤害别人时就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灵然无言,她不懂宁小虫此行是来寻求解药,还是来数落云诺的不是,如此振振有词,感情这只青虫确实活腻了,竟然敢对着云诺理直气壮的大声指责。 这架势,得到解药的可能是越来越渺茫了。 虽然也曾好奇云诺与易宅的恩仇,但灵然从来不开口过问。云诺一直对她非常好,仿佛在照顾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灵然舍不得触碰云诺不愿提及的伤痛。 白光陡然一暗,风停了,房门再度关闭。 灵然瞅瞅身旁,大事不好,宁小虫不见了,灵然迟疑片刻,担忧的上前敲敲门:“云姐姐,这只虫子他……” 他说话从不用脑袋思考,但他本性不坏,说话没恶意。 “你先下去吧,我若要杀他,轻而易举。”云诺静静说道。 灵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云诺当真要杀宁小虫,不管她是否阻拦都保不住宁小虫。她走出几步,不禁回望了一眼云诺的房间,她犯愁,也不知宁小虫有没有能耐活着走出来。 宁小虫进了屋后,只觉刺眼的光芒淡了,待看清周围,他发觉云诺坐在竹椅上,虽身处屋内,可云诺依旧戴着面纱,宁小虫对面纱后面的容颜不感兴趣,他只对解药感兴趣。 “我这次来是为了求解药,”宁小虫直接表达了自己此行的来意,“我想治好易墨右手的手伤。” 宁小虫不善言辞,即使转弯抹角一通最后依然要说这席话,不如早早说明,免得对方不了解他重视的关键物品。 “我无权伤害易宅其余人,那你又凭什么让我平白无故的帮你?”云诺问。 宁小虫挠挠头,这的确是个难题,他定定神:“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和你交换。” 云诺大笑,笑宁小虫的自不量力:“我所需要的,你一件给不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给不了?”宁小虫态度坚决。 宁小虫的话令云诺笑得停不下来,她很久没见过这么倔强又坚持的小妖怪,如此微弱却如此努力,决不轻言放弃:“一只青虫而已,口气倒是不小。太难的条件我也懒得说,免得你认为我欺负小妖,易宅后山有一只凶兽,你若能将它抓来交给我,我就替你配制解药,如何?” “就这样?”宁小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诺给了肯定的答复,仿佛认定宁小虫根本办不到,她徐徐补充道:“你自己抓到才算,如果找了别人替代你去捉凶兽,那么,你所要的解药我也会用其它毒药替代。” 宁小虫思索再三,他常去后山摘白色果子,但是为了避开凶兽,他仅在白天跑去后山,以免遇到危险。既然云诺开出了这一个条件,宁小虫没理由不答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势在必得的神情:“我一定会亲手抓住凶兽带到你跟前,但是万一到时候你翻脸不认人,或者给我其它毒药,又当如何?” “我言出必行。”云诺说。 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争执,在宁小虫的坚持之下,云诺答应与宁小虫签定一个小小的契约,宁小虫带回凶兽之后,云诺调制解易墨手伤的解药。 签了契约,宁小虫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许,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知道易墨中了何种妖毒?” 云诺笑了,笑宁小虫未免太小看她的能耐,她不急不慢地回答:“易墨中的不仅仅是妖毒,既有妖毒,又有斩情的反噬。” “反噬?”宁小虫惊愕。 “寻常的药物仅能清去妖毒,若不能同时根除斩情的反噬,易墨的右手无法治愈。我见过他的手伤,深知斩情反噬的程度。原本他不用受这么多苦,当年姑姑有意为他们两兄弟疗伤,可惜,易宅的男人薄情寡义,姑姑含怨而终……” 宁小虫猛然回忆起自己曾在易宅墓地听到过云诺与司马暮的对话,云诺坦言摧毁易宅是为了替姑姑出一口恶气。宁小虫不敢问,因为他顿感房内的气息随着云诺的心情顷刻变化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杀机。 云诺淡然送客:“要么带着凶兽来见我,要么永远消失,别让我再见到你。” 又是一阵疾风,房门开了又关上,宁小虫被直接丢了出来,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自从他修行以来,但凡他遇到的大妖小妖,大仙小仙,他均惹不起。 虫生道路漫漫,他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灵然守在不远处没有离开,见宁小虫出来,她赶紧招呼宁小虫跟着她走,她善意劝宁小虫好自为之,有事没事别再来百秀坊。她心知求解药不容易,于是安慰了宁小虫几句,如若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别太难过,凡事有点余地,留着一条小命总有一天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一点,宁小虫比较认同,不过他必须尽快解决凶兽的问题,解药早一天得到,易墨的伤情就能早一天减轻。 出了百秀坊,宁小虫赶往了与筱幽约定的碰面地点,他没等多久,筱幽就回来了。仅是人回来了,武器没有回来。长弓毁坏严重,需要一段时间方能取回,目前筱幽仅能暂时使用不顺手的其它武器。 碰面后,筱幽没多说什么,她直接寻找了一家上等的客栈,要了三间客房,多出来的那一间最好的客房给谁住,宁小虫相当困惑。 入夜不久,宁小虫听得隔壁无人居住的客房颇有几分热闹,他揉了揉睡眼,披着外衣起来一看,竟是易墨来了。 宁小虫呆了小会儿,理解地摸了摸下巴,难怪筱幽留下了一间上好的厢房。 易墨前脚踏入客栈,店小二后脚就端着饭菜送到易墨房间,闻到菜香,宁小虫的睡意瞬间少了一大半,他徘徊到易墨房门外,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片刻,他听得易墨的声音:“进来。” 宁小虫乐呵呵地进屋,屋内不见其他人,他也不再客气,他自动自觉地蹭到桌边正要拿筷子,一套绿色锦袍飞过来挂在他身上,挡住了脸。 取下遮挡了自己视线的衣服,宁小虫盯着貌似有几分眼熟的锦袍看了会儿,恍然大悟居然是几天前总管送到他房间里的那一套袍子。 宁小虫顿时纠结了,难不成易墨的意思是要他现在卷起衣服立刻走人,没有金银珠宝贴补生活就算了,没有马车接送他也认了,眼前满足美酒佳肴,敢不敢等他吃饱肚子再赶他走。 易墨没让宁小虫走,而是简简单单一句:“换衣服。” 宁小虫没多问,他飞快脱掉自己的粗布外衣,抓起锦袍就要往身上裹,然而易墨仍旧不满意。 “全脱了再换。”易墨说。 宁小虫低头打量自己的粗布小裤衩,上面两个补丁,他心底嘀咕,小裤衩洗得干干净净,也补了破洞,为什么不许他穿。 正对着易墨把自己脱光光,宁小虫有点怪不好意思,他稍稍侧过身,翻开易墨给他的衣服,里面还有一件布料细腻的里衫,宁小虫找了半天,急了。 少了一条裤子。 宁小虫迷茫地回望了一眼易墨,易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内心挣扎了小会儿,宁小虫首先穿上轻薄的里衫,再背对易墨脱下自己的粗布小裤衩,折叠整齐。紧接着,他穿上新锦袍,系稳腰带。锦袍是宁小虫心爱的颜色,宁小虫十分喜欢,可他始终对易宅的衣服适应不良,每次给了衣服不给裤子,难道易宅上下都不穿裤子来着。 腿间凉飕飕的没有安全感。 原以为换好衣服就能给饭吃,哪知只能站在旁边为易墨斟酒,宁小虫委屈,再不吃,菜就凉了。 宁小虫端着酒壶苦瓜脸,易墨命令一声,他动一下,最终易墨无奈地放下酒杯:“总管没告诉你你该做什么吗?” 面对易墨的提问,宁小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易墨,轻轻摇了摇头,总管真的没有交代他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易宅。 易墨颦眉,他伸手拎住宁小虫的后颈,把宁小虫拽到跟前:“从今往后,由你伺候我。” 宁小虫偏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根据他对易墨话语的理解,易墨的意思不要赶他走,而是留他在身边,宁小虫顿时扬起笑,他大力的点点头,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宁小虫伺候易墨相当认真,一会儿给易墨捶背,一会儿给易墨捏肩,眼见着易墨准备夹菜,他赶紧拿起筷子,赶在易墨下手之前,他夹起一块肉递到易墨嘴边。 易墨嘴角抽搐:“我说,宁小虫……” 他的话没能说完,宁小虫乌溜溜的眼睛期待的看着他,易墨无言以对,他深感宁小虫根本没有听懂他的话,不过这也很正常。 等到哪天宁小虫能够清楚明白的懂得易墨话中的含义,估计这才是稀奇事。 第49章 宁小虫努力地服侍易墨,待到对方吃高兴了,他自然也获得了坐下吃夜宵的机会,他瞅了瞅桌面的盘子,兴高采烈的拿起筷子加速奋斗那些已经不冒热气的素菜。 风卷残云的扫荡了桌上的菜,宁小虫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圆乎乎的肚子,宁小虫向来认为浪费粮食不好,点了的饭菜应该吃完。他坐着休息了小会儿,乐呵呵地叫来店小二收拾碗筷。 之后,宁小虫在易墨房内停留了一阵子,守在易墨旁侧时刻等待易墨的吩咐。期间,易墨见了两名访客,访客一高一矮,与易墨交谈的均是乐器相关的话题。宁小虫听不太懂,安静地在一旁候着。 熬到半夜,易墨总算有了准备睡觉的打算,宁小虫看准时机速度铺好床,又为易墨端来清水洗脸。易墨走向大床,平静地展开胳膊,淡然地看了宁小虫一眼。宁小虫想了又想,思索易墨的意思,很快他反应过来,睡觉需要脱衣服,于是,他三两步上前松开了易墨锦袍的腰带。 他取下腰带,脱掉锦袍,把衣物折叠放在床头,处理好这些,他看了看易墨,发觉易墨仍站在原地没动。宁小虫不由纳闷,他以往也会钻到易墨床上,易墨向来穿着里衫睡觉,难不成今天易墨想要脱掉里衫再睡。 宁小虫这么想着,伸手探向易墨里衫的腰带,他的指尖尚未触及腰带,易墨猛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床上一丢。 跌落在柔软的大床内,宁小虫有点晕,他支起身,困惑地望向易墨,烦恼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可易墨并未多说,而是放下了床帷,坐在床沿打量着一脸茫然的宁小虫。 随后,易墨倾过身,抓住宁小虫的脚踝将宁小虫拉近,扯掉绿色的袍子丢到床外,他分开宁小虫的腿,径直压在宁小虫身上。 身上一沉,宁小虫呆了呆,顷刻红了脸,所谓的伺候不仅包括白天跑前跑后的大小事务,看来也包括夜晚的全部,从今往后他将陪易墨过夜,他会和易墨做一些这样那样难以启齿的羞涩事。 宁小虫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给他裤子的原因,之前他也遇到过一次没裤子穿的经历,那一次显然是总管和丫环们没能理解易墨安排宁小虫去易墨房间的真正含义。宁小虫猜不透,今天的易墨并未喝醉,非常清醒,易墨是否乐意与他亲昵,易墨会不会介意他长得不够漂亮? “易墨……”宁小虫迟疑着喊了声,尽管他无良地偷看过易风和冯远山数次,但毕竟他们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宁小虫了解一部分,却不了解全部过程,哪怕他以前曾无意间见到易墨与其它人在床上,可他从没见过易墨沉浸在欲望中的兴奋神情,他不明白自己能否为对方带来欢愉。 虫族的长辈们曾说,交尾的过程能让双方身心愉悦,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如果他不能让易墨满意,那不是等于他是一只非常失败的虫子。 宁小虫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苦恼,易墨倒是比较快进入了状态,他重重地压在对方身上,他松开了宁小虫里衫的腰带,伸手探入轻薄了里衫抚摸衣衫掩盖下的身体。 手掌挪过胸口,宁小虫忍不住浑身一颤,他着急的想要撑起身,奈何反抗不了易墨的体重,挣扎无效,他慌乱地弯起腿,哪知易墨的手直接移至腰际往后顺势托起他的腰,细滑的里衫沿着腿无声滑下,宁小虫忽感身后一阵凉意,后面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完了。 宁小虫心里一惊,赶紧放平腿,可惜里衫已经滑到了后腰,不可能自己长脚跑回去。易墨的手指沿着臀缝一点一点往下,宁小虫脸颊滚烫,俨然一只半煮熟的虫子。 他分外尴尬,心急火燎拉住易墨的手臂,他抬眼,正好迎上易墨的视线。 易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没奈何,他贴近宁小虫问道:“没人告诉你应该怎样伺候吗?” 宁小虫诚实地摇了摇头,他确定,这事当真没有人向他提及半个字,在他摸爬滚打度过的漫长岁月里,除了偶尔不小心瞄到别人的床笫之私,从不会有人教他如何伺候一个男人过夜。 易墨既然愿意教宁小虫法术,宁小虫琢磨着,这类床上事宜是否也能顺便教一教。 一见宁小虫烦恼的表情,易墨顿感多说无益,世间最有效的学习莫过于身体力行,这样最快捷方便,学一次立刻就懂了。 易墨挑眉,简单说道:“就是用你的身体取悦我。” 话语飘过耳畔,宁小虫似懂非懂地的点点头,他保证自己会好好学,认真学,绝不让易墨失望,努力让易墨得到享受,而不是讨厌他以及他的身体。 里衫滑到床下的时候,宁小虫最后丁点遮羞的小布条离他远去,光溜溜的自己全然暴露在易墨的注视之下,宁小虫颇感为难。早知道他应该早点节食,或许还能稍微瘦一点,他更后悔自己此行没有携带上仙炼制的让相貌变好看的小药丸。 若是自己能够变得优秀,他就不至于没信心在易墨的目光里抬起头。 “宁小虫,抬起头。我让你取悦我,不是让你低头认错。”易墨说道。易墨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难得他决定留这只笨虫子在身边,尝试培养成为一只出色的妖怪,可惜依照目前情势看来,这是一段艰辛的路。 宁小虫犹豫着扬起脸,他喜欢易墨,易墨拥有宁小虫憧憬了一切,曾经宁小虫无数次梦见自己成长为了威武的大妖怪,居住在属于自己的偌大宅院,他有帅气的外表,有强大的妖力,大家认可又敬仰他的存在。 然而每次梦醒时,宁小虫仍是那只胖乎乎的大青虫,他的妖力微乎其微,也没有令别人惊艳的外貌,他仅能蜷在菜叶下面躲雨,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天憧憬自己美好的未来。 遇到易墨的那一刻,宁小虫忽觉眼前一亮,他心中充满了羡慕,他羡慕这只大妖怪,易墨无疑是宁小虫理想中的完美存在,他期待得到对方的认可和重视。 此时此刻,他竟然能够如此亲近对方,宁小虫感到无比的满足,心里的高兴无从表达,没人教他身处这种场合做什么适合,他不懂如何讨好易墨,但这一刻,他希望亲吻易墨。 宁小虫抬起胳膊环住易墨的脖子,他十分紧张,心跳快得几乎让他发疯,他稍稍抬起头在易墨嘴唇轻轻吻了一下。 他的动作非常生涩,轻啄对方的唇,一下接着一下。 易墨的动作微微一僵。 他未曾料到,这只笨虫子居然会吻他,准确说来他竟会允许这只虫子亲吻自己。易墨存活至今,床上来来往往换的人多到数不清,他们大都符合一个前提条件,无论形式如何,他们均在治疗易墨。 这类人非常多,却也极为稀少,加之易墨对诸多条件的各种挑剔,导致居住在易宅的漂亮青年们长久获得了很高的待遇。 至于宁小虫的出现,易墨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巨大考验,宁小虫的存在是一个让他难以相信的意外,宁小虫是他寻找了数百年那个能够彻底治愈他的人,可惜,无论是各个方面,这只虫子完全达不到易墨的喜好标准。 易墨回应了宁小虫清淡的吻,他的舌头闯入宁小虫的口中,缠绕吮吸,不留给宁小虫任何可以逃走的机会。他三两下扒掉了自己身上剩余的衣物,他的手从宁小虫的膝盖往上移动,指尖轻抚过腿根,宁小虫的身体微微颤了颤,宁小虫适应不了与易墨这般亲昵。 易墨堵住了宁小虫的唇,不给宁小虫说话的时间,宁小虫憋红了脸,他体温径直往上攀升,他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他半睁眼凝视面前的易墨,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仿若梦境,与地下墓室奇怪的梦逐渐重叠,与那时相似,易墨的吻透着强势和占有,与那时不同,墓室里的易墨双目紧闭,受到毒雾影响,易墨的眼睛看不见,而不仅如此,这个亲吻过程,易墨均穿着衣服。 这一刻的易墨不再是衣装整齐,他赤着身紧贴宁小虫,他睁着眼睛留意宁小虫每一个细微表情。 宁小虫内心一阵悸动,他下意识抱紧了对方,他好想久久的抱着易墨不放手,不愿易墨眼中再映出别人的容颜。宁小虫被吻到呼吸不顺,想逃又不肯逃,沉溺在易墨撩起的欲望里。 他清楚感觉到易墨的体温变了,易墨的身体逐渐进入了兴奋状态。 唇分开的短暂时间,易墨轻声问道:“宁小虫,你喜不喜欢我?” 宁小虫微微一愣,相同的问题曾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梦境中的易墨也问过他一模一样的问题,宁小虫对这个问题绝不含糊,他肯定的点点头:“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得到称心的回复,易墨眼底的神情不由柔和了些许。这一刻宁小虫最想询问的问题莫过于易墨喜不喜欢他,可他目前还缺少勇气,况且他也没有问的时间,易墨的吻又一次堵住了他的唇。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度铺天盖地的袭来,宁小虫明显发觉,自己体内某种情感在转移,通过他与易墨的接触,他的感情传到易墨身体里,只不过这一次比梦境那一次的情愫强烈加倍,无论是宁小虫还是易墨,远比地下墓室平添情欲。 他不敢想象自己既然与易墨到达这层关系,易墨将他抱在怀中,大肆抚摸亲吻他的身体,热切的吻落在他胸前,一点一点往下移去,吻移至腿间,易墨轻轻咬了一下宁小虫腿侧的皮肤,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宁小虫羞赧不已,眼前的易墨太过迷人,他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对方。他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仍旧忍不住紧张,他的交尾估计要提前了,他理应做好准备享受这个身心愉悦的过程。 尽管如此,他的身体似乎并未做好准备,他的意识在不断减淡,与地下墓室的那个梦如出一辙,他的目光越来越飘忽,即使易墨仍在吻他,可他却感觉不到唇齿间的热度。 合眼之前,宁小虫不禁幽幽埋怨,提前交尾为何这么难。 宁小虫睡着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可以在这般激情的时刻睡着,这完全不和常理。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立即判断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丢人现眼的梦。醒来的他浑身光溜溜,好在躺在他旁边的易墨同样光溜溜,这减缓了宁小虫的不安。 薄被盖在腰际,宁小虫稍稍撑起身,聚精会神的看着易墨的睡脸,他看了小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易墨的肩膀,对方的身体非常温暖,皮肤的触感分外熟识,他不由碰了碰自己的唇,唇上残留有易墨亲吻的感觉。 这一切是真是假? 宁小虫问自己。 他沉思片刻,小心翼翼的掀开薄被,心神不宁的往自己腿间望了一眼,腿侧的皮肤有一个浅浅的红印,那是易墨留下的印记,这足以证明宁小虫并非在做梦。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宁小虫重新在易墨身旁躺下,他难得有机会不必睡在被子外面,而是与易墨一起窝在被子里面,这种心情有些微妙。他迟疑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贴近易墨,直至易墨皮肤的温度徐徐传来,宁小虫总算心里踏实了,安然入梦。 从今往后,虫生的奋斗目标多了一条,他要为与易墨成功交尾而不断努力。 第50章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宁小虫醒来时发觉易墨仍在身边,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笑呵呵地凝望着对方的侧脸,之后,他精神抖擞的起了床,为易墨安排清晨需要准备的一切。 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屋,他找到店小二,让提早备好早餐,以便易墨醒后能够按时吃饭,早上的饭菜名单里面有易墨常吃的瘦肉粥,除此以外,当然也附带了宁小虫自己钟爱的一盘菜叶。 宁小虫回屋时,易墨刚醒。易墨坐在床上,眼底的睡意还未完全散尽,宁小虫扬起笑,他赶紧端来一盆干净的水,打湿白布又拧了拧水递给易墨,提神专用。 易墨迈下床,宁小虫拿起放在床头的衣服为易墨穿好,他弯下腰替易墨整理衣摆,冷不丁,易墨从身后拎住了他的腰带。 宁小虫不理解的望向易墨,眼中写满了迷茫,易墨语调平稳:“穿上裤子,今天和我一起去冯家。” 听了易墨的话,宁小虫笑逐颜开,白天的待遇大有提升,可以穿裤子。介于易墨仅是交代而已,并没有提前准备其余衣物,宁小虫顺手摸出自己的粗布小裤衩。 一层层衣物全数到位,宁小虫把自己裹严实之后,总算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对腿间空落落的空旷感有点适应不良,那种感觉老是让他不知所措。 穿戴整齐的宁小虫猛然想起易墨话语的后一半,他才在冯家饿了肚子,如今立刻又得回去,宁小虫心里不舒坦。冯家存在诸多风险,里面的人上一刻笑着迎他进府,下一刻就在饭菜下毒丢他进了地牢,幸好筱幽潜入冯家打探情况,不然宁小虫可能会直接饿瘦一大圈。 空着肚子又无人问津,宁小虫想起就觉得好讨厌,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在再入冯家之前问个明白:“我们今天去冯家做什么?” 他非常不愿去。 “冯远山在易宅生活了九百多年,作为二弟的贴身护卫,任劳任怨,劳苦功高,如今他成婚在即,易宅理应送上一份贺礼庆祝新婚。”易墨淡然回道。 宁小虫理解的点了点头,可是立刻又感觉这事不对,他瞪大眼看着易墨:“我们这是为冯远山送新婚贺礼去?” 易墨点头,答案肯定。 满腹狐疑,宁小虫纳闷不已:“难道不是应该接冯远山回来吗?冯家的人奇怪极了,他们都不让我见冯远山一面。” 况且,谁来可怜一下他的月老考试,宁小虫深感最后一名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更恐怖的问题在于,他的名字正在减淡,他处于逐渐失去考试资格的过程,当他的名字从大榜上面彻底消失不见,他连奋斗名次的机会也没有了。 看透了宁小虫的忧虑,易墨并不着急:“是否愿意回易宅,由冯远山自己做决定,我不勉强他。” 闻言,宁小虫一口鲜血,易墨不作为,易风也不作为,连宁小虫这么眼拙的虫子也看得出来冯远山非常喜欢易风,冯远山怎会不愿意回易宅留在易风左右。假如冯远山陷入了无法做出决定的困境,偶尔勉强一下冯远山,强制要求他回来又有什么不可以,凡事规规矩矩深明大义看着好着急。 宁小虫心里这么想,可是嘴上不敢这么说,他正在犯愁话题该如何继续下去,恰逢店小二送早餐过来打破了尴尬,宁小虫二话不说,转身奔去开门。 店小二送来饭菜随即出去了,宁小虫将伺候发扬光大,一丝不苟的服侍易墨吃早饭。他盛了一碗肉粥,捧着碗吹了好几口气,等到肉粥温度适合,他才放心的递给易墨,只差没试吃一口查看是否有毒了。 易墨端着碗,视线扫过桌面的素菜,他抬眼瞅了瞅倍感心虚的宁小虫,宁小虫的目光落在菜碗里,易墨别过视线,静静说道:“快点吃饭,一会儿该出门了。” 宁小虫开心地应了声,效率填饱肚子。 没多久,筱幽来敲门,道是马车和贺礼均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宁小虫没来得及收拾桌面的空碗,就被易墨拎着出门了。 马车一路前行,马不停蹄地赶往冯家宅院,径直停在冯宅正门外。两辆马车,前一辆乘坐了易墨和宁小虫,后一辆则放置三个华丽的大箱。 筱幽慢步上前向家丁道明了身份和来意,很快,冯远山的大哥和二哥出来迎接。易墨下马车时,他俩已是笑容灿烂,奈何随后见到易墨紧随身后出现的宁小虫,他俩对视一眼,笑意微微一变。 尽管早就料到易家会有所动静,想不到竟是宁小虫逃跑了,搬来易墨这个救兵。 宁小虫再度看见冯远山的哥哥们,同样心情不美丽,他努力挤出笑容,免得自己做出冲动的行为。天知道他此刻多么想要暴打对方一顿,不管他是否能打赢,至少不让对方这么狂妄,这些人辜负了宁小虫对他们的信任。 有易墨这个大妖怪笼罩,宁小虫倍感底气十足,他露出气愤的表情,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考虑到不能给易墨添麻烦,宁小虫没说什么。 大哥冯安微笑迎上前,他站在易墨跟前,笑道:“易公子远道而来,实属稀客。奈何近来家中多事,招呼若有所怠慢之处,还望易公子见谅。” “三个月前,冯老爷病危,如今化险为夷,儿子冯远山失而复得,又遇成婚这般喜庆事,三喜临门,我怎能不前来道贺。”易墨客气地指了指后方马车装载的三个箱子,“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二哥冯泰不好打扰冯安和易墨说话,他跟随筱幽行至宝箱附近,稍稍留有距离,不敢太过靠近。