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老大(穿越)+番外——麻辣不辣
麻辣不辣  发于:2014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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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齐月月,因为名字过于女性化,被黑白无常抓走,确实一桩冤案,阎罗计上心来,顺便派他去保护正在凡间历劫的儿子。二十一世纪没有初恋过的齐月月成了堂堂武穆王朝唯一的小王爷,过着巴结讨好夹缝生存的日子。哎,这就是命啊。 顶着别人的壳子,爱自己爱的人,是幸或是不幸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欢喜冤家 主角:宣其扬,赵同生 配角:宣其易,北雪一依 其它:还魂重生,阴差阳错 第一章:任重道远(上) 齐月月的老爹还在世时,就十分老道的训斥过他。 “演戏的是傻子,看戏的是疯子。你整天这么趴在电视上看,早晚成为傻子中的傻子。” 第N次教育无效后,齐月月成为了孤儿院的一名新成员。他的老爹在出门买菜的路上,被一辆飞的很低的飞机,奥,不对,是辆开的很快的跑车,撞得瘫成了一片血肉。 街道居委会的大妈好心的号召齐街道上的左邻右舍,将齐月月唯一的亲人入土为安,顺道给齐月月办理了孤儿院的入住手续。 孤儿院的设施如今也是突飞猛进。六人一间宿舍,水电暖齐全,还很现代化的给每个宿舍配备了一台网速很快的电脑。 最近这一个月,齐月月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老爹说的太有道理了。 或许是看动漫太入迷了,晚上一闭上眼,全是“魂葬”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种状况持续了没有两天,已经发展到大白天,齐月月都能看得到那些在空中飘来飘去得魂魄。 使劲摇头警告自己,晚上不能在看动漫了,不然就该被院长拉去医院打针了。长长的针头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扎下去,冰凉的液体一股脑涌进火热的血管,每每都疼的自己牙咬的咯咯响。 马路对面的红绿灯终于变成了可以通行的绿色,齐月月提起帮院长代买的书籍,快速穿过人群。 青天白日的,一阵阴风迎面扑来,一股强大的力量直直撞上自己的脑门。 这情形好眼熟啊,哪里见过呢? 似乎是我最近看的动漫里的,下面应该是…… 好吧,我还是回去打针吧,脑子已经混乱到在过马路都能看到动漫中抓魂的景象,我病的不轻啊。这么想着的齐月月,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继续前行。 后背的颈领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耳边响起一声凉凉的调调,“小黑,抓到了!” 齐月月感到一阵心慌,胆战的回过头,对上一张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高高的小尖角帽,,瘦窄的脸庞,铜铃大小的眼睛,长长的舌头。 齐月月觉得,自己不光要去打针,还要去祭天酬神,太诡异了。 “看什么看,你已经死了。”眼前突然又蹦出一个黑的和煤炭似的身形,黑,忒黑了。从头到脚的黑,怪不得唤他小黑。 齐月月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眼看斑马线的尽头围了一圈人,有的正在大喊,有的正在打着电话,慌慌张张的样子。 人群中的中心,可不正是自己? 我,死了?齐月月在心中无限悲悯的呐喊。苍天啊,我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不偷不抢不压迫,敬老爱幼天天做。没钱就去挣,有钱就去捐。这样善良无敌慈悲满怀的我,您舍得让我这么英年早逝吗?您会后悔的! 双手被沉重的铁链牢牢的圈住,眨眼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你们两个白痴!看不见这本子上写的什么啊!啊?齐朋!那是朋!你们抓这么个祖宗来干什么?嫌我头不够疼是不是?没看见后面写着性别女啊!女,知道什么是女吗,他身前有那二两肉吗!”气急败坏的阎罗王把厚实的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着下面刚刚接任的黑白无常。 新上任不到一个月,这都抓错了六个了。他们的师父只顾着平日里你侬我侬,什么本事也没有教授给这两个接班的。说来也怪不得下跪着的两个倒霉蛋。 “去,给我把《阎宫工作守则》抄个一百遍,少一遍就让你们去十八层地狱走一遍。”阎罗王一挥手,送走了两个委屈的要命的黑白无常。 一边看的傻眼的齐月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富丽堂皇的阎罗殿。这黄金柱得是千足金的吧,这么耀眼。轻轻咬了一口,咯牙。 “齐少爷。” 齐月月直起身子,看向桌后面愁眉不展的阎罗王,等待下文。 “抱歉,手下失误,将你勿拘了来。本王给你陪个不是。”说是道歉,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果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做错了事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齐少爷的肉身恰巧被一辆醉驾的车给毁了,你是回不到原来的身子了。你若是不介意,先从我这阎罗殿待几日,等寻个合适的机会,将你送回阳间,可好?”阎罗王面无表情的说着一件人命大事,在他眼里还及不上手中新到的一杯热茶。 “我可以说……” “不要说不好,我会生气。”阎罗王喝一口茶,无限沉迷的仰靠在后椅上,直直打断齐月月的话头。 “……”那你干什么要问我啊?齐月月心中的憋闷快要将自己鼓成一个臃肿的气球,无奈自己势单力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坐在阴间的奈何桥边,看着络绎不绝自由落体式跳井的魂魄们。齐月月抱着栅栏,双脚在半空荡啊荡的,十分的惬意。 想来也怪不得那两个黑白无常。谁让齐朋这么阳刚的名字竟是个女娃,齐月月这么女性的名字竟是个男娃。还恰巧笔画数一样,写的潦草一点,混淆是很容易的。尤其是从自己单薄的背影看上去,十个人有九个以为是个妙龄少女。说来这就是孽缘啊。 阎罗正在四处忙活的给自己找新身子,希望不要太丑,不要太穷,最好,还有点身份地位。最好,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那种。呵呵呵,傻傻的幻想着,口水都顺着手中的栅栏顺势留下。 桥头的另一边,一个小鬼急冲冲跑过来传话,“这位少爷,我们神君请您火速赶往大殿。” 莫不是找到了! 要说这阎罗殿的富丽堂皇,不仅仅是这殿内的八根黄金柱,还有这珍珠玛瑙铺就的中央大道。一地的白珍珠红玛瑙啊,踩在上面都觉得硌脚,可是这殿里来来回回的小鬼们一点不适应的反应都没有,果真处处都是高手。 呲牙咧嘴的来到阎罗王的面前,他老人家一把抓起齐月月的双肩,大力推到金灿灿的黄金柱上,泰山压顶的问道。 “我送你还阳可好?” “那个……” “不要说不好,我会生气。” “那好吧。” “此外,你还有一个使命,帮我完成它,我可以完成你一个心愿。” 齐月月的双眼顿时大放光彩。阿拉丁神灯?可以许愿? 看到面前的少年精神抖擞,阎罗神君松了手,坐于四方的白玉椅上,娓娓道来。 阎罗殿外井然有序的忙着各自的要务。扫地的扫地,投胎的投胎。偶尔传来几声闷闷的喊冤声,淹没在扑通的水声后。 阴间比不得阳间,那么阳光明媚,温暖如斯。处处都是迷茫的白雾,白雾里夹杂着湿重的水汽,很快就附着在那些刚来或者准备走的魂魄身上,不一会儿就形成大片的水渍,分不清是水痕还是泪痕。 谁也没有闲情去偷听阎罗殿的墙根,不知道里面正在谋划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齐月月起初是兴奋,听到一半是惊讶,听完就是浑身颤抖了。这阎王,真是新时代的代表,敢想敢干敢用权啊。这么徇私包庇的买卖,从他嘴里说的就像大街上买了棵白菜,你给我的不够称,我就让你卖不下去一样平常。买卖不好做,他这阎罗倒做的自由自在,真的是天高玉帝远,强龙压不了地头蛇啊。 阎罗自顾自的介绍完计划,看一眼石化掉的齐月月,嘴角挂上一丝嘲讽,胆小的人类。 “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上路吧。不然小王爷的壳子都要坏了。”说完起身从桌边拿起翻了两页的生死簿,在上面大笔一挥。 “那个……”还要说些什么,被等过来的一记冷眼生生噎住。那眼光就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说不,我会不高兴。 “武穆朝唯一的小王爷宣明扬,皇上的亲弟弟。有钱有权,年仅十七。就在刚才溺水身亡了,你去他壳子里,一直等到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完,回来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快去吧。”长袖一扇,还在低头盘算的齐月月就被一下子扇到了投生井里。 正准备在井边投胎的魂魄吓得跳到身后的鬼役身上,吓的瑟瑟发抖。那个惨叫着掉进去的是什么东西? 明王爷的府邸内。 丫鬟侍从的从里间跪倒王府门口,密密麻麻几百口子人在这青石板的地上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明王溺水,至今昏迷不醒。当今皇上很是震怒,正快马加鞭的从京城赶来明王府。人未到,圣旨先到。 务必保明王无恙,否则明王府上下都要陪葬,其家人也要诛九族。 有的磕头祈求明王大人快点醒来,有的磕头祈求自己的家人最好赶紧搬家。各怀心事的将脑袋磕的更加的响亮,有的已经磕晕了过去,也没有多余的闲人去扶一扶。任凭在炎炎烈日下躺在坚硬的石板上继续昏迷。 京城难得挂上紧急号召旗。上一次悬挂是在逼宫夺位的时候,血红的旗子在冰天雪地的城楼,迎着冷冽的北风肆意的飘扬,宣示着城内即将血流成河。 今日飘扬着的旗子,是为了给这位九五之尊开道。沿途所有的商贩,行人马车,全部被士兵隔在主行道之外。宽阔的大道上策马狂奔过三匹汗血宝马,风驰电掣的朝着城南的方向疾驰。 当今天子宣其易,如今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就不该听那些老不死的大臣们上书,担心自己的弟弟会有一天拥兵叛乱,将其扬安定在城南那么荒凉的地方。 京城是个繁华的地方,只限于城北。紧挨皇城根,肯定好乘凉。城南却没有沾过大的光。相反地,由于大家都奔着人堆扎,导致同一个城里,城北人口为患,城南寥寥无几。 纵使小王爷在京城,想私结党羽,连个人都捞不到,彻底断了这种可能。满朝大臣江浙算盘打的噼啪响。 其易也是被迷魂汤灌了脑子,竟真的一道圣旨将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划到了城南安家立业。那么荒凉之地,哪有什么好大夫。要事其扬因为庸医而死,自己下半生定要天天活在愧疚之中。 这么想来,心中翻腾起万千后悔,手中的马鞭挥的更加狠历,马儿吃痛,跑的越发狂野。 第二章:任重道远(下) 二十一世纪这个穿越剧横行的天下,任齐月月是在人口不是众多的孤儿院,对这个词汇也是不陌生的。 听下铺的小刚子说过,现在的穿越,就是你死了,其实你没死,你在另一个地方活着。你活着,可能你也已经死了,你的灵魂已经到了别的地方。这个穿越就像上下公交车一样简单的时代,让本就坚强的齐月月,越发的坚强有余。 不坚强,怎能抵挡得了这一波又一波的晴天霹雳。 好吧,在黑暗深长的隧道里,齐月月一直在思考,我这是属于前者了吧,人死了,我还活着。 哎,小刚子还说过,往往穿越走得灵魂都会很幸运的降临在一群阿哥中间,被几个天上地上绝无仅有的奇葩围得团团转,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或者,有的直接就成为了一代明君,一代昏君。好歹,那也是被人伺候的主,怎么偏偏到了自己这,就要去伺候别人了呢?那个阎王的儿子叫什么来?赵,什么生? 感觉到胸口一阵重力挤压,好嘛,到目的地了。 喉咙间的一阵酸水终于吐了出去。 齐月月附在这具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身子里,百感交集。我的宽肩膀,我的大长腿,我的……腹肌。 没了! 我要如何睁开眼面对这个武穆王朝?听起来比较重武力的年代。自己以前从未听说过。但是经过这次阎罗殿半日游,齐月月深信不疑一点,没听说过的,不代表不存在。 心中的腹稿将将打了一半,上半身被一个大力的拥抱紧紧抓进怀中。鼻尖压进一个火热的胸膛,上好的檀香味道,上好的丝绸质感。这檀香味道,与自己几年前陪院长去山里进香闻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幽香中透着丝丝的清凉。 “二弟,是皇兄不好,你不要怪皇兄了,睁开眼好不好?” 皇……兄? 是武穆朝的皇帝啊!也就是,自己在这里唯一的大哥? 阿嚏! 虽然自己很喜欢这淡淡的幽香味道,老这么近距离的趴在上面,犹如自己鼻孔里塞满了两根燃烧的檀香木,又堵又冲。 抱着自己的人立马将自己拉开一段距离,满脸的惊喜,满脸的泪痕。 “大……大哥。” “明王爷活过来了!”不知道哪个小随从激动的喊了一句,全府上下一派欢腾!有的已经喜极而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地上嚎啕大哭。 “二……二弟,你真的是我的二弟吗?”眼前的男子刚毅有棱的脸上,展现出一个三岁孩童般的笑颜。 “嗯,大哥。”好吧,认亲完了,我就该办正事了。早办完早交差,我的那个愿望要什么才好呢? 要说这古代美食是真的叫人叹为观止。自醒来后,这都第三天了,天天在床上被一个个漂亮的小妹妹端着喂食,让我这十七的大男子汉,不好意思了很久。耐不住肚子空空,五脏庙的叫嚣,红着脸硬着头的吃。三天没有一道重样的,连最普通的煮白菜,都是用熬了八小时的高汤抄过,配以七七八八的补药煮出来的。 这小王爷的身子实在弱。不就是溺个水,依着自己之前的身子,打个哈欠的功夫就恢复了。这都躺了那么久,一抬腿,还是使不上力气。齐月月开始怀疑,他真的是溺水,而不是服了软筋散之类小说中出现的武林奇药。 自己的皇帝大哥那日见自己醒后,抹了一把纷飞的泪珠,长笑了几声,绝尘而去,只留下两个还在喘着粗气扶着门框摇晃不定的御医。 第四日早上,惊喜的发现自己可以下床,内心激动的就要叩拜天地了。这个日日被人服侍的日子,好是好,就是如果连你的三急问题都有人伺候,就让人真的很难接受了。在地上活蹦乱跳的伸伸胳膊腿,看着自己瘦弱纤细的身材,仰天长叹。 “还我肌肉!” 门外的侍从立马进来请命。“王爷可是要用早膳?” 刚伸直的腿差点又软下去。连忙摇手,“免了。” 说起这王爷府的鸡肉,齐月月只觉得眼前飞过来十几只光秃秃的母鸡,正掐着腰,昂着头,挺着胸脯上的二两肉对着自己控诉“三天吃了我们十几个弟兄,小子,等着拿命来吧!” 叫来门外还在候命的小随从,打听一下那个阎王正在历劫的儿子。赵,什么生来? “那个,这王府周围,有没有一个叫赵……赵什么生的人?” 小随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扑通跪地,奋力的磕着脑袋。 “王爷,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万万不敢再带您去那种地方了,求王爷饶命。”脑袋砰砰的在冰冷的地板上打着节奏,一点不含糊。比起自己过年向院长磕的拜年头都要响上好几倍。 “那种?地方?莫非,我认识他?”齐月月心花怒放啊,蹲下身子平视着眼前磕的正欢的随从。 “来来来,王爷我醒来后,有些事情记得不清楚了,你来帮我回想一下。来来来。”亲自扶起小随从,拉着他坐到一边的小厅里,准备听听下文。 小随从很不配合的继续砸地,额头已经隐隐浮现了血印子,看的齐月月着实不忍心。 要是把你磕死了,我也能把你弄回来。总不能我这还没开工,阎王就让我下班,爷下边有人。这么想来的齐月月,心情大好,喝着茶,翘着二郎腿,学起之前一部很火的宫斗剧的台词。 “你要是想磕头,去佛堂给我磕个九九八十一天,少一天就把你扔进池塘里喂鱼。不想磕了,就过来给我乖乖回话。” 爽!居高临下的感觉真爽! 这一招果真奏效。可见,阶级这个东西,对立面越清晰,效果就越好。 看着停下扶着脑袋呲牙的小随从,随手倒了杯茶递过去,“你若是还想磕头,现在就去佛堂。想讲事情,喝口茶,起来坐下说。我不喜欢看别人跪着我坐着。” 小随从双手接过茶杯,端敬的放与桌上,跪在地上开始娓娓道来。 齐月月心想,这小王爷的死,搞不好就是阎罗王自己搞出来的名堂,黑,真黑,比那个叫小黑的还要黑! 武穆朝的小王爷,皇上唯一的兄弟,常年窝在这个门庭冷落的城南,心中有怨说不得,心中有苦道不出。常常去城南唯一的一家青楼里逛逛,找找舞娘姑娘的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日前去逛青楼的时候,看见一水灵的小姑娘,伸手就抹了一把在她胸口。这搁在青楼的莺莺燕燕身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青楼吗,就是让各位大爷高兴的地方。只要你口袋的银子够数,摸一把又怎样?把人连骨头带皮都吃了,那钻进钱眼里的老鸨子也会笑脸相迎的给你端茶倒水,让你把那口咽下去。偏偏不巧的是,这小姑娘不是青楼的人,只是个来给姑娘送绣品的绣娘。得此大辱,回去竟一根白绫吊死了。 吊死也就罢了,文墨颇多的姑娘在死前给自己的哥哥留书一封,添油加醋的诉说了自己遭遇。矛头直直指向这个连小手都没有拉过的小王爷身上。 这贞洁烈女的哥哥,正是在私塾教书的先生赵同生。 听到这,齐月月猛的一拍大腿,手中的端着的茶洒出来一半都没发觉,在月白的袍子上留下点点茶渍。 对,就是这么个名字,赵同生,赵同生。 “接着说。”放下手中有些凉的茶杯,小王爷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竖着耳朵听下去。 这书生看完信,抄起家中墙上挂着的家传宝剑,就杀进了明王府。 “所以说,本王是在还击的时候掉到水里的吗?”小王爷的眼睛都要射出火花来,自己的身子看上去听柔弱的,能干出这么英雄的事来,让人激动啊。 小随从抬起迷茫的眼睛,将小王爷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通,更加迷惑的低下头回禀。 “回王爷,那赵同生连庭院都没进,就被守门的侍卫拿下,至今还在府中的私牢里管着,王爷您不记得了?王爷您溺水,是那日您在塘边,对着水纹照镜子,不小心掉下去的……” 小王爷眼中的火苗,“嘶”的就从头灭到尾。对着,水纹,照镜子? “好了,你先下去吧,对了,传我令下去,好吃好喝的招待那位赵,赵先生,不得怠慢。”小王爷挥了挥手,打发走腿脚发麻的小随从,忽而又叫住,“你叫什么来?本王有些记不清了。” 一瘸一拐走到门边的身影一顿,狐疑的回过头,毕恭毕敬的答道,“小的名叫小圆子。” “小圆子,嗯,好记又上口,不错的名字。”小王爷坐在梨花藤椅上无限惆怅。 阎罗啊阎罗,想必你知道你儿子要有牢狱之灾,急急的弄死这个小王爷,把我塞进来挡灾的吧。真是老奸巨猾,你儿子要杀小王爷,关个几天又怎么了?还历劫呢?连个牢狱都受不了,想来也是个不成器的温室花朵。 天下慈父皆如此啊。纵使自己的孩子再不成器,再没出息。自己打得骂得,别人连根头发丝都碰不得。纵使逆天而行,也要好生的将自己的孩子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下茁壮成长。 自己的爹,也是这般疼爱自己的。每次发工资,都是先捡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买一通,发现手里只剩下吃饭的钱时,勒紧裤腰带,自己去干吃两个馒头,也要省出钱来给自己补充营养。那时齐月月总是很不配合的说这个那个不好吃,希望老爹不要再花那么多钱买这些高营养的东西,自己只是个孩子,用不了这些大补的东西。老爹只是慈爱的摸着自己的头,露出有些干黄的牙齿,笑容温暖的说,“我的月月只有吃的营养,才能长的快,长大了就能孝敬我啊。” 长大了就能孝敬老爹,齐月月心想,我一定要快快长大,快些孝敬老爹。这么想着的齐月月,真的已经长大,而那一心想着儿子孝敬的老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人世。 子欲孝而亲不在。真是齐月月在二十一世纪最大的遗憾。 想了这么多,要不要去牢房里看看那个赵同生,什么时候去,这是一个问题。 如今小王爷的身子,怕是刚一进牢房,就会被赵同生串成羊肉串。 哎,阎罗王,这到底是你儿子的天劫,还是您老人家闲着没事干给我设的劫?让我屁颠屁颠的去巴结那个恨不得把我砍成八截的人,这真的不是个笑话吗? 不得不说,任重道远。 第三章:初见(上) 四角方方的一片天,没有白云的闲散,没有鸟雀的做伴。空荡荡,明澄澄的,笼罩在明王府的上空。 宣明扬酒足饭饱,睡了个饱饱的午觉,换来小圆子替自己更衣,移步前去私牢。 王府的面积很大。城南本就人口稀疏,小王爷的占地再大,也没有影响到周围百姓的起居饮食,没有丝毫的民愤。 跟着小圆子左拐右拐,绕过一座假山,趟过一条小溪,又穿过一片长的极茂密的竹林,小王爷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愤愤不平的念叨着。 “一个破牢房而已,建的这么曲折做什么?还怕跑了不成?累死爷了!” 小圆子弯着腰打着圆场,“爷,这不是您特意为了赵公子急着建起来的吗?说是要好好的把这位公子藏起来,连皇,皇上都找不到才好。” 小王爷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个字来。 听说过金屋藏娇,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用金子建一座房子,把美人藏到里面,彰显自己对美人真金白银的爱意。 这小王爷,竟会演化为一个杀自己的人建个牢房,啧啧啧,真是不简单啊。是想折磨死他吧? 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这所谓的“私牢”。 不愧是“私牢”,和“死牢”只差了一个字,待遇级别就是不一样。 电视里那些老虎凳辣椒油,腰斩腿斩的刑具,小王爷是一个也没看到。 说是牢,不过是门前站了四个手握器械的士兵。窗户从外被白玉石一块一块垒起来堵住,防止屋内的人逃跑。门上打了一个脑袋大小的小洞,正好将阳光引进去,不致里面的人时间长了变成白毛女。 侍卫们规整的一鞠躬,径直打开门,躬身请小王爷入内。 站在门口深深吸一口气,就要见到阎王的儿子了,开场白是用“你好,我是你老子派来伺候你的。”还是用“赵公子,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我放了你,天天伺候你可好?” 纠结着,沉思着,脚步已经迈开,站在了屋里。 抬头扫视一圈,没有人? 这也叫牢房,和自己的卧室不相上下,就面积而言,比自己的还有大上几平方。红木八仙桌,琉璃紫花瓶,文房四宝,估计字画,应有尽有。这里面的犯人也忒幸福了。 床上传来一声呻吟声。 鹅黄的软被,露出一张极小的瓜子脸,尖尖的下巴,高高的额头,白净皮肤。 双目紧闭,眼角挂着淡淡的泪痕,鼻端有些微微通红,似是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小王爷壮着胆子移到床边,衣袖里紧紧握着让小圆子给自己找来的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不为刺杀,只为自保。保不齐下一秒床上的人从被子里抄出什么家伙,暗袭自己。 床上的人感受到渐渐逼近的气息,呻吟声越来越大,还带了隐隐的哭腔。鼻端也聚集了更多的汗珠。 细细听来,他在喊一个名字。 珠儿。 小王爷松了口气,怕是正在梦魇,思念自己死去的妹妹。 步回正厅,从八仙桌下搬来一把矮凳,置于床榻一遍,吩咐小圆子先出去,静静坐在床边,等着床上的人醒来。 说是床边,还有隔了三四步,小王爷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守在床边。 不多时候,只觉得这屋里的空气过于燥热,外面明明清凉爽人,里面竟会这么的灼热难忍。 喝了杯水,方才觉得好些。 重新坐与凳上,闷热的气息又接踵而来。 不对! 小王爷急跨两步,将手放于床上还在呜呜咽咽的人额上。 烫! 自己鲜少生病,竟忘记这闷热的气息是发烧的症状,估计这会已经烧糊涂了。 忙唤来小圆子,把给我诊脉的那两个御医请来,替赵先生看看。 两个还在睡午觉的御医一步三摇的前后进了屋,一把老骨头刚刚要跪下,被小王爷阻止。 “病人在那边,医好了再跪也不迟。” 小圆子识相的给王爷倒杯茶,袅袅茶香瞬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茶倒是香的很。比起我屋里的都要好喝。是什么?”小王爷摆弄着手里的茶杯盖,片片茶叶飘在碧绿莹黄的水面上,叶底细嫩,欢快的游过来游过去。 “回王爷,这是您特地命下人给赵公子寻来的西湖龙井。您说赵公子祖籍浙江,咱们北方的茶怕他喝不惯,急急的令人快马加鞭的去浙江采来的新茶。香味自是上好的。”小圆子偷瞄一眼呗茶水噎到的小王爷,内心的疑虑越来越大。这王爷不会掉水里后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吧,怎噩梦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连性子,也变了。 小王爷搁下茶杯,自己拍着胸口,背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这个小王爷,对这个赵先生,真是好的非比寻常啊。该不会是…… 诊断完了御医重新跪在小王爷脚边,磕头请安。 小王爷微微一侧身,示意他们起来回话。两个御医面面相觑,没有动弹,依旧笔直的跪在那,不言不语。 依照这个情形,电视上接下来应该是什么呢? “小圆子,你先出去,顺便吧门口的侍卫也撤了,人都这样了,谅他也伤不了我,也跑不掉。爷有什么吩咐自会传你。” 小圆子领命,恭恭敬敬的出去。将方才打开的门又一次关的严严实实。 “说吧,他的病怎么样了?” “回王爷,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房事时不小心伤到的,加上那位公子连日的忧思过虑,伤口没有处理,感染引发的发热。小人开张方子抓几副药材吃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房……房事?”自己虽然没有过经历,但在那么开放的时代,没做过,也定听说过。 御医将头埋的更低,“只是希望王爷近日不要再进行房事,不然公子的伤口,定会留下病根。” 桌上青瓷白花的茶杯,载着半杯子还飘着香气的西湖龙井,一股脑摔倒百花争艳的地毯上,污了好大一片。 “你是说?他的伤,是本王?”眼睛瞪得想要蹦出眼眶,脑子里的神经绷的可以去弹琵琶。 地上跪着的御医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小王爷震惊了,挥手屏退了御医。坐在八仙桌旁,看着地上红艳艳的百花争艳图,觉得眼睛被深深的刺激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都是红色的屏障呢? 阎罗你个坑爹的,自己犯了错,不赔偿我就算了,还拿我来当苦力使,当苦力使也就罢了,还让我去做一个上男人的人。你真是卑鄙无耻,下流冒烟。我来日见你,一定骂你个狗血淋头。 看一眼床上与自己体格差不多的人,内心深处笼上深深的罪孽感。这么瘦弱的人,却要屈居我这个男人的身下,定时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吧,难怪连做梦都是那么痛苦的神情。 罢了,遇上善良的我,算是你运气。 入夜,明王府里一片安静。 王爷的寝室里,小圆子老老实实的站在柱边,看一眼床上躺着的赵同生,内心打着嗵嗵的战鼓。 王爷一定是疯了,敢竟要杀自己的人移到自己睡觉的地方,赶明儿一定要去为王爷烧两道符纸,不行就请个法师来做长法事,消消邪灾。 床边的王爷行云流水的给赵同生掖好被子,放下床幔,轻手轻脚的退出里间,领着小圆子来到偏厅。 “小圆子,你服侍我多久了?”脱了鞋,坐在一旁的侧塌上,盘起腿,摇着手中一把自己下午新发现的折扇,有模有样的问道。 “回王爷,小的服侍王爷已经两年了。” “嗯,本王近日觉得你很顺眼,要不要做个一等随从试试,只听命于本王就行。” 小圆子感激涕零的跪在地上卖力的谢着恩典。 “我这一溺水,想明白了很多。什么权位势力的,不过是那荷塘里的荷花,花开时百亩池塘只有它亭亭独立,艳视天下,可是百日红艳,终是长久不了。人活着,不过是吃饭睡觉这么两件大事。我这王爷,同你这随从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两件大事而已。这么说来,你我本就是一样的,日后我们私下的时候,不用这么多礼节,看的我头疼。起来吧,我问你几件事,你如若知道,如实禀报就是。我最近脑子不是很灵光,还得要你多提醒着才是。” 一番话下来,小圆子已经哽咽难以言语。 自己两年前卖身进王府,埋葬自己过世的老爹。一直在底下混的不好不孬。没有过错,没有功奖。王府里侍从婢女的加起来过百,数得上名的也大有人在。就是天上的星星都掉下来,也砸不到他这没文没貌美心机的人头上。这么其貌不扬的人,如今被自己的主子这么信任,是何等的荣耀,自己老爹的坟上应该都冒了青烟了。 “小圆子定当对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 小王爷长叹一口气,颠着鞋弯下身,扶起哭的有些上瘾的小圆子。 “看看,方才刚说了不要那么多礼节,这会子又磕上了。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爷可不会打赏你磕头钱。” 小圆子破涕而笑,用衣袖一摸脸上的鼻涕泪水的,睁着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盘腿而坐的小王爷。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和溺水前的小王爷样子是一个,但这性子,还有这说话的口气,天翻地覆的变化。 真希望天底下苛刻的主子都去那荷塘里溺一溺,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定会振臂高呼。 “来,坐这,我问你几句话。”小王爷王侧塌的一边挪了挪屁股,示意小圆子坐下。 小圆子扭扭捏捏的不知如何是好,被小王爷一把拉过,按在自己身边。 “爷我以前,是不是,是不是喜欢男人?”忍了又忍,还是先将这个事关自己名誉的问题抛出来,说完自己脸都红了红。 小圆子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道,“王爷勇猛,男女通吃。” “咚”一个不稳,小王爷跌倒了地上。 “王爷,您没事吧。”小圆子立马起身扶起呲牙咧嘴的小王爷,关切的问道。 “不对啊,我要是喜欢男的,你怎么不怕我吃了你啊?”小王爷疑惑的看着目光澄明的小圆子,干干净净的瞳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这种主子在身边,身为男子的他,不应该感到危机重重吗? “王爷说笑了,小的哪入您的法眼,爷您看上的公子,左右不过床上的那位赵公子一人而已。小的这等无才无貌的,您是不会看上的。”小圆子笑的纯真,两颗小虎牙在昏黄的烛火下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爷要是说,爷现在看上了你了呢?”玩心大起的小王爷学着不良少年的模样,手中的折扇轻轻挑起小圆子的下巴,轻佻的笑道。 第四章:初见(下) 小圆子看着宣其扬的扇子,抵在自己圆圆的下巴上,不轻不重,不偏不倚。 “王……王爷。” “水……” 正待继续逗的两个人都是一愣。双双看向床榻上的人。 “赵公子醒了,王爷,赵公子醒了。” 小圆子手脚麻利的跑到桌边,提起桌上还有余温的茶壶,倒了半杯已经泡的有些过头的西湖龙井,回身望向在四处寻找什么的小王爷。 王爷溺水前交代过整个王府的人,所有人不得碰触赵公子,一丝头发都不行。一旦知晓,棍杖五十。 眼下,还是等小王爷亲自来吧。 小王爷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护心甲,铜芯镜之类的自护武器,显得有些失望之极。 接过茶杯,示意小圆子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心越来越紧张,阎罗的儿子啊,肯定也不是吃素的,小心为妙。 床上的人还在迷迷糊糊的喊着“水”。 “小祖宗,我来伺候你喝水,你不要恩将仇报啊。”一边低声嘀咕,一边小心的扶起软绵绵的身子,吹开水面竖着的茶叶梗,徐徐的倒入病人嘴中。 茶水茶梗立,不是贵客就是仇敌。 果不其然,老人的话很对。 茶杯刚刚见底,靠着自己的人又安静的睡过去。床前移到白烟乍然升起。 一个黑黝黝的不明物体立于床边。宣其扬揉了揉眼睛,确认眼中这个黑的发光的物体,有点似曾相识。 “小哥,放心,这次你没有死。” “你是?” “我是小白啊?就是拘你魂魄的那个啊,你不记得我了?贵人多忘事啊。” 白?宣其杨围着这团黑色物体左三圈右三圈的打量,小白?难道和他身边的那个小黑也混了灵魂了?不对,他俩本身就不是人。 小白长话短说的道明了前来的目的。无非是阎罗派他们前来看看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受难。 顺道塞给宣其扬一颗救命药丸,少主这生要活到二十二才能历完劫难,阎君希望这个药丸能在少主受难时减少点痛苦。 说完,两道白烟平地乍起。 宣其扬才看清,在门口阴暗的角落里,一直有个混入夜色的物体,大小和小白相似,貌似是真正的小黑。 手握拇指大小的药丸,放在鼻尖细闻,淡淡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好东西啊。 摸了摸赵同生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下去了,看来是暂时用不到这个药丸了,还是先收着吧。 看着小小的瓜子脸,薄薄的嘴唇,殷红中带着病态的白色,眼角的泪痕长长的拉扯到耳边。高挺的鼻翼,均匀的吸收着屋内温热的气息。 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宣其扬坐在床榻边,玩弄着赵同生鬓边的一丝乌黑长发,傻傻的笑着。 宣其样是被疼醒的。比给自己打针都疼。 宣其杨从地上轱辘了一个来回,捂着霎时天黑的右眼,晕晕乎乎的站起身,仅剩的左眼看着床上正微微颤抖着拳头的赵同生。眼角的愤怒之火想要连床幔字都一同烧掉,下颌也跟着拳头微微的抖着。 “你个畜生!”床上的人开了腔。 好嘛,千防万防,还是大意了。自己怎么敢在老虎窝边睡着了呢?好在他没在怀里揣个匕首银针的,不然又可以去阎罗殿兜一圈了。 “赵,赵公子不要激动,你还病着。我知道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恨极了我,我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你,统统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我改。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就往西,你看如何?”宣其杨使劲睁了睁右眼,无果。 “你和你那畜生大哥一样,少在我面前假惺惺做好人。我赵同生不会信的。你以为你找个人这么羞辱我我就会死吗?我告诉你,我不看着你在我眼前挫骨扬灰,我是不会死的!” 你当然不会死,起码还得活个四五年,托你的福,我才来到这听你从这废话。 宣其扬内心再怎么不平,脸上还是陪着笑脸。 磕磕绊绊的跑到桌边,重新倒了一杯茶,又磕磕绊绊的送到赵同生面前。“来,睡了那么久了,喝点水吧。” 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淡黄的茶汁洒在宣其杨整个前胸,虽是不热的温度,湿漉漉的还是让人不舒服。 宣其扬也不恼,重新倒,重新递,重新被打碎。 七只上好的官窑瓷杯,青底白花,上好的釉质,上好的勾描。一个个碎尸在百花争艳的地摊上。 宣其杨端着一盏新的茶杯,再次硬碰硬的送上,想了想加了句“这是最后一个杯子了,你若是不过瘾,明儿叫人买上一箱子让你摔着听响。今晚先留着这个喝口水吧。嘴都起皮了。” 愤怒就像弹簧,你越用力,它反弹越大。你越温柔,它反而很乖顺。事物都有两面性。阳光的背后携带者黑暗,温柔的背后隐藏着阴谋,放荡的背后埋葬着孤独。 赵同生似是看戏一般的盯着那个眼睛黑了一圈的小王爷,一次一次端着上好的茶叶捧到自己跟前,任自己怎么将茶水泼上去,不躲也不避。继续木着头重新倒,重新端。 他是不是中邪了?赵同生索性靠在红木床头,抱着双臂,看着这颇具滑稽的一幕。 最后一个杯子,也牺牲了。 宣其扬看着赵同生喝完最后一口,双手将要接过,赵同生捏杯子的两只手指就那么轻轻一松,应声破碎。 宣其扬无限惋惜的叹了口气,上好的官窑,要是给自己喜爱收藏的院长带回去,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 “你这一折腾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在外间的小榻上,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还有,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吱声。你信与不信,我不是以前那个小王爷了,我从荷塘里溺水后彻底脱胎换骨洗心革面。我之前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多包涵。我们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会让你慢慢看出我是真心实意向你道歉的。”宣其杨撇了撇嘴,摇着嗡嗡的脑袋,走出了里间。 这小王爷做的,真是下贱。 无论你过的幸福也罢,苦难也罢,时间不会等你。 无论你过的富阔也好,贫穷也好,日子不会等你。 人,就是要在这种时时交织的生活中,窜来窜去,扮演着不同的绝色,唱着不同的戏码。最好的曲目不是宫中戏台的《牡丹亭》,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生。 在侧榻上辗转难眠的宣其扬,被赵同生的一拳,悟出了这么一通人生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明王爷的寝室。门口的小圆子规矩的守在门口等候主子起身。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和煦的风拂过脸颊,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让人舒服想再立马睡个回笼觉。 “小圆子!” 屋内的小王爷大呼,从侧榻上一个机灵爬起。 里间的赵同生不见了! 闻讯赶来的小圆子忙拦住就要冲出去的小王爷,慌忙解释,“王爷莫急,赵公子正在荷塘边看书呢。小的方才来时看见了。”我们王爷还真是疼爱这赵公子疼的紧啊,一小会看不见就心急如焚。 宣其扬一时才觉得跳到喉咙的心脏又回到胸口,这一放松,右眼的疼痛开始叫嚣起来。 “王爷,您的眼睛……” “没什么,昨夜起来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床头了。” “奥,我以为是赵公子……” “他还病者,自是伤不了我。”宣其杨尴尬的笑着。 “那是,赵公子只是一时气急才会说要杀王爷您,谁不知道您二位的关系,好着呢!”没有意识到小王爷吃惊的眼神,小圆子滔滔不绝的继续唠叨。 “这赵公子也是喜欢您的,别人不晓得,我小圆子可是知道的。” “小圆子,你是说,那和赵公子,和我,是两情相悦?”最后一字宣其杨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就昨夜那摔杯子的架子,还是小王爷的相好? 小圆子笑而不语。 明王府的荷塘,宣其杨一点也没有兴趣。 他不是文人墨客,不喜欢那所谓的出淤泥而不染,相较之下,充满朝气的向日葵就比这个粉白荷花来的更让人喜爱。套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哥喜欢的不是花,是朝气。 荷花开得好,必有花泥保。亭亭玉立的花朵下,是不能自拔的淤泥。相极了靠着外表匡人的骗子,宣其杨很是讨厌。 还有一个重要的一点,宣其扬的前身,和如今自己的身子,是个旱鸭子。碰到大面积的水域,宣其杨不会像原先的小王爷一样爱美不要命,还跑到水边照镜子,连小命都照丢了。 赵同生在哪,宣其杨就要跟到哪。 昨夜小白呲着唯一白净的小牙,掷地有声的传达着阎罗神君的使命。 转过长廊,大红的栏杆上,斜斜的倚着披着外衣的赵同生。 艳红色的长衫,松松散散的披在肩头,长到腰间的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懒懒的系着,以至于大半逃脱束缚的头发挡住他的侧脸,只能隐隐看到尖尖的下巴。 葱段一样的指头,缓缓翻阅着手中的一本有些老旧的书本。 似是想起了什么,赵同生将头靠向身后的一根廊柱,拿书的手搭在栏杆上,嘴角浮上一个迷人的笑容。 宣其杨浑身一个战栗。 一个爷们,笑得竟然可以如此妖娆,如此妩媚,如此,倾国倾城。宣其扬只能想到这些赞美比较有涵养的形容词。早知今日要来到古代,初中上语文课时就不该睡那么多觉。悔不当初。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赵同生看着书本上那句被墨汁污了的句子,心中满满的思绪。 “好诗!”宣其扬趁机鼓着巴掌移过去,准备正式介绍一下全新的自己。 昨夜的介绍,不过明确,不够诚恳,万一他智商没有我想的那么高,不明白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再介绍一遍比较靠谱。 “眼睛可是好了?”赵同生挂着之前的笑脸,笑吟吟的看着宣其扬。 “恩,你不用挂着,已经……”话语被左眼的突然遇袭打断。 这下,天全黑了。 第五章:搬家记(上) 宣其扬那九五之尊的皇帝大哥,自那日离开王爷府后,也没有闲着。一天一小会两天一大会的从早忙到晚。既要保证将自己的弟弟迁回自己身边,又要做到不让那些老家伙们上死谏阻拦,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持续了小半个月,召回宣其扬的圣旨才急慌慌的传进了明王府。 彼时宣其扬正坐在花园的小桌上,喝着小酒,看着面前七八个丫头在追逐嬉戏,笑得春光灿烂的。 忽听圣旨到,一口酒生生呛到自己的喉咙里,火辣辣的导火线直直窜到头顶的每根头发丝上,热并快乐着。 “明王请起,皇上特意交代小的,王爷可带着府中那位良人一起去,自此之后不再难为那位公子。小的还要急着回去复命,几日后小的在宫里恭候王爷。”宣读圣旨的李公公交过手中明晃晃的卷轴,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缓步离去。 看着手中的飞龙在天的花纹,摸着滑溜溜的丝绸,原来这就是圣旨,真奢侈。料子快赶上自己身上的衣服好了。这绣工,拿回现代一卖,估计自己就可以登福布斯排行榜了。 自己那日两眼乌黑的郁闷在屋里呆了一天,晚饭时拉过小圆子详细的询问起来,自己的皇帝大哥知道自己对这赵同生有意思,觉得很是不妥,暗中下了不少绊子,小王爷把他关起来,实则也有保护起来的意思。至于其中的具体原因,小圆子也就不知晓了。 夜里自己睡的朦朦胧胧的,床边站了个白衣白袍的人影,在透进来的月光下耀眼的很,吓得宣其扬猛的一翻身,自由落体到地上,把本来还算高挺的鼻子撞了个结实。 白衣白袍的人看着地上趴着哎吆的人,开了腔,“你是谁?你不是宣其扬!” 地上捂着鼻子的人形一怔,抬起黑黑的大眼,显得越发的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你,你终于看出来了?”宣其扬自从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武穆王朝,第一次有了心花怒放的感觉。 这人,这个男人,他明白自己,他明白自己不是那个死掉的小王爷。苍天啊大地啊,神仙妖怪鬼精灵啊,你们终于开眼了,他知道我不是之前的小王爷了,我不用再替那个该死的小王爷担罪名了! “你是谁!” 宣其扬事后思索了半天,还是没明白,眼前的赵同生一动未动,手中平白无故就多了一把剑,他是怎么做到的? 冰凉的感觉从脖颈的动脉传达到身体的各个神经末梢,让眼疼鼻子疼的宣其扬无暇顾及旁物,僵在原地盯着居高临下的赵同生。 “我,我是,我说我是来伺候你的,你信吗?” “奥?”轻轻的一个字,带着些许的嘲弄。 宣其扬感到脖颈上的饿压迫又加大了力度,恩,再深一点,或许我就可以下班了。 没有想象中的飞血三尺,没有感到皮开肉绽,面前的人快速的收回了长剑,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解开身上的披风,随意的搭在椅子上,走向里间的床榻。边走边说,“有趣,我倒要看看你这王爷的身子能怎么伺候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阎王的儿子不好惹。宣其扬在心里对那位睡得比以往都自在的玉面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么荒谬的解释,居然都可以信。不过话说回来,谁让这么荒谬的事情,自己都已经做了呢。 拿着圣旨,宣其扬摇头晃脑的来到书房。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小王爷后,赵同生明显见到自己不再那么激动。虽然还是会隔三差五的绊自己两脚,捅自己两拳。好在小王爷的身子在自己大鱼大肉的进补后,得到了质的提升,都没有再出现大的问题。 赶上赵公子心情好了,还能给个一分半分的笑脸。宣其扬对着那张明眸皓齿的脸蛋,身体总是会很有些许异样的触动。某个不能言语的地方会不自觉的燥热难忍,激动莫名。 好几次宣其扬都是仓皇跑出书房,在廊檐上对着柱子狠狠的撞下去。小王爷的身子,真没抵抗力。 “赵公子,皇兄叫我去城北住,你看我们是不是收拾一下,准备搬家啊。”宣其扬将圣旨扔到书架上,老实的站到书桌的一边,撸起长袖,煞有介事的取过砚石,一圈一圈的磨起墨来。 赵同生每天这个时候,都在书房习字泼墨的,一副一副的山河万里,孤舟独立,一张一张的狂草行楷,毫无章法的散乱在整间屋子里。宣其扬想让侍女来收拾一下,被赵同生“不行!”给废除。自己屈尊降贵的动手收拾吧,也被一句“你收拾比不收拾还乱”给终结。 许是赵公子太久没有摸过笔墨纸砚了,一张一张写的画的不知疲倦,不知道的人真的以为这人应该是当朝的秀才,准备考取状元才这么用功。 其实,满屋子的苏州宣纸上,香墨微微的飘散在空气中,除了孤寂的画篇,其余的不过是一句诗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一捺用力的收尾,赵同生顺手将手中的毛笔递给一边的宣其扬。端起另一边提前冷下的茶水,轻轻啜一口,嘴角挂上弯弯的弧度。 “搬家?何来的家?” 好半天,宣其扬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同自己说话。忙陪笑道,“赵公子莫要开玩笑了,我早就说过,以后我宣其扬就是您赵公子最忠实的追随者,有我一口吃的,就必有公子你一口。没我吃的,我就割下一块自己的肉给你吃。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在哪我的家就建在哪。”这一通七拐八拐的解释,换来的是赵同生皱起的眉角。 “你倒是大方的很。” “哪里哪里,应该的。”宣其扬放下手中的砚石,去铜盆里换洗一把手巾,拧的不干不湿的交给赵同生,示意他擦擦手。 “有时的你很像小王爷,有时的你又不是小王爷。你是打哪来的呢?我现在蛮有兴趣的。” 顺势仰向身后的红木椅子上,找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单手支起下巴,好笑的看着面前乖巧的如同想要糖吃巴结人的小娃娃。 “说来话长,我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是来服侍你的。至于其余的,恕我现在不能说,不然会有大乱子。这个解释公子可满意?” “恩,马马虎虎吧。来再添点茶水。”赵同生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阖上双眼。 “好嘞!”领命的宣其扬端起茶杯一溜烟跑出门外。总觉得心里落了件挺重要的事情,就是想不起来。或许是全部精力都在自己手中这杯烫的可以的龙井茶上了,让自己原本就不太多的大脑内存死机了。 月上高空,虫鸣四响,冷风幽幽的夜晚,将整个王府盖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柔缓的烛火慢慢的摇动身躯,展示自己曼妙的身躯。 躺在侧榻上伸胳膊腿的宣其扬幡然醒悟,一个轱辘爬起来。 踌躇于是现在去打扰已经歇息下的赵同生,还是明早再去打扰,就怕明早自己的脑子又会死机。 里间的床幔里传来一句不大的声音,“我同你一起去城北,后天就走。” 这一夜,宣其扬睡的很香甜。 赵同生没有对自己残有敌意,赵同生愿意同自己去城北,赵同生愿意我在他身边晃悠,赵同生…… 满脑子都是白日里那身艳红的身形,红到自己的心底。一个男人可以将红色穿的那么极致,普天之下能有几人?赵同生却将那袭红衣穿的极为精神,白皙的肤色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倒让看官觉得那团火烧的更加热烈,似要从胸口直直烧出来,烧毁周围的一切。 热,很热。烫,很烫。 这种燥热是不是就是小说中说的春心大动?齐月月,你个混蛋,放着那么多美女姑娘的不喜欢,喜欢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的男人,一个被别人上过的男人,一个自己得罪不起的男人。七月月,你真是没有救了。 一晚上的梦断断续续,浑浑噩噩。 一会儿是自己去阎罗殿复命,阎罗满意的拍着自己的肩膀,准备给自己点奖励,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阎君莫要被这小子蒙蔽双眼,他可是打过少主的主意,很是下流。”语毕自己就被阎君的长袖一挥,飘过了千山万水,不知何处。 一会又变成自己和赵同生在一张床上,相依相偎。赵同生安静的窝在自己怀里,听自己讲21世纪的新奇故事,时不时轻笑几声。忽的赵同生从床上坐起,咬牙切齿的冷笑“敢上我,你小子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我要你永不超生!” 宣其扬被自己的梦活活吓醒。额头怀里全是汗水,舒适的亵衣湿答答的贴在身上,将自己包裹的紧紧的。 床前站着打着哈欠的赵同生,“你方才喊我,怎么了?” “我,我喊你?” “你说赵同生,我要把你……你要把我怎么了?”赵同生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大汗淋漓的小王爷,挑了挑好看的眉眼。 “我说,我说我要把你伺候的和皇上似的,呵呵,你说可好?” “皇上有什么好的,可怜虫一个。怕是你在梦里对我打击报复了吧?好了我去睡了,你若是再说梦话,我就……” “我就把嘴缝起来!”宣其扬挺胸抬头,信誓旦旦道。 “就这么办!” “……” 第六章:搬家记(下) 宣其扬字来到这个明王府,只是在四四方方的小院里逛了几次,最远的不过去了一趟私牢。这个明王府究竟有多大,宣其扬完全不知晓。只是行上次去私牢的漫漫路径来看,应该很大。 至于府中有多少下人,更是不晓得。自己叫得上名字的左右不过自己最近很爱召唤的小圆子和自己府上日日来送府里开销账簿的管家王光。 坐在庭院里的小圆桌旁,看着庭院里行色匆匆的男男女女,心中涌上无限感慨。 人真多啊,各个水灵。拉回去拍古装戏都不用上妆,直接去拿最佳女演员。这么优良的近水楼台,小王爷怎么就没有摘个月亮呢?可惜啊可惜。 身后有簌簌的脚步声靠近,宣其扬的目光幽幽的投在不远处一个扫地的小女婢身上,没有发觉人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想要收入房中?” “长得还不错,就是比某人差了些,不和我胃口。”宣其扬接话道接的顺畅,还是没有回味过声音的来源。 “奥?什么样的和你胃口呢?” “像赵……”宣其扬浑身僵住,明明已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凉爽的风从四面八方徐徐吹过来,此时却犹如吹风机里的气体,灼热的打在自己的身上。 宣其扬没有回过头,故作高深的转了转脖子,闭上双目,壮了壮胆子说道。 “小圆子,你来了,来来来,给爷捏捏脖子,昨夜睡的不是太好,脑子也混,脖子也疼的”宣其扬心中暗暗七上八下,手心的汗水也渐渐凝聚。 他这是在装傻,装作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装作自己是没睡醒说的胡话。宣其扬很明白,身后的赵同生,也很明白。 一双略有薄茧的手擦过宣其扬的下巴,力道适中的落在他的双肩上。一下一下的仔细认真的揉捏着。 宣其扬方才还大汗淋漓的身子陡然被一盆雪山冷水泼了个透彻。 只当自己是在老虎嘴边拔毛,装装糊涂免于刀枪棍棒即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公子是怎么想的,这么给自己面子,竟真的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 耳边轻响低语,“旁人面前,我定要给你一个周全,私下里我们再说我们的,你说可好?” 宣其扬捣蒜式的点着头,感激的回过头,对上身后那一袭红衣似火的公子,清雅浅笑,微露齿唇。 “我很好奇,你为何那么痛快答应随我搬家?你不是应该很讨厌我吗?”宣其扬索性得寸进尺一点,将自己现在疑惑的问题抛出来。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些什么?而且,城北有我想见的人。” 赵同生回答的甚为干脆,宣其扬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 “公子怎么不去收拾行囊,你的那些墨宝,得好哈整理起来带着,小心着别弄损了,不然就可惜了。”宣其扬睁开眼,示意赵同生可以坐在旁边的小石凳上,反正整个王府应该都知道自己喜欢一个男人,无所谓什么以讹传讹。 “有什么可收拾的,我要带的,不过是一把家传宝剑而已。”赵同生稳稳坐在一侧,径直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细细品到。 “你的那些字画……” “只要人在,哪里都可以画。不过是堆废纸,何苦劳神去收拾那些劳什子。”说话的人喝了一口清淡 的清茶,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再言语。 “我还有一个疑问。”蹬鼻子上脸,大概就是宣其扬此时的样子。 “你是说我是怎么知道你不是小王爷的?”赵同生看向双眼瞪得溜圆的宣其扬。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是小王爷最讨厌的诗句,我最喜欢的诗句。你那日却说一个好诗句,加之你之前的行为很怪异,我早已起了疑心。那日也不过是诈你一诈,谁知道你吐的倒也痛快。仅此而已。”赵同生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句子,还都是心平气和的,让宣其扬很是惊讶。 圣旨下达后的第三日,明王府上下集体搬迁。 宣其扬这才看清自己的所有员工,胸口的心肝颤了颤。这么多下属,平日里除了打扫一下院子,擦擦桌子扫扫地,也没有见他们到府外搞搞副业,整点外快。可见王府的待遇还是不错的。问题是,自醒来后,宣其扬每日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发呆,继续吃饭睡觉发呆。没有参与什么朝堂大事,也没有参与府上的琐事。这一大家的银子是怎么来的?莫非王府里有聚宝盆?扔一锭银子进去就一变作十,十变作百,滚雪球的溢满整间屋子?除了这个解释,只有一种可能。 皇上给的。皇亲国戚就是好,无作为不出门,也可以银子大把大把的挣。自古到今,沾到钱和权,所有的特例都自动开道。自己还是现在最大统治者的唯一近亲。说句大不敬的,皇兄如果没有子嗣,他登天极乐的那时,一统大位的一定是自己这个流着相同血液的身子。自己真想对天大吼一声,“我哥是皇帝!” 看着规整排了十行十列的下人队伍。宣其扬觉得很有成就感,一种蠢蠢欲动的阶级统治兴奋之感从心底升起。 “回王爷,马车已将捆绑好了,下人们也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启程了。”王光管家穿过方形阵仗,弯腰禀报张着嘴等着慢慢二十辆大马车的小王爷。 “这些都是?”宣其扬不是很能确信这二十车看上去就有点道道的货物宝贝都是自己的。 “回王爷,这些只是我们最先走得一半,还有一半明日再走。圣旨不可拖的太久。” “一半……”宣其扬的喉结上下翻动,喃喃自语,更加肝颤。 “王爷,我们该启程了。”左侧看着有些无语的赵同生移步跟前,在耳边轻声提醒。 这个小王爷的身体里,住了个很孤陋寡闻的人啊,这点场面就镇住了,要是让他见见皇上的迎驾阵仗,会不会直接晕死过去。 “出,出发!” 马车走的是阳光大道,畅通无阻。沿途除了商贩就是沿街的商铺,没有什么很吸引人的精致。 在这个时代,纵使你的屋檐建的多么高飞,你的廊檐画的多么精致,你的房子多么有历史文化。物以稀为贵,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没有兴趣了。 坐在马车内起初还对着镶金边的车内装潢砸了砸嘴,接收到两道鄙视的目光后,将这种羡慕嫉妒恨狠狠压进了心底。 看着坐在一边玩着剑柄上的吊坠的赵同生,后悔自己没从现代带来点象棋围棋五子棋,游戏机手机学习机。 思绪隐隐一动,现代啊,得多久才能回去呢?要等到这个正主寿终正寝还得好几年,等那时自己再回去,自己一个宿舍的小伙伴们应该都要成家立业了吧,说不定行动迅速的,孩子都该生下来了。那时,自己一定要代写这边的特产回去,一倒卖,就可以帮福利院再重新装修一遍,可以帮院长添点家当,帮自己的好朋友做点小买卖。 幻想总是美好的,梦想总是遥远的。梦想和幻想之间,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实则天差地别。 幻想只用于想想,梦想则用于树立目标,奔着它耗尽一生。宣其扬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傻呵呵的笑出声来。 一边的赵同生奇怪的抬起头,看着突然间就笑得其傻无比的宣其扬,有些好笑的问,“王爷你想什么好事呢?说出来我也乐一乐。” 宣其扬没有回答,还在自己的幻想中驰骋奔跑,此刻已经奔到自己结婚的场景了,哪里会注意到现实中的呼唤。 福利院东边不到五十米的一个欧式小教堂,长长的红地毯铺出一条狭长的走道。自己西装革履的站在彩虹门的一端,执起身旁也是一身西服端正的新娘,面带温柔的双双走向尽头一脸慈祥的牧师面前。 宣读完誓言,交换完戒指。牧师宣布“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宣其扬转过身,四目相接,两人直接神起一阵暖暖的暧昧气息。宣其扬细长的手慢慢抚上那张小小的瓜子脸,微微倾身过去,眼见就要碰触到那樱红的小嘴,忽的膝盖处一阵剧痛,扑通跪倒在地。 实打实的疼痛彻底将宣其扬拉回正在有条不紊前行的马车上。看着一脸暧昧看着自己的赵同生,脸面上图的就红了,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张温润的小嘴。 “我瞧你是越来越有趣了,坐个马车都可以梦游出去。这次都到了宝贝的地步了,啧啧,王爷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呢?”赵同生翘起二郎腿,斜倚在一边的靠垫上,有些玩味的看着面前窘迫的小王爷。 脸红的和园子里熟透了的番茄一般,嘴角还挂着一丝晶亮的银线,似是口水的印记。这厮,定时做了什么春梦。赵同生在心中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 “宝贝?”宣其扬的脸随着这两个字红的更加彻底,赵同生很恶趣味的捏了一把,看看能不能捏出血来。 两人皆是一愣。呆呆的看着对方明亮双眸里自己惊讶的脸孔。 这个小王爷,自己该不会是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兴趣了吧?赵同生尴尬的手绘自己的手,继续玩弄手上的吊坠。 这个阎罗儿子,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他是对我这身子的小王爷旧情难忘呢,还是对我齐月月兴趣大增呢?小王爷郁闷的坐回最初的座位上,看着窗外千篇一律的商铺街道。 两人各怀心事的不再出声。一路上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第七章:安居(上) 宣其扬的大哥不知道是内疚还是愧疚,给小王爷调的府邸,从风水方位到人杰地灵程度,从交通条件到周围设施,都是满满的优等,仅次于皇宫的宝地。 皇帝也是众人推举上去的,面对众多的和自己爷爷一般大的大臣,自己也不好太拂了他们的面子,左右为难之际,折中一下,只让自己最宝贝的弟弟搬倒城北,和自己只有一隔有一座百丈高城墙的距离。大臣眼中,城墙之内,皆为王土,不可养着最大的隐患在自己的身边。 皇帝很想接上一句“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王土,照爱卿们的意思,我的王弟岂非只有死路一条?”想了想,压回了肚子里。这些跟随自己开国建功的大臣,对皇上的忠心都是一等一的,不用怀疑。 就是太忠心,才会戒心这么大。皇帝也不能把人家的忠心当做看不到不是?一边顺着他们给他们鼓励奖励,一边拐着弯的建议提议,才勉强全票通过让宣其扬搬到宫墙之外。 眼巴巴的站在宫里最高的望峰亭里,看向城墙外一座红顶灰墙的大宅子,扒拉着手指一天一天的盼着,自己的王弟,怎么还不来呢? 说是搬家,工程再浩大,也不过是从城南搬到城北。半日的功夫,明王府的车队就浩浩荡荡闯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杀进了城北最豪华的一座大宅院门口。 鲜红刺目的大红底漆上,“王爷府”三个鎏金大字在正午的日头下闪着金光,耀眼的让人眼晕。 宣其扬紧挨着赵同生立在大门口,脑袋四十五度仰望着那高的有些夸张的门匾,撇撇嘴,咋咋舌,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这皇兄怎么做到的?这大门修的?快赶上皇宫的宫门了,看看这高度,看看这宽度,是给小老百姓住的吗?哎,奢侈啊!”宣其扬左一圈右一圈的转着脑袋,发着感慨。 一边的赵同生好似见怪不怪的样子,“王爷是越来越孤陋寡闻了,这本就是你王爷的礼制,只不过从前你特意叮嘱简单了事才修葺成之前的样子,如今怎的就……”忽的戛然而止,眼前的人,虽是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声音,里面,却是不同的。 “王爷,请。”赵同生微微侧身,让出正道,双手背离身后,头侧过来看嘴角抽搐的宣其扬,一副惊讶的窘样。心里暗暗好笑。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逗弄小王爷了,就像当日的小王爷逗弄自己一般,没有利益的渲染,没有世俗的牵绊。只是对着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人,施点小伎俩,开点小玩笑,看他除了窘,自己就已经乐的心花怒放。 踏过快同自己小腿肚子一般高的门槛,院子里干净整齐,花草林立。两行侍婢整齐划一的福了福身,道一声“王爷万福,欢迎王爷回府!” 宣其扬笑的欢快起来。 宣其扬在附到这个身子之前,性取向一直是很正常的。看到福利院里扎马尾的小姑娘,会不自觉的多看两眼。小姑娘如是看着自己笑,自己就脸红脖子粗的再回笑回去。在大街上看到穿着迷你短裙的大姐姐,也会心跳加快,两腿亢奋,不禁加快脚步。要是彼时一阵风吹过来,恩,也会装作不经意的瞟两眼,再撒欢的跑开。 以上证明,宣其扬的前身齐月月是个无比正常天天向上的好少年。会有小春心,会有小坏,会有羞涩难耐。 这传统加到小王爷这副身子上,竟也没有消散干净,看到一众婷婷婀娜的小侍女,心情顿时愉悦到不行。 身后的声调不高不低的吭吭一声,宣其扬咧着嘴一挥手“免礼!” 新府邸固然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小王爷固然是咽着口水跟着指引的太监逛了一下自己的新房子,眼睛溜圆的在眼眶里转过来转过去。心中暗暗骂道,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怪不得自古皇亲国戚不长命,长命的几个最后也死于非命。这么挥霍无度,乱用国库,不当即赏你一个天雷就是给你皇家最大的面子。 转过一个廊柱,宣其扬定住了步子,险些让紧跟其后的赵同生撞了个结实。 荷塘!好大的一个荷塘!比之前王府的那个还要大两圈的荷塘! 疏密有致的荷花,奄奄的搭着个脑袋,天气转凉,秋日袭来,还有不久的活头了。 可是,小王爷不喜欢这个荷塘!引路的小太监看着小王爷的眉头挤出一个小小的“川“字,低首含颌,等待小王爷的训示。 皇上说过,小王爷最爱荷花,特特的安排了两天两夜才将这处的亭台楼阁拆卸掉,命人加工加点的挖了这么一方荷塘。又找花匠急急的从皇宫里将开的很精神的荷花一道这新荷塘里。只为博得小王爷的一笑。眼前这表情,小王爷似乎是笑不出来的。 怎么又是荷花,这个死掉的小王爷是多么的爱吃藕啊,一个老爷们,整日看见一片大叶子荷花,娘的很不是?让人不仅想到一句二十一世纪的台词“皇上,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的……” 好吧,荷花就荷花吧,谁让人家是皇帝呢!宣其扬心里进行了一会天人交战,看到前后立着不动的引路人和环胸看着自己的赵同生,忙开了腔,“啊!好漂亮的荷塘!啊!皇兄想的真实周全!”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眉角都不自觉的跳了跳。违心话可以说的这么顺溜,不容易。 一道白光闪过宣其扬的眼角,宣其扬忙回过身看去,除了一朵开的还算养眼的荷花,粉嫩的花朵随着小风晃过来晃过去,别无他物。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小王爷的心头。 王府除了这占地颇大的荷塘,再者就是一处让小王爷很是不爽。名为“题风”的小院子里,说是王府的书房,实则书本不多。画卷到是满满当当的堆了一沓子。 让小王爷不爽的是,除了四书五经,之乎者也的道理书,没有找到一本这个古代帝王家必备的春宫。 不是自己心术不正。快二十的少年,说不好奇,是假的。最好奇的是在没有电脑摄影的时代,这个闺房秘术是怎么教育下一代的。宣其扬在原来的王府曾经爬高钻低的将那个书房扒翻过一边,一无所获,很沮丧的坐在门口唉声叹气。被赵同生还好生取笑了一番。 “瞧王爷这表情,好像是欲求不满的样子。” 一语道破天机。宣其扬红着脸硬撑着门面狡辩,“谁说的,王爷我是想找找诗集来瞅瞅,学习一下来讨取个王妃的。谁知这么大的王府竟然没有!”说罢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王爷不介意的话,低头看看您当做垫子用的书册,应该不会这么失望了。”赵同生背着双手,默默离去。 宣其扬不明所以的朝着自己坐在门口垫着的书册看去,觉得脸更加红了。 硕大的一本书册,《武穆诗词全集》赫然在目,一侧还夹着一张批注的小签子,底下的穗子还在门口的石板上肆意的伸展着。 