筱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她怎会不明白对方对箱子里放置的物品存有戒心,她微笑不语,直到易墨冲她点头示意,给了她开箱的许可。 筱幽取出钥匙,打开了第一个大箱,箱内装满了奇珍异宝,夺目的光芒引得众人低声惊叹。 扬手指向珠宝,筱幽不急不慢的说:“一祝冯宅招财进宝。” 说完,她淡然打开第二个大箱,里面堆放着珍稀药材:“二祝冯老爷益寿延年。” 随后筱幽打开了最后一个格外精致的箱子,一大片盛开的夜昙花赏心悦目,花朵早已离开枝头,却在妖力的作用下持续绽放,筱幽伸手抱出花堆中一个体积偏小的木盒,盒中静躺着一只笛子。 冯泰见到笛子的刹那,眼睛直了,若是他没眼花看错,筱幽手中的笛子是冯家家传的宝贝,魂笛。 这一代,魂笛传到了易风的手里。 筱幽浅笑:“三祝冯远山冯公子花好月圆,琴瑟和鸣。” 冯泰接过筱幽手里的钥匙,他高兴地收下贺礼,安排马车进入后院。 易墨送来的贺礼到达了冯家,但是没有到达冯远山那儿,易墨对此毫不意外,假如所有人都和宁小虫一样的思考方式,易墨相信世间会清静许多。 冯安出于礼节,热情的招待易墨进宅院休息,宁小虫颇感不放心,但是看到易墨一点儿不担心其中有诈的轻松神情,宁小虫壮着胆子又一次踏入了冯家大门。 与之前一样,冯安命人备了一大桌好酒好菜待客,并唤来两名乐师奏乐。 易墨神情自若,他在桌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板凳示意宁小虫坐在自己旁边,筱幽笑着接过了丫环手中的酒壶,说是不需要其它人伺候公子,公子习惯了自家人在身边侍奉,别人不清楚公子喜好。 丫环为难地望向冯安询问意见,冯安默默地点头,丫环一言不发退到冯安身侧候着。 易墨徐徐喝了一杯酒,环顾四周:“怎么不见冯远山,准新郎忙到这种程度了?” 冯安轻笑:“三弟近来大小琐事繁多,一时间抽不出身,还请易公子谅解。” “不碍事,终身大事值得花时间打点,他忙他的重要事即可。我此次前来,主要为了处理别的一点儿事情。”易墨目光骤然凛冽,“如若冯老爷今天身体状况允许的话,我直接与他谈。” “家父身体虚弱,尚未完全复原,易公子有事大可与我说,我定会尽快转告家父。”冯安说着露出笑容。 宁小虫愤愤不平地瞪了冯安一眼,气不过。笑什么笑,笑得这么不安好心,上次他来冯家,对方同样是笑脸下毒,若不是今天有易墨和筱幽在场,宁小虫根本不想看到这个人,他当前的心愿是绑了冯安饿上十天半个月,看冯安以后还敢不敢随意把别人关起来不给饭吃。 宁小虫郁闷地在心底戳冯安小人,他心里不舒坦,不屑吃冯安准备的食物,他从自己口袋中取出一打菜叶,小心的取下最外面的一片,自顾自开心的吃起来。 吃来吃去,果然还是自己储备的菜叶啃着放心,熟悉味道扫去了宁小虫的不爽。 易墨与冯安的交谈毫无进展,他语速缓了缓,端起杯子凝视里面的酒,少顷,他仰头一口喝尽,声音一冷:“既然冯老爷子仍在世,这件事目前轮不到你插手。” 易墨语气不善,冯安隐隐涌起一股怒气:“冯家相关事宜,易公子但说无妨,我可以做主。” “当初,家父与冯老爷做了一桩交易,事关冯家上下生死存亡,冯公子如果认为自己能够决定此事,大可和我谈。不然,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易墨放下酒杯,筱幽端起酒壶为易墨斟了一杯酒。 冯安握紧拳头,好一会儿,他强压住了自己的怒气:“家父目前不方便见客。”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在府上打扰几天了。”易墨抬眼,眼神一沉,气氛骤然陡降,易墨的神情很淡,但是极冷,看得冯安后背一凉,冯安不敢多说一个字。 对易墨的决定非常不满意的人之一有宁小虫,他纠结地抬起头,恨不得掀桌子,他们竟然要在这个讨厌的地方多住几天,宁小虫超级期待马上找到冯远山立刻离开这儿。他不喜欢冯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必须尽快赶回易宅抓凶兽,交出凶兽换取解药,他哪有心情在此多停留片刻。 易墨已经发了话,不可能再收回,看在易墨一副确有大事有待处理的份上,宁小虫勉为其难劝说自己要忍耐,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考虑其它,不可以暴露自己和云诺交易的这件事情。 宁小虫深吸了一口气,闷闷不乐的啃掉自己的菜叶。 第51章 冯安不得已为易墨一行安排了住宿,三人均住在冯家主宅,筱幽单独一间房,而宁小虫执意要和易墨一起住,易墨也点头答应了,于是冯安便根据他们的要求备了两间房。 打点好一切,冯安径直返回到自己父亲的房间。冯老爷仍在世,不过身体状况非常不好,他远比冯安所说虚弱病情更重,他意识极淡,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整天由丫环们悉心伺候。 冯老爷大病不起的原因不仅仅是旧伤恶化,更多问题在于,重病期间,膝下的儿女们竟狠心对他下毒,导致他的身体久久无法康复。冯老爷并非不能见易墨,但冯安捉摸不透易墨的心思,不敢轻易让自己的父亲见到易宅的人,以免坏了他的计划。 冯安在父亲病倒之后才得知冯远山的存在,冯远山是冯老爷从未在家提及半个字的儿子,无论冯远山身世如何,为何去易宅当护卫,冯安无暇考虑,但他心里清楚,易宅绝非寻常小妖能够轻易进出的地方,易家二公子的贴身护卫更不是普通人能够获得的位置。 如果冯远山非常强大,那么父亲心心念念想要见一面的冯远山势必成为他掌管冯家的阻碍。不管当初冯家和易宅有什么交易,如今冯远山留在家中,而易墨找上门,此行决不可能是送贺礼这么简单。 卸下易墨送来的三个箱子,冯泰重新打开了最后一个大箱,他取出放置魂笛的木盒急急忙忙赶去见冯安。冯泰来到房间时,小妹冯小娇已经闻讯过来了,冯泰打开木盒拿出魂笛,一边看一边感叹,他压不住内心的喜悦,笑望冯安:“大哥,你看,易宅送来了什么宝贝?” “这不是魂笛吗?易风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边。想不到易宅出手如此大方,这般传家宝贝居然也舍得送,三哥的魅力不容小看。”冯小娇接过笛子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她拿起笛子贴到唇边正准备试一试魂笛的力量,立即被冯安制止了。 冯安一把抢过魂笛,他眉头紧锁,表情一沉:“魂笛碰不得,易墨此行来意不明,他家的传家宝还是别随意触碰比较妥当,上等的法宝认得自己的主人,一不小心,它会要了你的命。” 冯小娇一听这话,顿觉有些道理,她害怕地缩回手不敢再打魂笛的主意,三兄妹面面相觑,思索许久猜不透易风拱手赠送魂笛的用意,当心其中有诈,赶紧收起魂笛重新锁好,没有冯安的命令不得轻易靠近。 其实,冯安也曾想尽办法计划从父亲口中套出更多与易宅相关的消息,奈何冯老爷察觉情况不对,不肯多说。所以,冯安不懂易家和冯家的交易到底是什么内容。 冯家的妖力说强不强,说弱不弱,尤其在冯安得知自己有一个能够召唤刑天幻影的三弟之后,冯安的忧虑陡增,他担心父亲找冯远山回来是为了继承家业,心里琢磨怎样对付冯远山。 他费尽心思寻得了一个控制冯远山而获得冯远山召唤力量的有效方法,于是快马加鞭赶往易宅接这位失散多年的三弟回家团聚。 冯安苦苦思索易风用意的同时,一抹身影逐渐浮现于冯家的别院之中。 别院内分外清幽,虽不必主宅的精美,但景致别有一番风味。冯远山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庭院里,他双目无神,呆呆地望着湛蓝色的天空。 他浑身布满了束缚的咒文,咒文不停地吸取了他的精力,冯远山困乏不已,提不起精神。他的后背有一道长而深的伤痕,那是他回家探望素未谋面的父亲当天,冯安早有预谋的设下陷阱在他身后砍下了一刀。 剧毒抑制了他的妖力,封印了他的记忆,彻底清除毒素之前,他无法召唤的刑天幻影,也不记得以往的种种。 冯远山呆滞地凝望眼前的景色,此刻的他并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仅知道这儿是他的家,这里有他的家人,以及指腹为婚,尚未过门的媳妇。 冯安告诉冯远山,对方不介意冯远山受伤暂时失忆,择了黄道吉日完婚,即为冯远山冲喜,也为生病的冯老爷冲喜。顾及冯远山身体不好,冯安则全权代劳为他张罗婚事,冯远山不反对,尽管他不记得媳妇长什么样,对方至今也未曾来别院看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冯远山整天累得慌,也没力气考虑太多事。 半晌,冯远山拿起手里的夜昙花,他忘记了当时的场景,只隐约记得几天前,这朵花悄然出现,静躺在他的枕边,他睡醒时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气。夜昙离开了枝头,在妖力的维持下静然绽放,花瓣的光芒柔和又美丽,让冯远山心里一暖。 伴随夜昙的出现,冯远山平淡乏味的生活多了一份清醒,也多了一丝困惑。每夜,他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 一名身着白衫的青年侧身站在不远处,他手里握着一支竹笛,悠扬的笛声让冯远山的心情难以平静,冯远山大步走上前想要看清对方是谁,可他每次往前一走,梦立刻醒了。 冯远山始终看不清自己的梦中人。 他手握夜昙发呆,不久,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冯远山稍稍别过头,他抬眼望向逐步走近的易风。冯远山眼底闪过些许惊讶,见到易风的刹那,他心里淌过强烈的莫名情绪,他认识这个人,哪怕他不记得对方的姓名。 易风慢慢走到冯远山跟前,他感受得到冯远山四周环绕的气息不同以往,令人不舒服的妖气透着压抑,他拂去不愉快的感觉,微微扬起嘴角,拿出一朵绽放的夜昙递给冯远山。 “你是?”冯远山略感困惑,自从他住在别院,他似乎就忘掉了从前。 易风笑道:“你的一位朋友。” 冯远山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但他的感觉告诉他,易风与他梦里的人颇为相似,虽然他没能看清梦中人的相貌,可冯远山有一种相当特别的感受,他认为,他如若看清对方的模样,梦中人应该拥有面前这人的绝色外貌。 仅是一眼就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易风没再客套,他在冯远山对面坐下,扬手拂了拂石桌,桌面立即出现了一个棋盘,易风问:“下一局棋如何?” 冯远山的视线直直落在易风脸上,易风确有让人惊叹的容颜,可惜易风的双目黯然无光,不然一双明亮的黑眸会使得冯远山更加深深着迷。 权衡再三,冯远山努力赶走倦意,答应与易风下棋:“我受了伤,许多事情不记得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易风。”易风不急不忙的自报家门,他怕冯远山没听清,于是牵过冯远山的手,在对方手心书写自己的姓名。 手指触及掌心的瞬间,冯远山的心跳不禁快了半拍,不仅对方的模样与气息非常熟悉,就连皮肤的触感也熟悉的让人分外流连。 冯远山下意识拉住了易风的手,觉察到易风的惊愕,他又稍稍松开了丁点,他忍不住打听更多:“我们以前是怎样的朋友?” “彼此熟悉的朋友。”易风回道,熟到冯远山可以在他的房间过夜,可以睡在他床上脱掉他的衣服,亲吻他的唇,抚摸他的身体,撩起彼此的欲望。 这些话,易风无法说出口。 幸好冯远山没再继续往下问,暂时止住了这个话题。冯远山与易风下了一局盲棋,但下棋期间,冯远山关注的重点始终不在棋局,而是易风。他对这个人情感反应太过强烈,他不停告诉自己必须赶快想起和易风相关的事情,可想到头疼他也没能回忆起丝毫。 下棋心不在焉,冯远山毫无悬念的输了。 成功获胜,易风不由地笑了笑,冯远山对他在意越多,恢复的机会越大:“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目不转睛地看我?” 闻言,冯远山一阵尴尬,他以为对方看不见,不会留意到他的视线,他别过头:“我在想,我们以前的相处方式是不是也如此,下棋的感觉让人十分怀念。” “我们经常下棋,”易风顿了顿,补充道,“所以,总是在一起。” 易风的话愈发打扰了冯远山已不平静的情绪,他们总是在一起,意味着易风了解他,想到这儿,冯远山涌起一丝说不出的情愫。 冯远山平淡的别院生活难得有人相陪,他与易风聊了好一会儿,眼见日暮降至,他挽留易风再下一局棋,晚上一起吃饭。 易风拒绝了,他的幻影并非他的实体,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可听到冯远山的叹息,易风心情微妙:“今晚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明天下午的相同时刻,我定会前来下棋。” 得知明天能再次见到易风,冯远山转忧为喜,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渴望留在易风身边,易风给了他一种绝无仅有的感受,纵使记忆逝去,易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仍在无形之中轻而易举的左右冯远山的情绪。 易风离开许久,冯远山这才拿起易风留下的那一朵夜昙,如今,他拥有两朵夜昙。 夜昙的数目变化带来了梦境的变化,冯远山又一次做了相似的梦,可这一次,他距离对方近了,尽管仍旧看不清相貌,但他牵住了对方的手。 冯远山心里闪过一个名字,易风。 他无比期待尽快恢复自己的记忆,他迫切想要知道易风和自己的点点滴滴。 冯远山在别院里苦恼,宁小虫在主宅内烦忧。 宁小虫端着杯子,趴在窗边打量外面陌生的庭院:“易墨,我们什么时候回易宅?我不喜欢这里。” “送了贺礼,当然是喝了喜酒再回去。”易墨回答。 易墨话音刚落,宁小虫喝水呛到了,他原本认为见不到冯远山的近况,他的月老考试已陷入超级危及,如今易墨竟残忍地逼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考试毁灭。冯远山若是与别人成了婚,宁小虫铁定自己的名字转眼在月老大墙上消失的渣都不剩。 他消化不良,冯远山喜欢易风,易风也愿意与冯远山搂搂抱抱亲亲,为什么这次冯远山突然成亲,易风不闻不问,简直太诡异。 想来想去,宁小虫愁得一脸血。 偏偏易墨一点儿不着急,对此相当淡定,倒是晚些时候,筱幽过来了,她探听消息归来,带回了最新的准确信息。 冯老爷病情严重,不容乐观,哪怕见了面也说不出一个字,筱幽趁着丫环不留意,与冯老爷单独相处了小会儿,告诉对方易墨来了。冯老爷没动没说话,但眼底闪过了一丝倍感欣慰的神情。 至于冯远山,住在距离主宅不远的别院之中,别院遍布诡异的符咒,符咒困不住筱幽,却能够困住无法召唤刑天又中了毒的冯远山,筱幽不敢贸然行动,担心强行带走冯远山,会危及冯远山性命。 宁小虫听完,烦恼加倍,他深感他的考试越来越悬乎,怪只怪易墨,硬是看好易风和冯远山这一对。 筱幽稍作停留随即离开,宁小虫想起夜晚的伺候,他的心砰砰直跳,难为情地侧过身避开易墨的直视,他伸手探到衣内,脱掉了自己的小裤衩。 一回生二回熟,宁小虫明白夜里的伺候与白天有所不同,最大的差别是裤子穿与不穿。 宁小虫主动扒裤子,易墨颇感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心情又平静了些,这好歹也算宁小虫的一种进步。 为易墨脱掉锦袍,宁小虫非常自觉的趴在床上躺平。 易墨扶额,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沦落到情况恶劣的必须每天夜晚由宁小虫治疗的程度,易墨重视自己的眼睛,他不会如同易风这般强忍。 易风宁愿让自己当一个瞎子,也不愿被不喜欢的人触碰。他看似随和,实则骨子里透出刚烈脾气。 易墨也是硬脾气,不过他不愿自己长久生活在黑暗之中,没找到自己命定之人之前,他甘愿采用一切可行的方法让自己重拾光明。 其实易风比易墨运气好,九百多年前,父亲仅凭时辰就顺利找到冯远山,奈何易风讨厌向这样的命运低头,他始终不肯与冯远山亲昵。父亲临终前再三交代易墨,不要放弃冯远山,不要放弃易风的治疗,易墨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易墨相信,是时候出现转机了。 第52章 宁小虫对易风与冯远山见面的事情毫不知情,他闷闷地在冯家住了两天,越住越抓狂,说不出为什么,他每次看冯安都不顺眼,心里特别不舒坦,对冯家的人提高了戒心。 他想早些回易宅后山抓凶兽,偏偏易墨要求宁小虫老实呆在冯家,尽量少离开房间,不要出门惹麻烦。于是,宁小虫唯有闷不吭声地窝在屋内无聊的数小药丸。 转眼到了冯远山成婚的当天,冯宅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宁小虫早早起了床,可他高兴不起来,他正处于目睹考试崩溃的最后时刻。他心急的想要寻找新郎倌冯远山,不过想了想又放弃了,筱幽说过,冯远山目前没有以往的记忆,不认得他们,即使宁小虫大声询问冯远山为什么不与易风在一起,恐怖冯远山也只会露出易风是谁的表情。 宁小虫无奈地摇了摇头。 宴席场地位于后院平地,面积很大,摆放了许多红木桌椅,精致漂亮。送贺礼的宾客们陆陆续续来到冯宅,他们送来了大量各种各样的贺礼,既庆祝冯远山返家团聚,也庆祝他的新婚。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满了一整屋。 宁小虫压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偷偷摸摸溜进大屋打量了一番,金银珠宝不少,绫罗绸缎很多,琳琅满目,颇为丰盛。宁小虫摸了摸下巴,也不知他此生有没有机会成婚,他对金灿灿的贺礼没多少爱,他最希望收到的贴心礼物莫过于一大片菜地,种满了白菜的菜地,地里的大白菜能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悄悄退出大屋,宁小虫回到易墨身边老实坐着。来到冯宅的宾客远比预期多出许多,他们来这儿的原因之一,是得知易宅当家易墨亦在宾客之中。 世间有不少关于易宅的传闻,传得最厉害的内容有三样,一为外貌,二为妖力,三为法宝。为一睹易墨的容颜,他们争先恐后的踏入了冯宅的大门。 对于那些频频袭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宁小虫呲牙咧嘴,他毫不客气的回瞪那些人,大力驱赶。 看什么看,谁都不准看,伺候这只大妖怪的职位只属于他,谁和他争他用菜叶砸扁谁。 宁小虫护在易墨身旁,手舞足蹈,瞪得那些年轻公子哥,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们颇为不满,就差没扑过去拼命。 筱幽在一旁围观,忍俊不禁。 吉时刚到,冯宅立刻沸腾了,热闹的气氛直冲上天,部分宾客好奇的挤在门口迎花桥。新娘身份神秘,冯家从未对外说过新娘姓谁名谁,仅说是一位德才兼备的美人,与冯远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奈何双亲走得早,未能送美人出嫁。 远远的,宁小虫听到了喜庆的锣鼓声,锣鼓越来越近,鞭炮声四起,小孩们笑开了怀。宁小虫也挤在好奇的宾客群里,伸长脖子想要一睹新娘姿态。 迎亲的队伍径直来到冯家的大门外,冯远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头戴了一朵红花,冯远山身穿大红的喜袍,笑容满面,颇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味道。 见到宁小虫,冯远山笑了笑,不过这样的笑容与投给其它宾客的笑容别无两样,除了不记得宁小虫是谁,冯远山当前状态可圈可点,他一扫困倦低迷的精神,完美展现了一位幸福娶妻的新郎应有的大好情绪。 宁小虫的目光转向了花轿,红艳的花轿很是气派,布帘是华丽的红锦缎,彩丝绣制了龙凤与吉祥如意。冯远山下马行至花桥跟前迎接自己的媳妇,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满是柔情。 布帘掀起,头戴红盖头的新娘出了轿子,与冯远山一道踏入家门,在宾客们的簇拥下,新郎新娘来到供桌前,拜过天地,又给冯老爷敬了茶,随后送入了洞房。 新娘在新房里等待,而冯远山出来迎宾客,开怀畅饮。 再正常不过的流程,让宁小虫有点纠结,尽管易墨早上出门前告诉过宁小虫,今天出现的冯老爷绝对真正的冯老爷,奈何冯远山对此并不知情,还为一位假父亲敬茶,这属于宁小虫的纠结之一。 纠结之二,冯远山这般喜形于色令宁小虫深深的一口血,冯家给冯远山安排了终身大事,找来一个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的新娘,冯远山记忆全无,居然如此乐于接受,宁小虫想不撞墙都不行。 席间发生了一件奇怪事,冯远山前来向易墨敬酒。按理说,冯远山不记得宁小虫,同样也不记得易墨,偏偏冯远山见到易墨的笑容与众不同。不仅冯远山诡异,宁小虫深感易墨也诡异,易墨嘴角欣慰的笑意稀少到让人怀疑真实性。 易墨回敬了冯远山的酒,话语不快,但字字有力:“成家之后,善待彼此,不离不弃,如果让我知道你对他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宁小虫:“……” 喂,这位大妖怪,你是不是喝多了,别人结婚,哪需要你来教训,冯远山现在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你家的护卫好不好。 然而,冯远山谦逊的接受了易墨的话:“大哥教训是的,我自当铭记于心。” 宁小虫:“……” 宁小虫替自己的智商着急,他听不懂妖怪话了。 宾客们接二连三地轮番敬酒,纵是冯远山酒量不错,心情又好,也喝得平添几分醉意。之后,宾客们吵着闹着要大闹洞房,一睹冯远山的娇妻容颜,冯远山乐呵呵地笑了。 冯远山没说什么,倒是冯安拦住了众人,今晚的喜房不能出乱子,人多容易坏了他的计划,得不偿失。 把宾客丢在身后,冯远山带着醉意走向了自己的新房,享受洞房花烛的宝贵时间。 宁小虫偷偷瞄了眼易墨,易墨仍在喝酒,冯老爷今天出现的时间不长,加之又是假货,易墨一个字未曾与冯老爷交谈,易墨道是一会儿有点事处理,让宁小虫自己先回房间。 原本宁小虫到此就该回屋等易墨,然后进行自己的光荣事业,伺候易墨休息。可宁小虫不甘心,他不懂到底是何方神圣迷得失去记忆的冯远山神魂颠倒,喜笑颜开地急于回去圆房。考试失败的宁小虫没心情独自回屋,他躺床上铁定失眠。 宁小虫做了一个决定,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冯远山前往喜房。 冯远山快步穿过长廊,他推开贴有大红喜字的屋门迈进房内,宁小虫立刻变小身体趴在窗户,他伸出手指在窗纸戳了一个洞,他稳了稳莫名紧张的情绪往里望。 以往,宁小虫偷看过易风和冯远山多次亲昵,想不到如今竟会看冯远山和别人成亲,宁小虫的失落,不仅是考试失败,也包括对这两人感情结束的遗憾。 叹了口气,宁小虫认真的打探屋内的情况,他有点迷茫,或许他不适合喝酒,酒会让他产生幻觉。 新娘的红色长裙消失不见,变取而代之的一套大红喜袍与冯远山所穿一模一样,新娘的个子貌似也比入门那会儿高了一截,唯一不变的是,新娘仍坐在床沿,头盖红布。 冯远山微笑牵起对方的手,他揭开红盖头,拉着自己的媳妇喝合卺酒。红盖头掀起的瞬间,宁小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他绝对在做梦。 这位冯远山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媳妇,横看竖看躺着看,都是易风无疑。 锦袍绣制的精美图案远不及易风的笑容来得动人,红锦锻的光泽映在易风脸颊,更添一份艳丽。平时的易风早已足够吸引视线,此刻的易风多了一种诱人的魅惑。 宁小虫哆嗦了好几下,谁来告诉他,冯远山娶了易风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屋内的新婚夫夫完全不在意宁小虫的偷窥与惊愕,冯远山和易风返回了床边,冯远山搂紧易风的腰封住了对方的唇。 亲吻缠绵又专注,易风红润的脸颊,又增一丝妖娆,撩得冯远山心全乱了。冯远山一边深吻易风,一边着急地脱下对方的喜袍,动作熟练,没有任何陌生感,仿佛这也是一件易风与冯远山常做的事情。 褪去红袍,易风身上仅剩一件与平日不同的里衫,里衫面料分外轻薄,软软的贴着皮肤,虽然身穿里衫,但丁点掩不住身体,该看的内容尽收眼底,丝毫不留。 冯远山眼底多了一分迷乱:“你若能看见自己,就会明白此刻的你多么迷人,让人恨不得立刻占有你。” “换作别人说了这话,早就没命了。”易风勾起嘴角,他的笑意让冯远山瞬间恍了神。 冯远山深感不公平,他怎么可以忘记与易风的过去,他的记忆到底何时才能回来,他伸手抚过易风的脸颊:“那我呢,你不杀我吗?” “如果是你,我会问,”易风笑道,“你有多想占有我?” 春宵一夜值千金,冯远山的回答再简单不过:“我早已迫不及待。” 直白情话一句接一句,宁小虫害羞地伸手捂住眼睛,易风与冯远山的洞房花烛夜,他是看呢还是不看呢,好虫子才不会无良偷窥,他仅是关心考试进展是否顺利而已。 宁小虫脸红红的从指缝打量屋内的两人。 冯远山并未急于脱掉易风身上的里衫,易风躺在床内,冯远山静静地仔细地观察易风的一切,他感叹里衫如此轻盈,薄如蝉翼,这般掩而未掩的姿态别有一番风味,令冯远山兴奋不已,加之酒意助兴,他顿感火热的欲望往身下急速涌去。 大红喜烛摇曳着柔和的光芒,冯远山不由伸出手轻轻移过易风的眼睛:“在后院见到你之后,我不停问自己,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让我心动,只要看到他,我的感情就难以抑制,他和我以前究竟是何种关系,是否唇齿相依。” “那现在你得出我们关系如何的答案了吗?”易风牵住冯远山的手,笑问。 下一刻,冯远山牢牢压住易风的手,十指交错,他埋下头,呼吸落在易风的脸颊:“大哥告诉我,我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可大哥没告诉,这个媳妇是他而不是她。” 易风笑了,打心里笑了。冯安安排了自己心腹作为冯远山的新娘,这个人的确是她,不是易风,不幸的是此刻这位心腹躺在地牢睡觉,估计得第二天才能醒来。 冯安对控制刑天幻影理解对了一点,成婚之后,新娘的妖力可以牵制冯远山的情绪,以控制刑天幻影,可惜冯安理解错了更多,稳定冯远山的情绪不等于随意运用刑天幻影的力量,仅是避免幻影的狂化,免得对冯远山本身以及身旁的人造成伤害。 