看到眼前的“题风”,宣其扬想起了那出尴尬的一幕,瞟了一眼一侧的赵同生,正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 “这位公公,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诗集呢?我们小王爷可是最爱看诗集的了!”赵同生故意挑起宣其扬狠的牙痒痒的话题,惹得一旁的小公公不明所以,只得赔笑着道,“那是自然,应有尽有,若是王爷觉得不够,吩咐一声,小的立马差人去寻。” “不必了,公公也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和这位公子自己转转就是了。”宣其扬鼓了鼓胸膛,摆出本就不太有气场的官腔。 领命而去的小公公,消失在圆形的拱门之外,只留两人在绿意正浓的竹林口大眼瞪小眼。 “那个,你看,这有竹子。”宣其扬低着头,找着话题。 “恩,很嫩的竹子,看得出来。” “那个,你看着竹子在书房前还真是挺应景的,告诉我们要……” “要内心空空,犹如木头。” “……是告诉我们要君子。”宣其扬磨着后槽牙字正腔圆。 “那是指的兰花,明王爷。” “……” “你到底要说什么?”赵同生说起玩心,推开书房的门,回过头,看着原地缴衣角的小王爷。 “我想说,想说,你不要戏弄我?你明知道我那日找的不是……?”宣其扬即使刹住车,没有再光天化日将自己的腐败心思宣告出来。 “你找的可是这个?”赵同生从屋里不出,扔给宣其扬一本红皮小册子。大片牡丹花覆盖了整片书页,红的妖艳,金的耀眼。 花簇间四个大字<春宫秘籍>。 宣其扬只觉得手中接住的是颗炸弹,慌忙扔开,被移过来的赵同生顺势接住,啧啧叹息。 “果真是这个,原来,你竟也喜欢这个。怎么,给你了你却不要?你不要,我可就收走了。”一气呵成的塞到腰间,整了整衣襟,走近一眼看的到尽头的竹林。 宣其扬恶狠狠的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忒丢人了点。被一个男人看到自己想看春宫的样子没什么,被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看到自己想看春宫也没什么,但是,被自己喜欢的男人替自己找来春宫,自己却不敢看,被自己喜欢的人塞走,这就有什么了。明显是在向他宣示,我小王爷有那个心,没那个胆,我是个……孬种。 想到这,宣其扬的一腔怒火噌噌的往头顶涌。 第八章:安居(下) 竹林间,几缕还算强劲的日光穿破林叶的阻挡,潇洒的洒在地面,形成一个一个斑驳的阴影。 赵同生站在最大的斑驳那,双手藏于衣袖,在背后握着。仰着头,看着上方不大的蓝天白云,似有所思。 “那个,把方才的那个……那个书本给我,本王要回去好好研究……”后面的话语越来越轻,直至湮没在自己的吼间。对着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要回春宫图自己研究,真的难为情死了。 宣其扬终归脸皮还是薄了一点,没有说出口。低着头,咬着唇,脚在地上来回的搓着。 忽的一股力量将自己的大脑袋猛的拉起,带自己眼睛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时,嘴上已经覆上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唇齿交战间,宣其扬不能自已的双手被赵同生一把抓过,牢牢牵制住他想要逃跑的念头,就近抵到一棵还算粗壮的竹树上,闷闷的吐出几个字。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一句话犹如当年齐天大圣千辛万苦寻来的定身丹,本来还在做着蛇状扭动的身体,肃然静默。笔直的立在那,好似一个任人采撷的良家小媳妇。 宣其扬的唇经历了猛烈的撞击,有些麻麻的感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努力在紧密的贴合间寻求新鲜的空气。有多少因窒息而死的情侣小王爷不得而知,可小王爷并不想做武穆王朝的第一个。更大的问题是,去到阴间,阎罗知道自己和他儿子做了这般事情,会不会一巴掌将我拍的魂飞魄散。想到这,宣其扬更感到身后一阵微凉,冷汗瞬时浸透了后襟。 看到那双惊恐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险些要将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掉到地上。赵同生狠狠的在小王爷的唇上咬了一口,留下块不大不小的印记。 松开钳住的双手,退后一步,好笑的摸着小王爷的头顶,一脸坏笑。 “怎么,我来亲自教你春宫图上的奥义,连个谢谢都不会说了?”赵同生玩弄着手中的一撮发丝,放在鼻尖细闻,微闭双眼,一脸享受。 “你,你这是……” “奥,莫非我教的不明白?要不要再教你一次?”说着又伸过脖颈,佯装就要亲下去。 “不了,不了,谢谢谢谢你全家。”宣其扬赶忙绕过身后一直抵着的竹子,拍着小胸口,跌跌撞撞的跑出竹林,徒留一条狭长斑驳的小径。 “谢谢。”赵同生继续仰着头,看向一节一节笔直向天的竹节,心中犹如这手边的竹心,空落落的。 宣其扬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深深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管多么的用力,不管嘴巴张的多么的大,总觉得呼吸不够,大脑缺氧,马上就要晕过去似的。 手抚上方才被赵同生亲咬过的唇瓣,麻痛不已。 这个禽兽!心中暗暗骂道。 自己的初吻啊,自己梦想这狠狠吻过去的初吻啊,竟然被对方狠狠的吻过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阎罗的儿子,不好惹。 按照惯例,小王爷住进新府邸,稍事休息一下,就要去宫里谢恩。 宣其扬一大清早,就被敲门声吵醒。倒也不是真的吵醒的。昨夜一直想着那个吻,心底上下翻腾,阵阵堵噎,实在也没睡着。 还在想着自己的道道,房内还凭空多出来两个人,奥,是两个鬼,在自己房间依依呀呀说了半天,待到黑白无常离开,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黑白无常是顺道来看看自己的少主子,外带警告自己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们的少主子,不然出了纰漏,阎罗会把他们弄到灰飞烟灭。在他们灰飞烟灭之前,也会尽力把小王爷你弄到灰飞烟灭。孰轻孰重,望小王爷好自为之。 这地府就是不同人情,求人帮忙还整得和欠他一万两银子是的,一点不客气,外加威胁。 临走前,两个黑蛋站在豆黄的烛火中,使劲嗅了嗅房间,斜斜的扫一眼在椅子上哈欠连天的宣其扬,再叮嘱一句“要步步紧跟”,化成一阵烟云不见了。 上次一直没有问为何会有两个小黑。见到二位无常立马拐弯抹角的打听八卦。 小黑呵呵一笑,露出洁白无瑕的小白牙,拉着小王爷的一角避过小白,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因为抓错了你,阎罗派我们去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遍,那里不是刀山就是火海,炎热无比。我小黑肤色本就奇黑无比,烤一遍没什么变化。小白自小也算是名门公子哥,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这种热度,就成了那种颜色。虽然我四处给他寻来了良药,但是怎么也得过个半载才能恢复他之前的肤色了。记住,当着小白的面,千万不要说他黑。还有啊,一定要好生照顾我们少主子,出了差错我们就要去十八层地狱常驻了,我们现在这样不过是待了半天而已,那个地方,真的不是我们待得了的。”说的是闻者动容,说者落泪。 只道做人难,七情六欲太多。只道做神仙难,太没有人情味。没想到,做个鬼都这么难。这浩瀚无边的天地间,究竟哪里才能逍遥一生,真真的快乐无比。 小圆子捧着温热的洗脸水,肩膀上搭着干净的白毛巾,跨过门槛,吓得手一哆嗦。 小王爷的双眼周围,满满的乌青,这是?小圆子没有问,但是心底明显已经想偏了。 收拾利索,小王爷敲了敲隔壁的门,“咚咚咚”三声,轻缓有致,屋里没有响应。 “小圆子,我去进宫谢恩,你就在这给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赵公子醒了就告诉他我去宫里了,让他在府里等我回来,我有事问他。”小圆子默认应许。心中想的却是“果真是昨晚太激烈了吗?这个时辰都起不来。” 马车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行驶着,宣其扬在车上闭眼小憩。不行,这么费心费力的,不划算,下次得找阎罗要点好处。起码,得给我个帮手。 皇帝大哥在御花园挣了一桌上好的早点。豆腐花,豆腐干,豆腐汁,豆腐片,豆腐块。是要将豆腐吃的出类拔萃方可罢休。 “来来来,自家兄弟,不用客气。皇兄给你准备了你最喜爱的豆腐宴,来来来,皇兄陪你一起吃。这么多年没有和你一起用过膳了,大哥真怀念我们小时候一起的日子。”皇帝一把拉起还没跪下去谢恩的宣其扬,一把拉到小石桌旁边,稳稳的将他按在石凳上。献宝似的将一桌豆腐一一介绍一遍。 眉飞色舞间,小王爷的眉头不知道第几次的皱在了一起。 豆腐,荷花?这个死掉的小王爷到底有多少喜爱之物。怎么样样都是我讨厌的。这真的是我的劫难啊。 吃,自己心里不舒服。不吃,皇帝会让我的身体不舒服。吃与不吃,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看着盯着中间那盘豆腐花皱眉深锁的宣其扬,皇帝下意识的亲自短期那盘豆腐花 ,摆到宣其扬手边,一脸讨好的笑意,满满的宠溺。 “皇,皇兄,臣臣弟,自那日落水醒来后,对豆腐,就有些厌倦了。望皇兄见谅。”宣其扬的嘴巴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大脑还没有打好草稿,眼看着豆腐离自己越来越近,嘴巴已经脱口而出。 一片安静。 四个角上站着的宫女太监也是打了个哆嗦。小王爷这是不想活了吗?皇帝亲自给你端菜,你还不领情,一定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 皇帝的脸颊一瞬间经历的尴尬惊讶疑惑后,转为温婉一笑。 “无妨,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没有在一起,口味改变了,也是有的。皇兄不知道皇帝现下喜欢什么?朕让御厨立马去做!” “回皇兄,只要一点家常的白粥,陪一碟黄瓜小咸菜就可。清早吃的清淡些就好。”宣其扬努力压缓说话的速度,一字一语的斟酌,小心不要以下犯上。 皇帝的脸上闪过更大的疑惑,随之命令人去准备。 一顿早饭下来,吃的宣其扬是心神欢畅。这宫里的御厨手艺真好,做个咸菜而已,都这么的让人咬断舌头,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用舌头吧盘子舔干净的活计小王爷此时也是办的出来的。 酒足饭饱,又郑重的磕头谢恩,感谢皇帝的眷顾之情,宣其扬迈着豪迈的外八字,洋洋得意的打道回府。 身后茂密的花木中,闪出一个红衣少年。 “我说过,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的宣其扬,这下你可相信了。?” “朕的亲弟弟,朕是有分寸的,他能有多大的胆子,朕比你清楚。” “奥,见到他这幅摸样,你还可以自欺欺人,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变。”红衣少年轻笑一声,眼里说不出的春心荡漾。 “这个牌子,还给你。我不需要了。”红衣少年从袖中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扔到那盘丝毫未动的豆腐花中。溅起一圈的豆腐沫,洒到万人羡慕的龙跑上,污浊了人的心。 “你可知道这个牌子对你意味着什么?没有这个牌子,你什么都不是。连皇宫也进不来。”皇帝看着沉到豆腐中的御用金牌,嘴角浮上一丝嘲笑的意味。 “谢谢皇上给我们了一个不错的府邸,我们很满意。只有一墙之隔,我却觉得天更蓝,海更阔。那才是我的家。后会无期,不必再见。”红色的长衫转眼将没入秋日的红枫之中,杳无印记。 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一个护卫,悄悄靠近皇帝,近身低语“可要手下前去将公子抓回来?” “不必了,一墙之隔,还怕跑了他不成?后会无期?这话只有朕能说。来人,将这桌平民的吃食换下去。”一众侍女立马上来收拾,将豆腐花中的金牌放于石桌的一角。沾着豆腐沫的金牌在清晨的阳光下,依旧金光闪闪。 第九章:赵同生(上) 从皇宫游荡游荡的回府,站在那高大的不像样子的府门口,再次颤抖一下自己还算坚强的小心脏,抚平胸口那口一直喘不过来的气息,抬起脚,跨进外人羡慕嫉妒恨的高耀门楣。 小圆子眼尖的一溜烟跑到小王爷眼前点头哈腰,嘘寒问暖,十足的忠仆模样。 末了,补了一句。“回禀王爷,赵公子,清早起身后,出府去了。” 正准备脱下披风的宣其扬一怔,僵硬的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小圆子,心中磨刀霍霍,很想直直砍向眼前低眉顺目的小圆子,不是我脾气不好,是你逼我的。 没有听到王爷的任何指示,小圆子还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小王爷没有因没看管好赵公子迁怒于我,这赵公子在王爷心中,不过尔尔。 “小圆子,我若是因此小命没了,一定拉你陪我一起下去!”手中的披风一抖,重新披在了身上,夺门而出。 在王爷府的各处,寻找那个和自己一般瘦弱的身影,心中忐忑不安。鬼都不知道这来历劫的赵公子现在会碰上什么劫难。长长的走廊上,嶙峋的假山后,阴凉的竹林间,冰凉的小溪边。王府里各个旮旯角落,宣其扬都没有放过。 确认不在府内,唤人赶来马车,准备出府去寻。心中还在分析。莫不是在府外被人劫持了?劫他的话,应该是劫色的可能性居多吧。 一边回头恶气声声的叫嚷,一边低头往前冲。“你们这群人,爷养你们是干活的,不是用来唠嗑说笑的。赶个车而已,还能再慢点吗?再慢太阳都下山了!” 牵出马车的车夫身子一抖,嘴角不自觉抽了两抽。仰望天空还没有睡醒的太阳,不禁哑然。 脖子始终保持左转45度的弧度,导致自己完全忘记自己新王府的门槛是多么的遥不可及。一个踉跄,狗吃屎的就栽出去。 身侧一个有力的臂膀拦腰将自己一把楼了过去,脸与脸的距离不过一拳,心与心的距离不过半拳。两人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大喘气。 门外起早的行人皆是看傻了眼,大清早就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实在是振奋人心! 咱们武穆朝的唯一的小王爷,一大早和自己的情郎在门口亲亲我我,丝毫不避讳周遭人民群众的眼光,勇气可嘉,精神可嘉,眼光可嘉。 一炷香的功夫,关于宣其扬与一身红衣似火的公子哥的感情纠葛,流传出了N种版本,每个版本都有头有尾有真像,连当事人听后都要抱着头回想一下,是否真的做过传言中那些感天动地的豪情壮举。 八卦,在从古至今的潮流中,从未停歇过。 皇帝吃完早饭,上完朝,脸色阴郁的回到后宫,直奔了新送进宫的李妃宫殿。 一屋子下人胆战心惊的退出大殿,战战兢兢的关上厚重的木头门,里面的惨叫声不时传出来,惊得外面站岗的侍卫都手心冒汗腿发软。 皇帝年轻气盛,性欲旺盛很正常。把一个新送来的处子妃弄的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就着实恐怖了些。 耳朵好使的侍卫听到最后,都有些不忍心,那娇滴滴的李妃从最初的低声抽泣已经变成了声嘶力竭,伴随着器皿的摔砸声,李妃的“救命“声声如泣。皇帝这不是在宠幸,是在玩命。 李妃新来时,守卫“翠柳殿”的侍卫们个个面红耳赤,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美人在宫里比比皆是,皇帝的妃子,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美人。像李妃这么漂亮还善良的,屈指可数。 李妃从不惹事,从不邀宠,从不体罚下人。进宫一个月,却让整个“翠柳殿”上下,对其感恩涕零,甘心侍奉。不得不说,要么是这个妃嫔实在是太高明,以退为进,博取众人的诚服。要么,就是这个妃嫔的运气好的不像话,总是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以天女的形象解救众人,让大家第一眼就把她的定为定的过于高。 人人都为皇帝不来“翠柳殿”留宿感到焦急。 后宫之中的地位,和皇帝的留宿次数直接划等号。如果再添个一男半女,就更加稳定。 上至“翠柳殿”的掌事太监,下到“翠柳殿”扫地的小宫娥,都诚心诚意的期盼着那个日日花丛草丛趟着过的皇帝,可以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有这么一位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妃嫔。最主要的是,这个自己为了巩固地位娶进来的女人,还是个清白的黄花大闺女。 这对于一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君王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点。众人皆认为,皇帝一旦发觉这位天女般的李妃,定是如获至宝的宠着爱着。 然而,皇帝之所以是皇帝,不同于众人之处就在于脑壳里的想法。大家觉得的东西,皇帝不一定认同。 眼前的这场景,生生应证了这一点。 李妃的哀嚎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轻,终于归于平静。 众侍卫心地松了口气,身后的大门“吱呀”的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从殿内混杂着檀香的味道,飘出阴暗的大殿。 衣衫不整的皇帝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王冠,站在大门仰着头,看着四方的天空,愣了一会,步出大殿。 走到最后一个侍卫身边时,低声道,“给李妃宣个太医。” 明王府内。 “赵公子,你早间去哪了?可让我好找啊!”宣其扬坐在赵同生身侧,悻悻的问道。 “我,出去走了走。” “下次莫要单独出去了,要事碰上歹人怎么办?” “我自己就在最大的歹人窝里,还怕什么歹人?”一脸认真地赵同生忽的挂上顽皮的笑意,对上咬着嘴唇,眼睛瞪得溜圆的小王爷。 这笑,这笑太妖孽了,拜托,你这是在引诱我犯罪!宣其扬内心开始了新一轮的大战。 恶魔小人嚣张的叫嚣,怂恿小王爷亲下去。 天使小人理智分析,亲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眼角又是一道白光,转瞬即逝,将宣其扬飞走了大半的理智索性全部拉了回来。 “我,我方才去向皇兄谢恩了,按照你昨晚教我的说辞说的,他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纰漏。”宣其扬附在赵同生的耳边低语,生怕声音大了惊动旁人。 “恩,我知道。” “你?知道?”宣其扬不可思议的看着仰在围栏上,撒弄鱼食的红衣公子哥,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宣其扬是不是傻子,齐月月不得而知。齐月月不是。 这个“我知道”说的也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觉得不舒服。这就好像,我好不容易设了一个局,等你这个王八自己走进来。而这个王八呢,又是有脑子有实力的皇帝大人。事情真的如设局的人所料,王八自投罗网不说,还和你家长里短的唠着家常,讨论早餐吃什么。完全一副居家小男人的样子。这么差强人意的结局,设局的人没有蹦跳个一米两米也就罢了,脸上更是平静的和千年古井里的井水,没有丝毫波纹。一句“我知道”就了结了这个明明可以兴奋上几天几夜,敲锣打鼓让世人拍案叫好的阴谋。实在让想看热闹的人扫兴极了。 再者,宫里的公公来宣读圣旨时,说过,皇上说让王爷您将府上的公子一并带着。皇帝知道赵同生的存在,还在回到我和这位公子好的紧,分不开。这里头的名堂,宣其扬一条一条穿起来,贯穿的不是很清晰,但也有了个大致的思路。 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赵同生看着在原地自言自语,啧啧称好的小王爷,一脸的苦笑。这小王爷的壳子,现在时越看越顺眼了,之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赵同生去午休,宣其扬默默的坐在门口,拿了本诗集仔细研读起来。 翻开第一页,宣其扬顿了顿,默默的翻过第二页,继续顿了顿。一本书很快就翻了一半,宣其扬赌气的将书本朝着空中一扔,不偏不倚掉进了那亩宽敞的荷塘。 本就认字不多,还整整一本书都写繁体字,我又不是新世纪的学习机,还能自动转换翻译。 懊恼的抱手放于后脑,靠着身后的门柱,随手揪了根门边的有些焉的狗尾巴草,百无聊懒的数着不远处柿子树上结出的柿子。 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夹带着滴滴凉的透骨的水珠,直直砸向自己的额头。 宣其扬抹脸的功夫,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金黄的衣衫长的从头兜到脚,在地上拖出去老大一截,让人不得不担心他一走路就绊个实在。圆圆的小脸上肉嘟嘟的都要撑破皮。眉间一个赤色的荷花印记,在一身金光的笼罩下显得红的可爱。 小男孩一脸鄙夷的模样瞪着看的傻眼的宣其扬,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 “喂,谁家的小毛孩,你是怎么进来的!”宣其扬猛然醒悟,这个小王爷,该不会已经……已经有儿子了吧? “小爷可不是你这等草包能生出来的,你还是省省吧!”小男孩一眼看出了宣其扬内心想法,直言不讳道。 “你,你怎么知道……”宣其扬往后挪了挪,活见鬼似的打量这个和自己肩头一般高的小男孩。 “方才,是你将这本书砸过来的?”小男孩随手从身后一抓,一本晕染开的书本湿答答的滴着水渍,在小男孩两个细长的手指中摇摇欲坠。 “嗯?我扔到湖里了……” “看来就是你这个草包!”语毕,小男孩拿起书本重重砸向宣其扬的身上。没来的反应,宣其扬被砸的胸口一阵堵闷。紧接着脑袋挨了几个爆栗,麻麻的作痛。 “你到底是谁!”宣其扬忍无可忍站起身,一把抓住还要打过来的小手,眼里冒着士可杀不可辱的火苗。 第十章:赵同生(下) “小爷是这个荷塘里的老大,让你这个不长眼的敢冒犯我!”说罢又要伸手打伤宣其扬的脑门。 宣其扬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经常和自己的父亲玩这种无聊的透顶的游戏。既能锻炼身体,又能锻炼反应,还可以增进父子之情,实在是益处多多。 一个躲闪,一把抓住小男孩的小手,往自己怀中一拽,恶狠狠的威胁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可告诉你,我是武穆朝的小王爷,敢打王爷的脑袋,你小子是不想活的太久了吧?” 金光四射的小男孩咧嘴一笑,宣其扬一愣,手中的小手已经被抽走,一记更大力的爆栗子在自己脑袋上开了花。 这么小的人,这么矮的个子,是如何做到的?宣其扬的好奇远远大于自己脑袋的胀痛。 “小王爷?呵呵,不过是你们这些凡人自己选出来的。说白了,这得谢谢你爹妈给你生在了一个好世家。小爷不是你这等俗人可以相提并论的,王爷如何?皇帝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个虾兵蟹将。”小男孩挺着小胸脯,腰间别着一支碧绿的长笛,也隐隐泛着悠悠的光芒。 “你……你不是人?”宣其扬额头渗出汗珠,不动声色的王赵同生的门口挪了挪,心里暗暗盘算,该不会是什么妖孽来找阎罗儿子的麻烦吧?我会不会就此断命呢? “小爷当然不是,我是鲤鱼精!你不用往后躲了,我不会伤害赵公子,相反地,你要是敢打赵公子的主意,我会让你在荷塘再死一次!” 此言一出,果然管用。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面前的玉面小娃自称自己是鲤鱼精。早就听孤儿院的院长说过,生物都是有灵性的。幻化成精灵什么的也是有的,不过好在,它们都是善良的,人不犯他,他不犯人。面前的小人,却说得这么……让人心惊。 宣其扬确定,小娃刚才说“再死一次”的时候,眼里明明闪过两记冰刀,在自己身上划过,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你说的是,再死一次?”宣其扬好像抓住了什么,来了精神。 “奥?你竟然不知道你这个皮囊的前一任宿主是怎么死的?是被我拉下水溺死的。” “不知这位,这位大神如何称呼?”宣其扬躬了弓腰,有礼的问道。 小娃很是受用,“北雪” “北雪大人,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正巧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不知道大神您是否能为小的解一解。” 北雪呵呵呵的笑起来,在宣其扬的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小的更加明媚可爱。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突兀。 “你倒是比之前那个小王爷有意思多了,见了我也不怕。说吧,我们的谈话别人是听不到的,我设了屏障,不光听不见,也看不到我。”北雪飘到半空,孩子般的转起圈圈,金黄的光芒弥漫开来,映满宣其扬的眼眸。 待北雪恢复站立不动,宣其扬的双眼已经被刺目的金黄色迷得晕头转向。 “那个,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害死那个小王爷?就是我之前的那个。还有啊,帮你方才说赵公子,你认识赵公子?” “恩,看在我现在心情不错的份上,来来来,我给你讲讲。” 中午的日光懒洋洋的挂在当空,秋老虎还在努力地给大地烤上一层闷热的气息。偶尔吹过的小风,到是凉爽的紧,没有夏日火炉里刮出来的感觉。 赵同生的小屋前,安安静静,宣其扬盘膝而坐,盯着半空中趴着的小鲤鱼精,唾沫横飞的讲述着自己的疑问。 “里面的赵公子,是阎罗王唯一的儿子,不过因为一直没有经历劫难,不能顺利的接掌阎罗的神位。他父王就狠了狠心终于让他来到人间经历各种劫难。这一世,是他最后的一劫,听说是情劫。”看一眼独自点头思索的宣其扬,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呢,在这位少主子还没历劫的时候,承蒙他救过一回。我们一族最为知恩必报,我知道他在人间,必定会有诸多不容易,就一直默默在他周围保护他。前几世一直做得很好。不过这一世,他的情劫让我也很迷惑。武穆朝的皇帝生性暴戾,皇宫里戾气太重,聚集了不少厉害的妖魔,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一直进不去,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些什么。每次恩人一进宫,回来就会脸色阴沉好几天。这时呢,那个不知死活的小王爷就老在我恩人的身边蹭过来蹭过去,缠人的紧。我看的很是不顺眼。后来不知道恩人发生了什么,提着祖传宝剑杀进了王府,我不管恩人想干什么,我要做的,就是要帮他做。既然他想杀小王爷,我就帮了一把,仅此而已。” 北雪在自己设置的泡泡结界里,翻了个身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面对着正在努力消化这个故事的小王爷跟前。扭着宣其扬的耳朵,厉声训斥。 “我告诉你,我知道你是阎罗塞过来的,我虽然弄不死你,但是让你难过几天还是力所能及的。你对我恩人的那点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看在你最近表现的够殷勤,够细心,我度量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好了,今日是你这本破本子正好砸在了我头上,我才出来和你啰嗦这半天。我要回去睡觉了。下此再打扰我睡觉,我就……”北雪在脖颈间横着比了个手势,一个旋身,入睡不见。地面上连一滴水珠都看不见,仿佛,刚才只是宣其扬做了个梦境。 一切,好似不曾发生。 宣其扬按了按胸口跳的欢快的小心脏,安慰自己,要淡定,要镇静。不过一个鲤鱼精而已。 鲤鱼精啊!往日自己还这么爱吃糖醋鱼麻辣鱼,现在连鱼都成精了,还动不动就给自己一个爆栗子。这是,这到底是谁来历劫!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来顶这个艰难万险的空缺啊!阎罗,你不地道! “你一个人在门口嘀咕什么呢?大中午的不休息吗?”赵同生揉着惺忪的睡眼,立于宣其扬的身后,迷迷糊糊的问。 看一眼胸口裸出一大片的赵同生,毫无防备的站在门口打着哈欠,开门间将肩头的领口又往下扯了扯,一脸的迷茫状。 宣其扬方才还调到寒冰洞的一棵小心脏,以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抱团旋转,直直跳进另一个比之前还要大几倍的火炉里,烧钢铁的那种。自己的那颗小桃子没有在熊熊火焰中烧成灰烬,反倒越烧越旺,带着周圈的火苗在胸口上蹿下跳,誓要破口而出。 使劲咽了咽涌上吼间的口水,狠了狠心,在自己大腿用力掐了一把,疼得自己立马现了原形。在原地单腿跳的像杂技团的小猴子。 “看,你也困得站不稳了不是,进来一起睡一会吧?” “哐当”,宣其扬应声倒地,苍天为证,他不是吓得,是激动。 宣其扬和赵同生,在凉风清凉的小屋里,相背而卧。 一道宫墙之隔的皇宫里。皇帝的心情就像这时的天气,想要热下去却奈何时节已过,热不下去。只能暗暗的憋怒。 憋怒一般没有什么好下场。要么,自己把自己憋死,要么找个倒霉蛋,发泄出去。宣其易是个皇帝,被自己憋死,实在很丢人,还容易被后人误以为自己憋的不是肝火,而是羞于启齿的别的什么火气。这对于皇家颜面乃至武穆王朝上下臣民的颜面而言,都是非常严重的。所以说,这时候,谁赶上来启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疑是给引线即将烧完的重型火药添了一勺子油星,彻底引爆,烧的周遭抱头鼠窜。 李妃就是这个倒霉蛋。 早上和自己的小王弟吃了一顿有些堵闷的早膳,觉得自己的王弟与自己登基前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一样。让坐在王位上俯瞰天下的帝王头一次有一种不安。自己在这世上最能掌控的一个人,如今自己倒不是很明白了,让一个皇帝多少有些意外,有些郁闷。 给这个帝王火上浇油的还有一块沾满豆腐花的金牌。 郁闷没有即使得以排解,容易引起内伤。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世人越来越重视的一众隐性疾病,越来越多的白领金领,拿着自己费尽脑细胞换来的人民币出入各大隐秘的心理诊所。武穆朝的皇帝却深深明白这个深深地道理,知道自己的郁闷一定要今早释放,小则伤身,大则误国。 偏偏早朝间,一个掌管生活作风问题的大臣,在快要结束奏本的时候,上禀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件。 大体是这样的。太监总领看看堆起来半个脑袋高的奏章,看一眼有些不耐烦的龙颜,了然皇上这是要退朝。鸭公嗓子的强调刚刚出声,“还有奏本的请上奏,无本就……” 队伍的最后,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佝偻着背,亦步亦趋的低首来到大殿中央。 “老臣有奏。” “讲。”宣其易捂上有些疲倦的额头,瞥一眼下面站着的白胡子老头。 “臣今早来的路上,听闻市井正在流传。今日明王与一个男子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甚至更有不雅之举。老臣以为,明王是我武穆王朝的皇亲国戚,如此这般,实在不合礼仪。不知皇上是否要加以训诫,已告知明王天子脚下,不得无礼。”从搂搂抱抱开始,白胡子老头明显感觉整个大殿的气氛骤然下降,所有人的呼吸都夹杂了隐隐的沉闷。 龙椅上的男人,到是手上的青筋暴起,拳头紧握,吼间的突起上下翻了几番,好不容易压住里面的怒火,尽量平静的宣示,“朕知道了,不过明王年纪还小,不懂礼仪也是正常的,朕有机会会亲自教导的,不牢大臣费心了。若没有别的事情,今日就到这吧。朕乏了。” 通向后宫的珍珠帘子随着巨大的甩袖在半空荡过来荡过去,发出哗啦啦清脆的碰撞声,底下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的一众大臣。 宣其易很怒。 是不一样了,已经敢在明处和那红衣男子亲亲我我了,果真有胆量了。 第十一章:麻烦(上) 皇帝的一腔怒火,被白胡子老头彻底激怒。 想来是可以理解的。一个王,自以为是的王。自以为掌控了一切,沉溺在自己的权力之中洋洋自得。忽的有一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那些明明在自己手心里紧紧攥着的玩偶,已经手拉手齐齐私奔,还这么不避讳天下人。别人不晓得,皇帝自己心中晓得。 脸面尊严瞬间犹如戴在脸上人皮面具,被自己小看的人当中揭下,大声嘲讽。此时的宣其易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回后宫的路上,听闻自己的后宫送来一位美丽的妃子还没有侍寝,夹带着浑身的燥热,直冲冲的就扎进了李妃的宫殿。 后来听李妃的贴身侍女说,那日李妃伤的极重。 若不是太医来的及时,可能就此香消玉殒了。说到这里,小侍女浑身还不禁打着哆嗦。 她脑中永远忘不掉那日自己进入大殿的那一幕。一屋子破碎的器皿,零零散散的打落在细软的地毯上。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道让人作呕。 