嫁给冯远山的人并不唯一,但也绝非冯安简单安排一个心腹就能达到目的,其中包括很多因素,易风属于最适合的一个罢了。 易风抬眼,尽管看不见对方,他仍这么看着,他抬手轻柔抚过冯远山颈侧,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嫁给冯远山,可他无法接受冯远山迎娶其他人,除了他,任何人都不允许。 易风明白,自己对冯远山有一种强烈的独占欲。 明明父亲当年把冯远山带到他跟前时,他的心中只有厌恶和痛恨,他抵制冯远山的存在,他反感自己的生活,讨厌自己的一切早早的被一个命定之人捆绑,他必须和对方做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哪怕根本不相爱。 可是,从何时起,他的心开始慢慢渴望冯远山,他开始依恋这个人陪在他身边。他发觉他越来越不懂自己,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一边不愿冯远山靠近,一边又不肯让冯远山距离自己太远。 他取代了冯安为冯远山准备的新娘,易风早已不记得自己失明了多漫长的岁月,但他清楚,他将一步一步从黑暗走向光亮。若是他们没分开,十年的夫夫生活足以治好易风的眼睛,他将看见冯远山的模样,也会看到自己的模样。 易风可以想象此刻的自己有多么丢人,新婚夜,他的喜袍内穿着近乎透明的里衫,他在诱惑冯远山,既然下了这个决心,那么就不能让冯远山对他失去兴趣,无论是他或是他的身体。 冯远山的手指从下巴慢慢往下移,他的动作很慢很细,仿佛要把易风彻底看个够。隔着毫无存在感的里衫,他的手指冷不丁捏了一下易风的乳尖,易风身体一颤,脸红了。 第53章 喜房的窗户上,围观易风和冯远山新婚夜的准月老宁小虫,他这次没有乐呵呵的看完全部,他看到一半没能熬住屋内的热情似火,静悄悄的走了。 宁小虫感叹,一本正经的贴身护卫冯远山比他认为的禽兽数倍,而微笑淡漠的易家二公子易风则完全比宁小虫想象的更加奔放,激情放纵的交尾异常凶残,无法直视。 宁小虫为难的摸了摸自己身后,交尾什么的,到底要呢还是不要呢。 他回到房间内等了好一会儿,易墨才回来。 见到易墨,宁小虫不由回想起新房内的易风和冯远山的一切,仅是稍微想了想自己以后若与易墨交尾将会是怎样的场景,宁小虫的脸顷刻红透了。 看穿宁小虫的心思,易墨清清嗓子,挑眉:“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心事惨遭易墨一语道破,宁小虫尴尬地笑了笑,他犹豫着是否告诉易墨,今天与冯远山成婚的新娘竟是易风,从此以后,冯远山荣升为易墨的弟夫。 宁小虫心中迟疑,不说吧,他担心易墨对于自己二弟已经出嫁的事情毫不知情,若是说了,不可避免的会提及洞房内的情形,正好暴露宁小虫偷看了易风和冯远山洞房花烛的事实。 说与不说,宁小虫左右为难。 其实,无论宁小虫说不说,易墨早已知晓真相,易宅有喜事,身为当家,易墨怎可能不知情。易墨今天看着易风顺利出嫁,心情非常不错,酒席之上,易墨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酒,尽管此刻带着些许醉意,却还不至于看不透宁小虫的小心思。 一见宁小虫的脸红红的模样,易墨立刻明白宁小虫绝对溜去了喜房偷窥。这只不长记性的虫子,对冯远山和易风的床笫之私始终保持坚持不懈的探索精神,哪天易风忍无可忍炸毛了,非得跟宁小虫算总账不可。到时候宁小虫被易风从青虫烤成红虫,易墨可不会出手相救。 易墨略带严肃的目光让宁小虫不免心虚,不过,对于今晚喜房内的一切,宁小虫很高兴,幸好结婚的两人是易风和冯远山,宁小虫的月老考试暂时转为了平稳状态。 宁小虫计划离开冯家之后去一趟月老庙,查看自己的排名上升了多少位,根据新婚夜的激烈程度,宁小虫深信,他的名次肯定往前了一大截。 名次上升意味着考试成功的可能大大增加,宁小虫下意识笑得开怀,哪怕他的笑容在易墨看来,分外傻。 易墨喝多了酒有些许头痛,宁小虫为对方熬了一碗醒酒茶,易墨喝过茶,休息了小会儿,之后宁小虫自觉地伺候易墨睡觉。贴近易墨身边时,他的心跳快了一拍,宁小虫稍稍枕着易墨的后背,平稳的心跳声清晰传来。 一觉睡醒,最头痛的人不是易风而是冯安,冯安将自己的心腹嫁给冯远山作为新娘,以便往后控制冯远山的力量,原本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偏偏,冯安的心腹在地牢里惊恐清醒,心腹深知坏了大事,满脸愁容着急的找到冯安,梨花带雨地哭诉说了昨天历经的噩梦。按照计划,心腹认真仔细把自己打扮漂亮,坐在房内等迎亲的花桥前来,哪知竟莫名睡着了,睁开眼睛时,她身处冯家冷清安静的地牢。 心腹挣脱地牢的枷锁,赶紧跑来告诉冯安这件事。 冯泰起得早,过来与大哥商量家中近期的安排,竟撞见三弟的新娘出现在冯安房内,冯泰顿时倍感困惑。得知详情之后,冯安和冯泰均有不好的预感,既然冯安的心腹没有嫁给冯远山,那么昨天与冯远山拜堂成亲的人是谁。 如今冯远山已成婚,这位新娘极有可能控制住冯远山召唤的刑天幻影的力量,冯远山娶了谁这个问题相当重要。冯家两兄弟越想越感到心神不宁,这个未解之谜让他们心里十分不踏实。 思前想后,冯安顾不得更多礼节,急忙前往新房一探究竟,他必须弄明白,冯远山新娘的真实身份。冯安来到喜房外,只见几名淘气的丫环面带笑意给冯安请安,她们正好奇的聚在走廊窃窃私语,低声讨论三公子好福气,娶回来一位绝色佳人。 冯安从丫环口中打听不出多少有用的消息,他定定神,敲了敲门,唤了冯远山一声。得知冯安来了,冯远山笑着招呼大哥进屋。冯安踏入屋内,只见冯远山坐在床沿,清晨的冯远山已换下了新郎的大红喜袍,他身穿一袭素浅的袍子守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热粥,冯远山盛了一勺粥,吹了吹热气,含笑递给床内的人。 冯安顺着冯远山的视线往床内望去,床里坐着一个美人,精致外貌惊为天人,一颦一笑均能瞬间吸引视线,然而这位美人新娘是男人,且已与冯远山一度春宵,冯安记得对方的名字,易风。 冯安上次见到易风是在易家大宅,三个月前,他前往易宅接冯远山回家见过易风一次,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与对方的第二次见面竟是在冯远山的床上,对方的身份也从易家二公子变成了他的弟夫。 世事难料,冯安笑得格外牵强。 他费尽心思转来转去,他的这位三弟最终依旧属于易家的人,而且牵绊比起从前更为深厚。强行占据刑天的力量,冯安估计自己目前已无望,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重伤冯远山的内幕,易风了解多少,易墨又清楚多少。 他错估了贺礼的意义,错误的以为易风因为冯远山的婚礼而交出魂笛当作礼物,殊不知那是易风的嫁妆罢了。 易风觉察到冯安来了,不过并未理会,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下手捏死这个不自量力,乱打冯远山主意的人。他平静地喝了一口粥,暖和的米粥滋润了干燥的嗓子,昨晚冯远山渴求太多,而易风予取予求,喊到最后嗓子几乎冒烟了,对于冯远山的欲望,易风认为需要稍加约束。 微微别过头,易风面对冯安的方向,笑了笑,没说话。 冯远山放下汤勺,站了起来,一脸幸福的笑容:“大哥,你这么早就来啦。” 闻言,冯安掩了掩尴尬,如今再说冯远山不应该娶易风之类的话想必为时已晚,八抬大轿敲锣打鼓进了门,两人也已春风一度,不可能把易风再退回去。当前,冯远山一副认定了与易风在一起过日子的神情,冯安思索片刻,认为往事无需再提起。 冯安别扭地回了一个微笑:“我早点过来看看你们有何需要,缺了什么尽管吩咐下人立刻补齐,生活若是遇到不如意或是不知如何解决的问题,尽管告诉我,大哥自会替你处理。” “谢谢大哥。”冯远山新婚之后,精神随之振奋,一扫身处别院时昏昏沉沉的低迷情绪,不知是新婚当真为冯远山冲喜了,还是易风为冯远山解毒了。 冯安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安心休息。”冯安不肯多停留,转身出了门。 屋门打开又关上,易风悠然自得地继续享受冯远山喂他吃早饭。 昨夜他被冯远山占尽了便宜,折磨得他腰都快断了,今天理应由冯远山好好伺候他,缓解一下易风心里的极度不平衡。冯远山吃干抹净了,也不说一句爱他,关键时刻像模像样的来一句应景的情话很有必要,亏得他还默许了冯远山为所欲为。 冯安前脚刚走不久,易墨后脚就来到了喜房门外,宁小虫怯生生跟在易墨身后,心里颇有点不踏实。他好几次伸出手打算扯住易墨的衣袖,劝易墨别过去。昨夜悄悄一瞥,宁小虫深感喜房气氛如火如荼,冯远山和易风极有可能仍在休息中,他们这么早过去打扰对方,万一新人没起床岂不是挨了闭门羹。 宁小虫纠结了一路,始终没有勇气拉住易墨,唯有眼巴巴地看着易墨往前走。事情的结果出乎宁小虫的意料,这对激情的新人起床了,冯远山喂易风吃过米粥,易风正坐在床上休息,冯远山在一旁陪着他,两人看起来精神都不错。 冯远山牵着易风的手,而易风轻轻倚靠冯远山的肩,宁小虫面对如此温馨温暖的画面既觉得好感人,又感到不可思议,眼下他们住在冯宅,宅院内遗留了不少尚未解决的矛盾,易风与冯远山这般甜甜蜜蜜的新婚当真不要紧么。 先前冯远山莫名丧失记忆,冯家的人绝对脱不了干系,他们带走冯远山之后,冯远山随即音讯全无,紧接而来的就是失忆的坏消息。许多事,思考越多,宁小虫越觉得心里不舒坦。 易风听到易墨来了,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冯远山接触易风之后,才知易风家中仍有亲人,易风的哥哥易墨会来冯宅参加他俩的婚礼,易家已无长辈,冯远山理解易风的心情没有多问,见到易墨时,冯远山顺理成章地喊了易墨一声大哥。 筱幽迈过宁小虫上前行至床边,行礼:“祝二公子,姑爷,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易风嘴角的笑意增加了,冯远山见易风听得高兴,立即赏了一锭金子给筱幽,宁小虫瞅到金子眼睛都直了,他立马往前窜,哪知被易墨拽住了衣服往后拖,宁小虫的文化程度令易墨堪忧,为了避免宁小虫说错话,还是不让宁小虫说话比较稳妥。 宁小虫挣扎片刻无法往前,他别过头委屈地看了易墨一眼,奈何易墨仍没松手。宁小虫叹了一口气,罢了,不去就不去,反正他之前早在易宅收过冯远山送的金子,金子不能当菜叶啃,留在口袋里还沉甸甸的。 易家的人在喜房碰面,欢声笑语,这事很快传到了冯安的耳朵,此刻,冯安,冯泰和冯小娇聚在屋内讨论喜事变了坏事,易风嫁给冯远山目的为何,但他们知道,不过他们清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易墨此行别有目的。 的确,易墨此行当真另有目的,他来到冯宅,一为参加易风的婚礼,二为处理冯家与易家的交易。 易墨喝酒再多也不会眼花到看不清危机,时辰将至,易墨心里默默盘算着交易是否延续。 宁小虫猜不透易墨的想法,但是他慢慢感觉到易墨的表情不太对劲,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不一会儿,天诡异的阴沉下来,冷风吹着窗户发出不安宁的响声,令人心里发麻。 易风扬手掀开锦被,急于起身出去,易墨望了一眼窗外,声音透出不容拒绝的命令:“你正值新婚,身体不适,冯远山妖力尚未恢复,这事你和冯远山都别插手。天还没塌下来,无需担心,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愁没人担着。” “谢大哥。”易风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分外沙哑,嗓子带着一丝疼痛。宁小虫仅是昨晚驻足少顷,就明白屋内情况多么让人热血沸腾,易墨所谓的易风新婚身体不适,宁小虫完全能够理解,两人的夜间夫夫生活猛烈到达一种叹为观止的程度,惊天地泣鬼神。 冯家很快变了天,乌云笼罩,阴气森森,宁小虫不会笨到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寒风骤起,易墨踏着诡异的天气出了房门,宁小虫寸步不离紧紧跟随。 易墨径直来到了冯宅后方的池塘,池塘面积很大,阴云围绕着水池飘动,筱幽担忧虑:“公子,我们尚未与冯老爷延续交易,这事要管吗?” “既然冯安认为自己有能耐担起这个家,我倒是想要看一看,他到底担不担得住。越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妖,越是自以为是。”易墨站在不远处,凝望水池。 宁小虫摸了摸怀里的羽毛,黄毛小妖什么的,难不成易墨属于黑毛大妖…… 天色变得愈发极端,孕育着灾难,水池与水池周围腾起了阵阵黑气,黑气急速腾空,与阴云连成一片,四周暗的吓人,电闪雷鸣。 宅后的大池塘,水面逐渐沸腾,水泡一个接着一个往上冒,宁小虫下意识哆嗦了几次,心颤颤地牵住易墨的衣角,他死命盯着水雾缭绕的池塘。 猛地,水池内喷出一道水柱,水所到之处生灵顷刻死亡。 果断的毫不犹豫的往易墨身后大步退去,宁小虫飞速躲到他认为安全的位置,随后他猫着腰,从易墨的身侧心有余悸的往前看。 死亡之水满地喷洒,紧接着灼人的大火喷出水面,大火眨眼将已经死亡的生灵烧成了灰烬,地面裂开无数大口。 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飞出池面,陈旧的链条顷刻砸倒了前方的房屋,屋顶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屋梁断掉了,石墙打随之坍塌,在水火之中冒出难闻的气味。 家丁们手忙脚乱通知冯安水池的情况,很快,冯安,冯泰,冯小娇出现在池塘边。 池面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水蔓延到了外面,四周的房屋花草均遭了殃,承受双重毁灭,陷入死寂。 冯安盯着水池连连皱眉,格外不爽,愤愤然:“才没几百年,这只破妖怪居然又不安分了,真该早点杀了它才痛快。” “大哥,”冯小娇心底没底,忍不住劝说:“这事我们处理不了。给父亲解药好不好,只有父亲快些康复,这事方能解决,继续下去,家里又该遭殃了。” “芝麻绿豆的小事罢了,根本无所谓,等它自己闹腾够了,自然会沉入水底。估计是近来力气没地方使,才会到上面来嚣张。”冯安不以为然。 远观的宁小虫显得比冯安紧张数倍,他牵住易墨的衣袖:“池底住着什么怪物?” “等它出来你就知道了。”易墨淡然。 宁小虫应了声,提高警惕盯着水池,随时随地作好准备。眼前的火与水交织成大网,接二连三的破坏周围能够破坏的全部,砸的四处一片狼藉。 不一会儿,池底传出凄厉的哭泣,哭声恰如婴儿啼哭,撕心裂肺,听的人胆战心惊。宁小虫抹汗,他没看过几本书,但他对于极具威胁的大妖怪普遍记得特征,了解这些知识用于方便自己及时逃命。 根据自己所见所闻,宁小虫约莫猜出了大概,他想他应当清楚怪物的真身是何方神圣。宁小虫表示,他对面此妖怪最大愿望是飞一般的撤退。 水花涌出了池塘,弹指间,池水里钻出了一个脑袋,两个脑袋,三个脑袋…… 九个脑袋全数浮出水面,口吐水火,九头蛇身缠绕着铁链。 宁小虫心里咯噔一声,九婴。 第54章 九婴,这个名字对宁小虫这种程度的小妖而言,显然是非常危险的存在,无论是水或者火均能给宁小虫造成很重的伤害。 九婴属于水火之怪,能够发动双重攻势,九婴个性不太好,确切的形容是性格凶残,宁小虫不知道是谁召唤出了如此凶残的妖怪祸害一方。宁小虫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靠近,他憧憬大妖怪,但是也得看是何种大妖怪,这类长相凶神恶煞的大怪物不在宁小虫的喜好范围内。 这只可怕的妖怪囚禁在冯家水池里,想必与冯家有千丝万缕诸多关联,宁小虫懒得理会过去的种种,他不帮忙,也帮不上忙。谁让冯安不讨喜,宁小虫此刻宁可站着看热闹,也不管冯安如何对付九婴。 冯安神情颇显淡然,仿佛九婴根本伤害不了他丝毫。九婴每隔八百年就会暴躁一阵子,出来挣扎些许,又返回水底。冯安得意看了眼九婴,九婴浑身布满锁链,身体缠绕了结实的链条,九个头颅分别由单独的链条捆绑,锁链将九婴捆得牢实。 冯安扬笑,纵是九婴凶残又如何,挣脱不了锁链的九婴不过是一头困兽而已,九婴自从召唤出现以来,一直存在封印在这儿,冯安几乎忘却它被束缚了多少岁月。 九婴的暴躁在加剧,它吐出了水与火,扰得冯宅片刻不得安宁,九婴每次浮出水面均会闹腾一会儿,一般而言,九婴无法挣脱锁链,等它闹上几个时辰,累了倦了,又会与沉重的锁链一道坠入池底昏昏欲睡,直到下次醒来。 冯安原以为,这一次的九婴和以往一样,闹够了自然就安静了,可是他万万没料到,此次的九婴与平时大不相同。被砍去的八个头颅已在岁月的流逝中完全康复,九婴的力量增大了最强,它痛苦的叫喊了小会儿,利爪攀住石地,身体努力的往上撑起,拼死要从水里出来。 一声巨响,束缚在九婴其中一个头颅的锁链断掉了,一个脑袋获得了自由,九婴顿时兴奋不已,它立刻张大嘴巴朝着冯安直直地咬过去。 利牙险些咬到冯安,吓得冯安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冯泰则是吓得腿都软了,冯小娇害怕的惨叫一声,拼命往后躲。每次九婴闹腾,冯老爷就会让他们全留在房间别出来,自己挺身面对一切。 如今,冯老爷不在这里。 九婴晃动着脑袋挣扎了很久,迟迟挣不开第二条锁链,它似乎累了,挣脱束缚的脑袋疲惫地低下来,贴着湖岸,嗓子里发出呜鸣,如同低声哭泣一般。 冯安脸色发白,手有一丝不稳,他如惊弓之鸟,谨慎地往前迈了小步,九婴趴着没动,微微闭着眼睛。见九婴安分了,冯安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番九婴颈项断掉的锁链,仍由一个脑袋自由自在总归不是办法,应当把断掉的链条重新接上。 冯安扭头望向冯小娇,不敢担事的小妹连连往后缩,于是,冯安扭头看了看冯泰,冯泰苦笑,为难地摆摆手。他不敢也没胆靠近九婴,更何况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抢了大哥的风头,这种事情理应由大哥亲自出马,方能显示出冯家下任当家必备的当家气势和气魄。 弟弟妹妹们不愿上前,冯安不屑地哼了一声,九婴所在水池年代已久,他并非第一次见到九婴,在他记忆中,从小到大,九婴始终困在池底。劝说自己九婴没什么值得害怕,冯安壮着胆子往前走,九婴伏地,一动不动。 宁小虫看不明白,这么容易制服的九婴貌似不像传说中的九婴,宁小虫询问的目光转向易墨,易墨颦眉,简简单单两个字:“愚蠢。” 易墨说话的同时,冯安行至九婴跟前,他拾起断掉的锁链,又牵过九婴的脖子,正欲重新接上锁链,说时迟,那时快,九婴猛然抬起头,它张大嘴巴一口大力咬住冯安的胳膊,直起了身体,把冯安拎到半空。九婴双目泛出红光,大肆吸取冯安的妖力。 冯安痛得一声大叫,胳膊都快断了,惨叫惊得家丁们一哄而散,连滚带爬跑出一段距离,忐忑远望。宁小虫虽站得不近,但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身体僵化,不敢直视这般血腥的画面。 九婴咬住冯安,速度吸取了冯安的妖力,随后,它别过头丢开了冯安。冯安的血肉并不美味,九婴吃不下去,它需要获取更多更好的食物补充体力。 冯安的身体划过一道弧线砸在墙面,软软地倒在地上,他一息尚存,但相当微弱。 获得丁点妖力补充,九婴的面目变得凶残起来,它咆哮着摆动着自己的脑袋,生生地又扯断了两条锁链,如今三个脑袋活动自如,九婴破坏的面积向冯宅内部逼近。 冯小娇浑身发抖,扶着石柱不敢直视九婴咆哮的模样,她咬紧嘴唇,眼圈红了。 危急关头,冯泰跑得不见了踪影。冯泰离开并不是逃跑,他其实心情不错,还带着些许高兴,冯安遭遇九婴咬伤,说不准下一刻生死如何,此刻自己若能成功封住了九婴,哪怕冯安活下来,从此以后,这个家也自然属于妖力优秀的他,再无其它人选。 冯泰步履轻快,他手握钥匙,打开了易墨送来的贺礼,他取出静躺在木盒内的魂笛,激动的反复抚摸。 与其相信魂笛碰不得的鬼话,他宁可相信是冯安嫉妒他先触碰了魂笛导致心存不满,冯安定是想要将魂笛占为己有,就说出这些荒唐话来糊弄他。 冯泰握着魂笛开心地往回跑。 与此同时,喜房屋顶跃起一抹身影,外面闹得乌烟瘴气,易风纵是想要休息也无法安心,冯远山为他穿好白色锦袍,又披上外袍,之后,冯远山把易风裹在厚被里小心翼翼地抱起易风离开了房间。 冯远山四下看了看,远远瞅到易墨和宁小虫的身影,他加快速度跑了过来。他将厚被放在地面相对平坦的地方,生怕易风感到不舒服。 易风裹得比宁小虫还像胖虫子,冯远山的万般小心引来筱幽的掩面低笑。 易风尚未开口说话,忽闻笛声,熟悉的笛声使得易风表情微变,易风在笑,可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他挪了挪唇,声音冰冷:“愚不可及。” 冯远山不明白易风的意思,他误以为易风坐在地面不舒服,他赶紧坐下,把易风抱在自己的怀里。 毫无预料,冯泰吹响了魂笛,笛声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光芒如同道道利箭刺入了九婴的皮肤,刺得九婴疼痛不已,九婴难受之际,心情恶劣,它的反抗一次比一次强烈。 痛伤九婴的冯泰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态。 当他再度吹响魂笛时,魂笛的发出的声音停了下来,刺入九婴体内的光芒顷刻反转,一道道光与乐声的利箭全部刺进了冯泰的身体,伤得冯泰体无完肤。 冯泰无力地往前倾倒,九婴猛力一扑咬住冯泰一条腿,将冯泰悬到半空,吸走了他的妖力。伴随妖力的再度补充,九婴挣开了五条锁链,它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广,小小的水池已然困不住他。 冯远山满心焦虑,奈何怀中还抱在易风,易风觉察到了冯远山的情绪,说道:“不许去。” “二哥受伤了,小妹仍有危险,如果我不去,后果不堪设想。”冯远山着急。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不知道教训。尽管易风这么想,可顾及冯远山的情绪,他没忍心说出口。易风贴在冯远山胸口,缓了缓口气:“你的重伤未愈,毒素未清,根本召唤不出刑天幻影,况且你的妖力没能恢复,就算过去也不够给九婴塞牙缝,别让我担忧你的安危,好吗?” 冯远山眼底闪过一丝愁意,搂住怀里的人:“易风,你是我的家人,他们也是我的家人……” 九婴凭借已有的自由状态,扯开了第六个锁链,它嗅到冯小娇的味道,随即丢开冯泰,张嘴就要咬冯小娇,冯小娇腿软,吓得直哭,九婴扑过来的刹那,她惊恐地闭上了双眼。 许久,九婴的撕咬没有落到她身上,冯小娇骤然移动了位置,她只觉身边环绕着熟悉有温暖的气息,她迟疑着抬眼一看,年迈的父亲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跟前,为她挡下了攻击,冯老爷的后背被九婴的利牙划过一道长口,血流不止。 冯小娇放声大哭起来:“父亲,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和大哥他们一起骗你,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冯老爷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拍拍女儿的肩膀。他清楚易墨在附近,也理解易墨没有出手,这是冯家自己的家事。易墨派了筱幽前来为他解毒,又治疗了他的旧伤,也算仁至义尽,若不然至今冯老爷也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更别说出来面对九婴。 冯家与易家的交易告一段落,冯远山归来,新交易未曾签订,若不是看在冯远山和易风的关系亲密,冯老爷认为易墨现身冯宅的可能微乎其微。 九婴再度袭来的时候,冯老爷护着小女儿又一次躲到了安全的位置,尽管他老当益壮,归总年事已高,加上各种病痛在身,他挨了好几下攻击才把冯安和冯泰救了回来,他命冯小娇赶快带着两位哥哥去疗伤,而他自己留下独自对付九婴。 冯老爷大病初愈,他已经老了,已经没有气力继续守护九婴的下一个八百年。当他即将被九婴撕裂的瞬间,冯远山毅然挡在了他的跟前,可惜冯远山尚未恢复,可谓不堪一击,他连人带剑被九婴直接打飞,却又一次次固执的挡在父亲跟前。 冯老爷深知冯远山此刻妖力弱,急忙劝冯远山快些让开,可冯远山不答应,反而一脸愧疚:“对不起,父亲,我来晚了,我没能保护好两位哥哥和小妹。” 他与新婚媳妇有点意见分歧,浪费了些许时间。 闻言,冯老爷表情一愣,随即欣慰地笑了。 如今子女们均已长大成人,往后定能铭记教训,弃恶扬善,平稳的生活,为此,冯老爷十分满足,只是可惜了他的一个女儿,再也救不回来了。 面对九婴,冯老爷眼底满是忧愁,九婴移到他跟前时,他伸出手,轻轻喊了一声:“冯馨,我的孩子……” 九婴听不见他的呼唤,它的冲击重重撞在保护结界之上,冯远山护着父亲,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下一刻,冯远山心里淌过一丝暖意,刚才与自己争执的易风,不知何时已来到冯远山跟前,易风手执魂笛支起了结界。 易风脸色稍微泛白,他站着有点难受,腰酸腿软,不让冯远山过来,冯远山偏不听,丢下易风就过来了,易风郁闷。以往在易宅,易风指东,冯远山决不往西,现在好了,人进了家门,身体刚交出去,冯远山就和他对着干。 见易风站不太稳,冯远山倍感心疼,他赶紧搂着易风贴在自己的怀里,摸了摸易风身后:“很难受吗?” 易风刷的一下脸红了,在父亲面前,敢不敢不要乱摸,他这么虚弱的挪过来已经足够丢人了。 易风别过头,转向冯老爷的方向:“我气不过他们几个肆意妄为,所以小惩大戒,父亲莫怪。” 冯老爷点头,他心里明白,失去女儿之后,他太过害怕再失去其它子女,所以对子女管教不严,过于放纵,以至于有了今天的结局。 原本冯远山有些埋怨易风不帮忙,如今易风过来了,冯远山又后悔了,他没能耐帮助易风,易风咬紧牙才能站着,站着也站不太稳,如此状态的易风决心对抗九婴,冯远山愧疚地拉住了对方的手。 昨晚他渴求易风太多,给易风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今天易风也没能好好休息,冯远山非常担心易风受伤,他不能容许自己的新婚媳妇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偏偏此刻的自己那么无用。 易风握紧冯远山的手:“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冯远山依旧不愿易风靠近九婴半步,九婴已挣脱九条锁链,仅剩身上捆绑的最后一条链条,它拼死拼活冲向易风,一次次撞击结界,使得易风吃撑吃力。 结界未碎,泛着寒光的长刀挡住了九婴的攻击,易墨站在结界前,他面无表情,神情淡然,长刀稍稍往上一仰,动作看似轻巧,但径直砍掉了九婴的一个脑袋。头颅在地面滚了几下,消失不见。 易风心里一喜:“有大哥在,你大可放心了。” 冯远山心里总算有了底,他捧起易风的脸,恋恋不舍在易风唇上吻了好几下:“多加小心。” 含情脉脉的对视闪瞎了宁小虫的眼睛。 第55章 宁小虫羡慕嫉妒恨。 他死盯着易风和冯远山,虽然新婚交尾看起来很凶残,但是之后的甜蜜足以顷刻萌杀宁小虫无数次,宁小虫也好想要一个能够甜蜜秀恩爱的恋人。 他偷偷瞄了眼易墨,脑中闪过的第一句话就是,这貌似不太靠谱。 宁小虫在想心事的时候,易风再度吹响了魂笛,魂笛的乐声强制束缚住九婴的脑袋,勒紧九婴不让它混乱动弹,为易墨斩断九婴的头颅添加一份安全保障。 九婴妖如其名,它拥有九个脑袋,等同于九条命,只要有一个脑袋存活,九婴就不会死亡。不仅如此,九婴的存在也极其特殊,水火本不相容,可当水与火同时留存九婴体内,它们不但不会相互抵制,反而能够取长补短,置对手于双重的危险之中。 拥有易风全力辅助,易墨砍九婴的脑袋变得顺手许多,至少缠住了九婴的嘴巴就相当于堵住九婴的大部分攻击,宁小虫觉得九婴危险减弱,他放心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负责守在他旁边保护他小虫命的筱幽戏谑:“当心毒水,专门腐烂你这种脆弱的虫皮。” 熬不住筱幽的恐吓,宁小虫默默地往后退了小步:“当真有这么恐怖?” 筱幽露出一副我这么诚实怎么可能骗你的表情,可宁小虫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真实,但又不敢轻易拿他的虫皮冒险。 宁小虫心里相当乐意上前,不管面对的大怪物有多危险,宁小虫始终认为留在易墨身旁比躲在后面安全。奈何易墨不答应他过去,并且交代筱幽守着宁小虫,宁小虫收起心里的不平衡,老实的留在原地观战,免得拖了后腿。 易风和易墨很快压制住了九婴的暴戾,冯远山根据易墨的交代,护送自己的父亲来找筱幽,冯老爷的旧伤尚未彻底根除,紧接着又有新伤而来,易宅既是使用火焰,自然也会治疗火焰带来的伤害,冯老爷被九婴大火烫伤的地方需要筱幽尽快处理。 筱幽为冯老爷疗伤期间,冯远山犹豫了一会儿,坚持返回易风身旁陪伴易风,哪怕他目前帮助易风的可能极低,但他希望自己能够时刻守护对方身旁,看着易风他也就安心了。 冯老爷理解儿子保护新婚媳妇的迫切心情,叮嘱冯远山事事当心。冯远山连应了好几声,随即折返水池边。 宁小虫望着冯远山离开的背影,他偏着头摸了摸下巴,新婚特有的幸福,无论冯远山是否记得易风,两人都这么亲亲密密,秤不离砣,看了一眼系在冯远山脚踝的红线,红线的另一端直通易风脚踝,宁小虫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这对牵红线的恋人是他考试过程中尤其重要的部分,易风和冯远山当前状态超级恩爱,新婚无比激烈,激情让人无法直视,只能果断回避。 宁小虫忍不住得意了,红线属于宁小虫,但负责给冯远山和易风的套上红线不是宁小虫,而是易墨,宁小虫暗自盘算,易墨在这件事里多有贡献,往后若是他当真考月老成功了,他计划送易墨一份大礼。 至于礼物的内容,全看易墨的需求。只要宁小虫给得起,易墨开口要,他肯定给。 宁小虫想着入神,忍不住笑了起来,筱幽在一旁替冯老爷疗伤,唯有无言的嘴角抽搐。 治疗之余,冯老爷不免多了几分担忧:“冯家如今空落一片,独有几间大屋,每隔八百年恰是九婴爆发之际,我实在拿不出什么给易宅做交易。” 筱幽笑容柔和,语气分外轻松:“冯老爷莫要着急,我家二公子已收取冯老爷给予的最好交易,无需再谈其它。” “可,冯远山他……”冯老爷迟疑了。 此刻的话题严重勾起了宁小虫浓厚的兴趣,趁着易家两兄弟正在砍九婴的脑袋,宁小虫抓破头皮想方设法从冯老爷口中打探有关九婴的消息。 筱幽虽对宁小虫擅自打听冯家过往非常无言,但她也并未阻止宁小虫。易墨交代筱幽确保宁小虫的安全,没说要管住宁小虫的嘴,既然如此,那么她懒得搭理宁小虫折腾什么。 冯老爷疗伤告一段落,他看了看浑身沐血的九婴,又凝视了冯远山好一会儿,瞅了瞅宁小虫期待的目光,冯老爷的思绪不由忆起了从前。 冯老爷年轻时有一段非常浪漫幸福的岁月,他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理想的另一半,他将这名相貌漂亮而妖力雄厚的女人娶进了家门,作为自己的正妻。冯老爷对自己的正妻宠爱有加,夫妻生活恩爱甜蜜。 婚后不久,大夫人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冯馨,冯馨继承了母亲的血脉,拥有讨人喜欢的模样,妖力亦是得天独厚。随着冯馨一天天长大,妖力与日俱增,冯馨刚会走路就已能召唤出异常强大的幻影,令冯老爷和大夫人甚是高兴。 然而,生了冯馨之后,大夫人迟迟未能孕育子嗣,为冯家生下一个男孩,大夫人与冯老爷尚在世的母亲之间很快滋生了矛盾。伴随时间的推移,两人的矛盾愈演愈烈,老夫人咄咄逼人,以死威胁要冯老爷再娶一房媳妇。 一边是自己尊敬的母亲,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妻子,冯老爷想尽办法调解双方的矛盾,最终以失败告终,冯老爷无奈娶了二夫人进门。 二夫人虽妖力平庸,但嘴非常甜,哄得老夫人笑开了怀,没多久,二夫人顺利生了一个儿子冯安。 老夫人大喜,对襁褓中的冯安特别宠爱,对冯馨的要求却格外严厉苛刻,冯馨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老夫人的欢心。冯馨年幼,对很多情绪无法理解,她的难过与怨念召唤出了凶残的九婴幻影。 那会儿冯安正得宠,冯老爷照顾二夫人的时间也相对较多,大夫人心情郁结,冯馨看到母亲忧虑的神情,她沉默许久,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有关九婴的出现。冯馨期待自己快点长大,变得更加强大,保护母亲不被奶奶欺负奚落,不被二夫人冷嘲热讽。 邪恶的九婴伺机欺骗了情绪简单的冯馨,冯馨的肉身被九婴夺走,幻影占据了这个充满妖力的年幼身体,吸取力量静待爆发的时刻。 小冯安尚未学会跑,一个可怕的九个脑袋的妖怪破坏了冯家宅院,砸的一片狼藉。 发觉九婴占据了冯馨的肉身,大夫人备受打击,她想尽了所有可能的办法才压制住了九婴。大夫人犹豫很久,终舍不得杀掉自己的女儿,九婴一个头一条命,只要一命尚存,九婴就不会死亡。大夫人耗尽力气斩断八头,仅留下一头伴随冯馨封在水底,九婴每一百年长出一个头颅,八百年后又将恢复力气挣脱锁链。 届时必须再斩掉八个脑袋,重新封入水底,等到八百年之后,九婴浮出水面,如此循环。 大夫人疗伤了数百年,情绪也随之低沉了数百年,与九婴大战,大夫人身心均遭受严重打击,她舍不得重伤女儿,所以被九婴伤得极深。 大夫人渐渐走出女儿阴霾的时候,冯泰已经会说话了。大夫人站在远处凝望自己的丈夫与二夫人带着两个儿子有说有笑,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冯老爷觉察到了大夫人情绪的异常,冯老爷安慰她很久也未能转变大夫人离开的想法。大夫人悄然踏出冯家家门,可没两天,她意外发觉自己怀孕了。 返回冯家与否已不再重要,大夫人低落的情绪因怀上冯远山而改变,冯远山啼哭降生的那一刻,大夫人喜极而泣,她觉得自己所遭遇的种种难过,都因冯远山的出生而得到了安抚。 冯远山自幼乖巧听话,大夫人满心欢喜。 然而,冯远山才学会走路,大夫人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尽管冯远山的妖力爆发比冯馨晚,可冯远山一如既往的继承了大夫人优异的血脉,他能够轻松召唤出了危险的幻影,冯馨召唤了九婴吞噬自己,而冯远山召唤出了猰貐啃咬街坊邻居。 为了街坊的安宁,大伙儿商量决定,趁着冯远山年幼杀掉冯远山,大夫人苦苦相求,奈何毫无效果,大夫人只得带着冯远山逃离,过四处飘荡的生活。 九婴长齐九个头颅,踏出水面之际,大夫人回到了冯家,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妖力再度封住九婴,嘶叫的九婴沉入了水底,遍体鳞伤的大夫人则倒在了冯老爷怀中。 大夫人奄奄一息,她拉住冯老爷的手恳求对方不要杀死女儿,冯老爷含泪答应了妻子的要求,大夫人张了张嘴,声音飘忽:“我们的……儿子……冯远山……” 怕冯老爷听不清,精疲力竭的大夫人又在冯老爷手心写下了冯远山的名字,可惜,她没能告诉对方冯远山在哪儿就咽了气。 冯老爷有一个从未对外提及的儿子,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哪里。 艰难封印了九婴一次,冯老爷倍感力不从心,他研究了很多方法,找了很多人,最终找到了易宅寻求帮助。易老爷仍在世,易墨和易风尚且年轻,双目失明的易风身边跟着一个优秀的护卫,名叫冯远山。 冯远山的相貌既与冯老爷有几分相似,又与大夫人颇为相像,冯老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三打探得知,冯远山能够召唤刑天幻影,冯远山自幼生活飘荡,身边没有亲人。冯老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苦寻找的儿子竟在易宅。 他恳求易老爷,希望带失散许久的儿子回家,易老爷顿时为难了,冯远山是易风治疗眼睛的命定之人。冯远山才来易宅不久,易风又分外抵制冯远山的存在,这时若是冯远山走了,两个人的感情无法建立,自己的儿子将长久得不到有效治疗。 易老爷给出了一个冯老爷可以接受的条件,他帮助冯老爷封锁九婴,交换冯远山八百年的时间留在易宅,交换的时间结束,他将告诉冯远山实情,到时冯远山如何决定,易老爷不再过问,但唯独目前他希望冯远山继续生活在易宅,感情仅专注易风一人。 冯老爷权衡再三,为了冯家当前的安宁,暂时没与这位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小儿子认亲。易老爷遵守约定,他砍掉了九婴八个头颅,封入水底。 世事多变,老夫人去世短短数十天,二夫人相继病逝。 冯老爷守着缺少生机的宅院,转眼又是八百年。他旧伤复发的时刻,哪知家门不幸,冯安和冯泰联手对付自己,冯老爷伤透了心。时间截至,与易家的交易结束,冯老爷期待见儿子一面,哪知竟然牵出了一大串的麻烦。 幸好,身为新当家的易墨认可了易风和冯远山的婚事,在没有达成新交易的情况下出手相救,冯老爷很是感激。 听冯老爷说完漫长的过往,宁小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就是一个冯宅一大块地而已,宁小虫见过的菜地不乏比冯宅面积更加广阔,他不懂这有什么值得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冯安也不自己看看,水池里关着一只九婴,八百年折腾一次,身为当家可还得处理这般棘手事,当家位子哪有这名容易坐稳。 冯老爷为难,放出九婴势必祸害人间,杀了九婴无疑断掉了与冯馨的情意,不杀九婴,可九婴每八百年轮回往复一次,长此以往,让人心力交瘁。 宁小虫眺望水池的方向,九婴所剩的头颅仅剩一个,威胁降到了极低,宁小虫思索片刻,鼓足勇气往前走。 九婴惜命,仅有一个脑袋不敢乱来,它显得温顺不少,眼底的杀戮都淡了,斩断的颈项仍在淌血,遍地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宁小虫咂舌,小心迈过妖血。冯远山在前方欢乐的和他打招呼,宁小虫笑着应了声,他以为惜命的九婴不再具有危险,哪知竟然出了意外。 第56章 宁小虫走近时,隐约听到有人在低声呼喊他的名字,他顺着声音寻去,除了一大片烧黑的土地,再也看不见其它。宁小虫困惑,他正准备往回走,脚下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定睛一看,地面的裂缝里嵌入了九婴的头颅。 头颅被斩断之后,比原本的体积缩小了很多,尚未完全掉气,软绵绵的卡在缝隙内,宁小虫一脚踏上去的同时,脑袋猛地一口咬住宁小虫的脚踝,唇边淌出的不明液体腐蚀了皮肤,皮肤迅速转为了黑色,火辣辣的疼。 宁小虫泪眼汪汪,努力的晃了晃脚,可惜对方咬得太紧,怎么也甩不掉,骨头发出让人不祥的声响,宁小虫觉得自己再不想办法,脚多半要废掉了。 他的妖力虽不算高,或多或少还是有丁点,九婴吸取了一口妖力,脑袋的面积变大了些许,撑破裂缝,挤到地面之上。宁小虫单腿连蹦带跳,郁闷得要死,他心疼自己的妖力比心疼自己的脚踝更多,他辛辛苦苦每天啃一颗白色果实才能补充微乎其微的妖力。 九婴咬一口就吸走许多妖力,宁小虫怎能不心疼。 筱幽赶到宁小虫身边之前,宁小虫只感眼前一道白亮的光忽闪而过,九婴的头颅顺势一分为二。脚踝的疼痛减缓了些,宁小虫呲牙咧嘴,衣服被腐蚀了一大块,皮肤也遭了殃。 易墨难得放下斩情,他蹲在宁小虫跟前,一手托起宁小虫的脚查看伤势。宁小虫脚和腿都疼的难受,他下意识的想要缩回脚。 “别乱动。”易墨伸手,口念咒语,一团火焰在他掌心点燃,火焰贴近变黑的皮肤发出滋滋声响。宁小虫咬紧牙,这样的治疗简直比咬了更痛苦。 宁小虫盯着脚看只会感到更难熬,他抬眼看向其它的方向,莫名的,脚下摇晃了一下,宁小虫心里一惊,他困惑地望向四周的同时,沉默的九婴扯断了束缚在身上最后一道锁链,它完全获得了自由,踏上了岸。 易风觉察气息不对,速度靠近冯远山身边,确保对方的安全。 换作以前,九婴被砍得只剩一个头颅会随即转为平缓的情绪,它不会激怒对手,以免最后的脑袋掉地,导致自己的死亡。可今天的九婴明显出现了异样,它安静片刻之后,瞬间暴躁不已,它的皮肤在崩裂,体内水与火的平衡遭遇强行打破,水迅速干枯,火则越烧越猛烈。 九婴浑身裂口,妖血和火焰一起飞溅,它猛地往前一扑,唯一一个头颅咧开大嘴企图一口吞下易墨,获得充裕的妖力。宁小虫呆望倾盆大口伸到面前,他惊愕的目光中,易墨拿起斩情,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扬手,掌心的火焰点燃了长刀,长刀环绕着滚烫的火焰,锋利的刀刃霎时斩掉了头颅。 长刀的火焰与九婴体内的融为一体,燃烧的巨大躯体烧得噼哩叭啦直响,倾斜着导向一旁,散发出浓烟。 宁小虫懵了。 易风来不及阻止,就听到了九婴最后一个头颅落地的声音。 冯老爷愣了好一会儿,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脚步不稳地扑向九婴的尸体,呼唤女儿名字的声音多了一丝凄凉。九婴无头的尸首倒在地面,流淌的妖血染的烧黑的土地一片黑红。 宁小虫难过地望着燃烧的九婴,他心里不安,他不希望见到冯老爷伤心,冯老爷用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想要保住这个女儿,哪知竟以这样的方式作为结束。 冯老爷眼角闪烁着泪光,易风适时制止了冯远山上前,他摇了摇头,示意冯远山让父亲单独冷静一阵子。 九婴尸体烧尽,随风飘散。 池水腾起了淡淡的柔和光芒,光芒逐渐加强,透出温暖的气息,一个白色的光球从水底浮起,上升至半空,光球里蜷缩着一个小女孩正在沉睡。 冯老爷看傻了,他激动地跑过去抱紧女儿,冯馨的时间停留在九婴占据肉身的时刻,她的妖力已被九婴耗尽,再也不能召唤幻影了,冯馨微微睁开眼睛,望着年迈的家人,轻声唤道:“父亲,是你吗?” 冯老爷心里一颤,笑着点点头,泪水却突然就流了下来。 女儿仍是当年被封在池底时的年幼模样,大夫人却已不在世,冯远山也已长大成人,不管过程如何艰辛,总算迎来了一个不算完美的完美结局。 冯馨的解脱源于易老爷的孤注一掷。 易老爷在九婴体内埋下了火焰,用漫长的时间逐步破坏水与火的平衡,火焰侵蚀九婴的同时也会侵蚀冯馨,他挥舞斩情砍断了九婴与冯馨的牵连,冯馨需要缓慢适应没有九婴的存在。 八百年后,易老爷将杀掉九婴,届时九婴消失,如果冯馨不能单凭自己的意识活下来,那么她极可能与九婴一道死去,若是冯馨能够顽强活下来,那么她可以寻回自己失去力量的身体。 冯馨的肉身已遭受极大破坏,需漫长的岁月进行治疗,是否能够治愈,易老爷无法保证。 尽管如此,心底种下了希望,冯馨坚强地熬过了长久的岁月。 九婴浮出水池的刹那,冯馨告诉自己,不要放弃,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宁小虫俨然弄不清楚情况,疑惑不重要,重要的是冯馨出现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好事。 易墨简单为宁小虫处理了脚伤,他在宁小虫脚踝画了一圈符文,减轻疼痛感。易墨拎起宁小虫大步回屋了,虽然宁小虫十分期待冯馨故事的后续,介于伤势在身,宁小虫还算老实,没过多挣扎。 宁小虫再度享受了有易墨照顾的高级待遇,他的脚伤复原很快,他活蹦乱跳满冯宅跑时,易墨决定返回易宅了。 冯馨每天仅有一小部分时间清醒,其实时候均在昏睡,冯安和冯泰损失了大量的妖力,一个伤了胳膊,一个伤了腿,索性留了一条命,近来安静了不少。 冯远山与易风依旧新婚甜蜜中,冯远山记忆尚未恢复,易风问过冯安,冯远山中了何种毒,他在为冯远山寻找尽快解毒的方法,争取彻底治愈。 马车停在宅院大门外,冯老爷出来相送,虽略有虚弱,但他看起来精神抖擞,冯老爷对易墨的相助再三谢过。易墨闻言,静静回道:“你我两家已是亲家,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冯老爷笑了笑。 冯远山不舍离开父亲,却又离不得易风片刻,思前想后,计划暂时先回易宅疗伤。冯老爷支持儿子的决定,他相信冯远山在易宅能够对得到更好的治疗,反正岁月漫长,待到冯远山恢复记忆再回家团聚也未尝不可,只要大家平安健康,冯老爷心里就踏实了。 马车疾驰,一路风风火火的往前奔跑。 易墨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交代宁小虫回宅之后休息一天,自由安排,不用伺候他。宁小虫不好打扰易墨休息,他掀开布帘往外看,高兴的琢磨回去怎么玩。 宁小虫好奇的视线落向后方,他们的马车后面紧跟着易风的马车,尽管马夫的表情相当淡然,不过马车里面正在进行的事情一点不淡然。 冯远山正值新婚期,抱易风怎么也抱不够,两人腻在一起又开始从事某些新婚夫夫应有的生活,他俩衣衫不整,在马车内进行不河蟹的进进出出运动,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欲望气息。不知羞耻的事情反复上演,直到冯远山和易风双双释放。 马车到达易宅,停在后院的空地,易墨面无表情地掀开布帘回屋了。宁小虫半路睡着,没人叫醒他,他醒来发觉天都黑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排在后院。 宁小虫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回屋,宁静的夜色里,他忽闻些许异样的声响,他竖起耳朵细细听了听,找到了声响的来源,易风的马车。 马车在摇晃。 宁小虫迟疑了片刻,耳朵贴近马车车厢。 车内是易风急促的喘息,他的嘶喊一刻也停不下来,除却呼喊对方名字以及一些嗯嗯啊啊的辅助拟声词,其中不乏断断续续伴随着一些简单词频频出现,比如,进来,快点,还要更多…… 宁小虫:“……” 再笨的虫子也清楚车内的两人在交尾,还是激情的交尾。 马车的摇晃频繁而剧烈,宁小虫抹了一把冷汗,他很善意想要提醒里面的两人,享受要适度,马车的承受能力有限,千万别把马车摇垮了。 若是马车塌了,这该得多么尴尬。 宁小虫耸耸肩,也罢,易风和冯远山感情越深,宁小虫的月老考试越有希望,两人交尾总比两人吵架来得好。 这么想着,宁小虫欢乐地转过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宁小虫的新住址在草棚旁,他回来的第一件事莫过于立即向白驴炫耀自己此行种种惊心动魄的经历,他先说到自己前往冯家初期的诸多不顺利,接着羞涩提及他现在专门伺候易墨左右,包括夜晚。 此行最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事是易风和冯远山的新婚,宁小虫清清嗓子,稍稍交代了交尾的部分。最让人欣慰的好事是冯馨的故事以比较美好的结局作为结束,当然,最神奇的事依旧属于新婚夫夫,他俩回到易宅之后仍在马车内交尾,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做以及做了多久。 白驴重申过无数次,睡觉时间不会客,可惜这个条款,宁小虫从来不遵守。白驴懒得和一只青虫说男女共处一草棚,授受不亲的道理,它耷拉着脑袋,压低耳朵,掩住宁小虫兴奋的声音。 宁小虫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飘进白驴耳朵,对此,白驴深深感慨,偷窥是一个可怕的习惯,无药可救。 宁小虫兴高采烈地说到半夜,随后一觉睡到天亮,补足精神,宁小虫排出了自己近期的安排。月老考试当前不用担心了,他目前急需处理后山凶兽的问题,他和云诺的契约历历在目。 他向众多丫环和家丁打听凶兽的故事,可惜他们大都仅了解皮毛,约莫知晓故事的大概,至于凶兽究竟长什么模样,体积具体有多大,妖力到底有多强,喜欢什么,害怕什么,没人能给宁小虫一个确切的答案。 宁小虫一边为易墨磨墨,一边心不在焉的思考事情。 易墨写字之余,抬眼瞟了宁小虫一眼,宁小虫的想法从来不难猜,所有心情恨不得全部写在脸上,巴不得别人看透。 一会儿,易墨停下动作,他放下毛笔,淡淡喊了声:“宁小虫。” 闻言,宁小虫立即抬眼望向易墨,等待易墨的交代。 “你跟我学法术之前,你说过,”易墨顿了顿,“崎山住着一只巨雀,你想要战胜它。” 宁小虫诚实的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初宁小虫以此为目标坚持跟随易墨学习法术。 “你的敌人比你体积大,比你妖力深厚,比你更熟悉和适应周围的环境,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怎样才能战胜对方?”易墨问。 这次,宁小虫诚实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的确解决不了,他连巨雀都无法战胜,要对付凶兽肯定难上加难。 易墨思考少顷,抬眼直视宁小虫,表情严肃了些许:“首先,你得了解自己,知道自身的不足以及长处,其次,你需要了解你的敌人,清楚它的优缺点。”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第57章 宁小虫听到这个话题立刻提起了兴趣,认真听易墨说,尽管宁小虫认为的巨雀在易墨眼前不过仅是一只小麻雀而已,但上仙曾告诉宁小虫,事事相似,举一反三。宁小虫认为仔细学习易墨所说非常有必要,今天他若能抓巨雀,那他明天没准就可以击败凶兽。 易墨简明扼要地提出了巨雀显而易见的一些优点和缺点,紧接着,他再深入分析,如何根据巨雀的优点,极力避免让巨雀处于有利的环境之中,应该怎么做才不让对方获得更多好处,使得自己陷入泥泞,或者直接从对方的缺点入手,剖析敌人的缺点由此设置障碍,融合自己的长处,让自己转为有利的境地,扭转面对的不利局面。 易墨不急不慢的说着,不是每一个妖怪出生之后就是强力的妖怪。没有足够强大的妖力并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问题是不懂思考,傻乎乎的任由对方处于绝佳环境攻击陷入僵局的自己,加倍被动。 自己力量远超对手的时候,消灭对手理所当然会容易许多,但是,世间妖魔无数,不是每次遇到的对手都会比自己虚弱,有些时候,面临的敌人与自己势均力敌,甚至于有些时候,对手有备而来,将比自己更为强势有力。 当自己无法与对方正面直接抗衡,就需要学会思考,如此采用迂回的方式让局势慢慢扭转到有利于自己的局面。 若是局面无法逆转,自己长久处于下风已经精疲力竭,有两点必须尤为注意。 一是不要轻易选择死亡。如果不是抱着死也所谓的心情,那么发觉自己死到临头的关键时刻,莫要一味任性的固执坚持下去,任性的死亡什么也获取不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旦死了,曾有的一切随之烟消云散。 二是牺牲要死得其所。倘若,早已抱定视死如归的坚定信念,必与对方一同灰飞烟灭,那么一定要再三确定,自己死了,对方也得陪葬。假如不能和对方同归于尽,不如先留下一口气,等待更加适合的时机。 逃跑是一门技术活,它的存在至关重要,易墨建议逃跑方面的内容,宁小虫可以向驴子请教,白驴逃跑速度果断的一流。 随后,易墨交了宁小虫一个新的法术,使用起来类似于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面对敌人极具破坏力的正面攻击,这个法术使用起来特别有效,可以瞬间减缓自身受到的致命损伤。 宁小虫一边全神贯注地听,一边跟着易墨比划动作,易墨放缓速度教了几遍,他让宁小虫试一试法术效果,宁小虫爽快地答应了。 站在窗边,宁小虫摆好架势准备迎接强烈的正面攻击。 易墨掂量了一下力道,采用了后山凶兽极其可能会使用的力度进行攻击,宁小虫迎上这股力量的同时,嗖的一声飞出窗户,飞至无限远处,闪过一点亮光,不见了。 易墨:“……” 自从回到易宅,宁小虫一直在打听有关后山凶兽的细节内容,易墨用头发丝想也能猜出宁小虫计划做什么,易墨不反对宁小虫向凶兽发出挑战,但凡事需量力而行。依照目前的形式看来,宁小虫正面对上凶兽,就算逃过一劫大难不死,能够及时用法术挡下致命攻击,也绝对是被打飞到看都看不见的地步。 想到这儿,易墨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取出自己命定之人的生辰八字,一阵无言。起初父亲找到衣衫褴褛的冯远山回家来,易墨心里难过了一段时间,认为自己的二弟这辈子竟要跟着这么一个落魄的家伙过日子,他深感可惜。 事到如今,他看看自己,易墨颇感哭笑不得。 