黄色薄纱帐子下的理石地板上,李妃呆滞的躺在那,早上精心画的芙蓉妆被满脸的泪痕布满,黑色的眼线顺着眼角的水珠滑到耳际,扯出一条长长可怖的黑线。除去被黄纱隐约盖住的小腹,李妃的身上一丝不挂。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这个身体散发出来。 鲜血正在以一种迅猛的姿态浸漫过名贵且通透的纱帐,明晃的料子很快就污了一大片。但是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顺势溜到地板上,李妃就那么一动不动躺在一滩血水中,犹如死人一般安静。 小侍女慌张跑过去,努力压抑着胸口的慌乱,噙在眼眶中的泪水滚过来滚过去,化成一颗一颗硕大的泪珠砸下来。她们心中最温柔最美丽的娘娘,此时狼狈的就像城墙外要饭的乞丐。 抱起李妃,小心翼翼的扯过地上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的布条,盖在了李妃的身上,勉强将僵硬的身体遮掩起来。躺在自己膝上的李妃忽的睁大了眼睛,如梦初醒。难过的将身子弓起来,双手紧紧环住胸口,将头深深的埋进小侍婢的怀中,呜咽的哭起来。 这一弓身子,小侍婢才看清,昔日自己侍候的主子背上,也是条条抓痕。每一道都翻出皮下的白肉,错布在洁净的背上,滴答滴答顺着深邃的伤口往外冒着血珠子。脖颈间一圈扎眼的紫色印记,挑战着人的视觉承受能力。小婢女的双手在碰触到背部的一刹那,已经沾满了腥热的液体,粘稠且滚烫。 怀中的李妃终于支撑不住,哭晕过去。 皇帝发泄完自己的怒火,提着自己的王冠,不做休息的就回到勤政殿颁了一道旨意,派人传到明王府。 你不是说他变得不一样了吗?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少能耐。这个天下是我的,赵同生,你也是我的! 皇帝扔下沉重的累手的玉玺,无力的仰坐在龙椅上,仰天长笑。整个勤政殿,提神醒目的檀香在九龙樽里袅袅的升起,在空中编织着各种有趣的图形。四四方方龙神端坐的玉玺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九龙樽的盖顶,一时间,更加浓重的香味弥漫开来。宣其易在浓郁的香味中,渐渐安静下来。 这是一个赌,赌赢了,坐享太平。赌输了,不,皇帝不会输!我是真命天子,朕不会输!宣其易抬起头,命人捡回掉落的玉玺,放在掌心把玩,心中得到了莫名的安慰。 秋日的天气好的不能再好。凉爽的小风,暖暖的日头,夹带着窗外飘进来的脆嫩竹叶香味,让屋里的人神清气爽。 不过,宣其扬断然不觉得这是个凉爽的晌午,自己面对着睡颜安静的赵同生,全身的神经细胞都在跳跃,额角的青筋都在跟着自己的心跳忽上忽下,一点不安生。眼前的感觉,就像自己乘着云朵站在太阳下,看着一盘自己想吃却不敢吃的菜肴,搅得宣其扬的五脏六腑都要叫嚣起来。 口水咽了又咽,身子翻了又翻,这种折磨感丝毫没有减少。 正欲起身离去,床里的人一把将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若有似无的搂了搂,低低喃语,“其扬,我……” 一盆火炭从宣其扬的额头顶倾囊浇下,侧脸看过去。 小小的瓜子脸搭在自己的肩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往自己靠了又靠,修长的手指隔着长衫,轻轻按在腰际间。 松散的墨黑长发零乱的散开在青花枕上,还有不少殃及到宣其扬的眼角,眼角的弧线在梦里显得更加柔和。嘴角的扯动还流下一丝银线。 宣其扬定了定神思,轻手拂去嘴角的口水,鼓足了自己吃奶的力气,将自己干燥的嘴唇慢慢向肩侧的人移去。 眼中的睡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自己的心跳出奇的没有加速,反倒是静的有些过分。宣其扬都要担心自己心跳会不会就此停止跳动。鼻尖挨上赵同生的鼻尖,吐息之间的气流有条不紊的拂过宣其扬的脸面。嘴和嘴的距离,不过一枚铜币的距离。 眼见就要吃到自己日思夜想的豆腐。 “圣旨到!” 睡着的赵同生懒懒的睁开双眼,看清自己面前撅着嘴不知作何动作的小王爷,一脸熟虾子的脸色,尴尬的往床边挪了挪,陪着笑道,“你看,这圣旨来的真不是……” 咚! 一记闷哼,小王爷在地上就地打了个滚,捂着自己的老腰,老泪都在眼角打着转转。 床上还没有醒彻底的赵同生,一副了然的模样,伸了个懒腰,穿上鞋,站起身,好心的伸出手要将地上滚过来滚过去的小王爷拉起来。 宣其扬感激的看向立着微笑的公子哥,伸出自己的右手,两手交握,宣其扬一个用力,猛的扑向了赵同生的怀中。 小圆子在门口叫了几声门,没有听见里面任何声响。因为是圣旨,实在不敢耽搁,提着胆子轻轻推开了门,从不大的门缝伸进小小的脑袋,唤了声“王爷,有圣……” 后面的话小圆子硬生生吃回自己的肚子里。 他的主子,正瞪着牛眼盯着眼似含笑的赵公子。这本来没什么,重要的是,他们的鼻子以下,下颌以上,正在紧密的贴合着。 小圆子知道自己的主子喜欢赵公子,小圆子知道自己的主子有断袖的癖好,小圆子知道自己的主子现在不同原来,改变了很多。可是有些事,知道总归是知道,仅限于自己的脑海,自己的心中,是幻想,是臆想。眼前活生生的两个男人贴在一起,亲在一起,眉目含情,两两相望。小圆子的心脏着实经受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打击。 弯着的身子一个没把持住,栽进了屋内,闯进了一屋子的阳光。 秋高气爽天气好,情人亲嘴要趁早。 上次来传旨的公公在明王府的正厅喝了一杯茶的功夫,后堂走出明王等一行三人。 一袭红衣慵懒着打哈欠的赵同生,一脸通红颤抖着肩膀自己嘀咕不已的小圆子,跟在有些亢奋的小王爷身后,走的步步摇晃。 一套繁文缛节下来,宣其扬跪在地上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堆起笑脸,接过公公手中的圣旨,有礼的送出大门口。 “王爷去查案?”小圆子站在柱子旁摸了摸后脑勺,看一眼眼前的小王爷。是有些改变,但是说现在的王爷变到能去破案子的地步,小圆子觉得可能性极低。 皇上的旨意大致说,皇兄知晓王弟一向喜好乐于助人,与民为乐,近日恰巧城中一桩冤案闹得沸沸扬扬,朕甚为不安心。想到王弟的聪敏不输于朕,朕没空出宫查案,就将此事托付于王弟,希望王弟能够不辱使命,早日破案。 赵同生坐于一旁的椅子上,径自倒了杯茶水,递给小王爷,复又坐回去。 “查案?皇上对王爷还真是信任有加啊!”几声嘲讽的味道,从赵同生的口中飘出。 “我觉得。”小王爷想了想,顿了顿,看了看,继续说。“我还是搬回去吧。” 小圆子刚刚树起小王爷说不定是个天才的想法,一下子被扇到了九霄云外,面前的小王爷,还是那么胆小。 “这明明就是找我的麻烦,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宣其扬挑着眉角,苦笑着望着两人。 小圆子福了福身,默默退出大厅,叹了口气。 赵同生喝了口茶,默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入夜,宣其扬躺在自己的小榻上辗转反侧。慢慢梳理自己的未来。 梳理一遍觉得黑暗无比,转个身,再梳。觉得更加黑暗。 索性坐起来,看着自己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孤独感油然而生。 小黑小白轻车熟路的炸开在半空,稳稳地落在宣其扬的床边。宣其扬也不惊讶,淡定的穿上靴子,淡定的绕过两位鬼差,淡定的点起了一盏夜灯,淡定的倒了杯冷茶,淡定的坐在桌边的小椅子上,看着两个彻底改变自己一生的罪魁祸首。 “别来无恙,二位大人。”宣其扬抢在二位鬼差开腔前开了口。试想一下,你正在自己床上睡着觉,突地蹦出两个鬼差和你讨论今夜的巡逻怎么怎么不顺利,哪个鬼哪个鬼不听话。确实很吓人。如果宣其扬不是断袖,现在应该已经娶妻生子,小妾都该纳了几位了。这时候应该正在温柔乡中辛勤劳动,抬头看到两张没有血色的鬼脸,不吓死是不可能的。 第十二章:麻烦(下) 皇帝给明王找了个好差事,摆明了就是下绊子,穿小鞋。 入秋以来,城北的诡异事件就接二连三的发生。 起初是一户贫农家的小儿子无故失踪,没钱没势的老爹状告到衙门。高堂上的大人斜睨了一 眼堂下跪着的枯瘦身子,料想一下没有多少油水,就命人敷衍回去。 没过两日,又来一个找儿子的。倒是个有些家底的商贾。一沓厚厚的银票稳稳的夹在文书中,呈到了打着饱嗝的大人手中。掂了掂手中银票的重量,嘴角立马堆出职业的笑容。 慌忙派出几个衙役大街小巷的寻找,那架势,誓要将这一亩三分地挖地三尺。 钱已经被大人纳了位新的小妾,包养在林中一座清净的小宅院里。可是商贾的孩子,还是没有一丝头绪。 事情到这远远没有结束。 接二连三的,城北的孩子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悄无声息的消失着。 一时间,整个城北人心惶惶。 太阳明明还挂在天边,各家各户收摊的收摊,关门的关门,一家三口也不怕拥挤,彼此依偎的挤在一张小床上吃饭睡觉。小孩子要事想上个厕所,也要有一个跟着前去。 白天还要到处打工的众人,纷纷辞了工,回家看护自己的孩子。 后来已经发展到,整条大街别说傍晚,大白天的,都没有孩童的身影。 一座好好的城镇,变得毫无生机。 即使如此,也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孩子还是在以平均三日少一个速度递减着。说是诡异,明明晚上父母怀中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刻不曾离开。第二日太阳升起时,怀中的孩子就不翼而飞。明明孩子他爹在茅厕外等着孩子,还一边隔着一扇小门不断的说着话,一打哏,茅厕里已空无一人。 慢慢的,妖孽横行抓走小孩的传言不胫而走。 这种和妖孽相关的事情,皇帝如若真是关心民生,应该找个得道高僧做做法事,或者多派遣精兵良将,全国范围的大肆寻找。让一个从不过问国事,脑子简单的就像一条直线的小王爷来破案。 要么,皇帝以为小王爷不是人。要么,皇帝自己就不是人。 谁叫人家是皇帝,你是皇弟呢?一字之差,待遇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自己本来是没什么的,无所谓是好好找线索,象征性的找找,反正自己的亲大哥总归不会因为这事给自己整个大罪过,把自己推到菜市口斩了。这是明王在床上辗转时思索的。 下一刻,和小黑小白的一番交谈,改变了宣其扬的看法。 小黑小白告辞时,还被宣其扬千叮万嘱,回去一定要把你们少主的命格拿来我瞅瞅,不然我还是不死心。你们就将此话原封不动的回禀阎罗就是,后果由我担着。 据小黑小白的简单陈述,皇帝和赵同生,有过深深的过节。貌似还牵扯到情思意念。自己办不成案子不要紧,回头再连累了赵同生,定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把他给害了,自己和拉出去菜市口也没什么大的区别。皇帝的心思,永远是不可捉摸的。 天亮了,鸡啼了,王府上下渐渐忙碌起来。 宣其扬在自己的床上翻了翻身子,继续蒙头大睡。 房门被轻声推开,宣其扬闷在被子中呀呀的叫嚷“小圆子,你先去伺候赵公子起身,我一会自己起就是了。” 身后是个不高不低的笑声。 淅淅沥沥的水珠在铜盆里撞击的欢腾,白净柔软的毛巾在水中极力的吸足了温水的滋润,在被人用力的拧出,冒着徐徐的白烟,覆上一张乌黑干燥的脸。 和两个鬼大半夜谈心,没被吓死,只是黑了黑脸色,已经是人中的极品。 宣其扬顶着舒服的毛巾,诈尸般的坐起身,继续嚷嚷“小圆子,你诱惑我也没有用,先去叫赵公子,伺候他,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我已经在此多时了,王爷。”赵同生环抱着胸,挑眉嘲笑。 宣其扬一把扯下脸上的毛巾,将自己床边穿的整整齐齐的赵公子上下看了个仔仔细细。确定不是自己做梦,忙下床跑到盆边,胡乱抹了把水,用手里的毛巾一抹,嘿嘿的站在门口,伸展着腰骨。 大清早被赵公子亲自伺候着起床,真真的让人神清气爽。 “王爷还是快点用膳比较好,早间听人传闻,城北又有孩子失踪了,这已经是第八个了。王爷就不想去那家看看有没有线索?” “早间?敢问公子你是几时起的?” “距离此刻已是一个时辰而已。”赵同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小王爷,习惯性的摸着自己还算高挺的鼻尖,陪着呵呵的傻笑。 “走,赵公子,我们去吃早膳。” “王爷如今脱胎换骨,也可以不像从前一般喊我公子,可以直呼我的名讳同生即可。”赵同生扶着下巴,总结性的发了言。 “同生,同生,不错,叫起来很顺口。你也别王爷王爷了,喊我其扬吧。” “你不愿将你真名相告吗?” “唉,谁不想顶着自己的名字做自己。可是,哎,你也晓得,告诉了你也没法叫出来。这个地方,我若不是小王爷,就是欺君之罪。你能懂我想说的吗?”宣其扬双手交叠,紧紧的置于胸前,有些哀怨,有些郁闷。 “不明白。”赵同生的回答干脆明了。 “……我叫齐月月。” “原来是齐公子。你放心,人前我依旧称你王爷,毕竟你在这里还是能保我周全的,我不会陷你与不义的。”赵同生重重的拍了拍小王爷的肩膀,率先出了房门。 边走边暗想,齐月月,齐月月,这么姑娘的名字,他倒是敢叫。这个小王爷的壳子,来了个连名字都这么有趣的人。 站在第八个失踪孩子的家门口,宣其扬皱了皱眉头。 一院子浓重的脂粉味道,呛得人直咳嗽不已。 看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围着一个五十左右臃肿的老头,无限娇羞的喊着“老爷”,宣其扬鄙夷的撇了撇嘴,侧头正巧看到赵同生好笑的看着自己,明亮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最近宣其扬心里隐隐觉得,这个赵同生老是时不时关注自己。没有仇恨,没有憎怨。眼里的波光自己很是熟悉。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赵同生之初,自己的目光也是这般光景。 有了这么个心理暗示,宣其扬很是开心。当即回了一个笑脸给赵同生。 赵同生一愣,附在宣其扬耳边低语,“王爷,你领口没有拉好。再不整理,这一院子的小妾就要跟王爷走了。你说这老爷子是更加关心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的温柔乡?” 低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坐着颠簸的马车来这里,在车上补了补眠。马车的保暖措施做的有些过分,致使怕热不怕冷的宣其扬有些不爽。只得将自己的领口拉的低了又低,眼见就要露出两个突起才住了手。看一眼边上坐着看风景的赵同生没有看向自己,心安理得的睡过去。醒来时迷迷糊糊的就被落下了马车,浑然忘记自己的大半个胸脯在日头下泛着莹白的光芒。 难怪自己下车的一瞬间,觉得气温降的有些突然,胸口一片冰凉之感。从下马车到自己站着的地方,不过十步。路过了三个家仆,皆是看到自己的面容后,面红耳赤的忙低了头倒退。宣其扬还在心里暗暗的寻思,莫不是自己的俊美容颜已经到了秒杀男女老少的地步?虽然自己很满意小王的脸蛋,觉得长得有些妖孽,有些小白脸的资本。但是到了看一眼就红成这样的地步,是宣其扬还没有想到的。 被赵同生一句话,给了有些得意的小王爷一记大棒子。 忙一把扯了扯胸前的衣襟,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四周的风景,才缓缓对着台阶下已经跪好恭迎自己的一干莺莺燕燕和一个老头子。 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娘子还偷偷抬着头,对着宣其扬抛着媚眼,显然是对自己的春光一览无遗的几个人。 还没有开始找寻线索,就先将自己的清白拱手扔了出去,宣其扬觉得眼前明亮的天空阴了不少。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脸的人,都是能站到最后的人。宣其扬安慰着自己。开了腔“都免礼吧。你可就是今早报案的王老爷?” 那个臃肿的老爷立马抬了头,纠结的回应。脸上同时夹带着丢子之痛,得见小王爷之崇敬,想寻回儿子之心急,想将偷子之人碎尸万段等诸多表情,显得很是滑稽。 “可容我们王爷在府中四处看看,寻找一下线索?”赵同生有礼的询问。 “王爷请,能得王爷相助,小老儿觉得吾儿已是万分荣幸。随便逛,可还有什么吩咐?”王老爷被两个看上去还算端庄的女子吃力的扶起。 走下台阶的宣其扬想了想,留下一句,“别的到不需要,只希望本王所到之处,只有我和这位公子外加你府上的管家即可,上至夫人下至婢女,概不要出现,影响我的判断。” 一连声的答应。一连声的冷气倒吸。 都说明王有断袖的癖好,看来是真的。一个女的都远多看一眼,可是为了身边那位美貌的公子。可惜啊可惜,一下就少了两个美男子。 一众想要展翅翱翔的小妾瞬间没了精神,焉焉的跟在老爷和两位正夫人的身后,进了大堂喝茶等候。 第十三章:秘密武器(上) 宣其扬同赵同生跟在王府的管家身后,奔向昨日小少爷休息的房间。 王老爷今年五十岁。膝下子息单薄的紧,独有这么一棵独苗,是第九位小妾生下的。还想着母凭子贵的九姨娘,命理终归没有这个富贵命,生下孩子不到一个时辰,血崩而死。 王府上下对这个小娃很是疼爱。尤其是还健在的八位夫人,谁抢到了这位唯一的少爷的抚养权,无疑下半生就有了铁打的靠山。各个争齐斗宝的要取小少爷的抚养权。偏偏王府老爷一心认为,再好的姨娘也不会是孩子的亲娘,总归不会从心尖上疼这个他唯一的后继人。思来想去,决定制定了个貌似很笑话,实际很有道理的原则。 每个夫人都要轮流照顾小少爷一个月,少爷在谁的屋里生病或者除了别的意外,就在这位夫人的名字下边写上一笔,谁先凑够一个正字,就被淘汰出局。直至拼杀到最后一人,那人就是小少爷今后的母亲。 这个想法其实是很理智的。可以让这群女人想着法的保护照顾这个孩子,还要提防着别的女的暗中下毒手。窝里斗的越狠,越没有功夫管别的事情,整日为写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麻烦这个年纪着实不小的老爷。 这个想法也有点荒谬。要是哪个小妾突地想明白,要是这个孩子死了,岂不是大家也就没什么差距,到时候比拼的还不是自己的美貌。可喜的是,这个府上的八位千秋各异的女人,没有一个想得到这层。也是因为这样,小少爷平平安安活了五个年头。 丢孩子的那晚,恰巧,王老爷也在现场。 小少爷在自己的大夫人那,王老爷听闻近期丢孩子的事件很严重,就难得的去了大夫人的屋里,三人齐齐躺在大床上一同休息。 夜里王老爷起夜,还起来摸了摸小少爷,复又安心的睡下。第二日被自己的大夫人一声尖叫吵醒,孩子不见了。 这些都是赵同生在来的路上从衙门那打着王爷的旗号要来的案宗陈述,加之周围小道消息。眼前的王府管家,恭敬的弯着腰,引领者两位少年步向大夫人的房间。 “王爷,就是这间屋子。昨夜老爷和大夫人都在这间屋子里,小少爷就忽的不见了。王爷,您可一定要帮我们找回小少爷啊!”老管家眼眶都微微发红。 宣其扬一撩衣摆,跨进红木门槛,一屋子的红木家具,散发着年代久远的气息。红木的香味宣其扬不陌生,院长大人那有一张据说很有年代的红木大书桌,是院长的宝贝。每次去院长家做客,院长都会拉着他围着那张宝贝桌子看啊摸啊的,时间久了,宣其扬倒是对红木的味道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 人,什么东西都不是天生在脑子里。比如你的名字,你的亲人,你的爱好。这都是后天培养的,都是一点一点靠着时间堆积出来的。名字,是别人一次一次叫出来的。亲人,是一天一天认出来的。爱好,是一天一天习惯出来的。对的,习惯是件无形中能给你新技能的东西。不知不觉间,靠着习惯,你已经变得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靠着这种无形的技能,宣其扬闻出了这屋子里一丝很不和谐的味道,有种淡淡的清香味,不像外面的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很熟悉的感觉。 宣其扬抓着脑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那种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的感觉,让宣其扬觉得自己就像热锅上跑来跑去的蚂蚁,跑的再快,也跑不出这热火朝天的圆锅。 赵同生站在门口,询问了管家一些琐事,就打发管家下去伺候了。 看着屋子里一会扯扯帘子,一会抠抠床沿,一会站起来盯着屋顶,一会蹲下去扒拉扒拉地面的人,斜斜靠在门边,目不转睛的盯着。 终于里面的人沮丧的踢了一脚屋内的桌角,没有传说中一脚踢出线索,反倒疼的那人差一分就热泪盈眶,抱着脚丫子转着圈圈。红木的桌子腿,他还真不惜自己的力气。 “王爷可是要回府了?这天有些热,回去我们从长计议。案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的,要慢慢来。要不要回去让小圆子准备碗银耳莲子粥去去热气?”赵同生面对着宽敞的庭院,看看升起来的大日头,确实有些热。 “找不到线索,我哪有脸回去?还喝粥?”宣其扬没好气的接腔。 脑中一道天雷打过,击中了自己那条粗的过人的神经。 宣其扬一把抓起赵同生的衣袖,三步并作两步跑出王府,徒留一众还在大厅等着听结果的男女老少。 回王府的马车在宣其扬的一再催促下,跑的很快,赵同生还没问出个所以,已经回到了明王府的后院。 “来来来,同生,我们一起欣赏一下这满湖的荷花,本王都没有细看,自己的府中还有如此美景。真是可惜。”一边扯着赵同生绕着荷塘慢慢的走着,一边好死不死的将手搂在赵同生的腰上。 赵同生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爪子,抬头看一眼一反常态的小王爷,有些好笑“都已经是枯枝败叶了,小王爷才想起来欣赏,果真品位不同,在下佩服!” 小王爷僵硬的笑着,凑在赵同生耳边附声,“同生你就当帮帮我,我绝对不是吃你豆腐,不过我们越亲近,这案子就破的越快。” “奥?在下还有这等能力?” “恩,同生你本事大着呢,你可是掌管……没什么,同生,你就委屈一下吧,呵呵回头我请你吃酒。”宣其扬面不改色的将手中的力道加大了一些,使得两人的距离紧上加紧。 “你是说,我们亲近,就能加快破案?” “恩,理论上是的……”宣其扬只觉得唇上一阵柔软,吼间一阵堵麻,忘记那口口水是该怎么咽回肚子里。 自动送上来的温柔亲吻,宣其扬很吃惊。自己喜欢的人主动送上来的亲吻,宣其扬更吃惊。自己喜欢的男人主动送上来的吻,宣其扬只觉得天旋地转。 那次在房间里的意外,算不得接吻,只能算是碰触。唇瓣与唇瓣的交接,电流从脚尖窜上头顶的发丝,那是宣其扬的初吻。 这次的吻,很温润,很紧张。在这么没有呼吸空隙的时候,自己搂着的人还大胆的将自己的舌头费力的从紧闭的唇瓣间挤了进来。 把自己的牙齿里里外外的扫了一遍,外带着用力撞了自己的舌头两下。起初是试探性,舌尖一碰到舌尖,立马逃开。慢慢的再次交缠在一起,席卷着两人最后的理智。 萧条的荷塘,平静无闻的波面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渐渐荡开了错综无序的枝茎。露出一个白色的小小光圈。 沉浸在这个窒息一吻中的二人,越来越不能自己,宣其扬心中的火苗越烧越高,腹部以下的那个祸害正在奋力的朝着赵同生靠近,有些不受宣其扬的大脑控制。这场景,这氛围,不立马就地解决了自己的梦想,实在有些不男人。 赵同生的手也没有清闲着,缓缓移上小王爷的腰带,摸索间,已经解开了一扣。 “咚!”的一声,荷塘里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震动,好像掉进去了什么巨大地东西。 这一声响将差点迷失理智的二人拉回了现实。匆匆各自退后了一步。 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人点背了,坐在家都能倒霉。综上所述,小王爷是何其的倒霉加点背。 进一步振翅高飞,退一步海阔天空。啊呸,宣其扬掉进荷塘前狠狠的鄙视了一遍。闷哼一声,没入水中。 身体缓慢的沉到淤泥里,在自己快要觉得就要见到阎罗的时候,宣其扬期待的北雪终于出现在自己的眼睑中。 周身立即张开一个透明的气泡,将自己牢牢的包裹起来。宣其扬就像泡在实验容器里的标本,静静的看着周围的景物。 北雪鄙夷的进入气泡,一记爆栗打在小王爷的脑门。 “我说北雪大人,我好歹是个王爷,你不用这么不给我面子吧?”宣其扬捂着脑门有些委屈。 “我说过,你要是打赵公子的主意,我定让你再死一次。要不是看见公子在岸上急的和什么似的,你以为我会来救你?”北雪气鼓鼓的叉着腰,浮在气泡中,还想继续再打一拳给面前这个敢吃自己恩人豆腐的臭小子。 “我也不想啊,你又没有给我留下联系方式,QQ邮件电话一样没有,写个信都没有地址。我想找你帮忙啊!”宣其扬一股脑的埋怨着。而且,我预计的是你上岸来找我,不是我下来找你。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帮你?我杀了你的心都有!那么心地善良冰清玉洁俊美无双的公子,让你这么个癞蛤蟆占便宜,我杀你个灰飞烟灭都不解气!”北雪金黄的披风被不知哪里来的额气流吹的飒飒迎风,显得很有气势。一双小手径直掐上宣其扬的脖颈。 “你,你杀了我,就是杀了你家恩人!”小王爷努力从吼间挤出这么一句,脖颈上的压迫感才有待缓解。 我可不要没淹死,再被你这么个没听过的小娃掐死。如果说以前是尊听阎罗的命令,心心念念的保护赵同生。现在的自己,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想保护他!没有任何牵制,没有人束缚,全心全意的想那个人平安无忧,安安静静的等到自己劫难结束,回归主位。 这就是心动了吧?在别人的壳子里动自己的心,是幸福还是苦闷。 第十四章:秘密武器(下) 宣其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在硕大的气泡中。 周遭被水草淤泥等等杂物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不见天日,黑暗的可以直接拉回现代拍鬼片,都不需要电脑特技。 黑暗之中,那点光亮的发源体就是小王爷又爱又恨的北雪。小王爷被赵同生那句莲子粥点醒,自己一直想记起的味道一下就想明白彻底。那熟悉的红木味道之间,夹杂的不是别的,是一种与人身上撒发出来不同的气息。这种气息小王爷确实闻到过,在一个懒洋洋闲来无事的午后。 北雪的身上。 “喂喂喂,你不要无视我好不好?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你早点帮助我,我早点解决掉这个案子,也就不劳烦你恩人跟着我跑动跑西的劳碌不是?相反地,你不帮我,我要是没有及时找出头绪,相信我,最终倒霉的就是你那恩人。我以我项上人头保证。”宣其扬伸手好奇的摸了摸周遭的气泡,对此奇景再次由内而外的感叹一番。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世界真的是无奇不有。可以有地府,可以有天庭。可以有神仙,可以有妖孽。北雪应该算是后者,自己尊称他大仙,只是担心自己的小脑袋会搬家。不过,谁会相信一个神仙住在淤泥里。额头上是纹了个荷花印记,但他明明说自己是鲤鱼精来的。所以,这个北雪,一定是个妖孽,一个知恩图报的妖孽。 妖孽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矮小瘦弱,听他的话语,没有几百岁也得一千岁。一千岁的鲤鱼精, 宣其扬内心复杂的盯着同在气泡内的小北雪,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劈啪作响。 “你凭什么说你破不了案子就会连累我恩人,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北雪直挺挺的站着,一点也没有可爱的气息。 “连累?你跟在你恩人身边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表面上这个麻烦是给我找的,可是,我估摸着,这个麻烦无非是给我下了个套,目的就是你那恩人。你难道不知道武穆朝的皇帝对你恩人的想法?”宣其扬确定这个气泡坚不可摧后,大摇大摆的站起身,正好可以俯视眼前有些倔强的小北雪。 “我只是感觉的到这里的皇帝身上有很不同的气息,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难道他要谋害我恩人不成?” “少年,你太单纯了。以前的我,也是很容易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可是,”宣其扬背过身去,微微仰着头,看着眼前的漆黑,心中出奇的安静。 接着道,“你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后,就会时时刻刻打起十一万分的精神,处处想在他的前头,处处做在他的前头,替他当去一切的风霜雨雪,替他踩平一条康庄大道。不求和他一起走到最后的一定是我,但求他能走的平稳,走的长远。现在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也决心这么做下去。你说我要是打你恩人的主意,你就杀了我。那么,”宣其扬攥了攥自己指节分明的拳头,目光坚定的转过身,眼睛里的光芒让北雪吃了一惊。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杀了我,我从阎罗那打个圈我还是会回来,回来后,我还是会喜欢你恩人,还是会占他便宜。二,帮我查案,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时刻在他身边保护他。毕竟我只能保他不受人欺负,其他的东西是我做不到的,而你能做到。”宣其扬的嘴角轻扬,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北雪看着先前为了一个爆栗还在埋怨半天的小王爷,此时的眼中出现一种名为坚定的信念,多少还是吃了一惊。什么样的魔力,可以让一个人转变的这么快,这么彻底。他说是喜欢。好吧,自己没有经历过,可是自己对这个叫做“喜欢”的魔力,很是崇拜。让一棵老葱转变成一棵参天大树,北雪眼中的宣其扬,已将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 一时的无语静默。 岸上的赵同生看着没入水中的小王爷,捂着嘴在岸边偷笑了很久。他天真的以为宣其扬不识水性,齐月月应该会。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怎么产生的。 可见,天真这个东西,你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可以有。你还蹒跚学步的时候,可以有。你已经知道男女是不同的个体后,就该把这个词汇狠狠的抛弃。 在水波纹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消失成最后一个点,归于了平静。小王爷下沉的很是彻底,连一声呼救都没有。就像一块石头,一根萝卜。“咚”的一声就没了进去。 慢慢觉得不对头的赵同生才渐渐慌乱。 小王爷不会水,齐月月也不会。切,这个齐月月,连一句救命都不会喊。这不是情趣,不是害羞,是溺水! 对着恰巧路过附近的小圆子大声呼救,一个猛子,扎进荷塘。 宣其扬将将把碧绿的长笛别进自己的腰间,就看到了扎下来的赵同生,头发漫无章法的飞扬着,还没有到达水底的淤泥,衣袖间的艳红与这上层水面的茎叶交错成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美人鱼! 宣其扬一愣,心中隐隐一阵暖流。 你是喜欢我的! 想到这,腰间的长笛似是在抗议,用力的捅着宣其扬的后腰,推着他向赵同生游去。 目无目的的赵同生在光线极差的水下一点一点的摸索,一出一出的寻找,没有发现,宣其扬已经到了他的身后,趴在气泡中傻呵呵的看着他。 长笛加大力度的一捣,宣其扬不自觉的一声惨叫,与此同时,气泡应声而碎,宣其扬的鼻子里嘴巴里趁机灌进满满的塘水,酸涩味十足。 慌乱挣扎着向上扑腾,越用力,自己沉底的越快,不用力,自己也是往下运动。眼见又要跌进才爬出来的淤泥里了,消瘦的臂膀一把扯过自己的腰身,带着自己向上游去。 溺过水的人,会格外珍惜空气。即使空气中的污染物已经多的可以慢慢毒死自己,还是总不知足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宣其扬呼吸着环境污染几乎为零的空气,觉得自己内心被以后总叫做幸福的感觉深深的充满着。 想起自己原来上学的时候,老师问过自己什么叫做幸福。同学们开动不大的脑袋,想的五花八门。有的说,当宇航员去太空就是幸福。有的说当世界第一首富就是幸福,有的说成为宇宙霸主就是幸福。老师听完只是微微一笑,罚全班的同学站了半个小时。各个站的腰酸背痛腿抽筋,总想找个依靠的物体靠一靠,如果能偷偷做一回就更好。老师一声“坐下”,全班一片欢腾。 从未觉得自己平日天天坐过的凳子是这么的亲切可爱,屁股在上面磨过来磨过去,恨不得和它融为一体。 讲台上的老师开始孜孜教诲“同学们,现在对于你们而言,坐着就是幸福。” 全班一片哗然。 把一个抽象的词语讲得这么让人深刻理解,齐月月当时很是震惊。 现在,能呼吸到岸上的空气,就是幸福。 失去后,才知道你曾经拥有。拥有了太多,就更加害怕失去。 宣其扬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字型躺在岸边,使劲呼吸着秋日的空气,要将自己肚子里装满这种干净温暖的气息。 “你说的方法,就是以死谢罪?”赵同生一边拧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嘲讽。 “是意外,不过意外之后还有意外。”说罢抄出腰里的长笛,在赵同生面前使劲晃了晃,好不得意。 “你掉进水还不忘捡点宝贝?”赵同生好看的眉毛皱了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身体虚弱但精神好的不得了的小王爷。 “哈哈,你不懂,这可是个宝贝。相信我,皇上出的麻烦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 “你是说自己传承舞娘的摸样,带着这支笛子曲皇宫给皇上吹奏一曲,请他收回成命?恩,我看行。”赵同生一甩湿答答的衣服,搭在一旁的看景石上,以手为枕,躺在宣其扬附近,晒着日头。 “……你真有想象力。”宣其扬哑口无言。 一并躺下,和赵同生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彼此相视一笑。 我只望你平安无忧。赵同生心想。 我只望你平安无忧。宣其扬心想。 小圆子领着一下干人赶到荷塘时,两个公子正在荷塘边并列躺着晒太阳,安静的就像一幅画。 背景是萧条的荷塘枯萎,画中的两个男子一个玉树一个林风,单单穿着亵衣,姿势暧昧的躺在岸边,身边的一袭红衣,被清凉的小风吹的忽高忽低,时不时挡住众人的视线。 一声接一声咽口水的声响。 “散了吧,王爷无碍了。还有,今日的事情不要乱传,小心王爷要你们好看。”小圆子立马驱赶着众人,自己还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这是什么情况? 你在岸上看风景,殊不知,你已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宣其扬偷偷睁眼看一眼嘴角还挂着笑意的赵同生,一身的轻松。很少立誓的他,在心底破天荒许了个誓言。 我会护你,直到灰飞烟灭。 第十五章:义弟(上) 世间本平等,无魔便无佛。心中的世界,比现实的世界,还要来的猛烈残酷,血雨腥风。 一些人沉溺在自己编造的完美世界不愿意想来,有人,却害怕黑夜的降临,害怕自己的梦魇会将自己的理智吞没殆尽。 宣其易,武穆王朝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白日里呼风唤雨,一呼百应。在所有人的眼中,那是真命天子的典范,是可以流传百世的文献。 这不包括皇帝的嫔妃,有点脑子的嫔妃。 李妃,经过一次难忘的侍寝经历,顺利从一个清纯脱俗的天女娘娘变成了世间最为猜懂夫君心思的妒妇。 那日的“翠柳殿”里,如狼似虎的帝王,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嘴,在自己的身上肆意的蹂躏,践踏,摧残。嘴里喊的却是极轻的两个字。 同生! 一个天真无邪温柔敦厚心慈手软的少女,一夜之间,犹如鬼魅上身,变的嚣张跋扈起来,大有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把李妃从血泊中抱起的小婢女,一夕之间,已经溺死在了李妃寝殿不远的水井里,据捞起尸身的侍卫们说,眼角还留着血泪,是被生生挖去双眼,勒死后扔进去的。 有人传言,是被李妃加害。 皇帝念到自己那日的失控,连着翻了李妃好几日的牌子。 这日夜里,又是李妃侍寝。 宽敞的龙帐内,皇帝和衣而卧,轻手拦过身边侧躺的李妃,在额间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爱妃的伤口可好些了?那日,是朕急了些,现在想来都是愧疚。”乌黑的发丝深深浅浅的遮着皇帝的半张面容,看不到真切的表情。 “臣妾惶恐,让皇上愧疚,是臣妾的不是。”说着就要起身行礼,被皇帝一把制止。 “爱妃,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朕梦中的……神女,所以那日一见爱妃,朕就有些失控。” 怀中的人不禁一抖,不动声色的往宣其易的怀中又靠了靠,无限娇羞的呢喃,“那是臣妾的荣幸,臣妾定当好生服侍皇上。以报皇上的赏识。” “爱妃要好好养身体,等你养好了,朕要你宠冠后宫。” “臣妾谢皇上垂爱!” 帘外的红柱一摇三晃的发着暗叹的光,两行血泪准这烛身艰难的滑落,烫了梨花木的桌案,染了鸳鸯红的台幕。 宣其扬趁着夜阑人寂,独自坐在房中,检查好门窗,将自己的床帘放下,爬上床,将腰间形影不离的长笛取出,喊道“北雪大人,上工了。” 金光乍现,北雪在宣其扬的床上舒服的打了个滚,心满意足的赖在床上,活动着胳膊腿,“还是人间的床舒服啊,这软和的,比我那荷花洞府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啊!能不能打个商量,待我恩人回归主位后,将这个大床送我一张?”小孩子的心性一览无遗。 “若是我们联手,保同生平安渡劫,我要是还活着,别说一张,送你十张我宣其扬要是说一个不字,我就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如何?”宣其扬从床帘偷偷露出小脑袋,确认一遍没有人偷听,继续开腔。 “白日里,你说我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妖?” “我没猜错,是猫精的味道,虽然很淡,凭我的道行,还是闻得出来的。”北雪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垫在脑袋下面,舒服的在上面鲤鱼打挺。 “猫精啊,这就不好办了,北雪你是鲤鱼,它是猫,恩,我们不利啊。” “你小瞧小爷,从你身上的气息看来,它也就一百年的道行,和我差的远。虽然我还是大心底有些怵它,但是为了公子,我是不会学缩头乌龟的。”北雪小脸崩起来,一脸的认真。 “好 ,你对同生的恩,我替他先谢过了。休息一下,过上半个时辰我们就去找找那个猫精。是骡子是马,总要会会。”宣其扬从枕头下摸出那把精致的匕首,藏于袖中,靠着床头,闭目养神。 北雪在一边自娱自乐,在水里待了那么久,好容易有那么软和的床睡,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你进这个王爷的身子不过半月,就迷恋我家恩人至此,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北雪瞧一眼宣其扬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追问,“我爹死前告诉我,这一生不要碰情,说那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毒。你到时和我说说,我爹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你爹?死了?” “恩,我初会幻化人形的时候,就死了,因为我从见过面的娘亲。那时的我独自一个,很无助,很寂寞,还被别的妖怪欺负,是恩人救了我,将我带到一片隐秘的荷塘,交给了心肠很好的荷花精灵看护,我才得以长到现在这样子。”北雪的语速渐渐放缓,双膝慢慢的圈起,两只手环在膝前不停的对顶着,孤独的感觉在宽敞的床里大肆弥漫。 “是啊,情,是世上最厉害的毒。你爹没有骗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动情。我起初是打算杀了你的,因为你竟敢亲我恩人。可是你白天将我别再腰间,我得以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恩人。他在笑,你知道吗?那是我这几世追随他来见过的最温暖的笑。我当时就觉得,或许我爹说的是错的,公子的脸上明明是那么的开心,我看的出来,你亲他,他没有讨厌你。”北雪的脸上在说道恩人的时候,呈现出金光闪闪的光芒。 “这就是毒啊,它无影无形,等你发觉的时候,已经深深不能自拔。咳,你一个小孩子,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谁说的,我可是已经快一千岁了啊!我比你祖宗的祖宗还要大啊!”北雪站起身,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纠正道。 “是是是,小祖宗,你安静些,想让人知道我对着空气从这自言自语吗?按我们说的,你帮助我暗中保护同生不被那些妖怪打扰,我答应你给你去阎罗那问问你父亲的去处。”宣其扬看着眼前立马喜笑颜开的北雪,相极了那个还在父亲的庇佑下作威作福的自己。 “北雪。” “叫小爷干什么?” “我可以当你的哥哥吗?我其实很希望能有一个你这样活泼可爱的弟弟,那样这世上我就不会感到孤单了。”宣其扬脱口而出,随即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那是一只鲤鱼精,自己不知道吃了它多少的亲朋好友,竟然会奢求他做自己的弟弟。 再看向北雪,眼眶中已经饱含泪水,红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宣其扬,想在他身上盯出个大窟窿来。 “哥,哥?” 宣其扬想要抚上北雪的手僵在半空,一时无语。 “你……” “我想有个哥哥,你愿意当我哥哥吗?” “我愿意。” 拜完兄弟,按照常理,要相互交换点信物啊宝贝什么的,来见证这一神圣的时刻。 宣其扬站在屋里左看右看,想挑一件独一无二又实用的宝贝给自己的小弟,费了不少力气。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无意间,他给了北雪一份天大的恩礼。 这要归功于糊涂的小黑小白。 小黑小白值夜班,正在大街小巷的四处乱逛,恰巧逛到明王府附近,就顺道进来瞅两眼自己的少主子,回去好回禀阎罗殿的那位。 一进院子,就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十足的妖气。 上次来时,已是略有察觉,才叮嘱宣其扬一定要好生照管自己的少主。看眼下这光景,应该是这妖孽都已经登堂入室了。 手中的勾魂索从腰间取出,紧紧的握在手中,两只鬼背靠背的移动到宣其扬的门外。 隐身而入,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宣其扬正被妖气的主体抱的严严实实,宣其扬一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勾魂索瞄准宣其扬背上的那双手,用力的抽过去。 激动完的北雪哭的昏天暗地,大脑缺氧,往身后的床上一倒,继续哼哼唧唧。 宣其扬一转身,正正迎上两道长鞭,一左一右,将自己的双手捆了个结实。 “哎,二位鬼差,好久不见。”宣其扬无奈的叹口气,这是哪一出?又来抓谁?这屋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脑中突然闪过北雪,回首一望,北雪正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你们,是来抓他的?” “你可知道他是什么?”小白反问。 “它是鲤鱼精,是我刚认下的义弟。”宣其扬也不含糊。 “我们不会允许少主身边有这等危险的隐患存在。妖就是妖,只会害人。”小黑在一边帮腔。手上在暗暗使劲摇抽回勾魂索。 宣其扬紧紧的抓着两条细长的绳子,不肯松手。 他明白,自己这一松手,自己的义弟可能就没了。他不要才找到一个自己可以相互依存的亲人,就又要面对失去。 “我用我的命担保,他不会害你们少主。” “命,你本身还有命吗?你凭什么保证?”小白不屑的瞪着宣其扬。 “就凭我现在有保护你们少主的身份和能力。说起我的命,还要多谢二位才是,不然此刻的我,一定还在二十一世纪吃着火锅看着小说呢,哪有这么多的时间来这鬼地方淌这浑水。”宣其扬也是丝毫不避让,越说越来气。 “你……”小白气的浑身都在打颤,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小黑立马跳出来打圆场。 “小兄弟,我们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们也是担心我们家少主的安危。这样吧,我们带你回去问问头,他如果同意这鲤鱼精在你身边晃悠,我们绝不多管闲事。你看行吗?” “还是你通情达理,不像有些鬼,做了鬼还这么趾高气昂。”宣其扬恶狠狠的说。 “我们这就去阎罗殿,天亮之前还能赶回来。至于这个鲤鱼精,在没有得到答复前,我将他困在这间屋子里,你不介意吧。”小黑继续问道。 宣其扬这才松了手,两个鬼差匆忙将手中的勾魂索收回。 “北雪,在这里乖乖等我,大哥去去就回。” 北雪看着白烟消散后,空无一人的屋子,身体一直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崩塌,将自己埋在被褥间,失声痛哭。 第十六章:义弟(下) 熟悉的奈何桥,熟悉的玛瑙路,熟悉的鬼哭狼嚎,还有熟悉的阎罗神君。 小黑小白行动迅速的拉着宣其扬来到阎罗殿,意简言赅的将如何问道妖气,如何收妖,如 何被小王爷阻拦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恭敬的退了下去。 整个大殿,只剩下了黑着脸的神君,和下边有些打颤的白脸小王爷。 两双眼睛隔着压抑的三步距离,互相的在探索,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到心中的最底端去。 宣其扬只觉得一阵小风刮过脸颊,脖颈已经被阎罗紧紧的抓住,死命的抵在身后的金柱上。 “齐公子,本王的儿子你可满意啊?”阎罗的眼中顿时升起一团杀意,宣其扬很是确定。 “额,神君,你先息怒,听我说。”喉咙的不顺畅,导致说的话都像蹦豆子似的一个一个往外出。 阎罗用力的一甩,宣其扬在大殿划了个半圆轨迹,坠落在相反的一根金柱上,撞得自己的胸口都要往外喷血。 看着阎罗又要朝着自己移动过来。坐在地上的齐月月陷入一个纠结的思考。我是站起来让他再扔一次呢?还是索性坐在这等呻吟两句求他留情呢?前者是身体受伤,后者是脸面无光。二者不可兼得的情况下,齐月月很快做出决定。 “哎吆,我的老骨头啊!神君你就弄死我吧,弄死我了就可以换个别人进去这个王爷壳子。反正我不被你弄死,也早晚被那个皇帝弄死。说不定到时候你儿子就可以提前完成劫难,回来和你团聚呢!”耍无赖,有人很拿手。 “你少拿这个当挡箭牌。我换个人进去,他未必有胆打我儿的主意。至于你,我看到你,就很不高兴。”阎罗站在原地,没有再前行。 看到我不高兴,你以为我看到你高兴啊!站在你身边我就觉得是站在悬崖边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有人身自由也就算了,还没有言语自由。说错一句就用你的气场威胁我。看在你是,你不是人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这些话,齐月月只敢在心中说说,断然不能拿到台面上。 “神君英明,想必您是知道您的儿子,这一世经历的是情劫吧?”齐月月一抖三摇的站起身,扶着身后的金柱子大口呼吸着空气。 阎罗没有说话,眼中的火苗还在熊熊燃烧。 “既然是情劫,只要有个情不就行了吗?他若是和我一起,我别的不敢说,保他不受伤害,直到他时限一到回来和您团聚。你除掉我,你能保证下一个会像我这么对他好的话,我别无话说。” “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阎罗殿内一片静谧。 “好,本王答应你,不追究你的过错。你要保证我儿的安全。”阎罗坐回台子上的宝座,冷冷盯着下面站着的齐月月。 这个阴错阳差抓回来的人,竟会是自己儿子情劫的一部分。自己很是意外。要不是那日碰见司命,闲聊了几句,阎罗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会痴恋上自己的儿子赔上所有。 一半的愤怒,一半的无奈。 “我能不能有一个请求?”七月月看到阎罗的火气似乎消了不少,趁机提要求。 “说。” 赵同生天一亮,就来敲小王爷的门,没有任何反应。 等了等,不放心的推门而入。 床上的小王爷一动不动,面色红润的不像话,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赵同生对着床上的人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反应。心中渐渐不安。 手碰触到宣其扬的额头,赵同生惊得往后倒了一步。 随即一把抓起宣其扬的肩膀,使劲的摇了两摇,试图唤醒他。手中的灼热感透过薄薄的亵衣直达赵同生的大脑。 这样不行,赵同生急忙洗了把冷毛巾,小心的敷到宣其扬的额头。开门吩咐小圆子去请郎中。 城北最厉害的郎中在朦朦胧胧的美梦中被小圆子一把揪起,连拉带拽的扯到了明王府。 一搭脉,郎中顿时清醒不少。 再细细一搭,浑身凉了半边。轻轻将手按在脖颈的动脉处,直接普通跪倒在地,慌乱的磕起头来。 “小的无能,小的无能。王爷已经……已经断气了。”郎中捣蒜式的磕法让赵同生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努力消化方才郎中嘴里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一把抓住郎中的衣领,嘶吼道“你胡说八道试试看,我们王爷怎么会好端端的断气。明明是发热而已。你快治疗啊,你快下药方啊!” 郎中被晃得头晕眼花,只得断断续续的接腔。“王爷确实已经没有呼吸了,不信公子你试试他的脉搏,已经,已经没了啊。” 小圆子被赵同生那一句嘶吼吓得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听闻到自己的主子断气了,大脑一片空白。木木的爬到床边,小心翼翼的试了试宣其扬的鼻息。 浑身一阵冰凉。真的没有呼吸了。 哇哇大哭起来。“王爷,王爷你不要吓小圆子啊,小圆子伺候您起床啊!王爷,您睁眼啊!” 赵同生盯着床上安静闭眼的小王爷,内心翻腾的厉害。 他,死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不声不响就走在了自己前头? 自己曾经想过要他死,只是因为他的胆小懦弱,不懂得争取。那时的自己心肠竟然可以狠到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地步。好不容易,来了个新的小王爷,一个脑袋里装满了奇怪想法的小王爷,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喜欢自己的小王爷。 你说过,会保护我,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你怎么可以走! 赵同生的耳边,传来一句低语。“公子莫慌,王爷没有死,只是魂魄不在。公子只要再拖延一点时间等王爷的魂魄回来就好。” 赵同生疑惑的四周打量一番,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但是心底却明朗起来。 “你们先都出去,我来试试。”赵同生一把拨开小圆子,打发走郎中,恩威并用的堵了两人的口。 房间里只剩沉睡的小王爷和复杂心情的赵同生。 看着床上闭眼的小王爷,床边站着的人弯下身,轻轻抚上宣其扬的脸颊。 你安静的时候,很让人心疼! 宣其扬和阎罗讨价还价完毕,天都已经亮了。 怀中揣着阎罗给的药丸,急急跳回自己的府邸。 映入眼帘的,是床边那个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红衣少年。正一缕一缕的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喃喃的自语着。 眼眶红红的,像是极力忍耐着。 半空的北雪一把抱住宣其扬,鼻涕眼泪的胡乱的摸上去。“大哥,你,你回来了!” “小弟,我说过,我没事的。你等一下,我先身子,一会送你一个大礼”宣其扬瞄准自己的躯体,一下跳进去。 身子沉重的好像自己跑了几万米,四肢无力的躺在那。想要移动一下才发觉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好在床边的人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急急的伸过来一只手,放在自己鼻下,感受到自己平和的呼吸,长长的呼了口气,喜极而泣的在自己的脸上狠狠一掐,笑得满眼泪花。 宣其扬没有见过赵同生这幅摸样,心中很慌乱,极力想撑起身子将他抱过来。反正阎罗那都不反对了,自己更是要多抱一下算一下。 稍一用力,胳膊一软,又摔回床上。 还没跌落,被赵同生半路抱住,紧紧的按在怀中。 “你醒了,我很开心。” 宣其扬不知怎的,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自己在这个陌生的空间,还能有个为自己的生死落泪的人,自己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这么想哭呢。 “你在这,我舍不得走。”扎在赵同生的怀中,宣其扬轻轻的突出一句自己的心底话。 “答应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直到我死。”赵同生的眼光中透着坚定,语气中带着决绝。 “我答应你,我不会让你收到伤害,直到我死。”宣其扬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坚信一件事,从未这么想做成一件事。现在心中突然间就有了这么个方向,自己觉得很充实。被自己喜欢的人抱着,自己觉得很满足。 小王爷如往常一样去吃早饭,吓晕了还沉浸在悲痛中的小圆子,还吓晕了正从账房结完帐出来的郎中。 郎中一把抓着赵同生的手不放,跪着非要拜他为师,学习起死回生之术。 被小王爷一下挡住,藏于身后,“本王本来就没有死,我自小有个毛病,一发热就会时不时停止呼吸。旁人不知道而已,这位公子和我熟悉的很,他没有和你说明,劳烦你走一趟了。” 赵同生的手被宣其扬抓的紧紧的,半分都抽离不得。 “怎么,这会子害羞了,方才谁在我床边……”宣其扬还想逞一时一块,被赵同生一记白眼,老老实实住了嘴。 一顿早饭,吃的两人都面红耳赤。 回到自己的房间。宣其扬对着空气询问,“北雪,你在吗?” 一脸歉意的北雪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出现在半空。 “来,大哥送你个东西。”说着从怀中掏出逍遥丸,夹在两个手指尖,炫耀般的看着眼前的小人。 被一阵香味吸引的北雪诧异的抬起头,看到那颗莹白的小药丸,不能置信的说“这是,迷香丸?” 宣其扬点头,北雪更加瞪大了双眼。 第十七章:来者是客(上) 被小黑小白这么一折腾,本来计划好夜半时分夜探猫精的巢穴,不得不被迫停止。 不过好在,福祸两相依。 宣其扬从阎罗那里,讨来了个好东西。 迷香丸,凡人吃了,长生不老,妖孽吃了,可以隐藏妖气,提升修为。是诸多凡人的心之向往,妖孽作乱的必备良品。 现在,这颗小的就像玻璃珠似的药丸,就安静的躺在北雪的手中。 “同生啊,天色不错,我们出去溜达一下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早点把这个事了解了,我们也可以早点放心。”宣其扬自作潇洒的摇着手中的纸扇,努力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王爷不想着凉的话,还是把扇子收起来吧。入秋天凉,若是受了风寒,怕是又要请郎中来瞧病了。”赵同生看一眼扇的津津有味的小王爷,心中不免好笑。 被迎头浇了盆冷水,宣其扬很郁闷。低着头默默的走在赵同生的身后,出了明王府。 大街上人来人往,喧杂声叫卖声声声入耳,两人各怀心事的一前一后,走在有些拥挤的人群中。 一心低头看脚尖的宣其扬撞了一个又一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行人,毫不停留。 可是,总有那个几个太岁头上敢动土的人。 再撞到不知道第几个肩膀时,宣其扬领口一紧,被一个粗糙的大手一把抓起,恶狠狠的对上自己还有些迷茫的双眼。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小子,走路不长眼吗?看不见大爷在这走吗?敢撞上我,你是嫌活得太久了吗?”面前这个大约三百来斤的胖子,每说一个字嘴角的肉都要跟着抖索抖索,看的宣其扬很想笑出声来。 “我怎么觉得兄台你抢了我要说的话呢?”宣其扬抬腿就朝着胖子的下身踹了一脚,身子重获自由,站在两步开外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今早同生刚夸赞自己穿这身蓝衣服好看的紧,不能被这无名小卒弄坏了。 要说这一脚,是挺缺德。同为男人的宣其扬也很赞同,这种苦头自己也是吃过的。不过是自己不小心和同学打闹时撞到桌角造成的,那时就已经疼得眼泪打转,呲牙咧嘴。现下自己这一脚,不知道会不会让他报废掉。想到这,宣其扬有些后悔,忘记问问他有没有孩子了,好歹得留个后。有句话不是说,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来么?大概就是这意思。 胖子双手捂着一个不能言语的地方,浑身扭的和天津的十八麻花似的,痛并害羞着。 原本圆球一般的身形,终于抵挡不住那一个痛点的喧嚣,努力努力再努力,还是坐在大街上,继续呻吟起来。 宣其扬看着眼前痛苦万分的胖子,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伸出右手,俯下身,想要赔个礼,道个歉,实在不行就一起吃个饭。 天蓝色的长袖,将将伸向胖子的眼下,身后一条长鞭准确无误的抽打到宣其扬的手腕上。 一道血红的鞭痕瞬间显露无疑。 宣其扬一惊,随即像是被烧着了尾巴一般跳起脚来,左手慌忙抓住自己的右手腕,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试图缓解伤口的麻辣感。 “你爷爷的谁敢暗算小爷,给我站出来!小爷不劈了你!”宣其扬一声怒吼,周遭还在行走的路人纷纷止步,快速将小王爷和胖子围起来,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竟他们严丝合缝的圈在了中心。 赵同生听见身后的怒吼,才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过来,回过身,就看到疼的跳脚的小王爷和缓缓开始滴血的手腕。 急忙跑到宣其扬身边,查看伤势。 很细的鞭痕,但是很用力。尺度掌握的也刚刚好,擦着脉搏的边而过,偏一分就抽破血脉,小王爷连跳脚的力气都没有。 抬眼望向人群周围,都是些普通打扮的平民,不像有什么绝世高手。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赵同生看到一抹紫色的裙角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处。 就是她! 赵同生附在宣其扬耳边一语,迅速追着那抹紫色寻过去。 宣其扬兀自捂着自己的手腕,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的胖子,抬腿就又要补上一脚,以泄心头只恨。 人群中突然跑出几个书童模样的小厮,一边惊呼一边小心扶起地上还在吃痛的胖子。各个面露凶光,瞪向宣其扬的眼光里都夹带着磨的尖尖的长箭,恨不得将他万箭穿心。 “给我打!”胖子眼角的珍珠晃了几晃,没有掉落,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宣其扬站在原地忽的就悟了。 自古王侯多败类,不是嚣张就是跋扈,不仗势欺人就是仗人欺世。不是根上的问题,是社会风气的问题。 我堂堂一个王爷,当朝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好端端走在自家王土之上。一没有偷二没有抢,平白被人像抓小鸡子一眼提溜到悬空,我招谁惹谁了?我可以忍,我王爷的身份不能忍,王爷可以忍,他哥也不能忍。不能忍到最后,就是双方大打出手,最后搬出身后的靠山,比钱比权比亲戚。渐渐地就成了恶性循环,就有了王侯多败类的传言。想来一定是那些比输了的人自己谣传出去的。 此处离明王府不远的距离,小圆子又一向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左挤右凑的钻进人群中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颤颤兢兢的立到王爷身后,小心的抬起还在流血的手腕。 朝着王府的大门扯开嗓子大吼“来人,有人暗害王爷!” 圆形的人群迅速僵住。面面相觑,然后目光复杂的看向这个一袭蓝袍的少年。 城北的人只听说当今皇上有个疼爱有加的亲弟弟明王,却从未得见庐山真面目。想来也是,一介平民,谁会为了看看王爷的尊容,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城南去瞅两眼。 眼前的这人,难到就是传说中的明王? 议论声纷纷响起。 “这就是明王?好年轻啊?”姑娘甲害羞的看向同伴。 “对啊,长得也是风流俊朗呢!”姑娘乙配合的回应着。 “明王啊,这就是皇上最疼爱的那个明王啊,看上去真不错啊!” “这下,贾员外惨了。” 人群很快被明王府的侍卫隔离开来。 正准备掳袖子过来大人的小厮以及路人嘴中的贾员外,脸上的神色一边再变,终于变成了灰白色,井然有序的跪了一排,玩命的磕起头来。 宣其扬想到赵同生去追真凶,内心有些不安,也顾不得什么善后工作,匆匆训了两句,就让众人散去。 诚惶诚恐的贾员外是被几个小厮架回去的。 小圆子扯住小王爷的衣袖,欲拉他回府上药。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王爷你现在太好心了,搁到以前,定是要将他祖宗八代都挖出来鞭尸的。就这么放了他们,真是便宜他们了。” 宣其扬的右眼跳了跳,小心脏漏了好几拍,险些没有跟上。 城南的人口稀疏,不会是被小王爷杀没的吧? 从衣摆上撕下长长的一条布条,让小圆子简单包扎了一下,命令所有人回府待命,没事别在大街上阻碍交通。末了不忘交代小圆子午饭炒个猪肝,补补血。 一路小跑到赵同生拐过的小巷子。 凌乱的草垛上,躺着一个白衣少年,在应该说是血衣少年。从衣摆处还是可以依稀辨得是身洁净的白色。只不过被胸口冒出的血注迅速的染成了红色,妖冶弥漫的红色,像是在极力吞噬掉整个身躯。 搭眼一看,还好,不是赵同生。他正抱着少年在试图将他唤醒。 再一细看,糟糕,额间的荷花印记。这是…… 出门前一定要看黄历,一定要找个卦师好好掐算一下。 宣其扬在屋子里踱过来踱过去,不停的碎碎念,念的一边喝茶的赵同生实在眼晕。一把将他按在旁边的凳子上,灌了杯凉茶。 “好点了么?你这么为一个陌生人着急,我倒是很稀奇。”赵同生说着瞥一眼床上躺着昏迷的少年。 “那是因为,因为那是你的救命恩人,救你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怎有不激动的道理。好在你没事,你要是有事,我就立马找个墙撞死找你去。”宣其扬仰头一口灌下剩余的杯中水,不解渴的又倒一杯。 “撞墙,这是女人家才会做的事。”赵同生的目光中渐渐溢出温暖,“不过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床上的少年微微侧了个身,牵动了伤口,低声呢喃起来。 “父亲……” 惊得宣其扬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打碎,一阵风的跑到床边,拾起少年的手,在他耳边低语, “大哥在这,北雪,别害怕。” 昏睡中的北雪安心的点了点头,继续沉沉的睡下去。 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太多太多自己不想放开却不得不放开的人和事。走马观花的在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奔跑追逐。 慈祥的父亲,美丽的荷花精灵,还有那些一直丢自己的内丹虎视眈眈的大妖小怪们。它们的面容混杂在一起,争先恐后的出现在北雪的脑海,搅得那一片原本平静无闻的海面波涛汹涌,暗潮滚滚。 北雪站在一艘没有帆没有方向感的船上,任由着波涛的滚动带着自己渐行渐远,想要与最深处的黑暗融为一体。 第十八章:来者是客(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况这个朋友还曾经救过你的小命。 不过,令赵同生不明白的是,这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小王爷,会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少年格外的亲切和蔼。 时不时拉着小手就躲到柱子后面咬耳朵。 大白天的也要关上窗户门的在屋里低语,生怕惊醒了周围的灰尘一般。 不到一天的功夫,那个眉宇间一朵荷花印记的少年,再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加外伤的情况下,已经可以下地到处跟着小王爷屁股后面跑动跑西,还十分嘴甜的喊着“大哥大哥”,让赵同生看的都有些冒酸气。 晚饭时,宣其扬直接向全府宣布,这位名为北雪的公子,救了咱们府上的赵公子,就是我小王爷的恩人,我愿与他结为异性兄弟,从此共享荣华。 一院子站着的丫头随从,仰着脖子看了一眼长得很可爱的北雪,没多做逗留,一窝蜂的冲回饭堂吃饭。 北雪被宣其扬勾肩搭背的领到了赵同生隔壁的屋子,赵同生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他到要看看这小王爷是在唱的哪出戏。 入夜,月朗星稀,天高云淡。 宣其扬抱着自己的被子,身穿松松垮垮的亵衣,贼头贼脑的跑到赵同生的门口。 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终于鼓足勇气,轻敲了三下门闩。 不久,门“吱啦”的打开,赵同生揉着困意十足的双眼,手执一盏夜灯,不确定的对着宣其扬的身量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方才让他进了屋。 “你,这是要?”赵同生随即坐在小桌旁,伸了伸胳膊,提了提精神。 “我,我喜欢你。” 赵同生一愣。 “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 赵同生继续盯着眼前抱着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小王爷。胸脯前即使抱了那么一床被子,还是可以看得见急匆匆的起伏。 “所以?”赵同生半晌接问道。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宣其扬深吸一口气,将这句在心底演练了几百遍的台词,一字不落的说出,顿时身都轻松了许多。 赵同生将要端起茶杯的手就那么直直的搁在半空,整个身体陷入一种茫然的状态。 站起身,拉过宣其扬,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没有发烧,怎么就说胡话了呢? 宣其扬红着一张小脸,在豆黄的烛火中显得有些新嫁娘的娇羞状。 “你是说一张床?”赵同生倒也坦然,没有问缘由。 “恩,我保证不会对你动手动脚,我只是想多和你在一起。”宣其扬说完实在觉得有些矫揉造作,将自己的老脸深深埋进抱着的被子中。 屋里一片安静,身边掠过一阵小风,吹的宣其扬一个寒颤。 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床榻上重新躺好的赵同生侧身笑着,“怎么,还要我给王爷您铺被子不成?我夜里睡得沉,劳烦王爷你在外侧吧。要是不习惯,也可以打地铺。我累了,先睡了。”说罢对着墙转过身。 宣其扬喜滋滋的抱着被子爬上了床,贴着床边躺下。 鼻尖满是赵同生的味道。 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牛奶的香味,又像是某种香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时而浓郁,时而清淡。宣其扬很是喜欢这种味道。 试探性的往里挪了挪身子,没有反抗,心中立马乐开了花。 听着枕边的人均匀的呼吸声,宣其扬慢慢梳理着北雪的话。 想来今日抽小王爷那一鞭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苦苦追寻却没有进展的猫妖。至于为什么打自己,和那个胖子应该脱离不开关系。明天得找小圆子把那个什么员外找来问问。赵同生去追猫妖,猫妖下黑手,被刚吃下迷香丸的北雪及时救下。恩,应该大体就是这样。不过,看北雪的伤势,那猫妖下手是没有丝毫手软的,招招致命。这几爪子要是搁到赵同生身上,应该他就可以去见他老爹了。 以防猫妖半夜来找北雪和赵同生的麻烦,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关键时刻当当挡箭牌还是可以的。宣其扬只得想着法把两个人安排到一起,自己一同看管。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宣其扬的脑袋里装的东西不多,思考东西也很少能全面准确。难得的这次,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猜对了一回。 又是不安生的一夜。 宣其扬在床上翻过来复过去,心中默默地将菩萨佛祖的念叨了好一通,指望他们显灵保佑自己平安无事。 显然,诚心这种事情,不是说的,是要做出来的。 宣其扬半睡半醒间,他千防万防心心念念的猫妖,站在了他的和赵同生的床边。 “来者是客,姑娘有何贵干需要这大半夜的登门造访?”赵同生缓缓起身,拍了拍有些迷糊的宣其扬的脸颊,给他将被子裹得紧了些。 “谁?你是谁”宣其扬诈尸般的坐起,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张脑袋。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惨白月光下,透过窗上的薄纸,显得更加惨白。身着紫衣的女子,迎着月光,额头微扬,似在赏月。身上的紫衣在暗淡的光色中显得有些凝重,让人觉得心口一堵。左手执着一把细长的鞭子,绕着鞭子的一端,盘了好几个圈。鞭子的尾端缀着一个圆形的东西,因是在身后背光处,看不清楚。 女子约莫二十左右,标志的小家碧玉摸样,除了手中拿着的鞭子。 宣其扬打量完那女子,猛的从床上窜起。护在正在穿衣的赵同生身前,大气不敢出的护着。 肩头一暖,赵同生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宣其扬肩上,绕过他,坐在桌边,点亮夜灯,邀请那女子一同坐下。 “你不怕我是来害你的?”开口说话的是那女子。 转过身迎着烛火,宣其扬更加认定这女子是小家碧玉型的。樱桃小嘴,小巧的鼻子,明亮清澈的小眼睛,还有小小的瓜子脸,整个人看上去玲珑可爱。说出来的话也是软软的,大有江南美女的温声细语。 “姑娘的身手,要事想要害在下,想必此刻我与王爷早已命丧黄泉了。又何必只将我惊醒而不动手?”赵同生回头望一眼宣其扬,唤他过来坐下。 一张圆桌,三只小凳,三个心情不一的人,围桌而坐。 要不是北雪受了伤,一定会过来将你打个落花流水。宣其扬心中暗暗担心起隔壁的北雪。不晓得是不是感受到了这边的危险,北雪啊,你可一定要在关键时刻出来就我们啊! “公子可是阴年阴月阴时阴分出生?”女子将长鞭搁在桌上,缓缓开了口,目光中闪烁着不安与紧张。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赵同生双手环胸,看着眼前有些奇怪的女子。 “城里的孩子,是我抓的。”女子继续说道,脸上平静下来。 宣其扬一口气堵在吼间上不来下不去。这女的想干什么?承认的这么干脆,一点没有反派角色的戏码。 “我从没害过人,你们可信?”女子突然抬起头对上两双探究的眼睛。 “姑娘先且说下去,信不信我们稍后再说。”赵同生轻笑一声。 “公子不必取笑我了,你们想必怀疑过我是妖孽。不错,我是妖孽,猫妖。可我从未做过伤人性命的事情。今日是公子你追的太紧,我情急之下才会出此重手。我心里过意不去,想来看看公子和那位少年的伤势,才来夜探王府。我没有恶意。” “你叫什么名字?”宣其扬好奇的问道。他此时很想知道这个长的这么清秀的姑娘,是有个和她长相一样的清秀名号,还是和她本性一样是个妖冶的名字。 “我叫一依。” 很,很清秀又妖冶的名字。 一依继续诉说自己到来的用意,眼中渐渐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的儿子,现在沉睡在后山的冰潭里,需要八个童子的魂魄合力将我儿的魂魄修补好。可是要引出这八个童子的魂魄,需要至阴之血做引子。我是特来求这位公子赐我几滴至阴之血,公子的大恩,我一依一定铭记于心。”说罢跪在地上,笔直的背脊,一下一下弯曲着,额头一会就青紫一片。 “你觉得我们会帮你去害那八个孩子?”赵同生好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摇了摇头。 “一依只想救我的孩子,没有要伤害任何人的想法。就像那八个孩子,我只是用他们的魂魄游丝修补我孩儿的魂魄,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一旦救活我孩儿,我立马将他们送回家中。就显现在,我宁可跪在这求你,也不会对你动手。我本无害人之心。”一依跪坐在自己的脚面上,脸上的挂着两道泪痕,顺着眼角划了个弧线,汇集到下巴尖,低落到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消失不见。 “你这是天方夜谭!”宣其扬适时的拍案而起,目光坚定的回绝。 “莫说你是妖,我们不会与你为伍。就算你是人,也是拐了人家孩子的恶人。我们岂有助你一臂之力的道理?你少从这美化自己的行为。真如你说的这么正大光明,你为何白日里不来道歉,偏偏夜深人静的时候跑来。想想就知道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宣其扬只顾自己说的痛快,全然没有发现一依已经由地上站起身,将长鞭握在手中。 赵同生暗想不好,拉着宣其扬往后一退,小圆桌应声裂成两半。 第十九章:传唤(上) 宣其扬看着那日自己不下心踢到疼了好久的圆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眼前碎裂开来,心中既解气又担忧。 “公子如是不应,我也只有强取了。得罪之处,多多包涵。”说罢又是一鞭劈过来,赵同生拉着宣其扬急忙躲避。 “北雪!北雪!”宣其扬对着窗口大喊。 “不用叫了,那位少年受伤太重,我方才设了结界,你喊破喉咙,也没有听得见。”一依收回长鞭,缴在手中,冷冷看着躲蹿的两个人。 纤长的裙摆被夜风吹的叠落在一起,包裹出瘦削的身躯。 宣其扬忙跑到床头,从被子的一角摸出视线藏好的匕首,比在胸前。赵同生也已从挂衣杆出取出长剑,做好了防护的准备。 和赵同生的长剑一比较,宣其扬的小刀就是用来削苹果的水果刀,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和可笑。眼下压顾不得这些,能拖一会是一会。宣其扬第一次这么盼望小黑小白可以闲着没事溜达过来,帮上自己一把。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昨晚才从阎罗殿回来,小黑小白应该不会这么勤快的来这关心他们少主子。心中顿时觉得彻骨的寒冷。 赵同生已经和猫妖交上手。 长鞭蜿蜒的避过直刺过来的剑身,抽向赵同生的胸口。 若不是白日里为了躲避这个人匆匆甩了一鞭子,蹭过赵同生的胳膊,沾上了他的鲜血。一依还不知道,自己四处寻找的引子就在眼前。想着自己的儿子就要苏醒,手中的长鞭甩的更快更用力。 宣其扬脑袋不灵光,身体机能反应还是很不错的。拉着赵同生边挡边绕。可是屋子就这么大,还被下了结界,出去无门,逃走无路。 眼见那一鞭子是躲不过去了,宣其扬一咬牙,挡在了赵同生的身前,结结实实受了一鞭子。 看着自己胸口那道深遂的鞭印,宣其扬心中一抽。英雄不是好当的! 自己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疼痛感从胸口直顶到大脑最顶端,要从头发丝冒出去一般,所有的热量都聚集到脑袋,一时就变得晕眩起来。 好在他拼了最后的意识,死死将赵同生护在身后没有半点松懈。自己若是还能为赵同生做的,也就是为他挡挡灾了。宣其扬挡的无怨无悔。 身后的人只是学过皮毛,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剑身早被长鞭卷走。 赵同生颤抖的抱着宣其扬越来越下沉的身体,吼间想要说些什么,总是在那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顺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滑下去。 宣其扬在闭上双眼前,长长舒了口气。 他看到了屋外一道白光,跳进来立即开战的小黑小白。当然,赵同生是看不见他们两个身影的。只知道还要攻击自己的猫妖忽而转变了方向,对着空气一同乱挥。每每长鞭要抽到自己,被一个无形的物体隔开。 此时赵同生的眼中,也没有什么长鞭,没有什么猫妖。只有倒在自己怀中鲜血横流的宣其扬。 “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赵同生犹带着哭腔,低低呢喃。 怀中的人恍惚间,轻轻回握了一下赵同生紧握的手。 只是轻轻的一下,就让抱着的人冷静下来。小心的抱起宣其扬的身子,避过还在胡乱挥鞭子的猫妖,直奔北雪的房间。 知觉告诉他,那个白日救了自己的少年,能救怀中的人。 随着大门的打开。整个王府都听到了这里的打斗声。 小圆子一边穿着外衣一边往赵同生的房间跑,一边还不忘吆喝众人都来看看热闹。 刚及赵同生的院落,就看到自己家的王爷胸口红了一大片,像是盛开的牡丹花,在那极力的伸展着腰肢。被赵公子一言不发的抱着跑进了隔壁那位北雪公子的房间。 自从新搬了府邸,王爷就没有和赵公子在再一个房间住过。王爷说是为了赵公子的名声着想,要提防悠悠之口。 如今这场景,该不会是两人玩什么游戏误伤的吧?这么心细的小圆子立马阻了后面前仆后继赶来的下人小厮。 月色正朦胧,还是回去继续做自己的春秋大梦去吧。 北雪被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咳嗽几声,终于睁开眼睛。 赵同生不由分说的把宣其扬放在北雪床榻边,顾不上顺口气,急急的说“王爷方才被猫妖的长鞭所伤,你看看有没有大碍。需要什么尽管说。” 北雪低头一看,这个花开正浓的人正是自己的大哥。心头一动,神思渐渐回笼,方才感觉到隔壁的异样。 有猫妖的气味,还有冥界使者的迹象。自己怎么之前没有发现? 看一眼床边站着的赵同生,面露疑惑。想了想还是问“你怎么觉得我会救他,并且救的了他?” “这些我们可以稍后再说。你先救人要紧。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先出去等。”说着就要走开。 “算了,你还是在屋里吧。只是,你看到的不要说出去就好了。”北雪示意赵同生帮把手将宣其扬沉重的身体扶起来,靠在赵同生的肩上,背对着盘腿而坐的北雪。 床榻距离门口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北雪之挥了挥手,两扇门应声关上,阻隔了外界的纷乱,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赵同生只是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北雪,没有说话。 宣其扬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头,整张脸自己一低头就可以看的仔仔细细,一丝不露。 曾几何时,自己很喜欢这张天真的过头的脸,深入了解后,又恨透了这张懦弱至极的脸。 现在的赵同生,只希望这张脸还可以得瑟的和自己笑,和自己害羞,和自己生气。到底是对这个壳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还是对壳子里的人,赵同生并不能很肯定。 北雪两手交叠在自己的胸口,眨眼功夫胸口处升起一阵淡金色的烟雾,包裹着一颗极小的珠子,缓缓的从胸口飘出,被北雪轻轻的推入宣其扬的后背。 赵同生看着那小小的珠子透过宣其扬的亵衣,直直扎进宣其扬的后背,没有任何的痕迹。心中大约有了判断。 北雪,也不是个凡人。 武穆朝修道之人很是众多,有些名气的却不多。实在是因为没有给他们用武之地。 只不过宣其易感刚刚登基的时候,传言是得一高人相助。不是将军,不是丞相,是荒凉之地的一位云游道士。 那位道士法号归尘,年纪不祥,家乡不祥。只知道是在云游四海。路过当时将军的宣其易府邸时,恰巧看到满屋子的金光灿灿,盘旋在屋顶。掐指一算,要有大的政变,日后的皇帝就是屋内的少主。 随即进府送了宣其易一个护身符,保他平安无忧,并告知他,皇宫内有很强大的妖气,到时若是需要贫道斩妖除魔,定是竭尽全力鼎力相助。 后面的事果然如这个道士的预料,皇帝越来越残暴无道,终于激起民愤,被将军一举拿下。 还有传言,那日宣其扬领着归尘找到躲在屏风后的旧帝时,旧帝的眼睛是猩红的目光,双手的指甲也长的可怕,轻轻一动就会抓伤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归尘二话没说,手中的拂尘一挥,怀中掏出一张红字黄底的符咒,直直贴向旧帝的额头。 霎时,整个大殿一声惊天的惨叫,旧帝抱着自己的脑袋不住的撞着旁边的柱子,每一下都撞出轻微的回声,不一会就满脸的鲜血。 归尘随即念了一句咒语,旧帝即刻倒在地上翻滚起来,不一会身体里冒出一阵青烟,袅袅的飘到空中。 归尘宽大的衣袖在半空画了个半弧,立马烟消云散。 地上躺着的,是恢复原状的旧帝狼狈的模样,已经断了气。 宣其易很是佩服的看着道风仙骨的归尘,单膝跪地,请求他作为新王朝的国师,祈求万民福祉。 归尘只是扶起宣其易,说了句“心中无魔,世间便无魔。然世人总是执念太深,才给了这些魔障可趁之机。贫道没什么本事,只有这点小伎俩可以救一救那些迷失的人。万不能留在这四方的牢笼里,我的归处不在这里。”便一甩道袍,踏出了王宫。 宣其易感叹大师的大义之心,没有多加阻拦。 只是关于旧帝被妖魔附身的传闻经过这几年的酒足饭后的添油加醋,已经变的不成样子。整个就是一出天兵下凡大战百年妖魔的戏。不过这倒促成了武穆朝的民众,打心底坚信,妖魔是存在的,比如旧帝身上的那个。神仙也是存在的,比如归尘。 这也是城中连续失踪孩子,接着就让让大家都联想到了妖魔作乱的根本原因。以讹传讹,传的多了,就都信了。 赵同生看着双目微闭,双手紧贴宣其扬后背,时而皱眉时而吐气的北雪,心中暗暗忖度他是哪一类。 怀中的人慢慢恢复神智,还伴有若有似无的呓语。赵同生附耳过去,听到的是断断续续自己的名字。 伸手摸向宣其扬手上的伤口,没有任何的包扎,甚至连止血的药都没有撒上点,伤口就已经结痂,大有第二日就完全康复的迹象。 北雪果真厉害,想必与当日的归尘不相上下那个下。 第二十章:传唤(下) 隔壁的大战,在北雪的内丹缓缓飘出身体的时候,已经宣告终结。 紫衣猫妖慌乱逃窜,小黑小白也相继追出去。赵同生的屋里,空无一人。凌乱的衣架,倒落的凳子,漫无章法的一地狼藉。怎么看都像是强盗来洗劫过一般。 偏偏有人的思想凌驾于凡人之上,走得不是寻常路。 小圆子第二日站在门口,幻想的是昨夜赵公子和王爷的激动又猛烈的情趣。脑海中立马浮现奸笑着搓着手的王爷,流着口水一把抱过酥胸半露的赵公子,狼啃上去,啃的不亦乐乎。又一细想,这个王爷转了性子后,搞不好又是另一番场景。脑中又换上一副活色生香的闺房密室。 想着想着自己的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全然不知。 北雪的屋里走出三个精神萎靡的男子。 抱着某人一夜未眠的赵同生,运功疗伤过头的北雪,还有流血过多的宣其扬。 小圆子机械的侧过头,看一眼同时出现的三人,两只眼睛越睁越大,终于支持不住,倒退了几步,捂着胸口,大喘着粗气。 宣其扬眉毛突突的跳着,有着不好的预感,每次自己不好的预感都特别灵验。 “王爷勇猛。”小圆子弓着身,谄媚的讨好道。 另外两个人的额角青筋也跳了跳,果真,这孩子不是一般凡人。 宣其扬很想冲上去抓过小圆子的衣领,照着他的脑袋撞上去,给他彻底醒醒脑。明明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年,怎么脑子里整日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此刻一定以为自己昨晚与北雪和赵公子一起,一起娱乐…… 奈何失血的缘故,身体虚的有心力不足。两外两个人都是懒得解释的主,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宣其扬。那目光似在诉说“你在他们眼中就是这种形象!” “小圆子,去吩咐厨房,给爷来个补血的菜,爷要好好补补。”宣其扬靠着北雪的肩膀,担忧的叮嘱,“你也来吃点,给你补补。” 小圆子的大脑经过暴风般的对号入座后,再次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做贼般的颠着脚退下去。 “你猜,他在想什么?”说话的是赵同生。 “我想,他一定认为,公子你一个人解决了我和王爷两个人,实在是厉害!”北雪轻笑,接话道。 宣其扬半天才回过味来,表示不解,为什么不是王爷我解决了你们两个人呢?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三人的饭桌,很稳定。再次证明三角形是最坚固的图形。 气氛有些沉闷,宣其扬想要来点乐子缓解一下,左思右想,准备把自己在现代看到小品段子拿来显摆一下。筷子刚刚放在白底红花的瓷碗上,门口一声尖的就像指甲划过玻璃的嗓音高喊“圣旨到”三字,一路小跑进府。 北雪扯了扯赵同生的衣袖,“有妖气。” 一干人慌忙理了理一副,规矩的跪下接旨。宣其扬听的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把那块尿布大小的布条扣到这个不男不女的脸上,再掐着腰大吼一声“去你的为了武穆的安稳,为了我早日破案,把同生接去商讨策略。你怎么不直接说朕最近床伴甚少,特令赵公子前来侍寝。你个花心萝卜烂莲藕,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都不懂,小心哪天爷撬了你的王座!” 这么在心中一痛发泄,宣其扬眼中顿时冒着噌噌的精光,脸上的气色也由早间的惨白变得红润有血色。 双手接过圣旨,喜盈盈的送走扭着蛇腰的公公,回过身,“同生你莫怕,我同你一起去。” “你不怕皇上怪罪你?”赵同生没有想到宣其扬会这么大胆,无视圣旨上那句“赵同生一人前往”. “我们三个现在是在一条船上的,谁都知道自己彼此的底细。虽然,有一些还是没能告诉你,不过你信我,有我和北雪在,不会有人再来打你的主意,皇帝老子,也不行!”宣其扬把圣旨王脑后随手一扔,正砸在端着新鲜的葱香猪血上桌的小院子脑袋上。 不是他眼瞎没躲开,是因为大脑在听到那句“我们三个现在是在一……床上?”的时候,已经彻底短路,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了。 被这一砸,到恢复了神智,忙面带娇羞的低头,偷偷瞄着站在一起的北雪和赵同生。 果真,是三人大战了啊!小圆子默默下了结论。 有一个聪明的手下固然是所有主子梦寐以求的。最好你一个眼色,他就明白你是要喝茶还是要捶背。如果模样长得再可爱清秀点,就更加讨人喜爱了。小圆子就完全符合这个标准。 可宣其扬很头疼,他的聪明,有些偏离轨道。 赵同生以往在府里的待遇,一直是宾客级别。各个下人该守礼的守礼,该尊敬的尊敬。互 相见了也是微微一笑,客气的打个招呼唤一声“赵公子。”这一顿早饭过后,已经有了质的改变。 “公子,天气转凉,添件披风吧,莫要着凉。”小圆子殷勤的为赵同生取来暖和的软绒披风,细心的给他系好领口。 宣其扬身着简单的单衣杂和你在院中,看着两步开外的小圆子鞍前马后的为赵同生忙活着,心中百感交集。 北雪从身后拍了拍宣其扬的肩膀,给他递过一件淡黄色的披风,温婉一笑。 “大哥,一切小心,我的伤还没完全好,去了只怕也帮不上忙。只能在府里等你们。若是傍晚还不见你们回来,我拼了这条小命也会杀进去救你们出来。”北雪换了一身翠柳的长衫,上面绣着挺拔的翠竹,稀疏间还开着淡蓝色的小花。加上北雪额间的印记,显得他更不像人间的俗物。 “王爷和公子尽管进宫,这位小公子我们定会照顾好,王爷不必过于挂怀。”小圆子系好最后一扣,奔着北雪而来,经过宣其扬的身边连一丝的停顿都没有。 小圆子一定是中邪了。宣其扬决定回头带他看看郎中,不行就找个道士给他驱驱邪。 这只是开始。 宣其扬和赵同生走到大门口,碰到的三个婢女,四个小厮,恭恭敬敬的喊着“王爷安康,公子安康。”统一口径,半个字都没有偏差。 “我想,这个明王府的牌匾要换换了,你说呢?”宣其扬嘲弄的杂和你在门外开着那明晃晃的高高匾额,手在空中比划着。 赵同生一笑,“这种醋你也吃。” 马车被车夫从后巷赶过来,宣其扬径自跳上了车,一把拉住赵同生细长的手腕。 车夫呲着黄牙,呵呵一笑。“两位主子做好了,我们走喽!” 宣其扬使劲照着车座的后面用力一撞。 这个小圆子,不光脑子不正常,嘴也太快了点。想当初是拍着胸脯说自己嘴是府上最严实的,这是欺主,是要棍杖伺候的! 马车迎着朝阳,缓缓前行。 车上的两个人有说有笑,心情愉悦。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再恐怖的地方,也变得微不足道。 赵同生看到那堵坚不可摧的城墙,身体微不可查的一抖,被宣其扬一把搂过,“不怕,我在这。” 熟悉的御花园,熟悉的小凉亭,熟悉的小石桌。 武穆王朝的皇帝正坐在石凳上看着一桌的珍馐美味,犹豫不定,目光是不是瞟向通向这里的小径。 终于,一抹艳红映入眼帘,让天上的朝阳瞬间失色了不少。 却不是自己苦等的人,是明王。 红衣身后跟着的白衣公子,眉目清雅,举止文雅,从容不迫的跟随着那个耀眼的红色,时不时还露出自己许久没有见到的笑容。 赵同生! 宣其易拿筷子的手紧了又紧,终是缓缓松开,若无其事的开口,“王弟怎么有空前来宫中?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臣弟参见皇上。”宣其扬一撩下摆,干脆利索的一记行礼。 皇帝面笑着让他二人平身,示意他们坐下一起用膳。 “正巧,臣弟在府上吃的不是太饱,可以在皇兄这补上。”说着拿起一边备好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看着赵同生,“你昨晚也挺累的,我看你早上吃的也不多,要不要吃点?想吃哪个?我夹给你,这就一双闲着的筷子,你就别嫌弃我了。”说完嘿嘿一笑,瞄一眼正在憋怒的宣其易,心中好不得意。 “王弟前来,不会专程前来和大哥吃早膳的吧?说吧,什么事。”皇帝的脸色和这秋日的清晨明显不搭调,冷的就像冬季飞雪的温度,还勉强挂着佯装的微笑。 “要不说巧吗?王兄圣旨来的前一刻,我和同生正好想出了案子的头绪,准备去找回那些孩子。谁知王兄你就叫人传同生来想主意。我一想不如一同跟着听听,同生说错的地方我还能补救补救。而且,几日未见皇兄,臣弟甚是思念,担心皇兄日夜为百姓的事忧心伤身。特来请安。呵呵,顺道吃点御厨的早膳。”一席话下来,宣其扬都要被自己的演技所折服。内心火热的温度都要把自己烧熟,还能这么淡定的和这个随时可以把自己拉出去砍了的人装可爱。来年的最佳演员,自己可以去试试,说不定就砸到自己身上。 第二十一章:猫妖(上) 赵同生在桌下轻轻掐了一下宣其扬的手背,提醒他不要太过火。心中却是很欢喜。这种安全感,是自己一直想要,却从来没有的。 “奥?你想出了头绪?说来听听。”皇帝坐直了身子,表示出很大的兴趣。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关乎民生的事,还是很上心的。 “城北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八个孩子,死了的话,埋起来也得占不小的地方。挨家挨户的找,还害怕找不到?没死的话,就更好找了,全城搜索,我就不信他们能飞了。”宣其扬叉起这汤碗里的一个鱼丸,恶狠狠的吞下去,连嚼都没嚼一下。 宣其易眉峰一挑,手指抚上额角,阖上双眼。“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一个月吧。”宣其扬继续加起一筷子红心萝卜丝,塞进嘴里。 “好,朕就给你一个月,到时你若是将此事办成,朕重重有赏。” “赏什么?”听到有奖赏,宣其扬来了兴趣,眼巴巴的盯着皇帝故作高深的脸孔。 “你要什么给什么!” “当真?可否立个字据”宣其扬紧追不放。 “来人,拿笔墨纸砚来,还有朕的玉玺。”宣其易嘴角上扬,看着一旁静静端坐的赵同生。 趁着宫女前取文房四宝,宣其易继续说道。“朕一向赏罚分明,你若是办成了,朕自然重赏。你若是逾期没完成,呵呵。”说着又看一眼赵同生故意别开的脸,“就要任由皇兄处置喽!” 宣其扬扎了眨眼,做作的捂着自己的胸口,“皇兄不会杀了我吧?” 宣其易仰头大笑起来。眼前的这个弟弟,虽然变了很多,还是十足的小孩子,一听到奖赏就高兴地没边,一听到受罚就担心自己的小命。知道担心就好,那你就始终在我手心里捏着。 比不得边上坐着的那个白衣公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心的掌控是每个帝王必修的课程之一。要通过每个人的话语,喜怒,判断这个人的性格,找出他的弱点。所以,学会这门课程的,大都成了领导层,不会的,大都成了被领导层。 和赵同生纠缠的这几年,宣其易还是没有摸透赵同生的性子,甚至连他什么时候是真开心,什么时候是装作开心都分不清楚。越是弄 不明白的,心中越是惦念。皇帝在这种有损于自己 读心能力的压力下,陷入赵同生的沼泽里不能自拔。 吃了顿饭,顺利把赵同生带出了皇宫。自己没有被责罚,还哄来一张盖着玉玺的空白圣旨,宣其扬觉得很值。 “你今天是在老虎嘴上拔毛你知道吗?他可以随便治你个大不敬或者抗旨不遵的罪名。”马车上赵同生靠着软垫,疲惫的说道。 “你也说了,那是随便安的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要是弄死我,我晚上就再回来把他也带走。!”宣其扬将圣旨两端的横轴撤掉,把那块几个时辰前视为尿布的黄布条折了再折,小心的收进衣袖中。 “你倒是胆子大得很!” “我就是不怕死!要我把你乖乖留在那陪他,他做梦!”说罢看向一边的赵同生。 从昨个儿早上开始,就不停的担惊受怕,昨夜里又没睡好,赵同生累的靠在软垫上睡的很安稳。嘴角还上扬着好看的弧度,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宣其扬掀开车帘,对着车夫嘱咐一句“赶慢点,傍晚前回去就行。” 皇宫距离明王府,远看只有一座城墙阻隔,实际上还有好大一段路。主要是皇宫太大,从御花园到宫里门就走了很久,从宫里门到宫外门又走了很久,再坐上马车回府,左走右走,到明王府时,午饭刚刚过去。 车上的白衣公子睡的很沉,宣其扬不忍打扰,轻手轻脚的把他抱下车。 一路抱着他跨过那高的让人不由得怨念的门槛,穿过中庭,来到赵同生的房间,将他安顿到床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臂膀,吃痛的紧。 北雪听到动静早就侯在门口等着宣其扬。 宣其扬摸了摸北雪的额头,宠溺的问,“有没有好好吃饭?伤势好点了吗?” 北雪害羞的红了脸,低着头看着脚尖。轻声嗯了一下。 “昨夜折腾的也累了,吃饱了就去休息吧。我们今晚继续那晚没做完的吧。”宣其扬打了个哈欠,推着北雪进了隔壁房间,自己又钻进了赵同生的被窝。 关上房门的一瞬间,打了个寒战。 端着一杯参茶的小圆子在拐角处再一次呈现石化状。 “折腾?继续?没做完的?”这几个字眼在小圆子的脑袋里交错重叠,最终组合成一句话“王爷勇猛!” 饱饱的睡了一觉,一个翻身,抱着一个温软的物体。 宣其扬迷迷糊糊的闻了闻,摸了摸,随即“吧嗒”一口亲在赵同生的额头,立马跳下床,站在不远处得意的笑。 赵同生没好气的看着幼稚的要命的宣其扬,故意逗弄他。 “王爷真厉害,陪我一直睡到现在。不知道一会又有什么流言会在府上传开?” 这句话踩到了宣其扬的短处,他一边享受着和赵同生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一边又担心那些不知情的人胡说八道,让人心烦。还有让小王爷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所有人的眼光中都在告诉自己,自己是被赵同生压着的那个人?虽然自己也想过,如果有一天赵同生想要压一压自己,自己也会咬着牙认了。想到会演变成鬼压身,就感觉冷风嗖嗖的吹过耳边。春宫图上可没有详细注明上下的规矩,自己想要翻身,还是有机会的。 看着陷入沉思的宣其扬,赵同生眯了眯双眼,继续打趣,“我也觉得王府的牌匾该换一换了。呵呵。” 宣其扬扁了扁嘴,委屈的摇着头,默默的走出房门。 方才赵同生说的,他压根没有听进去。 简单吃了点晚饭,赵同生和北雪一个劲的往宣其扬的碗里夹着红枣猪血,小小的瓷碗已经堆得高高的,漾了出来。 北雪看一眼院中高挂的明月,在乌云里若隐若现,看来明天是要阴天或下雨的。 随便胡扯了几句,各自散去。 秘密的从衣橱里找出一件全黑的长衫,激动万分的穿上,末了还从黑色的衬里上扯下一块布,捂在自己嘴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很满意。 每个少男的心中都有一个大侠的美梦,就如同每个少女的心中都有一个公主的梦境一样,没有缘由的根深蒂固。 抛开宣其扬不会功夫,无法飞檐走壁不说,从这身装扮上看,已经有九成的相似,乍一看,还是很有侠客的风范的。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在昏暗的灯火下格外漂亮,头发高高的竖起,一根简单的束带绑的结结实实。 门口传来北雪低低的敲门声。 对着镜子摆完最后一个造型,敞开门。 一身青色的北雪身后,站着白衣飘飘的赵同生,手中执着那把曾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家传宝剑。 “你……” 不等宣其扬说完,赵同生已经跨进了屋里,将宝剑递给宣其扬,“万事小心,早点回来。” 看一眼一旁别过头看着天空做深思状的北雪,宣其扬收起宝剑,在赵同生肩头轻轻一拍,表示自己会很小心,勿要挂心。 北雪牵着宣其扬的手,一个腾挪,已经跃出了王府的高墙。 “你怎么不穿黑衣服?”宣其扬不满的问北雪。 “为什么要穿黑衣服?” “不被别人发现啊?我之前看的电影都是这么演的。” “我用的隐身术,别人本来就看不见我们。电影?是什么东西?”北雪口中振振有词,加快的跳跃的速度。 宣其扬脸部肌肉小小的抽了抽,默默摘下盖住半个脸的黑布条子,心疼了一下自己第一次穿就被自己扯坏的新衣服。 月黑风高,天干物燥。一人一妖,相携而跳。宣其扬在心中念着自己的打油诗,很快恢复了满格的精力。 北雪趁着白日王爷不在府上的功夫,已经事先摸好了猫妖的所在之处。 猫妖受了重伤,沿途遗留的气味很浓重,要找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气,北雪索性做了不少记号。 顺着夜色中闪着淡绿色光芒的星星点点前行,终于在一间破旧不堪的祠堂前停了下来。 宣其扬想过,猫妖,好歹也是妖界的一份子。住的地方不是荒山野岭,也得是个万丈深渊,与世隔绝的地方。在城北与城南的交界处,人口还算密集的中心处,大大超出了宣其扬的预料。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是在一处祠堂里安营扎寨。 祠堂供奉的都是些有灵气的神明或是自己已经故去的故人,是个一般小妖避之不及的地方,把窝安在这里,那个紫衣女子,真的是与众不同。 “大哥,你看那里!”北雪指着祠堂西北角里一个破旧的箩筐,正逢月光挣扎着从乌云里露了个小脸,透过年久失修的屋顶,照在一块被尘土污浊的紫裙上。 “看来伤得不轻,连我们到来都没有发现。”北雪从怀中取出一支通透的玉笛,准备趁其不备打个措手不及。 宣其扬一把拦下,心中的恻隐之心开始作祟。 不顾北雪的阻拦,借着淡薄的光亮,缓缓朝着那抹紫色移动。 墙角的紫衣动了动,又安静下来。 “你们,来了。” 第二十二章:猫妖(下) 老旧的祠堂,破旧不堪的屋顶。 淡白的月光冲破层层阻碍,将自己的光芒洒进这间不大的小屋。 借着透过破洞照进来的光线,宣其扬试图靠近那抹紫色身影。北雪在身边暗暗的阻拦着。 蹲下身子,看着这个靠在墙边半闭着双眼的女子,宣其扬觉得自己的心跟着慢跳了好几下。 昨夜还清高倔强的女子,目光中带着温婉,带着狠毒。现在已是物是人非。 现在的一依如同一只被主人玩腻了丢弃在路边的破碎娃娃,随时一阵风吹草动,都可能将她推进无底的深渊。 宣其扬壮着胆子将手搭在一依的左手腕上,没有任何反应。 靠墙支撑的女子连眼睑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宣其扬手中的拿着的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不过,也确实不是自己的一部分了。 宣其扬小心查看,一依的手腕和脚腕,已经被干脆利落的挑断。只有筋脉断裂处一道极细的伤痕,其余地方的皮肤还是完好无损。很漂亮的功夫。 