胖青虫宁小虫喜欢吃菜叶,习惯睡菜心,妖力不太多,智力又很少。 思想简单既是宁小虫的缺点,但也算宁小虫的优点。这是一只力量异常微弱,却又非常努力的青虫,他一门心思全心全意的对易墨好,不图回报,宁小虫与别的伺候易墨的青年不同,宁小虫没考虑过从易墨这儿获取丰厚的利益。 宁小虫的嗜好莫过于半夜悄悄从窗户爬进易墨的房间,取出菜叶和药粉,把易墨的手包成菜粽子,坚持为易墨的右手敷药治疗。尽管药粉没有多少明显效果,宁小虫却始终坚持着,他每天小心翼翼地守护易墨,直到易墨让宁小虫伺候自己,这时的宁小虫才放心地钻进易墨被子里,在此之前,宁小虫长期蜷在他锦被外面,老老实实呆着。 目前宁小虫的优势屈指可数,劣势一大堆,他相貌不够迷人,身材不够均称,皮肤不够白皙,妖力更是完全不够看,若非得说这只虫子本身的闪光点,那也是真实存在的,比如,刚才飞到天边消失的那么闪光的闪光点。 宁小虫遭遇猛烈力量打飞,他飞了好久才开始下落,身体往下掉的时候,宁小虫瞅到了农户的茅草屋顶。他赶紧吸了一口气,在半空扭动自己的身体改变方向,落在茅草棚上面的那刻,他稍稍用了些妖力稳住自己,以免压塌别人家的屋顶造成不必要的破坏。 趴在屋顶往四周望,宁小虫瞬间欣喜了,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菜地,其间稀稀疏疏坐落了一些小房屋。农户们正在地里耕种,一些农妇走过田埂,拎着刚摘下的新鲜菜,有些则坐在屋外给自己的子女做粗布衣衫,无忧无虑的小孩们遍地追逐嬉戏。 宁小虫伸手托着下巴,他钟爱这样的场景,又简单又温馨,生活虽充满了艰辛,可笑容时常挂在嘴角,击碎了人生的困难。宁小虫闭上眼睛,享受吹过菜地的风送来阵阵菜叶的味道。 一会儿,他摸出一个小本本,拿出一块黑色小石头,在他的虫生理想中新增加了一条,他要努力让易墨脸上也拥有这么多的笑容,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容。 宁小虫飞出来容易,挪回去难,他墨迹到黄昏才找对方向返回易宅,易墨这稍稍一用力,宁小虫不知道自己飞出去了多远的距离,这道新法术承受力度强弱的能力让宁小虫无奈。 他刚回来,意外发现易宅热闹非凡,宅院里挂满了红绸和大红灯笼,窗户上面贴了好多金色的喜字,人人身穿新衣,笑容满面。宁小虫抓住一个正在搬送食物的家丁打听才得知,易墨下令,今夜在易宅再为易风和冯远山补上一场热闹的婚宴。 宁小虫喜欢热闹,更爱有美食的人多场合。丫环们拉住宁小虫又为他送来了色彩艳丽的锦袍,道是二公子成婚,每人添置一套新衣服,今夜大家抛开主仆身份,只管肆无忌惮地大口吃肉,畅快淋漓喝喜酒,不醉不归。不仅如此,每人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大红包。 宁小虫简直高兴坏了,今天的新衣服自带裤衩,他终于可以正常的穿一次新锦袍了。 他抓起衣服就往浴池跑,他得尽快把自己一身的稻草和泥土洗掉换干净衣服。奔至浴池外,宁小虫伸手牵住长纱,他距离浴池已经很近,近到仅隔了一层薄纱。然而,他往前飞扑的动作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飞速窜到石柱后面躲起来。 宁小虫泪奔,天理不容,又有人抢浴池。 易风和冯远山在浴池,估计也是准备清洗身体之后换喜袍,哪知两人洗着洗着就开始情不自禁,火速上演到限制级演出。两人赤着身体,冯远山坐在池边,易风叉开腿坐在冯远山腿间。 易风背对宁小虫,露出白皙的后背,穴口的进出,宁小虫看得清清楚楚。 宁小虫一头撞石柱,老天作证,这次他真的没有刻意要看好不好。这两个人简直太过分了,婚了又婚,尾交了又交,时不时激情四射来这么一场限制级,夫夫间的亲昵让人无法直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压抑久了对身体不好,沉默中爆发的欲望好生猛。 浴池暂时无法使用,宁小虫没奈何地看了看手里的新衣服,难得这次衣服是全套,他却没有好机会舒服洗澡。看在今晚这两人是易宅宴席核心的份上,宁小虫忍了,浴池让给易风俩夫夫用。 宁小虫烧水得心应手,一大桶水暖暖和和,温度适中,他伸出手指摸了摸水温,满意地爬进大水桶里面泡澡。他一边泡澡,一边悠闲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将自己洗得暖暖乎乎,他穿好洗衣服,心情愉悦的前往人声鼎沸的大堂。 易宅上下全数到场,共同庆祝易风与冯远山的新婚,虽然之前在冯家婚过了一次,易风不介意在自家继续婚,只是这么没有再拜天地父母,而是喝了合卺酒,就开始发红包,引发全易宅的狂欢。 所有人不再拘泥于诸多的身份档次束缚,开怀畅饮,相当痛快。 宁小虫见过易风许多笑容,可他很少看懂其中的意思,不过这一次,易风脸上的微笑,宁小虫完全看懂了,与那些平常家庭一样,易风唇边的笑意非常平常却又满是幸福。 这一刻的易风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情,他将自己真实的情绪展现了出来,他的笑容不再难懂。 宁小虫在人堆里寻找易墨的身影。 今夜易宅通宵欢腾,易墨特意叮嘱筱幽自行喝酒玩乐,不必留在他身边。易墨找了一个稍微空旷的位置喝酒,他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仰头喝尽,他的目光移向易风和冯远山的时候,眼底浮出了一丝笑意。 父亲临终嘱托,他总算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等冯远山彻底治愈易风的眼睛了。尽管他给冯远山的时间是十年,但这对新人的夫夫生活远超常人的激烈,依照目前程度,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易墨相信冯远山就能提前完成任务。 易墨正要继续斟酒,发觉手边的酒壶没了,他并未侧过头,就已闻到了熟悉的菜叶味。按照易墨今天的交代,大家自由随意安排,玩需玩得尽心,易墨身边不留人伺候。 可宁小虫不肯离开,他为易墨斟了一杯酒。对宁小虫而言,留在易墨身边和易墨在一起,就是他认为的能够让自己快乐的方式。 易墨往长椅的一侧移了移,空了些许位置出来,他并未说只言片语,但宁小虫已经看明白对方的意思,易墨愿意留一个位置给他,宁小虫心里高兴,没理由再客套,更何况他不愿被繁多的礼仪束缚,他贴着易墨坐下,陪在易墨身旁。 只要易墨点头,宁小虫愿意陪易墨一辈子。 易墨拿过一个酒杯递给宁小虫:“陪我喝一会儿酒。” 宁小虫自然乐于奉陪,他笑着接过酒杯,一边与易墨喝酒,一边说他今天飞去了哪儿,看到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他说的分外起劲,易墨没吭声,静静地听宁小虫说话。 易风的婚宴,白驴无心躲藏,它与总管斗酒。白驴看了看易风和冯远山,又看了看易墨和宁小虫,欣慰地笑了,足够无聊的易宅总算有些让人觉得不那么烦闷了。 总管心情格外好,斗酒用酒杯不过瘾,径直换成了大碗,两人一口气连喝了好几碗,这才感到舒坦。 宁小虫喝多了,一路傻笑,他喝得头重脚轻,明明应该他伺候易墨,却变成易墨拎着他回屋,宁小虫伸出胳膊搭在易墨肩头,时不时的拍两下,吼道再来一杯。 易墨看了一眼宁小虫笑得傻兮兮的脸。 家有青虫真堪忧。 第58章 易墨拎着醉醺醺的宁小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宁小虫心情不错,喝酒喝得特别高兴猛往肚子里面灌,没一会儿,也就喝醉了。他笑嘻嘻地盯着易墨,目光都直了,拽着易墨念念叨叨说了很多话,又醉又倦的蹭在易墨怀里睡着了,睡梦中还不忘说几句醉话。 易墨倚坐在床内,他醉意已浓却不困,他的思维非常清醒,他的视线落向无限远处,静静地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拉过被子睡了。 自从易风成婚,整个易宅长久沉浸在非常欢乐的气氛之中,宁小虫也不例外,他总是面带微笑,有时笑容比阳光还灿烂,月老考试从倒数第一前进来到了前三十位,宁小虫想不开心都不行。 之后,宁小虫开始着手处理凶兽的这个难题,他解决问题的精力有限,每次主要针对一件事,这样的方式比较适合他。白天的时间,他主要跟在易墨身边伺候,晚上他则壮起胆子来到后山收集有关凶兽的确切信息。 凶兽的本尊暴露之前,宁小虫暂时仅能根据对方的名字进行理解,所谓凶兽,听名字不难想象这应该是一只凶猛的兽,至于属于野兽还是禽兽,有待确定。宁小虫急切的期待凶兽真相揭秘,他十分需要了解对方,他必须弄明白,凶兽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又具备何种程度的凶残,宁小虫遇到凶兽之后逃生的可能有多高。 根据易墨教宁小虫的方式,宁小虫首先应该先看清对方的样子,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怪物,以便进一步判断对方的各类优劣。 一天下午,天略显阴沉,宁小虫瞅着易墨比较清闲,手里没有多少剩余事情需要打点了,他找了一个简单的借口出门,说自己要去后山摘白色果实。 对于宁小虫找的理由,易墨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宁小虫,易墨从来没打算拦宁小虫,宁小虫需要在磨练中成长。 去后山之前,宁小虫清点了自己认为的既安全又方便使用的法宝。 经过缓慢的磕磕碰碰的反复练习,宁小虫如今对已学法术的配合运用明显娴熟了很多,法术与法术的连接也手到擒来,最明显的表现在他爬树的速度直线上升。 快步来到古树树下,他缩小身体,动作敏捷,在尖刺中急速穿行,转眼工夫已爬到古树的顶端,比起最初辛苦卖力的爬上来,累得大汗淋漓,现在的宁小虫已不会苦逼得气喘吁吁了。 树顶的白色果实已然成熟,宁小虫小心地摘下仅有的一颗果实塞入嘴里。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扩散,让宁小虫的心情变得非常美丽。 坐在树顶,宁小虫一边清闲地品尝果实,一边欢乐观赏四周的景色。每天来后山爬树,他习惯了坐在如此高的地方环顾周围的风光,视野广阔,心情随之舒坦轻松。 宁小虫至今清晰记得,他爬树变快后的某一天,他与易墨一起来到后山的古树前,易墨临时检查宁小虫摘果实的方式方法是否有进步。那时宁小虫速度已大幅提升,自然是相当得意的向易墨炫耀了自己的爬树本事。 他发挥稳定,比平时更快一步到达树顶,扬起一脸笑容等待接受易墨的表扬。哪知当他来到树顶的时候,易墨早已在树顶等他,手里拿着那颗当天成熟的果实。 易墨看了宁小虫片刻,平静地摇了摇头。易墨的脚尖在树顶轻轻踏了一下,身体立即飞了起来,他能够在树顶和树下之间轻快往返,丝毫不费力,这让勤劳爬树的宁小虫一阵羡慕。 宁小虫崇拜地望向易墨,黑溜溜的小眼珠放出兴奋的光芒:“易墨,我想要学习这个法术。” 易墨摇头,神情淡然:“现在的你学不了。” 宁小虫倍感困惑。 易墨浮在半空,用简单易懂的话语击碎了宁小虫的满心期待:“这种能力与生俱来。” 宁小虫:“……” 幸好易墨接下去的话语拯救了宁小虫熄灭的希望之火,易墨补充道:“等你拥有翅膀,你就会懂得如何飞翔。” 宁小虫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挥了挥自己的胳膊,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只要等他变成了菜粉蝶,他就可以飞了,他不必费力地爬树,而是直接飞上树顶。 宁小虫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世界,勾画自己变成菜粉蝶翩翩飞舞的样子,小翅膀一扇一扇的飞在白菜地。想象很美好,奈何现实很残酷,易墨又补充了一句,语调不见丝毫波澜:“不是每一个长翅膀的妖怪最后都能飞起来,飞不了的也很多。” 宁小虫:“……” 宁小虫蜕变之前没有翅膀,作为青虫生活了漫长岁月,宁小虫理解不了易墨的心情,因为易墨曾经就是一个飞不起来的妖怪。 易墨出生后不久,眼睛渐渐看不见了,他长久生活在黑暗之中,心里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他拥有一双翅膀却迟迟不会飞翔,他失去了探索外界的兴趣,收起双翅把自己当作寻常的不会飞的妖怪。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很多年,直到易风出生。 易风的翅膀天生受损,要飞起来非常困难,哪怕付出比平常更多的努力也未必能够飞得起来,可是年幼的易风相当固执,每一天都在拼命磨练自己,一次一次挥动着翅膀,无数次失败,无数次站起来。 面对易风的努力,易墨无法冷静,尤其是易风羡慕的给易墨说:“哥哥,你的翅膀真好看。” 易墨躲开了易风,他讨厌这个二弟,同时他也嫉妒易风,易风的眼睛能够看见。可是,没多久,易风陷入了与易墨一样命运,易风的双眼渐渐看不见了。易墨认为易风会就此放弃,然而,看不见的易风依旧在不停奋斗,挥动着有缺陷的翅膀渴望飞翔。 一个偶然的机会,易墨得知后山有棵古树,古树树顶长着一种一天仅成熟一颗的白色果实,白色果实既可以补充妖力,还是调理身体的药材。 易墨辛苦地找到了古树,可他发觉古树长得很高又布满了尖刺,他的眼睛看不见,尽管折腾的遍体鳞伤也找不到适合的办法爬树。易墨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应该学会飞,既然拥有完好的翅膀,理应展开翅膀迎着风,飞去古树的树顶摘取果实。 一开始,易墨的飞翔并不顺利,他仅能飞起一小截又会没力地掉下来,运气不好时特别容易撞到古树的尖刺,刺得他一身伤痕。每次易墨想要放弃他就告诉自己,再试一次,今天若能飞起来,没准明天就能治好双眼。 他坚持不懈的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成功地飞到了树顶。他看不见阳光,却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他没有品尝白色果实,但从甜甜的香味里,他可以想象果实的甘甜味道。 易墨把摘下的果实偷偷放在了易风的枕边,希望果实能够帮助自己的二弟走出困境。易风吃白色果实吃了很多年,数量多到数不清,虽然果实未能治好他的翅膀,但是易风心知易墨尽力了,他感激自己的哥哥默默做的一切。 学会飞行的易墨快速成长起来,他愈发强大,对阳光的憧憬让他强烈的期待光明。奈何命运弄人,他迟迟找不到自己的命定之人,长大的易墨决不轻言放弃,他握紧拳头,选择了用另外的方式暂时替代治疗,小心翼翼处理自己双眼的问题。 易墨成为了一个能够承受重担的大妖怪,他从父亲的手中接过易宅古老的宅院,继续守护这个冷清的家族。 当易风慢慢长大,妖力越来越厉害,易墨静静地转过身,仅在易风走错路,判断错误了方向的时候给予易风提点,让易风找对自己的前进的方向。 至于宁小虫,易墨仅仅希望这只虫子可以稍微学聪明丁点。 易墨的想法宁小虫并不知情,宁小虫考虑更多的问题是,他不懂自己何时变成菜粉蝶,为此他特意再三强化自身爬树的技能,以便学会飞之前,快些摘取果实。 出门一心研究凶兽的宁小虫趴在树顶睡了一会儿,撑起眼皮的时候,天全黑了,他伸了一个懒腰,着手寻找他的奋战目标凶兽。 乘坐一片树叶随风飘到树下,宁小虫掸了掸身上的灰,他没有使用妖火,明亮的光线极有可能先让对方发现自己,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他隐藏了自身气息,轻手轻脚在后山溜达,黑灯瞎火地寻找传说中相貌凶残,身躯庞大,长牙锋利,双眼放光的猛兽。 宁小虫认为,拥有以上明显特征,凶兽根本不难找。 然而,如此明确体积的目标,如此有利于圈划位置的特征,宁小虫在后山找了很久竟然连凶兽的影子都不见,诡异到了一种境界。 若是一天情况反常,宁小虫也忍了,偏偏他连续找了凶兽四五天,别说凶兽本身,他连凶兽的小脚印也未曾没有发现半个。如此这般离谱至极的怪事,好死不死就被宁小虫给遇到了。 宁小虫无言望天,抱拳,他非把凶兽抓出来不可。 两行血泪地辛苦了半个月,通过严密的跟踪调查,宁小虫总算欣喜的捕获了一个有用的信息。他发觉,每天夜里,后山总有一个大大的土坡在移动,每次他发现土坡的位置均在改变,非常罕见的土坡,令人不可思议。 入夜,宁小虫悄悄地跟着了这个自己长了腿的土坡,纵是他自认为相当小心,仍旧不幸的被土坡察觉了宁小虫的尾随,小山高的土坡顷刻变得不稳定起来。 后山夜晚喜剧到泪奔的一幕,一个大土坡在前面飞速奔跑,宁小虫跟在后面大呼小叫:“等一下,你听我说,我就问一个问题……” 第59章 宁小虫越是大声呼喊,土坡跑得越是飞快,仿佛在逃难一般。宁小虫非常无奈,长得如同他这般无威胁的大青虫根本不能吃掉一个长腿的土坡。 他的目的十分简单,无非想要向大土坡打听一下消息罢了,希望能够获得凶兽相关的有效消息。眼见着对方越跑越快,宁小虫心里急了,他猛地变大身体,直接朝着土坡扑了过去,与大土坡扭打在一起,牵制住了对方的飞速移动。 挣扎了片刻,土坡停在原地不动了。 宁小虫定定神,摸出三昧真火,凭借火光仔细一看。 眼前是实实在在的一只大蜈蚣。 蜈蚣身体长,但是本身不高,它的后背驮着一个土坡当作外壳,方便把自己藏进土坡内,蜈蚣缩回土坡不动时,乍眼一看,不会觉察与平时的小山坡有什么不同。 宁小虫无言,不是背着土坡就可以伪装蜗牛。 蜈蚣虽然体积很大,但是它的胆子特别小,蜈蚣一脸无辜,它满眼惊恐地瞅着宁小虫,不知所措。自从被宁小虫强制拦住,蜈蚣就缩着长长的身体,仅露出一个脑袋在土坡外面,身体和土坡一起在颤抖。片刻,它胆怯地别过头,低着脑袋。 宁小虫第一次遇到有怪物连青虫也躲,蜈蚣的毒远比宁小虫厉害,宁小虫匪夷所思,这只蜈蚣怎会这么胆小,果然是世间无奇不有。宁小虫稳稳情绪:“你别害怕,我只问你一件事。” 蜈蚣没动,宁小虫也就当作它默许了。 “我在后山寻找一只凶兽,你有没有见过它?”宁小虫问道:“它长相凶猛,身躯庞大,双眼圆睁,半夜才出来。” 蜈蚣不吱声,它缩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没能给出宁小虫期待的答案。 宁小虫略有失望:“它特征非常明显,很容易发现行踪的。” 随后,蜈蚣再次摇了摇头。 宁小虫失落地耸耸肩,既然蜈蚣不知情,他也不适合继续拦着对方,晚上山间有凶兽出没,不论是宁小虫自己或者胆小的蜈蚣,万一遇到凶兽可就不好办了,当前还是先躲起来比较好,宁小虫松开手,善意提醒:“后山有凶兽,你夜晚出来要小心。” 他刚松手,话没说完,蜈蚣一溜烟跑了,尽管体积很大,逃跑速度倒是挺快。 接下去的几天,宁小虫一直徘徊山中寻找凶兽,奈何每次均以失败告终。找不到凶兽的日子,宁小虫常常遇到半夜散步的大蜈蚣,见到蜈蚣,宁小虫总会问相同的问题,而蜈蚣也总是给出一样的答复。 宁小虫提问之前,免不了有一场赛跑争取机会,宁小虫跑得比蜈蚣快,才能抓住蜈蚣问问题。 夜里的山路不易看清道路和四周的情况,要想跑得快,不是一件轻松事,宁小虫向白驴虚心请教了加速的方法,白驴给予的方法十分简单。不开心的时候,就当后面有人要砍它的尾巴,开心的时候,就当前面有一大堆萝卜,拥有动力,速度自然提升。 信念决定速度。 可是,对于白驴的加速经验,宁小虫一阵无力。宁小虫没有驴尾巴,他也不啃萝卜。 白驴想了想,为宁小虫量身打造了一个方式:“你就想象前面有成堆的新鲜白菜在等你,但是你身边有很多争夺者抢白菜,你若跑得比别人慢,白菜全部被别人吃完,你只能挨肚子。” 宁小虫摸了摸下巴,他认为这个方法远不如告诉他易墨在前方等他来得更效率。 入夜,宁小虫又去了后山,他准备了一些食物,计划送给蜈蚣,他每晚遇到蜈蚣都能听见蜈蚣的肚子饿得咕咕叫,饿肚子的生活太艰难,带着跨越种族的关爱精神,宁小虫决心送食物给蜈蚣暂时充饥。 然而这天夜里,宁小虫没能找到那个羞涩移动的大土坡。 山林里的动物显得分外紧张,四周静得不太自然。 忽地一声,栖息在树顶的鸟全数惊飞,惶恐不已的于上方盘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味道,宁小虫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他下意识抱紧怀中的食物,迈着小步往前走。 宁小虫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他小心翼翼地查看身旁的情况,他没有大声呼叫大土坡,山岭的反常让宁小虫意识到凶兽出现了。他轻手轻脚的找了好一会儿土坡,未果,突然眼前一道亮光,寒意逼近,他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仅是下意识地使用了易墨教他的新法术。 法术使用的同时,一股力猛烈撞击而来,宁小虫被直接打飞了,护在怀里的食物随之飞散。 飞到天边闪过一个亮点,宁小虫开始速度往下坠,他闷闷地叹一口气,落地了。胸口一阵吃痛,虽然法术减缓了攻击的力度,他并未被对方直接重伤,可是身体总归受到了伤害,非常不舒服。 沮丧地坐在地面,宁小虫苦闷思考,他估计自己这次当真遇到凶兽,凶兽名不虚传,破坏力的确凶残,宁小虫尚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容貌,就已被打飞。 凶兽的伤害力惊人,幸好宁小虫有新法术保护,假如正面迎上这么重的攻击绝对有生命危险,云诺开的价码一点儿也不小。宁小虫怨念难平,他休息了一会儿,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起身往易宅的方向跑。 返回易宅时,天还没亮,宁小虫急急忙忙回到易墨的屋内,他轻手轻脚爬到床内躺着。胸口一击重击撞得有点疼,他反复揉了揉,不一会儿,一只手搭在他腰间。 易墨一翻身将宁小虫压在了身下,黑暗里亲吻他。 宁小虫微微红着脸配合对方,偶尔,伺候易墨的夜晚,易墨会有这样的举动,不过动作不热切也不急躁,颇有些例行公事的感觉,宁小虫不明白易墨在折腾什么,反正易墨需要,他就给。 “易墨……”亲昵时,宁小虫轻轻喊了一声。 易墨没应声,只是熟练地脱掉了宁小虫的衣服,轻抚宁小虫的身体。宁小虫想不通,是不是基于新婚和伺候的区别,为何冯远山对易风的索求非常强烈,但宁小虫伺候易墨,易墨似乎并不是非常有兴致。 宁小虫为难,或许他应当问一问易墨,易墨喜欢何种相貌,何种身材。 陷入倦意,宁小虫昏昏入睡,他睁开眼时,易墨已不在枕边,宁小虫打了一个哈欠翻身坐起,他撩起床帷,屋内不见易墨的踪影。宁小虫困惑,大清早,易墨去了哪儿。 他下床叠好被子,推开门,恰好遇见一个小丫环,丫环眉飞色舞,欢乐地朝前跑。宁小虫不免好奇于是叫住小丫环,打听方才得知冯远山的毒素清除干净,记忆已经恢复了,总管在和冯远山说事情,大家都赶去看热闹。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宁小虫,他与丫环一道赶往冯远山的房间。此刻冯远山正坐在屋内,里面仅有总管和冯远山两人,总管在给冯远山解释他目前的新身份,以及往后的生活安排,冯远山的表情又惊又喜。 欣喜的小丫头们聚在长廊伸着脖子往里面望。 冯远山眼底是掩不住的高兴,哪怕心中有再多疑云,即便这是一个梦,他都乐意接受。他居然娶了易风,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情竟然发生了,他的狂喜难以言喻,久久无法平静。 总管交代了相关事宜,随即走出了房间,留下冯远山自己慢慢品味从天而降的好运,总管出门后,顺手打发走了丫环们,让她们别再围在附近嬉闹,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冯远山在屋内走来走去,考虑越多越压不住心底的兴奋,他想与易风核对这事的真假,他迫切的渴望见到易风。冯远山推开门,一眼瞅到了准备离开的宁小虫,他张了张嘴,尚未开口说话,远远的,一抹身影靠近。 心上人静然出现,冯远山望向易风的目光发直,他的手忍不住激动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和易风成婚了,开心里亦有遗憾,当前的自己没能记忆那么弥足珍贵的时刻,新婚的易风肯定美的令人难以自拔。 易风徐步上前,面对冯远山站着,语调却也平静:“身体感觉如何?后背还痛吗?” “伤口已无大碍,谢公子关心。”冯远山望着易风,虽然如今自己的身份改变了些许,但这么多年的习惯,他一时半会改不了。 况且,与易风成婚的事情,他很难不怀疑是自己的愿望聚集而起的美梦,如此美好又如此虚幻。 “该说的话,相信总管已经告诉过你。你我既已成婚,从此便是家人,并非主仆,你大可不必再称我为公子,唤我姓名即可。”易风语速适中,嘴角微微上扬,“你若是不习惯,也可延用以往的称谓。” 冯远山伸出手,他心跳加速,他渴望触碰易风,可又有点犹豫,没敢贴近对方,他点点头应了声,示意自己明白。 易风稍稍侧过身,淡然地迈过冯远山身旁:“房内的夜昙快没灵力了,整天没精神。” “我这就去处理。”冯远山一边兴高采烈的说道,一边快步跟随易风离开。 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宁小虫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难以置信,自己被无视的这么彻底,他以往好歹有变小或者躲起来,当他不存在可以理解,然而,他实实在在地站在两人旁边,这两个人也完全忽略他的存在,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喜。 宁小虫认为,这属于悲喜交加,好在冯远山顺利恢复了记忆,拥有了过往九百年的感情累积,希望对考试名次提前大有帮助。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宁小虫继续寻找易墨。 易墨在会客厅,家中有客来访,宁小虫探着脑袋瞄了眼,访客模样生疏,他以往不曾见过,宁小虫不好进去打扰易墨和客人谈话,于是坐在门外等着。 等待的时间正好用于宁小虫整理思绪,以目前形式看来,正面解决凶兽的可能微乎其微,宁小虫仅是挨了一击,胸口就受不了,倘若与凶兽打斗时间增长,宁小虫的伤将只增不减,小命悬乎。 宁小虫思索了一会儿,摸出怀里的黑色羽毛,羽毛尾端的火焰温度温暖了他的身体。宁小虫不记得上仙离开了多少岁月,也渐渐忘却自己住在易宅多久了,他向来不擅长记忆时间,但他深深记得遇见易墨的那一天,他的双眼正对易墨淡漠的目光,明明不带有情愫,可那双黑眸顷刻住进了他的心里。 