北雪紧张的一颗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稍稍放松了警惕,蹲下身,细细看着一依的伤口,蹙眉不语。 伤口处还散发着淡淡的别的气息,一种让小妖很心慌的妖气。北雪看着奄奄一息的一依,看一眼一肚子疑问的宣其扬轻轻摇了摇头。 稍稍将宣其扬拉到身后,拉起一依的左手,与自己的右手手掌重合,慢慢的发功。 一阵温暖的气体从自己没有知觉的手掌缓缓沿着细弱的胳膊,蔓延到大脑,从而扩散到全身。 冰冷的身子稍微移动了一下,似是牵动了自己最难忍的伤口,被凌乱的头发遮住双眼的一依沙哑的轻哼一声,小心翼翼的让人听着都心里一颤。 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就这么毁了。抛开她所做的种种,这也是一件让人扼腕叹息的事情。 “谢谢。”一依挣扎着从吼间挤出两个字,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整个人扭曲的靠着墙体扭动着脖颈,墙体的落土簌簌的打到她已经脏兮兮的头发上,给她添上一层更加破败的气息。 宣其扬于心不忍,轻手轻脚的将她往上抱了抱,让她靠着墙舒服点,他看着也舒服点。 一依报以感激的一笑,低眉看了看自己向外外翻的双手和双脚,苦笑道,“二位远道而来,可愿意听我讲讲我的故事。” 老掉牙的情节,俗套的发展。 独居山中的猫妖,被突然躲进山中的落魄书生深深惹怒。抄起院落的大扫帚就直直打向书生的面门。 被一击即中的书生一个没顶住,晕死在猫妖的小院子里。 猫妖是集合了山中的诸多怨气,附着在猫的身上滋养生息。加上吸收了山中的林木精华,幻化成的人形。脾性差了点,看到这个书生瘦瘪的身躯横躺在自家小院,觉得大煞风景。 便拖起书生的一只脚,生生拉出了小院数十米远。扔在一棵大树下,等他自生自灭。 追着书生而来的强盗,一路寻来。看到了正往回折返的猫妖,准备顺道劫个色。 一依没有出过山,不知道劫色对于自己的意义是什么,也不晓得面前的大胡子为什么要这么讨好的奉承自己的容貌。安静的站在原地等着大胡子更加夸张的赞扬。 大胡子劫过的色,何时这般老实的任人采撷? 心情大好,一把扔掉手中的砍刀,就要扑过来抱小美人。 一依在还是猫的形态时,很是痛恶“扑”这个动作,让自己很没有安全感。习惯性的往右一闪,躲过了大胡子的熊抱。 不死心的大胡子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反扑回去。 两人一扑一躲了几个来回,大胡子终于觉得这不是情趣问题,是尊严问题。 拾起地上的砍刀,恶狠狠的威胁一边靠着树干一边踢着石子的一依。 “小美人,你若是再乱跑,别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睛了,要事不小心在你身上划上那么一道,可是要心疼死我了。”说着还很恶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一依差点没将早上吃的果子都吐出来,看着那手提大刀的大胡子一步一步向自己紧逼过来。 右手的尾指已经轻轻蜷起,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他送出这座山,一切也就安静了,估计他就会在某个医馆躺上一两个月。 身后响起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书生扶着身后的大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不得对这位姑娘无礼。” 大胡子一愣,一依一愣。 书生一把将一依拉到自己的身后,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目光犀利的盯着大胡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个大侠梦,公主梦。那么,每个人还有一个梦。自己觉得危险时,有那么一个人,一双手,可以将你护在身后,将你紧紧的牵走。 一依在最初法力低微的时候,受过不少的欺侮。每每看到比自己强的对手趾高气昂的将自己踩在脚下,心中都在呼唤,好希望有双手在这个时刻可以拉自己一把,自己应该就不会这么绝望。 虽然现在的一依,一点没有觉得自己有危险,也不曾觉得现在的自己很绝望。可是那双手,毫无预警的出现了,就在自己的掌心外,温暖着自己。 事情的结果,大胡子被书生一拳打的滚下了山。当然,身后的一依定是住了一臂之力。凭那小身板的力量,踢块石子都一定能滚到半山腰,何况是个彪形大汉。 书生叫贾荣升,长的文文弱弱,和一依说一句话都要把头低的快要搁到自己的胸口上。山里的气温比外界要低上许多,窗外还吹着阵阵幽凉的小风,书生额头的饿汗珠子就没有断过。不大会功夫,背上的汗水也已经浸湿了整个衣襟,活脱脱一只落汤鸡。 一依自称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孤儿,独自在山间长大,没亲没顾。贾荣生一听,两行清泪顺着眼角就稀里哗啦的流下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贾荣生没有固定住所,想来这个富饶的城里做点小买卖,变卖了所有家产才凑得身后背着的一点银子。不料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恶人盯上。好在有惊无险。 一依允他在此小憩几日再离去。 半夜十分,一依确认过书生熟睡,悄悄的到后院的一汪清池沐浴。衣服将将脱完最后一件,一转身,身后是瞪着铜铃般眼珠的贾荣生。 后来一依才知道,贾荣生这个梦游的毛病,只在受到惊吓的夜里才会发作。那日经历了歹人,算得上极大的惊吓。可是那时的一依不知晓,尖着嗓子大叫了一声,跳入水中,将身子完全没入进去,只留一个绯红的脑袋。 梦游的人,往往在没有外力的阻拦下,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看过什么,回头睡一觉一醒,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偏偏这一嗓子叫的很有水平,林子里的老乌鸦都扑扑的飞起来好几群,也惊醒了迷迷糊糊的贾荣生。 看看自己身上的松垮睡衣,看看池水中抱着双肩的一依,还有耳膜里还在回荡的尖叫声,灵台挨了一个雷劈,清澈的无比清晰。 “姑娘,对不住,小生,小生不是故意的。”贾荣生挥舞着双手不住的道着歉,挪着小碎步想要逃离现场。 池边的碎石子颇多,其中不乏圆润的鹅软石。一个溜滑,贾荣生后仰进池水中。 男未婚女未嫁,郎有情妾有意,也是极好的一对。 故事说到这,宣其扬也索性靠着墙体坐下,盘着腿,托着腮,接上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一依一顿,长长的舒了口气,眉眼间一派的安宁,嘴角的弧度是由内而外的牵扯出来,与她现在的情景格格不入。 “后来呢?”发问的是北雪。 他的父亲告诉他,情是种最毒的毒药。眼前的猫妖,为什么这种境地下,谈起情脸上还能挂着这么轻松的笑意,他很好奇。 “后来啊……” 后来,一依用了一些小伎俩,帮着贾荣生在城里开了个店铺,专卖山中的珍贵药材。 采药的任务就交给了一依。 物以稀为贵,稀以险为居。越是珍贵的药材,生长的地方都越发的难以让人能理解。 崎岖的山涧里,深邃的河道底。凭借他一介比门板厚不到哪里去的身板,是万万办不成的。一依却能来去自如,如履平地.即便如此,一依每次见到贾荣生,还是会或多或少的带上几道不痛不痒的伤口。用她当时的想法时,伤的越多,爱的越深。 多年后的今日,她才忽觉可笑,明明就是,爱的越深,伤的越多。一个是两厢情愿,一个是暗自神伤。 如她所愿,贾荣生用他挣到的第一桶金,与自己拜了天地。用他赚的第二桶金,在城里买了宅院。第三桶,举行了风光的仪式。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像是记忆受到了什么影响,一依没有说下去。使劲靠了靠墙,努力仰头看着天上的残月,笑得支离破碎,“那时的他,很瘦,很文雅,和现在不是一个样子。不是一个样子……” 第二十三章:隔阂(上) 淡白的月光,松松洒洒的照在大地,给这无尽的静谧披上一层神秘的光芒,让人心生向往。 经过这么多年的春秋繁华,衰败零落。作为一只妖,理应很会游戏人间。无奈这只猫妖,单纯的吓人。可能她的脑子,比这天上的月光还要白上那么几分。恋爱中的女子,大抵如此。 一个女子,不过是个比较美貌的女子。常年独居山中,还可以过的这么悠闲自得。说给大街上的随便一个人,也会觉得里面有不妥的地方。 何况,贾荣生是个熟读诗书的书生。脑子比一般的普通人还要腐古不化一些。对于一依的说辞,一直是半信半疑。 大红花轿抬进一依的那一瞬间,贾荣生站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已经开始稍有不适,眉头的“川”字就没有松开过。 对于一依的身世,或许,他有些太草率了。 婚后的生活过的平淡无奇,温如茶水,随着时间的洗礼,变得越来越单薄,越来越清澈。 贾荣生也在一依的精心照顾下,由一个瘦弱书生,成了当地一个腆着大肚子,横行城里的员外。虽不能说富可敌国,但是在家坐着吃上十年,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一依心中的伤口,出现在他们婚后的第二个年头上。 贾荣生腰缠万贯,走在街上也比之前要趾高气昂许多。虽然现在的样貌比不上从前的一半,可是腰里的银子确实可以砸死人的分量。自然引得一些风尘女子遥相呼应。 日日面对着一张脸,纵使你是国色天香,看得久了,也就厌倦了。 贾荣生起初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抽空去城北最大的青楼小坐,喝喝酒,摸摸小手,聊聊天。 见回去没有被一依发现,就渐渐大胆起来。 第一次夜不归宿,一依没有说话。 第二次夜不归宿,一依没有说话。 第三次,一依将贾荣生堵在了青楼的门口。 那日的雨下得很急很大。街上的行人甚少,都是来去匆匆的摸样,谁也不想在这鬼天气里多呆上一会。 一依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的站在青楼的幌子下面,仰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 伞面上画着开的极为耀眼的牡丹,一朵一朵,一簇一簇,在雨水的滋润下,盛开的更加恣意。 雨珠子打在伞沿上,溅起一圈银色的水汽,将执伞的人称的越发的不食人间烟火。 那日一依穿了一件素净的白裙,裙角处已经被地上的水渍溅湿了好大一片,变的污浊。甚至有几个污点已经蹦到了一依的佩带上,显得有些狼狈。 一依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手指反复的在腹间来回的抚摸,感受那个小生命的活力。 楼里的够筹交错声音,莺歌燕舞声音,还有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不时的穿过雨帘,钻进一依的耳中。 不知到底等了多久,只觉得暴雨已经慢慢的放缓了速度,变得缠绵起来。 一依缩了缩肩膀,感受到一丝的凉意,回头看一眼身后依旧欢歌笑语的青楼,犹豫着到底要不得要进去找回自己的夫君。 正想着,贾荣生挺着大肚子,左拥右抱的携着两个穿的凉爽的女子,亦步亦趋的走出来。 看到门口站着的一依,三人皆是一愣。 一依轻唤一声“相公,下雨了,我来给你送伞。”说着,将自己头顶的伞向贾荣生移过去大半。 贾荣生一把夺过一依手中的纸伞,径自打在自己的头顶,留下一句“既然是送伞,那为夫就不客气了。”踏着一地的积水,扬长而去。 一依的脸色暗了暗,将自己的绣袍挡在自己的额头,一路小跑着回府,险些因为地滑摔倒。到家时,浑身的水珠滴答滴答的顺着衣衫砸在地面,阴湿一大片。 “瞧瞧你这狼狈的模样,莫怪我去别的地方找别的女人。实在是你太没有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我累了。你早点洗洗睡吧。”大厅坐着喝茶的贾荣生,食指在桌沿上轻轻的敲打,眼角的蔑视表露无遗。 一依将要说出的话,被挡在吼间。 贾荣生近来看一依越发的不顺眼。加上那些楼里的小妖精挑唆,更加的不顺眼。 “贾员外,谁不晓得您才高八斗,赚钱有方啊,怎么就娶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山间乡姑呢,可惜啊可惜。” “贾员外,不是我小红多嘴,您看您日日留恋我们这温柔乡,您家的那位竟然都不吃醋,不发火,您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要我说啊,贾员外,你那个夫人,说不定比你还要招人疼呢。此刻说不定在那风流快活呢!” 一人一句,一句一口酒。贾荣生被身边的软玉毒刺刺的怒气上涌。 一依,一依,你当真不爱我,你当真不是个初为人妇的女子,否则,为何不拦我? 一依这夜,受了风寒,起了烧。 烧的浑浑噩噩,全身滚烫。身旁的床榻空空如也。 一依打碎了床边小机上的一只茶杯,惊到了门外的婢女,方才被人发现生了病。 一伙人火速去寻郎中,一伙人火速赶往青楼通知员外。 郎中来了,又走了。 她的夫君,始终没有回来。 她不晓得,她做错了什么。她的夫君为何会不喜欢他。他喜欢自己不多话,她就安安静静的不多说一句,不多问一句。他喜欢她大度容忍,她就默默看着他进进出出青楼烟花之地,不多责问。他喜欢她独立自主,她就夜夜守着桌上的红烛从新变旧,从笔直的一根化成最后一滩血泪。 猫妖的生命力是顽强的,一依坚强的挺了过来。 再次站在青楼的门口,看着里间那些穿着薄薄轻纱的女子,扭动着曼妙的身子,游走于各色男人之间,嬉笑谩骂,一副风流摸样。一依心想,这就是吸引相公的地方吧? 回到府邸,命下人准备了一套更为单薄的衣衫,将自己的玲珑有致的身材彰显的勾人脾火。 轻移莲步,院中扫地的小厮一行鼻血当即就流了出来。 他们的主母,何时这般勾人魂魄过,实在是大开眼界。 一依穿着那一阵风就能吹没的衣衫,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中,再次站在了青楼的门口。 彼时的太阳正好,日上三竿。对面的柳条吐着柳絮,纷纷扬扬的洒了一天地。 贾荣生步履摇晃的跨出大门,抬眼间,一时的恍惚。 一依的左脸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痛。 “你个贱货,竟敢穿成这副摸样出来给我丢人现眼。当我是瞎得吗!”贾荣生甩开怀里的美人,一步上前揪住一依的衣领,嘶吼着。 一依双手覆上贾荣生的双手,眼光中满满的温柔。 “相公,你好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我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咱们的孩子,现在就在这里。”说着拉着贾荣生的一只手,轻轻按上自己的腹部。 贾荣生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平坦的小腹,幻想着里面有个小生命,以后会喊自己一生父亲,一时间有些激动,紧紧将一依搂入怀中,轻声的呼唤“一依,一依。” 故事到这,一依的命运似乎就被彻底的玩弄。宣其扬大体也能猜到。一个不信任自己妻子的男人,一个善变多疑的男人,是不会相信这个孩子是自己的。想必,这个孩子的死,和他的亲爹脱不了干系。 北雪不经意的抓住了宣其扬的胳膊,微微的打着颤,似是也猜到了下面的结果,一定不会是皆大欢喜。 一依闭上了双眼,任凭眼角的眼泪簌簌的脱落。 屋里一片沉闷,没有人继续打破这沉静。 “呵呵,是我太傻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我。”一依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一脸的苦涩。 孩子出生的那日,贾荣生很是高兴的模样。 是个男孩,他贾家有后了。 抱着孩子在大堂里摇晃着,逗弄着。满心满眼的欢喜之情。 稳婆想讨个喜钱,随口跨了句“这孩子和他娘亲长的极像,老爷和福气啊,小少爷将来定是个十足的贵公子。” 这句话在贾荣生的心口,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 这孩子张的和一依很像,眉宇间的清秀,嘴角间的笑容,如出一辙。和自己的容貌,倒是半分也挂不上边。 左看右看,忽觉得这是个荒唐的笑话。 将小小的婴孩交给奶娘,就直奔还在恢复气力的一依面前。 “说吧,孩子是谁的。” 床上还大汗淋漓的虚弱女子一怔。 “你现在说出来,我兴许还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养着这个孽子。”贾荣生继续追问下去。 床上的一依全身都在打着寒战,他终究,不信任自己。 “孩子是我的。” “奥?果真承认了,这个孽子,你想养也可以。只不过,日后我的事情你一样也不要插手。只当我还你当年帮过我的恩情。”白玉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的良人,已经拂袖而去。 一依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间孩子的啼哭声,想着自己的夫君,觉得自己在这个世间,活得太没有尊严,不如回归山林,自由自在。 可是看到还在襁褓中的婴孩,终是狠不下心来。孩子太小,受不了山里的妖气,也没有城里的锦衣玉食的滋养。 那就等孩子大一些再走吧。 抱着自己的儿子,一依靠着梨花木的床头,欣慰的笑着。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自己还是值得的。 第二十四章:隔阂(下) 一依的故事,很长,长的就像这朦胧的夜色。 明明黎明就快到来,天边的曙光在云层里闪着微弱的霞光,始终不能跳出重重阻碍,绽放光芒。让着迷茫的黑色驰骋在天地间,迷失了这些归家的路。 一依的诉说,已经夹带了哭腔。 孩子一天一天长大,没有父亲的疼爱,终归是个不完整的家。 一依一天一天计算着离去的日子。 还有三日,便是孩子一周岁的生辰。 一依抱着那个叫做“宝儿”的孩子,日日坐在府中的花园里,听风赏花,喂鱼看云,倒也不寂寞。 怀中的小人儿总是很乖巧的趴在一依的怀中,笑的清脆动听。时不时用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摸一摸一依的下巴,吧唧一口亲上去,再扎进脖颈间咯咯的笑起来。 将这段孽缘推向极端的日子终于到来。 宝儿的身体一向好的很,继承他娘的体质,生长的极快,比一般的孩子要高出去许多,已经能简单的说上几句简短的对白,还可以清晰的辨别出来抱自己的人谁。 夏日的天气格外的炎热,后院的大柳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吵的人日日不得安睡。 树下的小石凳上,一依抱着宝儿伏在桌上一起翻看着一本小画册。那是本描绘着天下奇花异草的画册,里面的花朵各个色彩鲜艳,逼真的吸引来三三两两的蝴蝶,围着这母子二人打着转。 这一年鲜少回府的贾荣生,那日或许是中暑,或许是良心发现,破天荒提着街角点心房的绿豆糕,站在自家后院,看着那柳树下的画面。 他没有惊扰二人,原路又步出了府邸,朝着城北外的一座寺庙跑去。 当夜,贾荣生手提着白日的绿豆糕再次踏进贾府。 一依自是喜出望外,抱着自己的儿子忙来和贾荣生亲近,算作是无声的道别。她要走,没有告诉任何人。 只当是最后一夜的温存,纪念自己曾经爱过的人。 半夜醒来,床的另一半,依旧冰凉如水。 一依躺在床榻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缓缓坐起身子,披上单衣,立于庭院中。仰望天上的繁星,心中若有所思的呆了很久。 宝儿房中传来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依心头一凉。 宝儿的房门大开,半个屋子被月光照的发白,小床里的宝儿,正痛苦的挥舞着手脚,扯着嗓子发出自己最大的嘶吼。 脖颈间一张刺目的符咒,慢慢融进宝儿的肌肤。 每进入一寸,宝儿的哭声就小一个高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成为颤抖的呻吟。 床边是一手执着半截红烛的贾荣生。 那张昔日一依那么迷恋的面孔,在烛火的映照下,变得如同地狱的修罗,面目可憎。他另一个手中还捏着一张薄薄的符咒,意欲贴到宝儿脖颈的另一边。 一依对于他良人最后的爱意,这一刻,彻底被浇熄。 心头是无尽的寒冰,冷的一依浑身都在打着哆嗦。明明是三伏的天气,明明今夜没有一丝的凉风,还是让她的每一根骨头,都尝到了刺骨的寒意。 她瞬间移到小床边,一把抱起宝儿,站到门口。 宝儿的哭声已经快要听不见,呻吟声也缓了下来,胸口的那点起伏,渐渐越来越小,越来越慢。 小小的手掌颤颤巍巍的抚上一依瘦尖的下巴,牙齿打着寒战,忍受着符咒蚀骨的痛疼,抹去一依顺着眼角滑下的泪水,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眶,长长的睫毛最大限度的向上翘着。 “娘——亲,不要哭——宝儿不哭,娘亲也不哭——。” 说完嘴角溢出一丝血丝,在宝儿白皙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醒目的弧线。 一依轻轻拭去宝儿唇边的液体,一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宝儿的额头上。此时的她,希望自己的温度,自己的力量,乃至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传递到这个怀中的孩子身上。她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是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 一依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多希望一双手可以牵起自己,带她走向一条充满光明的坦途。 那个曾经牵起自己双手的人,此刻就在这,就在自己的对面。 依旧明亮的眼眸里,影印着自己快要破碎的心。 她一手紧紧抱着宝儿,另一只手从腰间的佩带上,幻化出细长的皮鞭。 手执红烛的男子往后面的墙体靠了靠,满脸的惊愕。“一依,这个孩子,是个魔物,留不得。我们以后,还会有好多好多孩子。你信我,没了他,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 长鞭毫不留情的抽过贾荣生的脸畔,手中的火苗晃了两下,忽的熄灭。将贾荣生整个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依的长鞭没有停止暴走,继续朝着暗处胡乱的抽打着,伴随着器皿碎裂的声响,在这宁静的黑夜里更加的突兀。 爱一个人有多深,对他的期望就有多高。 一依把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男子,看的太高,高到自己一直要用仰视的角度去尊崇他,去臣拜他。那个站在顶端的支柱,一旦发生倾斜,就会将下面虔诚跪拜的人,砸的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一依手中的鞭一下一下,按照自己心口的怒火,带着十足的恨意抽象那块自己已经看不清的黑暗处。 门外的星光璀璨,一依看不到。 她的眼中只有黑,无尽的黑色。 怀中的小人使出最后的力气,抓住一依的前襟,甩鞭子的人一怔。 “娘亲,我好冷——,我想睡觉。记得——明天——叫醒我。我要——和——娘亲去——去扑蝴蝶……” 宝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倒在一依的怀中,温顺的如同每夜睡觉前同自己撒娇的模样。 “宝儿,娘亲不让你睡,你睁眼啊,睁眼啊,我们去扑蝴蝶。”一依失去重心,抱着怀中一动不动的婴孩,跪坐在地上。 阴暗处的贾荣生,腆着个肚子,缩头缩脑的移过来,踮着脚尖瞧一眼宝儿的脖颈。那张自己重金求来的符咒,已经完全没入了进去。 寺庙的大师说过,这道符咒对于还没有修炼成功的妖孽,一击致命。果真没有对自己夸大奇谈,这钱花的真是值。 “一依,这是个妖孽,你不晓得吧。我也奇怪为何这孩子长得如此之快,下午看到你们周身的蝴蝶,才想起来去寺庙问问主持。果然如大师所言,我们府上有妖孽。这下好了,妖孽没了,我们可以……”贾荣生的手刚伸出去一半,就被一依蓦然的笑声吓住。 “妖孽,哈哈哈哈哈,妖孽,我的儿子是妖孽。那你为何不连我也一起杀了?” 贾荣生额间的汗珠骤然滚落下来。 一依看一眼贾荣生手中的符咒,站起身,抱着那个停止了呼吸的孩子,一步一步逼近步步后退的贾荣生。 “怎么,这张符咒难道不是为我留的吗?相公,来啊,给我贴上啊,那样我就可以去找我们的孩儿了。他还那么小,那么小,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我要去陪着他啊。”一依扔掉手中的长鞭,一把扯过贾荣生的手,按在自己的脖颈间。 符咒在碰触到一依肌肤的瞬间,化为灰烬。 贾荣生更觉的背后一阵冰凉之意,小心翼翼的看着一依脸上有些涣散的目光。 宣其扬听到这,手中的拳头攥的紧紧的,牙齿也咬的咯咯作响。 猫妖固然有可恨之处,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那个贾员外,看上去除了没有脑子就是有几个小钱,没成想还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一面。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下次碰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身边的北雪咬着嘴唇,一声不发,盯着一依的目光中流露出同情之色。 “你,为何没有杀了她。”宣其扬问道。 他不明白,一个妖,本就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仁礼诚信,何况还伤了自己的心,杀了自己的儿子。一依能留他活口到今日,宣其扬很是佩服。 “呵,我说过,我从没伤过人性命。那还是我曾经爱过的人。我宁可,去陪葬的是我自己。曾经,这两个字,很美好,也很伤人。” 宣其扬和北雪互看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么,你抓那八个孩子,就是想救活你的孩子?”北雪站起身,一脸的严肃。如果在不危及那八个孩子的性命前提下,能救回一依的孩子。北雪觉得就是助纣为虐一次,也没什么不可。 “是啊。可是现在,我已经这样了,我的宝儿也回不来了。也好,我可以陪着他,让他不再一个人。你们不知道,我的宝儿啊,最怕冷了。让他在那么冰冷的寒冰潭里,他会怪我的。”一依笑的很随意,那是从心底蔓延出来的笑意。她的眼中,染上一层幸福的光晕。 “你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你明明很厉害!”宣其扬切回正题,这才是他起初最想问的,被一依的一番叙述,差点忘得干干净净。 “是云魔。他来过这。抢走了我寄放在祠堂画像里的八个孩子的魂魄,还将我废掉。我想,这是上天在告诉我,一切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一依侧过头,皱了皱眉头。 “云魔?”北雪在嘴里重复的念叨着,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身上有一种很强大的王者气息,我想应该是个魔界的头领吧。至于,那八个孩子,是我一依欠他们的,只有来世再还了。”一依头脑一阵晕眩,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第二十五章:番外一 猫妖的长鞭,毫不留情的将宣其扬的肌肤撕裂,殷红的血液似是忍耐了很久,终于在绝望的流淌中看到了久违的阳光,一古脑的涌向那个狭长的伤口。 胸口的一腔热血,就这么肆意的分洒出来,不消一会功夫,胸前的亵衣已经被刺目的红色彻底覆盖。 夜色中的血,蔓延的妖娆妩媚,动人心脾。 宣其扬只觉得胸口一紧,喉咙间翻滚着更加腥重的味道,已经倒在了身后自己小心护住的人怀中。 此时的宣其扬,在自己理智消失前的瞬间,将天上地下所有自己叫得上的神明都求了一遍,不求大仙驾临,但求有个小兵小卒的来搭个手。 恍惚中,小白小黑的身影已经飞到了屋里。 真是亲切的两个身影,宣其扬这么想着,终于闭上了双眼。 北雪的屋里。 赵同生侧坐在床榻上,怀中靠着有些沉重的宣其扬。宣其扬的背面,是正在运功疗伤的北雪。 小小的珠子从北雪的身体漂浮出来,再缓缓的进入宣其扬的身体,怀中的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一脸警惕目光的赵同生紧紧的箍着宣其扬的双肩,一眨不眨的看着额间渗出汗珠的北雪。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始终没有说出口。 倒是北雪开了腔。 “小王爷,是我的义兄。” 赵同生一怔,低头看一眼怀中的家伙。 “在我进王府之前,我们就认识。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大哥,我不会让他死的,公子放心。”北雪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深吸一口气,将掌心的光芒更进一步的推向宣其扬的背部。 赵同生在宣其扬的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 明明早就认识,何必那日要装作从未见过的模样,小王爷到是很会演戏! 北雪睁开双眼,手掌一个翻飞,单手支住宣其扬的背部,另一只手从脖颈处一路抚到宣其扬的腰端,小珠子晃晃悠悠的又飞了出来,朝着北雪的胸口移过去。 只不过相较于之前的光芒,暗淡许多。 将宣其扬好好安置到床榻的里面,北雪抚着胸口,吃力的站起身,走到自己小厅的圆桌,提起桌上的茶壶。 用力过多的结果就是,茶壶才提起不到半空,已经摇晃的不少水珠从壶嘴留下,淅淅沥沥溅湿了桌面。 北雪无奈的摇摇头,继续颤抖着胳膊,倒一半洒一半的倒满了半杯水,将平日看起来不算沉重的茶壶放于桌案。 床边正在给宣其扬掖着被角的赵同生,看着睡的很踏实的小王爷,不放心的将食指放于他的鼻下,感受到均匀的气息,才松了口气。 看着小桌旁端坐着喝茶的北雪,神色一凛。 “你是?”赵同生坐于北雪的对面,开门见山。 “我是鲤鱼精,北雪。居于王府的荷塘里。日前因为一些缘由结识了大哥。得知大哥正在保护公子你,为了帮助大哥,特意化了人形前来帮他。句句属实,公子但信无妨。”北雪放下手中的茶杯,扫一下自己前襟滴上的茶渍,继续去抓茶壶。 赵同生一把提起圆润的壶身,不动声色的将北雪身前的茶杯蓄满。 “谢谢。”北雪感激的一笑。 “床上的小王爷,是谁?”赵同生对视着北雪的笑意,面不改色的继续追问。 “是我义兄,这个世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赵同生打断北雪继续的话语,侧头看一眼还在梦中的宣其扬,好看的眉眼轻微的上挑,说不出的风韵。 “那还是等大哥醒来让他告诉你吧。我只能告诉你,他不会害你,一生都不会。或许你觉得可笑,可是这是真的。还有我,我们都会保护你,直到我们保护不了的那一刻。”北雪细细赏玩着手中的茶杯,两个胳膊撑在桌面上,目光中透着决绝的信念。 “你说你是鲤鱼精?那次王爷掉入荷塘,可是你将他救回来的?”赵同生为北雪蓄满新的茶水,安静的等待答案。 “不是,是你救了他。” 没有赵同生,宣其扬不会是此刻的宣其扬,北雪也不会是此刻的北雪。大家会在不同空间的平行线上,沿着各自的人生轨迹,或是辉煌或是败落的行进一生。 时间的逆转,空间的交错,人生的转折,都源于眼前这个冷静的出奇的男子。 不算伟岸的肩头,不算魁梧的身板,承载了太多不可思议的源头。北雪深深的望着自己的恩人,一脸的温暖。 在这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谁帮了谁,谁牵连了谁,怕是没有人说得清。本来嘛,难得糊涂才是生活的王道。 两人一杯一杯喝着已经凉透的茶水,看着窗外躲进云层的月色,等待着宣其扬的醒来。 床上的人一时不醒,两人只觉得心头压着千斤重的大石,不得安心。 按照北雪的推算,再过一个时辰,小王爷就会醒来。 这一个时辰里,北雪向赵同生讲着自己遇到宣其扬之前的种种。如何如何跟着自己的父王修炼,如何如何跟着周围的妖孽搏斗,如何如何自力更生,如何如何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当然,北雪没有告诉赵同生,那个恩人现在就在我跟前,和我喝茶谈天,赏月说地。 人生的浮浮沉沉,在这一个时辰的时光里,一一涌上北雪的脑海。每幅画面都那么的鲜活生动,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住昔日里自己馋嘴的果子,抱住自己最敬爱的父王。 赵同生没有表现出惊奇,只是一味挂着清雅的笑意,看着眼前小孩子天性未泯的北雪,听他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世界。 眼角时不时瞄向床榻上的人,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 “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那日看你在岸边那么着急,我想你一定是喜欢我大哥的,是不是啊公子!”北雪忽的将话题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目光烁烁的盯着赵同生一下子熟透的脸颊。 “我啊,谁知道呢?”赵同生一低头,顺势滑落一缕发丝,将自己的眉眼遮的严严实实。 “我是喜欢的吧?”赵同生在心中暗暗的问着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逗弄那个小王爷,喜欢看他笑看他闹,听他吹嘘外面的花花世界,听他对自己偶尔的逾越,喜欢他将自己捧到手心的感觉。这,就是喜欢吗?那么,好吧,我喜欢他。 北雪透过发丝间的缝隙,看到赵同生的脸颊越发的红润,心间的矛盾也打开来。 起初,自己是为了自己的恩人而来。