盯着羽毛看了又看,宁小虫微笑着凑近羽毛轻轻地吻了一下,至今为止宁小虫不曾见过易墨的原型,这对宁小虫而言不重要,无论易墨原型是什么,宁小虫都喜欢。 偶尔前往月老庙查看排名名次时,宁小虫也曾忍不住想到,牵了红线的易风与冯远山逐渐迈入了幸福的生活,如果当初牵红线的不是易风和冯远山,倘若当时宁小虫坚持选择自己和易墨牵红线,一切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事到如今,再想这些已无意义,宁小虫释然地笑了笑, 当务之急应当是快些抓住凶兽交给云诺,取回解药治好易墨右手的伤,至于其它的问题暂时等到以后逐一处理。 易风和冯远山的关系,与宁小虫考虑的一样。 清醒的冯远山和易风的新婚进入了更加稳固的感情阶段,从冯远山举手投足间不难看出,这位易宅的二姑爷心情飞扬。易风与以往一样,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但在冯远山恢复记忆之后,易风开始对冯远山提出了要求。 以往伤病中的冯远山,易风不可能要求对方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任凭冯远山的心情,但此刻的冯远山对易风毕恭毕敬许多,易风说一,冯远山绝不说二,冯远山唯一的特权在床上。 冯远山认为,拥有此特权足以。 身体康复,冯远山也与宁小虫闲聊过,内容除了易风还是易风,宁小虫把自己所见所闻如实告诉了冯远山,其中不包括洞房花烛的部分。冯远山听完沉思良久,高兴地笑了。 伴随冯远山的精神状态大增,易风和冯远山商量决定一起回冯宅一段时间,陪陪冯老爷以及兄弟姐妹们。对他俩的决定,易墨并不反对。 夫夫俩收拾好了随行物品出了易宅。 宅院内少了两个人供宁小虫研究,宁小虫每天可做的事情愈发少了,仅在易墨身边和后山打转。后山的夜晚通常有两种情况,要么,宁小虫路遇背着土坡的羞涩蜈蚣,要么,宁小虫遭遇看清模样的未知敌人直接打飞。 日复一日,扳不倒凶兽,宁小虫异常烦恼。 第60章 反反复复地折腾了一些日子,宁小虫发现了一件事,凶兽爱吃肉。每次凶兽出现的时候,后山的动物们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埋起来,最好是埋得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宁小虫好几次黑暗中被凶兽咬伤,起初他以为凶兽仅是攻击厮杀对手,后来他才逐渐意识到这是凶兽张嘴准备吃掉他。 脑补的真相吓得宁小虫一身冷汗。 心底不停描画凶兽真实模样的同时,宁小虫开始做其它的打算,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宁小虫每天在厨房搜刮一些剩余的生肉,怀揣着肉块前往后山。 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肉收买凶兽,至少在凶兽吃肉的时候仔细看一看对方的模样,可是事与愿违,宁小虫的计划进行的非常不顺利,凶兽嗅到生肉的味道,直接打飞宁小虫,再悠闲的啃掉落下来的生肉。 宁小虫深感这依旧不是好办法,浪费了大量的生肉却没能取得期待的效果。宁小虫长期苦闷,连说梦话也念叨着凶兽,扰得易墨不安宁,易墨着实看不下去,又不方便直接出手帮助宁小虫,他想了想,决定暗暗的给宁小虫提示,他给宁小虫说了一个故事,故事内容是猎人挖陷阱捕捉猎物。 限于理解障碍,宁小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易墨的提示,他开始并没怎么在意,直到思索了两天方才恍然大悟,猎人挖陷阱辅助狩猎,自己为什么不学猎人,设置陷阱抓凶兽。 然而,宁小虫仅是一只虫,啃菜心尚可,挖陷阱他完全不擅长。他向白驴提出了求助,奈何白驴属于逃跑为主的典型,同样不懂陷阱之类,无力给宁小虫更多适合的建议。不过,白驴告诉了宁小虫一件事,易墨那儿书多,何不去找一找有没有可用资料。 宁小虫深表赞同,看书是一个学习知识的好方法,于是他向易墨表达了自己想要学习知识的意愿,实则寻找狩猎相关书籍。 易墨认为宁小虫看书会比平时安静些,所以点头答应了,可惜,事实没有想象中美好。 看书第一天,宁小虫捧着一本古代猎户的相关书籍,仔仔细细的看。翻了几页,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情焦虑地瞅了瞅旁边看书看得神情自若的易墨,宁小虫纠结了好一会儿,决定破坏易墨看书的好兴致。 “易墨,”他轻轻唤了对方一声,迟疑着把书递到易墨跟前,指了指上面一个复杂的字,“这个字是什么?” 易墨瞄了眼书,心情平静。看来,他错估了一点,他应该考虑宁小虫识字不多这个问题,宁小虫跟随上仙学了一些知识,可如今看来依旧非常有限,稍微难一些的字就不怎么认得,这意味着宁小虫没法一个人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看完一本书。 易墨没多说什么,仅是淡淡地解释了两遍,宁小虫若有所思地重复了几次,确定自己记清楚了,又一次将书凑到易墨跟前。宁小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一副乖巧的乞求表情:“这个字我也不认识。” 易墨:“……” 心底的情绪略微发杂,兴许,易墨不应该答应宁小虫看书的请求,学习固然是好事,但宁小虫的情况适合从识字开始。易墨压了压心情,又为宁小虫解释了一番,宁小虫全神贯注地听易墨说完,随即指向同一页的另一排。 宁小虫不认识的字远比易墨估算的多,而宁小虫又非常具备不耻下问的学习精神,长久的提问扰得易墨看书根本看不下去。 易墨表无表情地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书,之后大部分时间由宁小虫看书提问,易墨负责解疑。缓了缓一把将宁小虫打飞的心情,易墨慢慢的解释了一个又一个字的意思和用途,到后来,易墨实在受不了宁小虫的问题比宁小虫收集的菜叶数量还多,他拿过宁小虫所看的书,快速翻看完。 书里介绍的知识并不难懂,可宁小虫看书就看得异常吃力,易墨懒得费劲再给宁小虫解疑,他直接简单扼要的给宁小虫讲诉了书里的大概内容,捕捉怎样的猎物适合使用什么样的方法。 宁小虫听得相当认真,待易墨逐一说完,宁小虫双眼发光,露出了一副万分崇拜的表情,大妖怪就是有文化,他喜欢易墨更多了一些。 其实易墨也讨厌沾惹麻烦事,偏偏宁小虫就是不愿清静片刻。筱幽曾偷偷调查过宁小虫,确定宁小虫进入百秀坊与云诺见了面,至于宁小虫为何见云诺,他们聊了一些什么,筱幽不敢靠太近,聊天内容没能听清楚。 宁小虫好歹也是易墨的命定之人,易墨不能眼睁睁看着宁小虫把自己的虫命折腾没了。宁小虫咽气不难,难得是宁小虫咽气之后,易墨再找一个命定之人无疑难上加难,但易墨又不愿直接过问宁小虫的事情,免得宁小虫觉得一切问题易墨都能帮助他解决,而不加强自身快些成长起来。 易墨亲自示范,宁小虫一步一步跟着学如何制作陷阱,期间,宁小虫闭口不谈自己计划抓何种野兽,只说陷阱越大越好。后山的大型猛兽屈指可数,易墨明白宁小虫的打算却也没有多问。 宁小虫学了之后立刻开始在后山进行练习,先设置小型的陷阱捕捉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他慢慢加大陷阱,陷阱的效果也渐渐好了一些,能够捉到鹿,再然后,宁小虫挖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陷阱,向凶兽发起攻势,不管凶兽长什么模样,抓住是关键。 日落西山,宁小虫打点好了一切,他没回易宅吃晚饭,而是窝在树林里面静静等待,满心期待等着凶兽落网。皇天负了有心人,宁小虫等到犯困,也没能等到凶兽出没,却意外碰见了慢慢挪动的大土坡。 大土坡距离陷阱不太远,且正在向陷阱的方向前进,宁小虫愣了愣,吓坏了,他赶紧冲过去喊住了蜈蚣:“站在那儿,千万别动。” 蜈蚣不明所以,回过头困惑地看着宁小虫,宁小虫连连比划,非常紧张:“前面有陷阱,很厉害,别碰到了。” 陷阱设置的非常绝妙,并附有一块美味的生肉作为诱饵,生肉涂抹了特殊的香味,蜈蚣是被这股味道吸引来的。蜈蚣望了一眼铺了树叶的庞大陷阱,理解地点了点头,它向宁小虫道了一声谢,反方向挪走了。 望着蜈蚣远去的背影,宁小虫松了一口气。 令宁小虫为难的是,他悉心布置的陷阱没能抓住凶兽,凶兽成功躲过了陷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易墨教了他设置最有效给力的陷阱,为何迟迟抓不住凶兽。 不久,陷阱里掉入了一头猎物,猎物不是凶兽,而是一只到处乱跑,掉进陷阱的山猪。 宁小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凶兽出没的夜晚,宁小虫坐在树林望月亮,无意间瞅到大土坡在徐徐移动,宁小虫加速拦住大土坡,他无聊至极,寻蜈蚣聊天解闷。蜈蚣仍旧胆子小,它缩在土坡下面,有些慌张的盯着宁小虫。 宁小虫淡定地拍拍土坡,笑了笑:“别怕,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闻言,蜈蚣点了点头。 近来宁小虫忧虑加倍,他为易墨敷药的药粉用完了,可是他目前与凶兽尚未有清晰的一面之缘,他猜不准自己何时才能抓住凶兽交给云诺换取解药,他越是渴望早点得到解药,越是心急如焚。 他担心自己没能耐,需要很长的时间拿回解药,他怕到那时,易墨的伤势会加重,看到易墨受折磨,他的心里十分难受。 尽管此刻他极度盼望找一个人倾诉苦恼,可他害怕事情泄露被其他人知道,若是易墨得知此事,云诺会不会认为是易墨帮助他抓住了凶兽而不是他自己抓到了,假如因此云诺不肯给出解药,他该怎么办才好。 宁小虫闷了好一会儿,他对为何抓凶兽避而不谈,只是告诉蜈蚣自己设置了陷阱抓凶兽,偏偏连凶兽的样子也没看清,毫无进展。 蜈蚣缩在土坡下面少顷,它抬眼困惑地望向宁小虫,难得的说起话来,它的声音不大,音量也很低:“为什么要抓凶兽?” “我的一位朋友要见它。”宁小虫偏偏头,避开了云诺这个危险的名字。 蜈蚣眼底闪烁着疑虑,他沉思片刻:“你的朋友会伤害凶兽吗?” 这个奇怪的问题把宁小虫难住了,他从没考虑过为什么云诺指名道姓让他来后山找凶兽,云诺提出了条件,而宁小虫急切地想要得到解药所以答应了云诺的条件,至于对方是否会伤害凶兽,宁小虫当真不清楚。 宁小虫转念一想,自己经常被凶兽打飞,想必凶兽力量极大,云诺不下狠手对付凶兽,凶兽应当能够稍微保命,不过,女妖心情变化快,介于猜不透云诺的想法,宁小虫耸耸肩,没能给蜈蚣确定的答案。 此后的一段时间,宁小虫始终忙于布置陷阱抓凶兽,未免伤及无辜,宁小虫几乎想要给陷阱立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此处有陷阱,危险勿靠近。 可是,一旦立了木牌,大家懂得避让陷阱,那么凶兽无疑也得知了陷阱的确切位置,除非凶兽不识字。 宁小虫的陷阱越来越精致,成功捕捉了大大小小的猎物无数,收获可谓非常丰厚,除了凶兽,大部分的动物都出现过了。 偶尔,宁小虫会找到蜈蚣帮他一起制作结实的有毒藤蔓,蜈蚣每每看到宁小虫忙得不亦乐乎,对捕捉凶兽充满期待,蜈蚣的表情都有点复杂。 一个睡不着觉的夜晚,白驴外出散步,它忽然想起宁小虫夜里老在后山挖坑,心血来潮准备去看看宁小虫捉到了一些什么好东西。尚未走近,远远的,它瞅到一虫一蜈蚣排排坐,正在合力编织陷阱使用的藤蔓。 白驴远望了一阵子,嘴角抽搐,哭笑不得的走了。 宁小虫奋战一夜,返回易宅时正好遇见白驴。白驴活动了筋骨,心情美妙,计划外出勾搭可爱的小男生,它站在水塘边,一脸陶醉的欣赏自己的容颜。 宁小虫打了一个哈欠,走过来:“这么早就在照镜子?” “今天走得远,早点出门。”白驴笑道,“怎么一脸疲惫,昨晚很累?” “和朋友聊天,聊到天亮。”宁小虫揉了揉眼睛,止不住的打哈欠。 白驴挑眉,宁小虫昨夜与谁聊天,它很清楚,只是,白驴理解不能,一只虫子和一只蜈蚣能聊些什么,按理说,虫子明明属于蜈蚣的食物来着。宁小虫没被蜈蚣吞进肚子,也算一种能耐。 白驴相信,有一件事,宁小虫绝对不知道。 宁小虫口中所谓的朋友,正是宁小虫一直在辛苦寻找的凶兽。 第61章 宁小虫经常和蜈蚣一起做陷阱,夜晚的生活过得挺乐呵。宁小虫不怎么吃肉,捕捉的猎物几乎给了蜈蚣,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蜈蚣不再那么时常饿肚子了。 可是,宁小虫依旧心里留有遗憾,他始终没能抓到凶兽,聪明的凶兽避开了一切陷阱,不见踪影。为此,宁小虫难过了。 无心制作藤蔓,他抱着小酒罐邀约蜈蚣一起喝酒,本就心中不快,几杯酒下肚,更是倍觉伤感,一杯紧接一杯喝了很多,毫无悬念地喝醉了。 喝多了管不住自己的嘴,宁小虫念念叨叨了一些有关凶兽的事情,其中包括他必须带凶兽去百秀坊为易墨换取解药。 蜈蚣一直在旁边听着,静静地,一声不吭。 宿醉醒来,宁小虫躺在树叶堆里,蜈蚣不在他身边。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宁小虫伸了伸懒腰,蜈蚣眼神不好,总是凭着感觉走路,喜欢夜里摸黑出来玩。如今既已天亮了,蜈蚣多半蜷在土坡下面睡觉去了。 回忆昨夜喝酒,宁小虫约莫记得自己貌似说漏嘴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蜈蚣平日不喜与他人接触,没有什么朋友,宁小虫认为蜈蚣不至于把这些说给其它人听。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宁小虫琢磨着夜里遇到蜈蚣时稍稍说一声,别把解药和凶兽的事情说出去了。 入夜,宁小虫一边心不在焉地挖陷阱,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移动的大土坡,可惜,那一夜之后,宁小虫再也没有见到蜈蚣,他不知道蜈蚣去了哪儿。不仅如此,没有蜈蚣的夜晚,凶兽也不见了踪影。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宁小虫脑中猛然间闪过,莫非蜈蚣把解药的事情告诉了凶兽,凶兽和蜈蚣都离开了后山。但这个想法也仅持续了片刻,宁小虫凝望蜈蚣和自己一起编织的藤蔓,他不相信蜈蚣会欺骗自己的感情,将真相告诉凶兽。 蜈蚣或许只是暂时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没能出现而已,宁小虫决定相信蜈蚣。 时间眨眼而过,一个月之后,宁小虫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小毒虫灵然来易宅找宁小虫,带来了一个瓷罐子:“云姐姐再三叮嘱,让我务必亲手把这个交给你。难得云姐姐心情好,收下吧。” 宁小虫十分困惑,他和云诺的契约仅仅是用凶兽换取解药,他可从来没答应,抓不到凶兽要服毒自尽,宁小虫心里不安,迟疑着接过瓷罐,为难地望向灵然:“她让你看着我吃下?” 灵然表情一僵,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你每天在乱想些什么。明明是自己找到云姐姐寻求解药,如今解药交到你手里,你愿意拿去救人,还是自己灌一肚子药,随便你。” “解药?”宁小虫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但又立刻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我没能抓到凶兽,完成契约,她为什么给我解药?” 面对宁小虫的不理解,灵然欣慰地笑了:“你运气好,你的一位朋友代替你来找云姐姐,帮你解决了这些小问题。” 朋友?宁小虫迷茫,他思前想后,在他身边清楚凶兽交易的朋友有且仅有一个,宁小虫喝醉后向蜈蚣诉了苦。 宁小虫心里一惊,难不成蜈蚣消失不见的真正原因是蜈蚣去找云诺了,假如蜈蚣被云诺拿去当作毒药材料,牺牲了朋友,即使得到了解药,宁小虫也丁点高兴不起来。 他决定问清楚:“它是不是一只大大的蜈蚣,胆子特别小?” 灵然随即点头,但又很快摇头,啧啧叹道:“的确是蜈蚣,说它胆子小倒也未必,它的情绪变化太快,心情恶劣起来,把百秀坊的房屋撞倒了一大片呢。” 宁小虫呆滞,他对蜈蚣撞倒房子表示怀疑,宁小虫认识的蜈蚣脾气非常好,时时缩在土坡下面,不可能伤害别人。宁小虫继续问道:“蜈蚣它现在过得好吗?它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概过一阵子吧,云姐姐需要一些蜈蚣毒炼药,要新鲜的才好。”灵然回道。 尽管宁小虫有一肚子的疑惑,可百秀坊破坏易宅在先,未免招惹麻烦,灵然不便久留,宁小虫把灵然送出了易宅。 捧着瓷罐,宁小虫心情复杂,他错怪了蜈蚣,怀疑蜈蚣向凶兽泄密的想法根本不应该有,等蜈蚣平安回来,他一定要抓满陷阱的猎物送给蜈蚣,答谢对方的帮忙,蜈蚣能说服云诺,着实不简单。 宁小虫转念一想,发觉不对,蜈蚣走后,凶兽也随之消失,莫不是蜈蚣力战凶兽抓去给云诺交换解药,宁小虫觉得这样的可能极高,凶兽已经有一阵子不曾出现了。 他深感自己以貌取人了,如此羞涩的大蜈蚣竟能推翻凶残的凶兽,蜈蚣的能力不容小觑。 一边思考一定要认真感谢蜈蚣一番,宁小虫一边欣喜地摩挲着药罐。否极泰来,他终于得到解药了,他可以为易墨治疗右手的手伤,也不知治好手伤有没有奖励。 宁小虫红着脸笑容灿烂,等易墨伤愈,他是不是可以要求一些羞赧的小奖励。 获取了珍贵的解药,宁小虫的生活重心全数转到易墨身上,全身心关注治疗效果。 轻轻揭开被子的一角,宁小虫小心翼翼地为睡梦中的易墨敷药,云诺炼制的解药与之前的药粉不同,解药是药膏能够直接涂抹在伤口,比药粉方便许多,宁小虫不必再用菜叶捆裹易墨的右手避免药粉到处洒落而浪费。 药膏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宁小虫十分喜欢这个味道,每次涂抹之后,他老实开心地坐在床上闻指尖的残余香味。 云诺并未欺骗宁小虫,药膏的药效非常明显,聚积在易墨右手的黑气渐渐淡了,不再那么疼痛,易墨能够睡得更加安稳,毋须再把自己独自封在床内承受痛楚。 易墨的身体不那么难受,宁小虫心里的不安也逐渐散去。 然而,最近两天,宁小虫心神不宁,易墨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可宁小虫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糟糕,浑身不自在。他闻了闻指尖的香味,他担心,易墨的解药对他而言是毒药,即便当真如此,他也会坚定不移的为易墨敷药,直到易墨彻底治愈。 返回自己房间的途中,他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倒在走廊,吓得丫环惊叫不已。 撑起沉重的眼皮,宁小虫见到易墨坐在自己床沿,他轻轻地笑了笑:“我没事。” 易墨缓缓地点了点头,他伸手探了探宁小虫的额头。宁小虫的额头微微发烫,易墨掌心的温度不太高,宁小虫舒服地往对方的掌心轻轻的蹭了蹭。 宁小虫向来身强体壮,恢复能力极强,他讨厌生病,他若是病了就不能陪在易墨身边了,而且他害怕自己生病不中用了遭到嫌弃。 宁小虫时时盼着自己快些好起来,可这一次他的情况与以往不同,他窝在床里软绵绵地躺了好几天,越是躺着越感到困倦乏力。 想到一些不好的将来,宁小虫连啃白菜的心情都荡然无存。 恐惧占据心头,一千多年来,他第一次这么担心自己,担心自己要离开易墨了。 无力地蜷在床上,心闷的时候,宁小虫抓过枕边的新鲜菜叶塞进嘴里,口中的菜叶嚼着没有多少味道,非常的寡淡乏味,与从前宁小虫爱吃的那种清香脆嫩的口感完全不一样。 宁小虫明白自己病了,病了好久丝毫不见康复。 傍晚,风有些凉,宁小虫趴在窗户往外看,走廊尽头,他远远地瞅见易墨来了,他望着易墨由远而近的身影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不过很快,宁小虫笑不出来了,易墨身后跟着一位肩挂药箱的大夫,药材气味随着凉风吹来。 易墨表情平静,他扶着宁小虫示意对方不用紧张,宁小虫心里理解,可大夫来为他看病,宁小虫怎能不紧张。他的病情迟迟未见好转,连宁小虫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快要不行了。 大夫的表情不算凝重,但宁小虫的心情相当沉重。 然后,那一天到来了。 宁小虫呼吸微弱,躺在被褥里已不愿动弹,他的枕边堆了不少菜叶,关心他的小丫环们每天都送新鲜叶子过来,可宁小虫没丁点胃口,望着菜叶频频叹气。 白驴此前来过一趟,送了一套白菜花纹的新衣服给宁小虫,它说:“穿几天吧,以后就没白菜啃了。” 一句话说的宁小虫血泪。 最后来看望宁小虫的是易墨,易墨端着一个大碗,里面放满了菜心,菜心洗得干干净净,挂着晶莹的水珠。易墨放下碗,扶着宁小虫坐起来,宁小虫难过的嗓子疼,他双手捧着装药膏的瓷罐交给易墨,哑着声音说:“不舒服的时候就抹在手上,一会儿就不痛了。” 易墨点头,他端起大碗,拿起一个菜心递给宁小虫。宁小虫低下头闷不吭声地啃菜心,他一边吃,一边回想从前。他来到易宅,第一次住在菜心,结果被煮的半熟,险些丢了小命,在那之后,厨子对菜心的处理都格外小心,生怕宁小虫又无声无息地窝在菜心睡觉。 或许,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心里梗得慌,鼻子一酸,眼泪落在了菜心上面。 宁小虫啃着菜心哭,易墨担心宁小虫噎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慢慢吃,时间还多。” 宁小虫泪流,他还有那么多的理想没有完成。 易墨迟疑着拿出一把匕首,匕首的握柄镶嵌了一颗黑色的石头,泛着神秘的光泽,易墨把匕首慎重其事地交给宁小虫。宁小虫盯着匕首哭地伤心,他不要易墨送他最后的礼物,他想要继续和易墨一起生活。 “多吃一些,不然时间太长,你会饿。”易墨说。 宁小虫流着泪吃完了易墨端来的菜心,又把自己珍藏的菜叶全都吃掉,现在不吃,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易墨看了宁小虫好一会儿,在宁小虫额头吻了一下。 宁小虫抹了抹眼泪,一路走到现在,原来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易墨守着宁小虫躺下,又为宁小虫盖上锦被,坐在床沿陪着他。宁小虫呼吸极浅,可仍旧牢牢抓住易墨的手不放开,易墨拍拍他的手背,淡淡道:“不用怕,化蛹而已。睡醒之后如果不知道怎么出来,就用匕首划破外壳。” 易墨的话语轻飘飘的抚过耳畔。 宁小虫还想说些什么,奈何困得睁不开眼睛,慢慢地睡熟了。 ****** 宁小虫:一脸血,化蛹而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以为我活不下去了T^T 易墨:化蛹也是有生命危险的,不是每个菜粉蝶都能破茧成蝶,万一你饿死在里面…… 宁小虫:⊙▂⊙还好我吃了很多 第62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转眼就是十年。 易宅里面住有一只半夜会咕咕叫的蛹,时常扰得易宅的夜晚不安宁。暖春伊始,咕咕叫的声音愈演愈烈,被吵得实在睡不着的夜晚,白驴会苦闷地冲到隔壁房间狠狠地给蛹一脚。之后,蛹会清静一天,然后又开始咕咕的响起来。 一天清晨,气候正暖和,易宅的蛹苏醒了。宁小虫从漫长的睡梦中清醒过来,他环顾四周,身旁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打了一个哈欠,支起身正准备起床,哪知刚一起来立刻一头撞到了硬硬的外壳,撞得他头晕。 赶紧躺回原处,宁小虫困惑地打量周围。他迟疑着伸出手摸了摸四周,坚硬的壳将他与外界的世界隔开了。宁小虫尝试了好几次,奈何长久的睡眠让他乏力,他撞不动外壳。 半晌,宁小虫整理了混乱的思绪,他仔细在身边寻找,开心地找到了一把匕首,他握紧匕首,割开结实的外壳。壳裂开了一条细细的长缝,柔光闯入了黑暗的世界,新鲜的空气随即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宁小虫畅快地呼了好几口气,稍稍恢复了精力,他吃力地掀开外壳推到一旁,他稍稍闭了闭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 稍微休息,他从壳里爬出来下了床,脚踩地面的瞬间,宁小虫立刻感到不自在,他的衣服很奇怪。衣服莫名其妙地短了一截,手腕露出了一小段,不仅如此,衣服诡异地非常宽松,尤其是腰。腰带松垮地搭在腰际,宁小虫速度系紧,又拉稳裤子,他的裤腰带松得可怕,仿佛随时随地会从身下掉下来。 不知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待处理好腰带,宁小虫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他想见易墨,他想知道在自己睡觉的岁月里,易墨过得好不好。 事不宜迟,宁小虫急忙出了门,哪知刚推开门竟意外遇到了住在自己隔壁的白驴,对方悠闲靠近。白驴听到旁边房间有轻微的动静,掂量着过来看看情况,意料之中的见到宁小虫睡醒了。 它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之情,些许的情绪消失的极快,它淡然地问道:“醒了?” 出门即可碰到熟人,宁小虫高兴地点点头,本该和白驴多说会儿话,不过,宁小虫此刻的心已经早一步飘远了,他转身往易墨房间的方向跑:“我先去易墨那儿,晚上带萝卜过来和你叙旧。” 白驴望着宁小虫跑远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宁小虫的衣服短了好长一截,这一次的变化的确很大,宁小虫不仅个头长高了,身上的肉也变少了,胖青虫的气息成为了过往。 有变化,白驴觉得这是好事,毕竟宁小虫现在不再是一只胖乎乎的菜青虫,而是一只清秀养眼的菜粉蝶。 模样改变的宁小虫褪去了那一份傻气,眉宇间平添一分硬朗的气质,白驴暂时还不能判定,此刻的宁小虫的内在修养与外貌能够相符合,千万别浪费了辛苦蜕变而来的容颜。 不过这些琐事和白驴关系不太,宁小虫再怎么变化也进入不了它的喜好范畴,于是白驴心情轻松地溜达出门玩去了。 当前的宁小虫情绪激动,顾不得头晕乏力,一门心思地往易墨的房间跑,他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丫环和家丁,大家欢喜地与他打招呼,宁小虫客气地对大家点头微笑,脚下的步速丝毫不减,他急不可待地期待与易墨见面。 易墨正在屋内和易风谈事情,易风手里拿着一本账本,倚坐在红木椅子,征求易墨的意见。易风正欲说话,耳尖地听到远远地脚步声,易风微微扬起嘴角,淡笑道:“总算睡醒了。” 闻言,易墨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的春景,又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不一会儿,气喘呼呼地宁小虫欣喜地奔到了易墨的窗边,他下巴枕着窗棂,瞅到易墨身旁坐了一人,虽然那人背对他,但从身形穿着不难看出,那人是易风。 宁小虫心里犹豫,自己要不要爬窗偷偷进去,他刚抓稳窗棂,只听得易墨沉稳的声音传来:“要想进屋就从门进来。” 动作一顿,宁小虫识趣地收回手,老老实实推开房门进屋了。尽管他醒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见易墨,但见到易墨之后,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给易墨说什么,呆呆地站在那儿傻笑。 易墨抬头,视线转到宁小虫身上,外貌变化了很多,估计骨子里面那股傻劲一时半会没办法改变,可惜了这么清新淡雅的外在配了一个笨头笨头的性格里子。 一阵沉默,没人说话。易风不由笑了起来,他合上账本,含笑的目光打量破茧出来的宁小虫,他反复看了看,唇边的笑甚是好看:“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宁小虫迷惑,他张了张嘴,正打算问什么和什么不一样,但他的问题顷刻被惊愕打翻了。他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喜,易风的眸子不再暗淡无光,黑眸清澈明亮,宁小虫兴奋半天,忍不住提高声音:“你能看见我?” “当然。”易风眼底的笑意陡增,他肯定了宁小虫的问题。 “你的眼睛治好了?”宁小虫乐得手舞足蹈。 易风又一次点头确定了他的提问,宁小虫开心极了,这是他醒来之后听到了第一件大喜事。易风双目失明在宁小虫看来俨然是白玉上面的瑕疵,白玉温润,纵是瑕不掩瑜,但总感觉有些可惜。双目失明的易风透着一丝遗憾伤感,如今好了,眼睛治愈的易风比以前更加迷人,这样的寂寥情绪再也不会有了。 “怎么治好的,用了什么方子?”宁小虫好奇地询问,“是吃药吗?过程会不会漫长,疗伤会不会难受?” 提及治疗的方法,易风的神情变化了些许,宁小虫看不懂那样的情绪,温情之中夹杂丁点羞涩,易风垂下眼帘:“还算好,不难受。” “那就好。”宁小虫真心替易风高兴,尽管非常不了解易风怎么治好了眼睛,可他问了,易风没直接回答,他琢磨着自己或许不该再问,秘方不适合对外说。 适时地,宁小虫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宁小虫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好不尴尬,红着脸低头看自己的脚。 易墨扬手丢了一个东西给宁小虫,没奈何地叹道:“去总管那里领一套新衣服,然后通知厨房准备午饭,一会儿过来吃饭。” 宁小虫接住易墨丢过来的小瓶子,他打开闻了闻,鼻尖一股香甜的味道,他舔了舔瓶口,是花蜜。 易风收好账本,从容地站起身来:“我一会儿要出门,先回屋准备了。” 说完,易风和宁小虫一道走出了易墨的房间。 两人走在长廊,宁小虫下意识瞅了瞅易风的脚踝,红线的颜色变深了很多,并且泛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宁小虫心中踏实了,看来在他睡觉的这些时间里,易风和冯远山的关系非常好,相处融洽,感情稳固。 “在看什么?”留意到宁小虫的目光,易风笑问。 宁小虫脱口而出:“你和冯远山感情真好。” 闻言,易风眼底流露出掩不住的幸福感,连宁小虫反应这么迟钝的人也能清楚看出来,尤其在宁小虫提到冯远山名字的那刻,易风的情绪特别明显。 “你眼睛治好了,冯远山一定特别高兴吧?”宁小虫决定再试一次,确定自己的猜测。 这一次,易风淡然地别过头,笑而不语,慢步往前走去。 春天悄然来临,气候暖了,院子里花红草绿,拂面的杨柳风分外轻柔,有意无意的撩动了易风白色的衣摆。 “为了治好你的双眼,冯远山肯定想尽了办法。”宁小虫不甘心,决心继续追问,他几乎可以感觉到,月老考试成功的希望越来越近了。 果然,听了这话,易风脚步一缓,他侧过身望向长廊外的绿树,树枝上面嫩绿的新芽颜色分外漂亮,一只黄鹂从枝头飞下来,停在池边饮水,易风侧过头看着宁小虫,他心情愉快,淡淡一句话总结了全部:“他身体力行,功不可没。” 留下这么一句话,易风走远了。 宁小虫十分困惑,他不懂身体力行的意思,冯远山眼睛好好的,怎么可能为易风试药,冯远山怎么清楚药有没有效果。 宁小虫在总管那里选了一套长度适合的新衣服,又立即赶到厨房交代准备易墨的午饭,紧接着,他抱着衣服欢乐的奔去浴池。 介于他有好几次都撞见了不该看见的场面,此番到浴池,宁小虫格外小心,他打探了好几遍,再三确定里面没有其他人,这才偷偷摸摸的进了浴池。转念一想倍觉好笑,他又不是做贼居然这么谨慎。 难得浴池没有易风和冯远山在,宁小虫哼着小曲,快速地把自己扒光光。跳进浴池的前一刻,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倒影里陌生的人看了又看。 困惑至极,他光溜溜的趴在池边,面无限贴近水面,死命盯着水里的自己。 水中人的那张脸长得这般不眼熟,他只不过睡了一觉而已,他就长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好不可思议,幸亏模样变好看了,而不是变丑了。 宁小虫摸了摸下巴,考虑导致自己变化的最大原因,他想了想,闭上双眼,砰的一声变回原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迟疑张开眼睛,水波摇曳的浴池,倒影里没有那只胖乎乎的丑菜青虫,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菜粉蝶,淡黄色的翅膀,翅膀尖带有些许黑色,形状颇像一颗心。 他晃了晃脑袋,细长的触须也跟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狂喜难以言喻,他成为菜粉蝶了,他长大成人了,他竟然也有成年的一天。 兴奋地看了好一会儿倒影,宁小虫尝试着扇了扇翅膀,他记得易墨说过,拥有翅膀就能够飞了,这种技能与生俱来。 宁小虫对于飞翔的理解尚不深刻,认为挥动翅膀就可以解决全部问题。他的第一次飞行不算成功,在半空扑腾了两下随即掉入水中,翅膀打湿,宁小虫着急,赶紧变回人形,手忙脚乱扑向池边。 他抓紧池边的石头,确定自己不会往下沉,才松了一口气。 望着水中映出了自己,宁小虫偏偏脑袋,水里的人也偏偏脑袋,宁小虫微笑,对方也微笑,宁小虫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好意思地捂脸。 他还没问易墨是否喜欢他现在的样子,五官清秀,腰间没了赘肉,根据他站在水中的位置,他严重怀疑自己长高了,难怪刚才他觉得易风没以前那么高。 穿衣服时,宁小虫后知后觉发现新衣服的花纹与以往不同,素色的锦袍配了些许淡黄色的花纹,宁小虫仔细一看,是黄色的菜花。他以往穿青绿色的时间比较多,素色锦袍的绣花也通常以绿色为主,如今看着却觉得黄色的菜花也挺漂亮。 拭去皮肤的水珠,他换上干净衣服,衣服长短差不多,只是腰间稍微紧了有点尴尬,总管高估了宁小虫的身材,即使他从菜青虫变成了菜粉蝶,距离纤纤细腰绝对很遥远,这事太有难度。 洗完澡,宁小虫和易墨一起吃午饭,宁小虫其实极度渴望求表扬,奈何肚子太饿,无暇顾及其它。 菜叶似乎不及以往那么好吃,嚼着有些乏味,幸好厨子加入了花蜜,菜叶表面裹着薄薄一层花蜜,带着沁心的甜味。汤里同样有花蜜,口感甜甜的,宁小虫深感自己的口味巨变,以前明明认为菜叶最好吃,现在却觉得花蜜比菜叶好吃了。 宁小虫饿了太久,饥肠辘辘,恨不得把所有食物往肚子里倒,偏偏新衣服剪裁秀气,紧贴腰间,影响发挥。 接连喝了几大碗汤,宁小虫弯腰的瞬间,猛然听到布料生脆的响。 新衣服扯裂了。 第63章 一时间尴尬无比,宁小虫恨不得在菜心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穿衣服是一种错误的决定。锦袍虽然料子好,可是一点儿也不比虫皮舒适方便。 虫皮可以根据他的体型改变而随之变化,他胖一点,虫皮就胖一点,他瘦一点儿,虫皮也跟着瘦一点儿,完全不会发生吃太多了撑破虫皮的情况。 宁小虫沮丧地垂着脑袋,果然还是得与生俱来的东西才更耐用。 易墨平静地无视了撑破锦袍的声响,他看了宁小虫一眼,扬了扬手指示意宁小虫上前,宁小虫识趣地靠近了些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副窘迫得不行的表情。 下一刻,易墨伸手松开了宁小虫的腰带,他把锦袍稍稍朝两侧松开了丁点,便于宁小虫活动,之后,他仿若无事般继续低头吃饭了。 易墨没说话,宁小虫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本来就是糗事,不值得大声宣扬。好在易墨帮他松开了衣服,宁小虫吃得圆乎乎的肚子得到了片刻拯救。 宁小虫琢磨着用词,他明天一定要告诉总管,他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尤其是腰,布料细不细滑不要紧,花纹精不精美更不重要,吃饭不勒肚子才是关键。 汤足饭饱之后,下午,易墨在屋写字,宁小虫在旁边磨墨,吃过晚饭,易墨没交代宁小虫留下伺候,而是让宁小虫回屋早点睡觉,刚刚苏醒需要恢复体力。 宁小虫闷闷地应了声,他摸了摸衣服上面的裂缝,垂头丧气地出了门。他叹气,刚变成菜粉蝶,就给易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以后的路好艰辛。 路过草棚,宁小虫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草棚内清静得很,白驴出门勾搭小美人去了尚未回来。本着吃饭要吃饱的原则,反正衣服都已经撑破了,宁小虫晚饭又吃了很多食物。 肚子很饱,宁小虫一时半会还不想睡觉,加之化蛹期间他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睡得全身软绵绵,他考虑到处走动走动,既然白驴没回来,宁小虫决定去找其他人。 他想了想,溜达去了后山。 若是蜈蚣已平安归来,夜晚时分正是蜈蚣出来活动的时间,没准能够正好遇到。 宁小虫快速来到了后山,后山的景色仍是以前那样,没有多少差别,小动物们依旧对凶兽的心有余悸,很多动物夜里都不敢出来,担心成为凶兽的食物。 宁小虫不算太担心,他拥有易墨交给他的法术抵抗凶兽的攻击,尽管他从未看清对方的样子,但至少他可以成功挡住凶兽的大力碰撞,不会一命呜呼。 轻手轻脚地在后山四周找寻蜈蚣的踪影,宁小虫迈过低低的灌木,忽然听到一丝痛苦的低鸣,心中涌起好奇,宁小虫犹豫再三,握紧拳头上前一探究竟。 黑暗里,一大团不明物在地面猛烈翻滚,妖气瘆人。 宁小虫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路遇凶兽了,他条件反射地摆好架势迎接重击准备被对方打飞,然而,对方没有攻击他,仍旧在地面痛苦打滚,似乎没心情理会宁小虫。 壮了壮胆子,宁小虫又往前走几步,脸上的意外瞬间变成了欣喜。 倒在地面挣扎的是蜈蚣。 蜈蚣今天没有背着大土坡,宁小虫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并且蜈蚣脸色不太好,痛得汗水直冒,宁小虫贴近,关切地问道:“蜈蚣兄,你怎么了?” 莫不是吃东西吃坏了肚子? 蜈蚣费力地抬起头,冷冷地瞄了宁小虫一眼,一声不吭,难受地蜷着身体在山林里滚来滚去。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宁小虫以为是自己化蛹太长时间,相貌又改变了很多,导致对方不认识自己,宁小虫偏偏脑袋,指着自己的脸:“我是宁小虫,以前我们一起在后山挖陷阱,我是那只胖青虫,你不记得我了吗?” 片刻,蜈蚣发出了压抑的声音:“别过来。” “我不会伤害你。”宁小虫连连摆手,“你别害怕。” 宁小虫略感困惑地往后退了几步,免得惊吓到蜈蚣。他连连打量对方,有一段日子没见面,蜈蚣的气息大有改变,以往的蜈蚣比较内向害羞,可如今眼前的这一只蜈蚣眼神里流露出威胁的情绪,不是羞涩蜈蚣应有的表情。 或许是蜈蚣今天身体不舒服才会露出凶狠的模样,宁小虫这么认为。 蜈蚣是帮助宁小虫拿回解药的恩人,宁小虫时刻提醒自己要知恩图报,奈何此刻蜈蚣不愿与他说话,着急赶他走,宁小虫思索再三:“夜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凶兽出没,你自己多小心。吃点止痛的药草,早些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宁小虫依依不舍地返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一大早,丫环送来一套新袍子,并带走了破缝的衣服去缝补。宁小虫开心地换上衣服,总管果然消息灵通,腰间加宽了一些,宁小虫穿着不会再感到勒得慌了。 宁小虫胡乱擦了一把脸,立刻乐颠颠地跑向易墨的房间,青虫期的宁小虫负责伺候易墨的左右,宁小虫觉得,菜粉蝶期的自己理所当然也应伺候易墨。 他兴高采烈地跟前跟后,尽职尽责守在易墨身边,十足的一个小尾巴。 易墨穿暖了没,吃饱了没,睡觉睡安稳了没,全是宁小虫关心的问题,哪怕他的虫生如今已经成为了蝶生,但是目标不曾改变,他会一心一意的对易墨好,等易墨感受到他的努力,就会认可他。 白天,宁小虫时刻跟随易墨,到了夜晚,宁小虫就会拎着生肉去看望肚子痛的蜈蚣,也不知蜈蚣吃什么吃坏了肚子,好一阵子都心情恶劣。宁小虫不想影响对方的情绪,送了食物就安静的离开了。 一个月之后,易风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不仅有冯远山,还有冯远山的姐姐冯馨,冯远山找到了新方子,将冯馨接到易宅来疗伤。 冯馨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可情况仍非常不乐观。被九婴控制的漫长岁月,冯馨的妖力几乎耗尽了,魂魄也遭受了沉重伤害,重拾妖力需要相当漫长的过程,当今冯馨的危害程度和宁小虫一样低的可以忽略。 易风夫夫俩和易墨谈事,宁小虫守在易墨身旁端茶倒水,空闲时,他忍不住观察冯远山。冯远山给人的感觉变化了一些,愈发的成熟稳重,思虑周全,处事果断利落,如今的冯远山已不是跟在易风身后的贴身护卫,已然成为撑起小家,肩扛大家的冯家新任当家。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冯远山对易风的感情,始终如一,夫夫浓情蜜意。 冯远山看着易风的目光百般含情脉脉,宁小虫感慨良久,羡慕不已。宁小虫清楚红线的效力,红线为这两人获得幸福生活提供了一个开始,但红线也仅仅是提供了机会,唯有易风和冯远山的感情稳固,相互信任,经得起考验,才会这般恩爱美满,羡煞旁人。 宁小虫羡慕冯远山对易风情深意切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如今已是春天,后院菜地的菜花盛开,成双成对的菜粉蝶在半空嬉戏飞舞,宁小虫看得心痒痒。菜粉蝶们生命短暂,转瞬即逝,所以它们万分珍视难能可贵的时间,一边忙于采食花蜜,一边努力寻找自己的伴侣。 宁小虫瞅着同伴们双双对对,再瞅瞅易墨时常冷冰冰的脸,心里多少有些寂寞。 风和日暖,轻风吹动黄色的花海,浅色的蝴蝶纷纷起舞,宁小虫托着下巴坐在菜地里发呆,听菜粉蝶们聊天说话,冯馨远远地走了过来,坐在宁小虫旁边。受到九婴的影响,冯馨的时间一度停止,尽管年龄比宁小虫大得多,可现在依然是一副小女孩模样。 宁小虫的心事,全易宅都知道,就连路过的乌鸦也能看透宁小虫的小心思。冯馨样貌年轻,但看问题十分准确。 “其实你条件不错,根本没必要担心那么多。”冯馨的开场白直接简单。 宁小虫拾起一根小树枝,无聊地在地面戳洞洞,喃喃道:“我条件一点儿也不好……” 他都没人要,怎么可能算得上条件不错。 “如果你认为自己条件不好,那只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而已。”冯馨伸出手,一只白底灰斑的菜粉蝶停在她的指尖,冯馨把小蝴蝶凑到宁小虫跟前,询问小蝴蝶,“你觉得他长的怎么样?” 小蝴蝶晃了晃脑袋,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以它的审美看来,宁小虫是一只十分清爽耐看的菜粉蝶,且修行已久,又学习了法术,属于非常理想的伴侣。 小蝴蝶红了红脸,若是宁小虫答应,它相当愿意和宁小虫在一起度过剩余的时光。 “可是,”宁小虫低下头,他的心思不在小蝴蝶,他又用树枝戳了戳泥地,声音极低,“易墨不喜欢我。” 闻言,冯馨笑了,她抬高手指,小蝴蝶顺势从她指尖飞走了。冯馨偏头望着宁小虫:“眼前有这么多的蝴蝶愿意和你在一起,可你没有答应它们的邀请。既然你心里早已选定了某个人,那就没必要坐在这儿浪费时间,赶快去和那个人在一起。” “我不符合他的喜好,达不到他的标准。”宁小虫烦恼。 冯馨挑眉:“易墨的喜好是什么?” 冯馨的问题难住了宁小虫,宁小虫摇摇头,他从没问过易墨这些事,他根本不知道易墨会喜欢什么,但是,他虽然脑子不灵活,却也清楚自己不在对方的喜好范围内。 “就算不符合条件又怎样,标准是给无心人看的,有心人的感情从不会被繁复规矩束缚。”冯馨耸耸肩,“你看看我弟,他和易风,你认为易风一开始中意他?易风凭什么对一个又落魄又修行尚浅的人青眼有加?依我看,我弟就不属于易风的喜好,他距离易风心里的那个标准远的很。一路磕磕碰碰,苦情兮兮地坚持了几乎一千年,即使到了今天,没准他都没能达到易风期待的那个标准,但是,标准归标准,如今他俩在一起,谁会说他们过得不幸福呢?” 宁小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冯馨的话不无道理,宁小虫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话音刚落,冯馨果断摇头:“我被九婴控制了那么久,根本没时间与其他人接触。如今妖力尽损,肉身脆弱不堪,哪有心思去考虑情情爱爱的事情。” 铿锵有力的话语打击得宁小虫分外无言,他居然在和一个小女孩讨论感情,理论和实际经验果然不能相提并论。 冯馨稍作休息,伸伸腰走了,她还得去泡药澡,疗伤的过程异常痛苦。宁小虫明白,此刻的冯馨确实不适合考虑伴侣那么久远的问题,快些治好身体最重要。 宁小虫又在菜地发了一会儿呆,忽觉天色已暗,慌忙往回赶。 晚饭新增了几道花蜜菜肴,宁小虫吃了几口,倍感爽口,胸中的烦闷霎那间烟消云散,他顾不得形象,往嘴里塞了很多菜。经过剪裁的衣服不再勒肚子,宁小虫能够放心大胆的想吃就吃。 兴许受到了春天气候的影响,菜粉蝶的交配期近了,连续好几天,宁小虫发觉自己的情绪十分微妙,他看着易墨的时候,心里多了另一种特殊的想法,这种想法日益膨胀,夸张到令宁小虫羞赧。 他想要和易墨交尾。 这样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给易墨脱衣服时,宁小虫的手忍不住颤了几下,易墨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宁小虫心虚地低下头,大力地摆摆头,交尾是两情相悦的事情,若易墨不愿意,仅是他单方面的索求只会惹易墨讨厌而已,万一令易墨不高兴,易墨以后不准他伺候了,宁小虫就不能常常留在易墨身边了。 宁小虫不希望这样。 第64章 春天是一个暧昧温暖的季节,春意盎然的易宅,发生了一件大事。 上午,宁小虫正在为易墨磨墨,屋内忽然就暗了下来,天空似乎有什么挡住了阳光,并伴随着风的响动,虫鸣鸟叫的院宅瞬间安静下来,气氛有些不对劲。 易墨平静地放下毛笔,理了理衣服,起身往外走,宁小虫心里好奇,自然不会乖乖地留在屋内,他紧跟易墨走出了房间。易墨走到庭院,宁小虫发觉易风和冯远山也闻声赶来了。 宁小虫抬头一看,顷刻惊艳,半空盘旋飞舞着数只体形巨大的丹凤,橙红色的羽毛泛着比阳光更加夺目的光泽,长长的尾翼尖端燃烧着火焰。丹凤们聚积空中,身体挡住了光线,以至于易宅陷入了阴影之中。 片刻,一只丹凤飞向地面,利爪抓住屋顶,转眼化为人形。变成人形的丹凤非常漂亮,是一个相貌异常俊美的青年,青年看了看易墨,又看了看易风,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缎卷轴。 青年大声宣读了卷轴的内容,然后稍稍扬手,卷轴从半空飞往易墨手中。 宁小虫对纯正的鸟语研究不深,丹凤的话听得不太真切,仅隐隐约约听到成年、夫君之类的词,以及易墨和易风的名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从易墨易风都不太好看的脸色,宁小虫判断,丹凤的出现不属于好事来临。 易墨恭敬地接过卷轴之后,丹凤随即幻化为原形飞往天空,与其它丹凤一起飞远了,阴影里的易宅总算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 宁小虫渴望得知真相,寸步不离地跟了易墨一整天,期待易墨说些什么,偏偏易墨对卷轴的事情一字不提,宁小虫不能问,只能干着急。 夜晚,易墨交代宁小虫回屋休息,不用伺候。宁小虫纠结片刻,心情苦闷地往房间走。 难得今天白驴回来得早,它悠闲地站在草棚外面的空地,在月光里打盹。宁小虫踱步到白驴身旁坐下,呆呆地望着丹凤飞走的那个方向。 久久的,宁小虫自言自语:“易宅出事了吧?” 本来他不指望白驴搭理他,哪知闻言白驴竟然应了一句:“是的。” 宁小虫:“……” 宁小虫也不知白驴是在回答还是在说梦话,他凑近了些,盯着对方,欣慰地发觉白驴睁开了眼睛。一会儿,白驴望向夜空,话语意味深长:“又到了这个讨厌的季节,鸾的交配期。每当一只雌鸾成年,就会由信使送出消息给候选的雄鸾,通知他们前往熙山。” 菜粉蝶的交配期也在春天,对此宁小虫并不感到奇怪,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偏偏脑袋,安静的往下听。 白驴晃晃头振作精神,慢慢回忆,说了很多宁小虫浑然不知的事情。 鸾以羽毛的色彩进行区分,共有五种颜色。今年送信的信使挑选了丹凤,丹凤的羽毛呈现出艳丽的橙红色,易墨的羽毛是黑色,名为阴翥,白色羽毛的易风则称作化翼。 白驴守护易宅几代的岁月里,见证了每一代的鸾痛苦繁衍。 长久以来,雄鸾数量多,雌鸾数量格外稀少,导致雌鸾分外金贵,备受保护,它们居住在熙山金碧辉煌的宅院,众人悉心照顾。 雌鸾成年的那个春天,意味着繁衍子嗣的重要季节来临了。 这时,熙山的信使会把这只雌鸾成年的消息送往雌鸾心仪的五个雄鸾家族,让他们做好准备,静待雌鸾的选择。雌鸾拥有完全的决定权,她相中的夫君,无论乐意不乐意,都必须和雌鸾结为夫妻生育后代。 同为雌鸾诞下的子嗣,处理方式截然不同,若是雌鸾生下了儿子将会交给夫君家抚养,假如生下女儿,女儿必须留在熙山的宅院养育。等到女儿成年,又会送出消息挑选自己的夫君,如此循环。 不少雄鸾家族的宅院均建在熙山附近,向雌鸾百般示好的雄鸾数不胜数,他们想法设法靠近雌鸾身边,力争早些捕获雌鸾的芳心,获得珍贵的机会。 易家在鸾的家族也算名门望族,妖力强大,相貌出众,德才兼备。唯一可惜的是,易家子孙不知为何落下了奇怪的毛病,子嗣大都存在先天不足,从易墨爷爷那一代开始,更诡异的出现了失明的病症,历经几代也没能得到根本解决。 大儿子易墨出生不久就双目失明,二儿子易风依旧没能逃过这样的命运,不仅如此,易风翅膀残缺,至今无法飞行,这令这个古老高傲的家族颜面无光。 也使得易宅在其它家族面前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话。 除却这些缺陷,易宅出生的孩子仍旧力量上乘,美丽聪明。是否选择易宅,全看雌鸾是否在意易宅的不足。 雌鸾的强大权力,不仅仅是选择雄鸾,她们更可以向自己的夫君提出任何要求。当初易墨的母亲进门,看不惯云诺姑姑的存在,纵是云诺姑姑为易老爷的命定之人,又治好了易老爷的眼睛,雌鸾不乐意就是不乐意,云诺的姑姑未得到半点的名分,受了一肚子委屈,含怨而终也没能写入易宅的家谱。 易宅始终铭记,这一点自家亏欠了对方。 前尘往事,宁小虫没心情继续追究,他在意的是当前。 “你的意思是说,”宁小虫望着白驴,顿了顿,“这次丹凤送卷轴来,意味着易墨或者易风要去熙山接受雌鸾的挑选?” 白驴点头:“他们两兄弟都榜上有名,两人都必须去熙山。” “可是,易风他已经和冯远山结婚了。”宁小虫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开什么玩笑,他千辛万苦爬到月老榜单前列,若是易风此刻去和雌鸾生孩子,牵红线的感情莫不是要断裂成灰。 “就算易风结婚了,也得接受雌鸾的挑选,除非和他结婚的是另外的雌鸾。雌鸾的选择是绝对的,必须执行,不得违抗。”白驴没奈何地摊手。 宁小虫一脸血,这不公平,雄鸾虽说数目多一些,但雄鸾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两个人在一起总得讲究感情,强扭的瓜怎么会甜。难怪卷轴送来的时候,所有人脸色都不对了。 宁小虫完全相信,此刻的冯远山肯定郁闷到了极点,眼看着自己的媳妇被雌鸾抢去暖被窝,他情何以堪,颜面何存。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宁小虫不想要易墨去熙山。宁小虫胸中憋闷,他好不容易盼到易墨身边只剩他一人伺候了,他还没能奋斗到易墨的真心,怎么能够忍受雌鸾抢走他的大妖怪。 他极度不甘心,同样是带翅膀的,凭什么他先来,却要让雌鸾先选,果断不答应。 有心事的夜晚,宁小虫严重失眠了。 一想到易墨有可能和雌鸾成亲,宁小虫的心情非常复杂,春天也是菜粉蝶交配的季节,他也想和易墨交尾,要和易墨在一起,他对易墨的喜欢绝对比雌鸾多。 宁小虫闷声咆哮了几句,忽感肚子饿,纠结地爬起来觅食。 自从破茧成蝶,宁小虫筹备食物没以前那么方便了。 以前他可以收集许多各种各样的叶子叠放整齐放入自己的小布袋,可如今不行了,花蜜不便于保存,他需要大量小瓶子,把不同口味的花蜜分别装进不同的瓶子里,免得味道混在一起。 腰间平添一些瓶瓶罐罐,他出门的负担变大了,可不随身携带充足的食物,宁小虫又感到不安心。 于是,宁小虫的特色从随身的菜叶味变成了走路是瓶子碰撞的声响。 宁小虫抱起一个小瓶子喝花蜜,花蜜浓郁,入口非常甜,宁小虫感到口中无味,若易墨没了,他吃什么都吃不开心了。 第二天清晨,易墨叫来宁小虫,他和易风必须前往熙山,等待雌鸾的选择,要离开易宅一阵子。 易墨平静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宁小虫,宁小虫直直地站在易墨跟前,他认真地看了易墨很久很久,态度坚决:“我和你一起去熙山。” “你不适合去那儿。”易墨回道。 熙山附近聚积了多个家族,在雌鸾选择夫君的敏感时期特别容易产生矛盾,更何况宁小虫妖力低微,仅是一只小小的菜粉蝶,过去免不了备受讥讽。 “我和你一起去。”宁小虫重复道,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易宅当家身边怎么可以没人照顾,万一夜里想喝水,身旁少了人跑腿多不方便。” 宁小虫一副坚定不移的表情,丝毫不肯后退半步,易墨看了宁小虫一会儿,想了想,最后点点头:“七天后,你和我一起去熙山。” 得到满意的答案,宁小虫这才笑了,他又是给易墨端茶,又是给易墨磨墨,开心地不得了。 易墨抬眼看了一眼宁小虫,欲言又止,既然宁小虫执意要去,易墨也觉得身旁多一个人不至于太过安静无声,哪怕对方仅是一只小蝴蝶。 丹凤送来消息后,易风和冯远山同样苦恼。 屋内,易风一手托着下巴,微微闭着眼睛,冯远山坐在他旁边,轻轻牵住他的手,久久的,两人什么话也没说。他们相处了九百多年,结婚十年,尽管明白或许终有这么一天,哪知竟来得这么快。 冯远山掌心的温度沿着接触的皮肤传来,暖暖的,打破了易风心底的平静。 “非去不可吗?”冯远山问道。 易风微微点头,声音不大:“卷轴已经送到家里,上面有我和大哥的名字,我和他不得不去,如果我们任何一人不去熙山,将视为对种族延续的大不敬,易宅会面临巨大的灾难。” “你想去吗?”冯远山又问。 这次,易风摇头了,他睁开眼睛凝视冯远山:“我一点儿也不想去熙山。我既认定了你,今世的伴侣就只有你,再无其他人,除了你身边,我哪儿也不愿去。” “有你这句话,我今生无憾。”冯远山说道,“我陪你一起去熙山。我不能阻止雌鸾的选择,但至少我可以守护你左右,不让丁点闲言碎语伤害你,我要让你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来。” 易风扬起笑,头枕在冯远山的肩头。 伸手温柔地拂了拂易风的后背,冯远山深知易风的痛楚,易风拥有翅膀,却不能飞翔,即使这般备受雄鸾笑话的易风,依旧不得不面临被选择的残酷命运。 冯远山曾经非常自私的想过,不能飞的易风,双目失明的易风,是不是就可以不被邀请去熙山。然而,不能被邀请去熙山,对雄鸾而言,这是一种侮辱,证明他们连接受雌鸾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易风一旦去了熙山,就有被雌鸾选中的可能。 冯远山左右为难。 他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易风这一生一世,无论身心,只属于他一人。 入夜,宁小虫伺候易墨休息。 他刚在易墨身边躺下,忽然被易墨抱紧了,易墨贴的极近,黑眸直视宁小虫的双眼。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宁小虫顿时心跳加速。他的体温向上攀升,春天的菜粉蝶变得躁动不安,对伴侣的渴求愈发强烈了,宁小虫难以压抑自己的心情。 易墨解开宁小虫的腰带,手探入里衫,沿着后背的皮肤往下一点一点移动。他望着这只始终呆头呆脑的小妖怪,静静询问:“要做吗?” “做什么?”宁小虫一时没反应过来,困惑地望着对方。 易墨淡然答道:“交尾。” 第65章 宁小虫浑身的血液在霎那间全数沸腾,他一阵狂喜,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肯定在做梦,要不然易墨怎么可能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是,即使是做梦,宁小虫的答案只有一个,再无其他。 宁小虫高兴地看着易墨,双眼放出欣喜的光芒,他连连点头表达自己的心情。他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成年,正在苦恼交尾遥遥无期,哪知易墨既然主动提出要求,宁小虫怎能不答应。 他激动万分地扯住易墨的衣服。 他的心在咆哮。 来吧,来交尾吧。 宁小虫的情绪不带丁点掩饰,全部写在脸上,焦急不安的期待着。易墨看着满心欢喜的宁小虫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宁小虫永远不能给予正常一点儿的反应。 易墨搂紧宁小虫亲吻,一会儿,宁小虫似乎想起了重要事,他伸手搭在易墨肩头,稍微推开易墨些许,喘着气说道:“易墨,等一下。” 对此,易墨十分困惑。 宁小虫整顿情绪,他翻身坐起来,在口袋里面认真翻找,随后摸出一小块布,宁小虫一本正经地掀开粗布,取出折叠的红色窗花。 窗花边缘围着一圈喜鹊,中间部分剪成了一个喜字。 这是易风和冯远山成亲时,丫环们剪的窗花,宁小虫看了之后特别喜欢,偷偷从易风的窗户上面取了一个下来收藏。等到某天自己成婚了,或是能够与易墨交尾的时候,他就把窗花贴在自己的窗户上面,以示喜庆。 虽然目前他所在的房间不是自己的房间,宁小虫的打算并没有因此改变。 瞅了瞅窗花,宁小虫又瞅了瞅易墨,恳求的目光征询易墨的意见:“可以吗?” 易墨无言,到底是谁告诉了这只笨妖怪,交尾需要贴喜字,喜字是结婚专用,宁小虫的思维能力究竟有多低。易墨始终认为宁小虫的智力超过了他的接受范围,不过,其实贴不贴窗花对易墨而言没什么差别,以后的路能走多远,能不能在一起,谁也不知道。 他没何必就此抹杀了一个小妖怪的微小心愿。 易墨接过红色的窗花,伸手往布帘轻轻一按,窗花立即嵌入了床帷,如同绣制的一般。 宁小虫欢愉,跪在床内盯着红色窗花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记起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办。 他红了红脸,小心地瞟了眼易墨,咬咬牙果断把自己的衣服扒掉丢到床脚,然后英勇地往床上一躺,摆了一个大字,紧张的目光望向易墨。 扒衣服的乐趣被彻底剥夺,易墨默默地扭过头,也许,他不应该提前告诉宁小虫自己的想法,宁小虫不知情,或许结果比当前好很多。可惜,他话说早了,宁小虫这个笨蛋胡乱折腾耗尽了全部的情调,像极了砧板上的肉,让易墨非常纠结。 每当这种时候,易墨总会考虑一个问题,命定之人的出现,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事到如今,只能前行没法后退了。易墨无奈地看了宁小虫一眼,他扬扬手指,熄灭了床内的妖火。他简直无法直视宁小虫,再多看宁小虫几眼,他估计会有掀床帷走人的想法。 易墨靠近些许,顿感宁小虫在颤抖,误以为宁小虫不知情形有点害怕。易墨正准备劝说两句,凑近之后意外发现宁小虫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宁小虫根本不怕,他的颤抖源于难以抑制的亢奋。 易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易墨的手搭在宁小虫腰际,腰间的手感改变了不少。以前的宁小虫腰上的肉多一些,软软的,可以捏肉丸子,自从变成菜粉蝶,宁小虫实实在在瘦了一大圈,也不知是在蛹里饿瘦了,还是蜕变之后喝花蜜没以前吃菜叶多,以至营养不良。 宁小虫偏爱易墨指尖的温度,他往对方怀中蹭了蹭,焦躁地贴着易墨的胸口。 宁小虫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很快。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宁小虫和易墨同在一张床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易墨仍在同一张床,而且他们之间没有了其他人阻隔。他可以贴的很近凝视易墨,安心地触碰对方,也不会担心易墨再一声不吭的把他丢下床了。 与心上人在一起的心情妙不可言。 宁小虫凑到易墨跟前,生涩地吻了吻对方的唇,黑暗里睁大眼睛看着易墨,他伸手抚摸易墨的脸,从眼睛移至嘴唇,从下巴滑到脖子。易墨的一切都让他心动,宁小虫垂下眼帘,在易墨颈侧轻轻咬了一口。 曾经,易墨就是他深爱的菜心,尽管现在他不爱吃白菜了,可不管吃什么,最让宁小虫无法抵御的诱惑始终是易墨。 易墨稍稍侧过身,把宁小虫压在身下,宁小虫内心又激动又忐忑,回忆起易风新婚的场景,宁小虫脸红到脖子根了。幸好妖火熄灭了,不然易墨会看到此刻的宁小虫是一只红蝴蝶,羞涩的连扇动翅膀的力气都没有。 易墨给予了宁小虫充足的时间适应,但,易墨进入了那一刻,宁小虫的心依旧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大力抓紧对方的肩膀,泪眼汪汪,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他交尾会痛…… 有一种上当受骗,深深被欺骗了的感觉。 莫非一切都得遵从苦尽甘来的原则,所谓的极度享受难道是建立在痛苦之后。 交尾在延续,宁小虫心有不甘。他泪目,大妖怪什么都大,包括下面,悲剧的是,小妖怪,什么都小,同样包括下面。 宁小虫的自尊,受到了丁点小小的伤害。 欣慰的是,虫族先辈的经验并非完全的欺骗,起初的痛苦渐渐过去,美好的夜晚生活从此来临,快感排山倒海。宁小虫恍悟,难怪大家都热衷于寻找高大强壮的伴侣,原因不言而喻。 宁小虫捂住大红脸。 喘息太羞耻,嗓子都叫痛了。 身为一只刚健的小妖怪,宁小虫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向来极其强大,他尽快适应了易墨的进出,也尽量用自己的方式迎合对方。 易墨呼吸炙热,体温烫得宁小虫受不了,尤其当易墨情绪上扬,皮肤几乎迸发出燃烧的火焰。恍惚间,宁小虫看见易墨后背的黑色翅膀展开了,羽毛末端冒出强烈火光。 宁小虫看得恍了神,眼前的景色如此温暖,但下一刻,宁小虫清醒过来,当前的温暖过高了,易墨的身体好烫。宁小虫不愿推开对方,唯有慷慨赴义,心一横。 他不被烤熟,谁烤熟,他宁可自己烤熟,也不愿易墨烤熟其它人。 高温中挣扎,宁小虫开始由衷佩服冯远山,冯护卫练就了耐高温的好本事,多年的夫夫恩爱生活,冯远山竟然没被易风烤焦,宁小虫认为自己非常有向冯远山取经学习的必要。 芙蓉帐暖,一夜春宵,宁小虫软绵绵地趴在易墨胸口,心情复杂,他几乎能闻到自己身上飘出的烤熟香味。 尽管如此,交尾感觉远比宁小虫想象中更美妙。 睡梦中的宁小虫下意识揽了揽枕边人,尽量贴近对方,身体疲惫不堪,但心中十分踏实。 易墨静静地看了看宁小虫,他已经不记得宁小虫住进易宅多少年了,许多事情好像仍在昨天。这只虫子来易宅这么久,丁点没变聪明,仅是年龄增加,相貌有所改变,妖力稍有强化,其余的停滞不前。 然而,伴随着宁小虫的出现,易墨的右手不再痛了。 云诺确实给了宁小虫真正的解药,而这个解药竟是后山那只脾气奇怪的蜈蚣换回来的,易墨不得不感慨,世间很多事他只看见了开始,猜不到结局。 易墨使用的武器是长刀斩情,能够斩断情感,斩除情丝,偏偏斩到最后,不仅没能斩断心中的情,反而被斩情反噬,身中妖毒。 从小到大,易墨一直认为自己冷漠无情,直到斩情反噬的妖力折磨的右手难受不已,他才明白,原来他的心仍有渴求,他对情感依然抱有期待。 即便他目睹了父亲不顺利的婚姻,即使他自己也不得不面临被雌鸾选择的命运,可心底的希望从没消失,他的期待从一开始就一直存在着。 有时他不免会想,宁小虫能够治好他的右手,迟早也会治好他的眼睛,这一天不会太久。 易墨挪了挪身体,宁小虫在易墨怀里缩了缩,寻找舒服的位置蜷着,嘴角挂着一丝柔和的笑容。 宁小虫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发觉世间变得好痛苦,他身体痛,到处都痛,尤其是屁股。 他深感,自己对交尾的认知还不足够深刻。他佩服易风,易风该是怎么样的精神,才会让夜晚的夫夫运动变成了一种乐趣,排到月老榜单前面绝非平常人能够办到的恩爱活儿。 易墨仍在休息,宁小虫光着身体趴在易墨身边。天亮了,宁小虫总算不必再在黑暗里感受易墨,他下巴枕着枕头,痴痴地看着易墨。 宁小虫一直羡慕易墨长得好看,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易墨的好看源自易墨的原形。鸾是一种美丽的存在,美丽到有些孤独,宁小虫深刻懂得彼此的差距,自己太过普通,以前他是一只丑丑的菜青虫,如今是一只小小的菜粉蝶。 他没有吸引人注意的靓丽外表,也缺乏得天独厚的妖力,除了平凡,他还是平凡。 他清楚自己笨,学习东西速度慢,他天资不足,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特长。他拥有的仅仅只是坚持而已,他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可以过得美满充实。 他希望能够撑起一个小小的家,遮风避雨,当易墨感到疲惫,可以安心休息。 即使易墨休息够了,选择离开宁小虫,飞往更好的明天,宁小虫也不会后悔,他会在小小的家里静静等待,随时备好一切,若易墨累了,而又想起了他,回来时的生活依旧舒适如常。 假如他们不幸遭遇强敌,纵是宁小虫没能力帮助易墨打败强敌,但他会毫不犹豫地挡住强敌的路,强敌若要伤害易墨,唯有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宁小虫不会畏惧,他有这样的觉悟保护自己深爱的人。 宁小虫偏过头,研究易墨的右手,环绕手背的黑气颜色浅淡,几乎看不见了,斩情的反噬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只要易墨往后多加留意,就不会再出现大问题。 他找了找附近,摸到床内的药罐,微微扬起笑。 他取出些许的药膏,轻缓地涂抹在易墨手背,敷药之后,宁小虫重新放好罐子。 过两天,宁小虫计划去找云诺,有些事他想和云诺说。不管今时今日,云诺的想法如何,宁小虫要当面感谢云诺,感激对方没有让易墨继续承受反噬的痛苦。 第66章 宁小虫去了一趟京城,他想来想去找不到体面的答谢礼物,索性扛了几罐花蜜花粉去百秀坊找云诺。 风和日暖,天气极好,京城内欢声笑语。 宁小虫喜欢这么暖洋洋的春天,整个人都特别有精神。他连抱带扛的拖着花蜜罐子出现在云诺跟前时,云诺正在炼药房炼制毒药,灵然在旁边帮忙。 云诺拍了拍指尖的药渍,合上药炉的盖子,药炉里散发出一股奇特的药味,让宁小虫心里颤了颤。 瞄了一眼宁小虫,云诺吩咐灵然在门外守着。十年没见,宁小虫已然从丑乎乎的胖青虫变成秀气的菜粉蝶,尽管模样变化了不少,比较耐看,但骨子里那股呆头呆脑的感觉一如从前。 “你来做什么?”云诺开门见山的问道。 宁小虫放下肩头的大罐子笑容灿烂:“我送花蜜和花粉过来。” 身为一只勤奋好学的菜粉蝶,宁小虫学习了采集花粉和花蜜的根本技能,只是目前宁小虫技术不够娴熟,找到的食物口感不佳,并且分量稀少,还不够填饱宁小虫自己的肚子,更别提有剩余送人。 所以,今天的贺礼是宁小虫特意购买的上乘花蜜。 云诺平时不爱吃甜食,不过宁小虫既然上门送礼,她没理由不收。云诺扬扬手,示意宁小虫把罐子放在桌上。 她炼制解药给宁小虫,帮助宁小虫,很大程度是因为她给了凶兽面子,凶兽用新鲜的蜈蚣毒来交换,双方的交易也已经两清。宁小虫若是再要求一些什么,云诺就不会答应了。 “谢谢你炼制解药。”宁小虫态度诚恳,“之前由于化蛹,十年没有出门,所以迟迟没来百秀坊答谢。过几天,我和易墨一道去熙山,还不清楚何时回来,今天不来,就不知道多久才能来了。” 闻言,云诺表情极淡,叹了口气,她常年戴着面纱,她的喜怒哀乐宁小虫向来看不见。其实,宁小虫根本不需要向她解释,一些该知道的事情,云诺自然有所耳闻,她不愿听的消息,哪怕宁小虫想说,她也不会允许宁小虫说。 宁小虫的话语里,提及了云诺讨厌的一个存在,熙山。云诺抬眼看了看对未知岁月似乎没有多少担心的宁小虫,忍不住问道:“你跟随易墨多久了?” “已经十多年了。”宁小虫回答干脆,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有十年时间,宁小虫在蛹里睡觉,真正和易墨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云诺若有所思:“你认真考虑过,易墨为什么留你在身边吗?” 宁小虫偏偏脑袋,然后摇了摇头,易墨不说,宁小虫肯定不会问。 “易墨的眼睛不好。”云诺缓了缓,“他与易风一样,出生之后,双眼慢慢就看不见了。好在他们命中有福星,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命定之人,这人能够帮助他们,彻底治好他们的眼睛。我的姑姑就是这样的命定之人。” 云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心有不快。 宁小虫听白驴稍微提及过,当初,雌鸾不许云诺的姑姑进门,纵是云诺的姑姑对易老爷再有情有义,两人终以分离作为结束。宁小虫深感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悲剧,强压的感情一点儿也不公平。 半晌,云诺久久地叹了一口气:“宁小虫,你可知道,对易墨而言,你也是这样的一个命定之人。如今,又到了雌鸾成年,挑选夫君的时节,你可曾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 宁小虫困惑地望向云诺,慢慢的,他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可以治疗易墨的眼睛,这对宁小虫来说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如此一来,宁小虫就没那么担心找不到适合的解药了。 宁小虫信奉一句话。 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一心一意的对那个人好。 计较一时的得失不是真正的喜欢,感情不是买卖,付出就能立刻得到回报,但自己的真诚付出,对方迟早会明白。 有时,宁小虫也着急,易墨不懂自己的心情。但宁小虫又知道,不能急于一时半会,易墨遇到了烦心事,他无法为对方排忧解难,还每天吵着闹着对易墨提各种要求,只会让易墨更加烦心而已。 宁小虫希望自己能够为分担易墨的苦恼。 “我喜欢易墨。无论百年,千年,在我活着的每一天,他就是我的全部。”宁小虫扬起笑脸,“能留在他身旁当然最好,如果不能,也不勉强,只要我的离开可以让他过得开心,我愿意走得远远的,不打扰他的生活。” 云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笑了,她撩起轻纱,打开桌面的罐子,指尖沾了一点花蜜,递到唇边尝试味道。随后,她满意地点点头:“挺甜的。” 宁小虫一脸得意,他费了好大力气挑选这些花蜜,不是最好的根本不要。宁小虫正要把自己表扬一番,忽然动作顿了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云诺竟然撩起了面纱在吃花蜜。 他曾听说,云诺的长相向来不让别人看见,窥视女妖容貌,可是会被下毒丢命的危险活儿。宁小虫心里嘀咕,云诺自己撩起面纱不能算窥视,他是光明正大的看,于是,宁小虫仔细瞅了好几眼,由衷感概。 漂亮,非常非常漂亮。女妖越是毒越是妖艳,这话一点儿不假。 宁小虫琢磨小会儿,呵呵笑道:“你长得真漂亮,比油菜花还好看。” 话音刚落,云诺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了笑意,很快,云诺稳了稳情绪,她从没指望过宁小虫能够使用正常一点儿的表达方式。不过,能够让蝴蝶认为她比花还好看,兴许也是一种极佳的表扬。 云诺决定接受宁小虫的赞扬。 “丑话说在前面,”云诺平视宁小虫,目光凛冽,“别以为几罐花蜜,几句赞美就能讨好我。易宅相关的大凡小事,我不想听,也不爱管,往后有事没事别来百秀坊找我。” 宁小虫连连点头,只要云诺不找易宅麻烦,就万事大吉。 出了百秀坊,宁小虫立刻乐颠乐颠地跑去月老庙。 看到名次的瞬间,他心情激动,好不得意,他的名字一路上升到了第二位。宁小虫虽然也曾心里偷偷的期待过第一名,不过,如今到了第二,距离第一也就不远了,一步一步走,会走的比较稳当。 第二轮比赛时限为二十年,宁小虫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剩余几年的时间,目前最重要的是易风和冯远山的婚姻不能被雌鸾选夫影响,当然,宁小虫更是相当有私心的考虑过,雌鸾绝对不能选易墨,无论如何,不要选。 宁小虫站在月老庙门外,仰头望着自己的排名,一股说不出的感情涌上心头。 当他还是一条嫩嫩的小青虫的时候,旁人劝他放弃修行,像他这么低等的小妖妄图修炼人形,是异想天开的决定。但是,宁小虫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办到。 于是,他努力修炼千年,终于成功的幻化为人形。 在他计划将来,决心参加月老考试的那会儿,大仙小仙们无不笑话他自不量力,笃定他连第一轮考试也通不过,更别提当月老,手握世间的姻缘。 宁小虫坚信,即使失败,坚持不懈也比轻言放弃更加重要。 如今他顺利来到第二轮考试,名次暂居第二位,尽管他不清楚以后会怎样,不过宁小虫对易风和冯远山有信心,因为这两人是易墨挑选的人,宁小虫对易墨的选择深信不疑。 犹记得初遇上仙,和蔼慈祥的上仙告诉宁小虫:“莫要妄自菲薄,世间生灵的存在自有它存在的价值。” 宁小虫明白自己微小,可他不会轻视自己,若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谁还能更珍视他。 虽说宁小虫识字不多,但他很早就学会了一句话。 爱人者,人恒爱之。 匆匆忙忙从京城返回易宅,夜幕降临。宁小虫径直跑到厨房挑选了一些上好的生肉,拎着生肉奔去后山。 蜈蚣今天蜷在大土坡下面,表情比较正常,胃口也不错,宁小虫带去的生肉,它一口气吃了很多。 宁小虫左看看右看看,发觉蜈蚣的颜色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体积也明显增加了很多。 “你颜色好像变了。”宁小虫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蜈蚣的外壳,外壳愈发坚固了。 蜈蚣吞下生肉,微微点了点头,往大土坡下面害羞地缩了缩:“蜕皮了,所以颜色变了。” “蜕皮?”宁小虫睁大了眼睛,他听说蛇要蜕皮,原来蜈蚣也蜕皮,难怪这次看到蜈蚣不仅体积大了,颜色也随之改变了些许。 蜈蚣在吃肉,宁小虫取出一小罐花蜜,他反复闻了闻味道,还没吃,嘴里就泛起一股甜味。这是他刚醒来时,易墨给他的花蜜,宁小虫一直吃得非常节省,常常随身携带。 每次只吃了一丁点,宁小虫顿感香味满溢,温暖弥漫四周,整个人仿佛沐浴在阳光下。 宁小虫一边吃花蜜,一边问道:“最近肚子还疼吗?” 蜈蚣摇头,之前蜕皮始终不成功,导致蜈蚣身体不舒服,宁小虫每次来均看到一只煞气外露的恶霸蜈蚣,虽然宁小虫有点害怕,但他很快战胜了恐惧。 朋友身体不舒服,他应该给予更多的理解和支持。如果在蜈蚣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因为害怕而溜走了,着实不仗义。 今夜宁小虫见蜈蚣恢复了平常的胆小,他心里不由踏实了。 “蜈蚣,我要去熙山,最近不能来看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又肚子疼。”宁小虫像模像样地叮嘱。 蜈蚣眼睛闪烁着疑惑:“熙山?” 宁小虫点头:“雌鸾选夫,易墨和易风都必须去,我跟着易墨一起。” 蜈蚣思索再三,在大土坡下面刨出来一个细长的物品交给宁小虫。 宁小虫接过来一看,竟是一根涂抹了蜈蚣毒的尖刺,菜粉蝶毫无攻击力,蜈蚣送毒刺给他防身用。 宁小虫不客气地收下了。 一蝶一蜈蚣闲聊了一会儿,宁小虫瞅着天色已暗,着急赶回屋。离开前,他猛地停住脚步,回望蜈蚣。 “蜈蚣,能请你帮一个忙吗?”宁小虫问。 蜈蚣没说话,等宁小虫继续往下说。 “替我保护易宅,等我回来好吗?”宁小虫问。 蜈蚣大力地点点头,它缩回大土坡,大土坡慢慢挪向山林深处,夜色里飘来蜈蚣的话语:“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月光皎洁,宁小虫快步走在后山通往易宅的小路,明明远行有那么的不安,可他心里莫名的踏实。 大家一定会开开心心的去,开开心心的回来。他相信,真挚的感情能够开花结果。 行至易墨屋外,宁小虫看了看房门,又看了一眼打开的窗户。床帘放了下来,易墨在休息。 宁小虫从窗户爬进了易墨的房间。 他掀开床帷爬到床内,与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床里躺着一个帅到让宁小虫找不到言语来形容的英俊男子,也与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易墨没睡熟,感觉到宁小虫回来,他伸手揽住宁小虫的腰,将宁小虫压在身下。两人快速褪尽衣衫,赤裸的身体热情磨蹭,易墨抬高宁小虫的腰,进入了宁小虫的身体。 这样的情形,与他们第一次见面不一样。 宁小虫抱紧对方,沉浸在深深的交尾欲望,激情时刻,宁小虫猛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事。 过了春天就不再是交配季节,他若还想交尾该怎么办,夏秋冬的交尾可不可以提前申请? 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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