恩人不喜欢的,就是自己讨厌的敌对的,比如之前的小王爷。可是现如今情况不同,宣其扬是自己的大哥,要是自己的恩人不喜欢,自己要如何是好?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恩情,北雪很难抉择。好在,他的运气不错,老天没有给他出这么个纠结的难题。 想到大哥要是看到此时娇羞状的赵同生,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北雪竟真的笑出声来。 “很好笑?”低头的人猛的一抬头,脸上的红润还在,语气却是有些不满。 北雪识趣的抿住了嘴。 床上的人“哎吆”一声,从床榻上直直砸下来。 桌边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扶起在地上哀叫的小王爷,赵同生故意调着嗓音,给北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做声。 “王爷,这个北雪来路不明不说,你可知道,他会妖法。我方才亲眼看到他讲一个珠子打入你体内。”赵同生故作小心的附在宣其扬耳边,尽量压低了声音,显得很是逼真。 宣其扬呵呵假笑两声,看一眼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北雪,心想大事不好。急忙辩解“不是的,这个北雪啊,自小学习过奇门盾术,会点异常的法术,也是不奇怪的。莫要大惊小怪。” 赵同生压制住想要掐住他脖子的冲动,继续演戏。 “可是他的伤口恢复的好快啊,你看,白日都要命丧黄泉的份了,如今身上连伤口都要好的结疤了,你说,我要不要明儿请个得道高僧来府上看看?毕竟,王爷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啊。” 宣其扬鬓角的汗水“啪嗒”滴到扶着自己肩膀的赵同生手背上,没有察觉。 “不用,哪里用什么高僧,北雪的身世我最清楚,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哥,恰巧家道中落,只留有他一人了,我们互相做个伴。你不要小题大做了呵呵。”宣其扬反手拍上赵同生的肩膀,笑得谄媚。 赵同生一个闪身,将依靠在自己肩膀的小王爷猛不丁的旷了一下,站于一边,俯视着地上又开始哀叫的小王爷。 “家道中落?普通公子?你对鲤鱼精的家事了解的倒也清楚。何故还要瞒我?”赵同生负手看着缓缓被北雪扶起的小王爷,嘴里的银牙止不住的上下打架。 赵同生此生最痛恨三件事,懦弱,欺骗,背叛。 小王爷的身子一个不稳,险些就要栽下去。北雪一把捞住,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大哥。” “呵呵呵呵,你既然知道了,何苦还要都弄我?”宣其扬立马大变脸,癞皮狗似的抓住赵同生的衣袖,来回的荡悠。 “你这是在骗我,什么你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我当你是多么……”赵同生忽的住了嘴。 “嘿嘿,下不为例,我发誓,我绝不骗你了。你别生气啊。”宣其扬边说边举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 “你啊,唉……下不为例。”赵同生松了口。 “下不为例,现在,我们三个就是一条船上的了?哈哈哈,太好了,来来来,北雪,叫嫂子。”兴奋过头的宣其扬一时嘴快,脱口而出。 一阵静默。 那夜,宣其扬是顶着两个大包晕睡过去的。 第二十六章:番外二 我叫珠儿,赵珠儿。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出生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里。 既没有村东头小花家的显赫家世,也没有村西头小红家的万贯家财。简单的只能遮风挡雨的两间小屋,一间住着自己唯一的哥哥,一间是自己的安身之地。 说起自己的哥哥,珠儿的脸上总是一阵红一阵白。 自己的哥哥赵同生,是个相貌出众,品行良好的文雅公子。不只在这巴掌大的村里很受人欢迎,即使搁到京城,单论气度和相貌,也是不输给那些穿金戴银故作潇洒的公子哥的。曾经,那也是珠儿心中的一座高山,一个港湾,一个自己随时都可以停下来歇脚撒娇的地方。 自己从记事起,就只有身边的哥哥相依为命。 那个村中姑娘们的梦中情人是自己的哥哥,珠儿很骄傲,也很自豪,是她唯一可以用来挺胸抬头将那些小看自己的不屑目光一一顶回去的动力。 甚至,那个自己心中暗暗咒骂了几万遍的小红,还要偷偷拉着珠儿躲到一边的大槐树下,从袖中偷偷拿出一封折的仔仔细细的信函,央求她代为转交。 珠儿面不改色的收起信函,纤纤小手就在小红的胸前一摊,上面就会乖乖的多出一小包碎银子。 每每拿着那些意外之财,珠儿心中对哥哥的崇拜就越发的高涨。三步一回头的看着树下还在红着脸做娇羞状的小红,珠儿在心中欢腾的手舞足蹈。 自己的哥哥,岂是你这等庸脂俗粉,从钱堆里爬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能比及的。 走到家门口的小河,顺手将怀中小红的娇羞,撕得粉碎,扔进奔流向前的河水中,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内。 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珠儿很淡然。 这日,珠儿又揣着小花的绢帕子,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朝着自家的小院跑去,怀中还揣着刚刚到手的银子,正好可以拉着哥哥去镇上买个新的毛笔。自己顽皮将哥哥的一支很珍惜的毛笔给折断了,哥哥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让珠儿感到一阵一阵不安。 小门轻掩,院中的小桌边坐着两个好看的公子。 一袭红衣的是自己的哥哥赵同生,那身侧一身淡黄色长衫的,看上去也是人中龙凤的样貌,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翩翩公子的腰间那一块在日头下都泛着莹白光芒的玉佩,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上好的货色,比之小红身上那块家传的,都要好看许多。 哥哥竟然认识这么显贵的公子,真是意外。 珠儿轻推小门,盈盈一笑,微微一礼,温婉恭顺的样子,实乃大家闺秀的典范。虽是简单的素衣素簪,却是极为干净的衣衫,极为规整的发髻。 “好一个倾城佳人!”淡黄衣衫的公子哥立时起身,星眉剑目,笑意中透着浓浓的赞许之色。 “公子过奖了。”珠儿仍是微微作揖,唇角的弧度掌握的恰当好处,多一份太妖,少一分太冷。 珠儿关上自己房间的门,透过破旧的窗纸,看着院中两个养眼的男子,内心的火热之情瞬间上涌。 这么好看的公子,还是个有钱的公子,自己如是追求,不知道会有几重胜算? 看着庭院中哥哥和那位公子的欢欢而谈,珠儿觉得,这个事情很有戏。 夜幕降临,珠儿和赵同生开始了一次关于人生关于未来的长谈。 两兄妹坐在简陋的院子里,看着上空一览无遗的繁星夜幕,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说地。 纵是珠儿说的再隐晦,还是被赵同生听出了端倪。 “不可,他不会是你的良人。”一句生冷的回答,斩断了珠儿的所有幻想。 “为什么……”珠儿还是不死心的追问。 “他,有妻室,你想去做他自己都不知道你是第几任的妾室?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会看着你跳这个火坑的。我的妹妹,应该有最完整的爱,不是这样的。”赵同生抓着珠儿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这个做着春秋大梦的女孩。 “好吧。”珠儿妥协了。 她将怀中本来打算拿出来买毛笔的银子放进了自己的小梳妆盒里,扎进被子里睡了一个长长的觉。 或许,大哥是为我好,我可能会碰到更好的。 珠儿站在自己的小屋外,呆呆看着院中坐落的三人,觉得老天真是在帮自己的大忙。知道自己在一个公子身上翻了船,就马不停蹄的又送来一位。 坐在哥哥右边的青衣少年,笑得肆意无邪,手上摆弄着的小匕首,镶嵌着耀眼的宝石,被阳光照射的散发着梦幻的光芒。 这个,也是可以考虑的。 青衣少年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脸上一愣,随即站起身,对着珠儿一抱拳,客气道,“这位就是赵公子的妹妹吧,早就听大哥说美如天仙,如今看来,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啊!” 一席话,说的珠儿面红耳赤,腮上的红晕似要滴出血来。 “哥,那位青衣公子,可有妻室?”珠儿一边吃着饭,一边不经意的询问。 端着饭碗的赵同生一顿,看一眼低头默默吃饭的妹妹,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说道,“没有。” 珠儿吃的更加开心,眼角的笑意都啊哟掉到自己的碗中。 “那哥哥可不可以?” “不可以。”赵同生斩钉截铁。 一顿饭没有吃完,兄妹俩不欢而散。 躺在屋顶的小沿上,珠儿愤愤的数着天上的繁星,心中一把小火苗噌噌的燎烧着自己。 一个红色的身形,在月白的光线中,不急不慢的朝着院外走去。 珠儿一个激灵,揉了揉瞪得有些酸肿的眼睛,确认无疑,是赵同生。 手脚利索的顺着一旁的梯子,摸索着下了房顶,提着裙边,跟了上去。 大哥,这么晚,是要去哪? 行至村外的一片荒废的林子里,珠儿住了脚。 透过夜里渐渐升起的雾色,隐约看到自己的大哥对面,站着一个淡黄衣衫的人,腰间的美玉有一瞬间,闪到了珠儿的眼睛。 “同生,我想你。” 淡黄衣衫一把搂住赵同生,两个人的身形紧紧的贴在一处,唇齿相贴,手脚并用。 珠儿极力捂住自己长大的嘴巴,吼间一股冲动想要直接蹦出来,被自己咬破了唇才勉强压制住。 那个,是自己的大哥?那个,是白日里的贵公子? 大哥说的不可以,原来是为了自己。他,竟是个断袖! 心中说不出的愤怒,羞愧,怨恨,统统从眼眶里砸出来,灼热的想要将这片荒芜之地烧的更加一败涂地。 那两个人抱着颈又说了些什么,就匆匆告了别。 珠儿将自己隐藏在一丛还算茂盛的荒草后,一动未动,直至脚步声渐行渐远,小的听不到,才瘫坐在地上,痴痴的笑着,哭着。 自己的大哥是个断袖,自己的大哥抢了自己心仪的男子。 珠儿一晚上都在这个穿耳魔音中欲睡不能,天稍一亮,就起了身。 看着那个在灶间给自己忙忙碌碌的红衣,珠儿说不出的酸涩。 输给自己的哥哥,输给一个男人,珠儿觉得这真是一个笑话。 赵同生没有发现珠儿的异样,依旧吃完早饭去了学堂教书,一切还是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珠儿再次看到那个淡黄衫的公子,满眼的鄙夷之色表露无遗,气急之处还会恶狠狠的瞪上两眼。 隐藏着这么个秘密,珠儿过的很不开心。 “你近日看我为何总是面露不屑之色,在下课时得罪了姑娘?”淡黄衫的公子一伸手,拦过正要出门的珠儿。 “没有,只是我看见你,觉得……” “如何?”淡黄衫的公子依旧笑得无害,满心等着答案。 “恶心!” 扔下两个字,不看身后人的表情,珠儿大步流行的出了门。 淡黄衫的公子手指摩挲着尖削的下巴,饶有兴趣的将那个愤然离去的身形收入眼底,转身对刚刚出来房门的赵同生开玩笑。 “你家妹子倒是很有胆气,你说我要不要让我们亲上加亲?”说着拉过赵同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 “皇上后宫的妃子还不够多吗?” “呵呵,同生,我就爱看你吃醋的模样,真真的是让朕看的心痒难耐啊。其实朕最想娶得,是你!” 院落外去而复返的珠儿,呆站在屋角落的篱笆外,不可置信的看着院中的那抹淡黄色,心头将要熄灭的火焰又死灰复燃。 一个人走在平日里看起来热闹非凡的大街上,珠儿觉得百无聊赖。 一辆马车嚣张的在街上横行,险险的擦过自己的一角,珠儿顿时火冒三丈,双手掐腰,指着那辆行进中的马车大声叫嚷,“你个不长眼的,看不到有人在这走路啊!这么急着赶,赶去投胎啊!” 马车被生生勒住,停在街头中心。 车上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眼角的轻蔑在扫到那个指着自己的女子时,换上了另一幅笑容。 “姑娘,别来无恙。” “你是?”珠儿愣愣的看着这个贵气逼人的小公子,头脑里迅速回忆他是否是自己的老相识。 “大胆,敢对王爷无礼。”手执马鞭的车夫作势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被王爷训退。 “王爷?”珠儿这才恍然大悟。 和皇上在一起的那个公子,是王爷。武穆朝唯一的王爷宣其扬。 城南最好的酒楼的包间里,小王爷和珠儿把酒言欢,喝的颇高。 几杯酒下肚,小王爷就将自己爱慕赵同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珠儿只是稍稍惊讶了一瞬间,就恢复了理智。皇上都可以喜欢自己的大哥,小王爷又有什么不可。相比之下,小王爷没有娶亲,貌似更有资格一些。 “你可知,皇上也喜欢我大哥?”珠儿故意压低了声,附在宣其扬的耳边低语。 “嗯,我知道。所以啊,我才在这和你借酒浇愁啊,你不要笑话我啊!”宣其扬一口干掉杯中液体,笑得大大咧咧。 “酒是要喝的,不过,是在我嫁给你大哥,你得到我大哥之后!”珠儿捏着手中的杯子,眼眸里透露着狠毒之意。 我一个女子,怎会输给一个男人两次,绝对不可以! 隔了几日,宣其扬在青楼里碰到了前来送绣品的珠儿。 伸手将其拦下,低低耳语了几句。“珠儿姑娘,我劝你还是死心了吧?昨日皇兄出宫,说你们已经……可是他也说了,你不过是和这楼里的女子一般,不是他的心上人。莫说不会给你名分,必要时除去你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我念在我们也算朋友一场,特意告诉你。你还是不要再纠缠下去了,我皇兄,终归不是你的归宿。” 珠儿噙着泪水,跌跌撞撞的回了家,留下书信一封,将自己结束在了三尺白绫之间。 这是她的一个赌,以身作赌。 赌赢了,自己后半生就能向小红小花一样富贵一生,赌输了,身败名裂。 自己用了计谋将出宫的皇帝骗到了自己的床上,本以为可以一步登天,没成想那个九五之尊将自己看的这么低贱。现在的自己,清白没有了,对大哥的信任也没有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与其面对大哥看向自己失望的眼神,不如了结自己的残生。 这一生,输给自己最崇拜的大哥,十足的笑话。 大哥看到书信,一定会去责问小王爷没有阻拦我吧?唉,随他去吧,这场戏里,我本身就是个过客,连个配角都算不上。来生,我一定要火的轰轰烈烈,高人一等!珠儿怀着满腔的幽怨,踏上了不归路。 第二十七章:王者(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经过了黑夜的洗礼,变得更加的金光灿灿,终于跳出海面,将自己的光热均匀的洒落到这片生机勃勃的大地。 小祠堂的屋顶,破败不堪,伴随着阳光照进来的,还有房顶不是掉落的黄土,这么脆弱的小屋,一阵大风就可以将它吹的支离破碎。 北雪红着眼,蜷缩在宣其扬的身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腿。爹爹说的没错,情这个字果真是害人的东西。眼前的女子,已经被自己的情郎伤的孤苦无依,还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 最伤人的不是不幸福,是曾经幸福。 得需要怎么样的力量,才能支撑起她千疮百孔的心,让他沉溺在一段伤痛的过往中暗自伤神,却始终不去痛下杀手。 舍不得比之不舍得还要磨人心志,一依是个让人佩服的女子。她坚信自己的爱情,从始至终。即使如今已是分道扬镳,对于那曾经的美好,她没有一并抹杀,还是心存感激的爱慕着。说到那些曾经的曾经,一依的眸中,还是流淌着向往和欣慰。 爱过方知情之重。 恨过方知情之殇。 “北雪,带她回府吧。同生要担心我们了。” 王府的下人们,听到早晨固有的鸡鸣声,络绎不绝的起了身。 扫地擦桌的,洗衣做饭的,井然有序的忙着各自的活计,一日之计在于晨,干起来就是顺心如意。 赵同生站在王府的大门口,看着街角狭窄的拐弯处,等待着一夜未归的小王爷。 曾几何时,多么希望那个胆小的王爷在自己的眼中生活中彻底消失,偏偏老天作弄人,总也不能得逞。 自己这样担心一个人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珠儿走后,自己在这世上的唯一牵挂,也就此彻底斩断。 自以为是的将那位九五之尊与自己的露水情缘当做最后的稻草,可笑自己的无知,把一个将自己当做玩物的人,看的太重。一片真心被人任意践踏在脚底。 到是有一个对自己真心的小王爷,巴心巴肺的讨好自己。无奈是个胆小懦弱的主。怕自己位高权重的大哥,怕自己的真心换不来自己要的结果,怕天下人的指指点点,怕……他的懦弱,终于将自己退出了千里之外。 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浮浮沉沉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直到自己去和妹妹碰头。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脱胎换骨的小王爷,一点一点在自己没有防备下,占据了自己心中最为看重的宝地。 那里有过自己想要珍惜的良人,无奈花不缝时,还是枯萎殆尽。 可叹苍天的玩弄,可叹人心的凉薄。 自顾自怜的功夫,耳边一阵心心盼望的声音。 “同生,我们回来了。” 隐身术将北雪和背上的女子,连同一袭黑衣紧身的小王爷隐与街头。来来往往的人根本没有感觉到在他们之间,有三个大活人,正深一步浅一步的迈向王府。 赵同生的房间内,北雪将一依安置在赵同生的床榻上,细心的为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你们这是?”赵同生看着现出身形的二人殷勤的为那晚的猫妖周到的服务,很是惊奇。 “嘿嘿,你的房间除了我们三个,都是严令禁止进入的。她在这比较安全。”宣其扬打着哈哈,挠着后脑勺。 “我不是说这个。” 北雪一个跨步向前,跪倒在赵同生的面前,作势既要磕下去。 赵同生一侧身,一把拉起他,将他按在一边的凳子上。端过早就命人煮好的红枣茶,回头示意顶着两个大眼圈的小王爷也来喝一杯。 被赵同生一杯接一杯的灌了不少红枣茶,北雪的小脸也缓过来,渐渐的白里透红。年纪不大,皮肤白皙的很,熬了一夜,却是流逝了不少年华的模样,让人看着疼惜。 “求公子,救救她的儿子,她,太可怜了。”北雪放下茶杯,抬起头,一双红肿的大眼看着赵同生的脸泛着雾气。 赵同生没有说话,转头看向另一边叹气的小王爷。 “你怎么说?” 宣其扬点点头,瞟一眼床上昏迷的一依,满心的酸楚。 信任这个东西,就是蓝天白云间飞翔的一只纸鸢。飞的再高再远,身后总有回家的路,总有等自己的人。一依对她心上人的信任,被那个良人一刀剪短,将他一个人遗留在空荡寂寞的地方,不闻不问。 赵同生,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自己要好好的将他捧在手心里,将他好生的护在自己的怀中。可是他?信任自己吗? “同生,你信我吗?”宣其扬脱口而出。 “信!”一个字,干脆的没有任何踌躇。 又喝了一杯暖融融的红枣茶,感觉自己冰凉的胸口恢复了一点温度,全身都跟着舒畅起来。 看到赵同生眼下的青色,不自主的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看你,手这么冰凉,可是昨夜没有放在我胸口暖着,没睡好觉吧?” 一时间,三人尴尬的都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赵同生的家境普通,自己的屋子偏阴,整日里晒太阳的时辰不过一两个。体质孱弱的他跟着村里的武师学了点绣花套路,对付对付小流氓,逮逮鸡抓抓鸭的还凑合,离英明神武,铜皮铁骨差的十万八千里。 夜里睡下,不管自己身上盖了多少被子,止不住的冷颤。尤其是后半夜,自己的手冰冷的就像在寒潭里泡了千年似的,刺骨的冷。如是身旁的人不知道,定会以为枕边的人香消玉殒了。 宣其扬和赵同生同榻了几回,深知他这个小毛病。每每总是很英勇的将他的小手拉到自己的胸口,感受自己火热的温度。 昨夜没有帮他捂手,一定没有睡好。宣其扬呆呆的看着那人眼下的青色,暗自自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置身事外的北雪,一只碎了的红枣卡在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硬生生的将自己憋的差点晕过去。 急急跑出门外扶着柱子一阵猛烈的咳嗽,顺带贴心的将小门关上,把两个红脸的恋人留在了一片撩人心弦的气温中。 “你……”赵同生抽回白宣其扬握住的手,嗔怪道。 “呵呵,我们同生脸红了?来来来,我看看,我们同生脸红的样子真不多见啊。”玩心大起的宣其扬佯装市井上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混混,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说正经的,那个人,你想怎么样。” 宣其扬一顿,给赵同生倒了杯茶,送至嘴边,开了腔。 “能救则救吧,怪可怜的。恐怕,这事情变得麻烦了。”宣其扬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怎么说?” “这个猫妖的功夫,你是见过的。现在的她手筋脚筋全部被挑断,八个孩子的魂魄也被一个法力更加厉害的妖孽抢了去。你说,谁会在这个档口抢我们的买卖?”宣其扬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 “我还当那个皇帝怎会如此好糊弄,这么痛快的答应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原来是早就有了对策,等着我时间到了将你送进宫。他想的美!”说到这,宣其扬攥紧了拳头,指节清晰可见。 “你,怎么知道?”赵同生不晓得,这个小王爷竟会知道皇上对自己的纠缠,他还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他看你的眼神,我何尝没有过,那里面的含义我深有体会。同生,我只问你,你对他,可还有情字可言?我要一句实话。” “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怕啊,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互相信任,全心全意的信任。你的回忆,我没有参与,很遗憾。可是现在,我就在这里,让我对自己的心意置之不理,我是做不到的。我需要一个支撑我走下去的理由,一个信念。同生,我喜欢你。我想喜欢你生生世世,看着你幸福。如果你的幸福是我,我自然高兴。如果是皇兄,我也会帮你。只希望你能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同生,你喜欢我吗?你信我吗?”宣其扬抱着双臂,耷拉着脑袋,心里一片混乱。 可能是看到了一依的前车之鉴,此时的宣其扬,恨不得掏出赵同生的心,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影子。自己是同一依一样走在一条不归路上,还是…… 唇上一热,温软的唇瓣被强行挤开,灵活的饿舌尖很快占据了自己的口腔,与自己僵硬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扑上来的人含糊不清的问,“这样的答案,你可明白?” 得到了鼓励和认可,宣其扬一时间满腔的兴奋。将赵同生紧紧的箍在怀中,更深入的将自己的舌头探索进去,一寸空间都不留。 唇齿之间,宣其扬睁眼看了一眼怀中有些晕眩的玉面佳人,酡红的脸上是幸福的笑意,吻的更加勇往直前。 门外的北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庭院中忙碌的众人,笑得很是开怀。 小圆子端着脸盆一路小跑过来,看见门口的北雪,恭敬的道一声“公子早。” “呵呵,早早早,你还是先别进去了,怕是不太合适。”说完捂着嘴笑得更加狡黠。 深知世事的小圆子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端着半盆温水,原路跑了回去。看着那兔子一般撒腿跑远的人,北雪暗想,一会又要有什么么新版本的传言呢? 第二十八章:王者(下) 望归亭,武穆朝的统治者身着金色龙袍,头戴夜明珠镶嵌的王冠,迎着渐渐寒凉的秋风,双手背立,眺望着一墙之隔的大好河山。 这是我的领土,是我宣其易的天下。朕说是我的,谁敢跟我说个“不”字?! 宣其扬仰天长笑,笑得身后的小太监们都瑟瑟发抖,不知所以。 近来他们的主子,越来越怪异。经常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不说,还经常来这顶高的亭子里,对着亭外的山河好一通指点。末了总要惊天地的笑上几声,才会率领众人离去。 李妃端坐于自己宫殿的软座上,斜倚着身后的靠垫,地上三个跪着的小宫女正小心翼翼的为她捏着腿脚。 “死奴才,想要疼死我不成?来人,拉出去砍去双手,扔出皇宫。”李妃端起身边的燕窝羹,清尝了一口,用帕子拭去嘴角沾到的汁液。 殿外立马进来两个精壮的大汉,一左一右将那吓昏的小婢女拖了出去。 剩下的两个小婢女捶的更加胆战心惊。 深秋的天气已经没有了炎夏的酷热,额头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很快就已经大汗淋漓。 李妃如今是最得宠的妃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宣其易的皇后,心慈意软,不管后宫的血雨腥风,整日在自己的佛堂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有大的场面需要一个国母出现,才会三催四请的露露脸。 这就更加助长了新近上位的李妃,一夕之间,就在后宫这块鱼龙混杂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 偏偏皇帝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对于李妃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欣然默许。像是斩杀小婢女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宣其易也只是说一句“由她去吧”就草草了结。将草菅人命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现在时越发的狠毒了,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天仙般纯洁的小姑娘了。”翠柳殿的阴暗处,悠悠的传出一声沙哑的笑声,让人听的毛骨悚然。 大殿里只有正在卸妆的李妃。 她缓缓的用牛角梳梳着自己的长发,盯着铜镜里自己娇好的面容,软声细语的回道。“有吗?我看着还是和以前一样天仙般的美貌啊?哪里变了?” 阴暗处走出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一身破旧不堪的粗布衣服,横七竖八的打着好几个补丁。脚上穿着一双云纹长靴,到时精致的与他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 小老头一张嘴,满嘴的黄牙尽露无遗。 “娘娘的美貌自是没的说,我说的是娘娘的心。听闻今日娘娘又杀了一个小宫女,老这么血腥下去,娘娘就不害怕吗?”小老头走到李妃的身后,双手轻轻按在李妃雪白的肩头,沿着肩胛骨抚上她白嫩的脖颈。 “心?是什么?本宫早已不记得是什么了呢?”李妃将手中的牛角梳放于桌上的首饰盒内,取过盆边搭着的毛巾,细细的将脸上的妆容一并抹去,显出一张淡雅的面容。虽是同一张面孔,却没有了白日里的狠毒之色,多了一些疲倦。 “娘娘说笑了,再怎么说,娘娘也是人,怎么会没有心呢?”小老头意欲说下去,被李妃打断。 “国师,你不要忘了,是我将你引荐给皇上的。也是我,在你魂魄无所依的时候,给了你容身之地。如今,你要来和我讲人心?不觉的可笑吗?论起人心,我起码有过,你呢?怕是只吃过,没有过吧?”李妃绕过身后的小老头,走向那张温暖无比的床榻。 宣其易知道李妃怕冷,特特命人将整个翠柳殿的保暖工作做的一丝不苟。没有进入冬日,已经破例为她烧起了炭炉,宽大的床上铺着六床今年新缝制的棉被,五床用来增加柔软,一床用来盖身子。 李妃很满足的将自己埋进那片柔软之中,只留有一个小小的脑袋。 侧过脸对站在梳妆台照镜子的小老头叫嚷,“你把那八个孩子的魂魄处理掉了?确定那个小王爷不会找到你?我看那小王爷也不像个草包。” 将自己散乱的发丝别于而后,小老头呲着一口黄牙,站在床边,手掌摸上李妃的胸口处,来回的摩挲。不顾被中人鄙夷的目光,自顾自乐的回,“那个不是你该关心的。不是草包又怎么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你的夫君,内心远比你想的妖狠辣许多。这才有了我十足的立身之地。说起来,不光要感谢娘娘你的知遇之恩,还要感谢那位如花似玉的公子哥,能让你们夫妻的怨念如此深重。呵呵,有机会,我一定要 尝一下那位公子的味道如何,是不是比娘娘你还要……”被子里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打开按在自己身上的脏手,往里移了移身子。 “你要睡就去给我洗干净了睡,不睡就给我出去。明早我还要和皇上吃早膳,你的隐身术不要半途而废才好。被那人看见,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李妃面朝着墙壁,背对着身后摩拳擦掌的小老头,心中泛着苦水。 赵同生,我恨毒了你,总有一日,我会将你踩在脚底,将我今日身上受到的凌辱百倍千倍的讨还回来。 正想着,身后的肚兜带子已经被大掌一把扯开,被子的一端被凭空掀起,将自己美好的身躯暴露在昏暗的烛火中。 被YU火冲上头脑的人毫不怜惜的刺入身下娇小的美人身体里,发出淫荡的笑声。 身下的女子紧紧咬着唇瓣,眼中冒着噌噌的火苗,心中将那个红衣的男子再一次咒怨到蚀骨化水的地步,仍是抑制不住心口的疼痛。 殿里的烛火不急不慢的绽放着自己的魅力,看着重重纱帐里交合的两个身影,更加娇羞的别过头。火苗随着轻飘了一下,复又挺起胸膛,继续照亮这间永远也不能温暖到那女子心里的殿堂。 明王府内,赵同生的房里。三个人围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女子睡梦中扭曲的面容。 额头皱的就要打成一个死结,鼻尖的汗珠已经滚落到嘴角。没有血色的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是说,他被皇宫里的妖孽所伤?”赵同生拾起一依的右手,细细查看伤口。 “是啊,还是个很厉害的妖孽。”宣其扬抱着双臂,看一眼有些不忍心的北雪。 “北雪,你觉得你能胜过宫里的那个……那个魔物吗?”赵同生哏了一下,换了个词语。 “不能。”北雪很无助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暗骂自己的没用和无能。 “要是能找到当年那个除妖的道士就好了。”宣其扬捏着自己的鼻梁,深思了一下。 “你们怎么知道那个魔物一定是宫里的呢?怎么就能断定是皇上所为呢?”赵同生坐在床沿,看着一左一右沉默不语的二人。 “很简单。”宣其扬拉起赵同生的衣袖,将他领到一边的铜盆边,随手拧了一把毛巾,轻轻擦拭赵同生脸上的一丝灰尘印记。 “一依和我们说,那魔物身上有王者气息。我想,那是她嗅到的王宫的气息。北雪很久之前就已经察觉,皇宫里有强大的妖气。恰逢这时候,皇帝让我们接手这个麻烦,还强人所难的定下了期限。想必是早有了胜算的把握。这一切,不是太巧合了吗?同生,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件事,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宣其扬看一眼床上睡梦中抖挂着泪痕的一依,欲言又止。 “嗯,不过几滴血,能救活一条命也是值得的。”赵同生了然于胸。 站在一边的北雪立马激动地跳起来,想要去拉一依没有知觉的双手,才忽的反应过来此举不妥。 宣其扬也是咧着嘴呵呵的笑着,附在赵同生耳边说道。“回头我叫厨房多做几顿猪血,红枣粥的,给你一应的补回来。” 赵同生顺势拉过宣其扬的耳朵,说,“不过,你要记得和小圆子说,是你要补补。” 宣其扬的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瞬间石化。 这是什么,是赤裸裸的威胁。难不成我要让所有下人都以为我是被压的那个,被压倒要补血的地步? 即便如此,我如今连被压的实战经验都没有啊,岂不是太亏了。 这感觉就好像,街坊四邻都对你投来同情的目光,告诉你你老婆不幸红杏出墙了。悲痛间恍然发现自己连老婆还没来得及娶回来。 宣其扬看着得以的赵同生,笑得贼贼的。 宣其易与李妃在自己的政务殿吃了点可口的早点,啦了啦家常话。 宣其易忧心忡忡的看着脸色蜡黄的李妃,“爱妃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瞧这双眼睛肿的,朕看着都要心疼了。” 李妃囫囵吞下一只去了核的枣肉,堆起一叠的笑容,“臣妾是思念皇上。皇上一日不去臣妾那里,臣妾怎么能安眠?” “朕身为一国之君,当是以国事为重,这是我这个王者应该承担的责任。要是没有这层重担,朕倒想日日在爱妃的温柔乡里长睡不起呢!”宣其易亲自夹起一只白玉水饺,置于李妃的碗碟之中,算是安慰。 后宫的女人,都是没有主心骨的藤蔓。总要依附上够强大的支柱才能得以生存。后宫唯一的支柱,就是这个年少有为的皇帝。可是无奈藤蔓太多,爬多了对自己而言也是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宣其扬很明白这点,对于后宫之事还是很有节制的。 看着眼前低眉顺目惟命是从的美人,一颦一笑间都满含对自己的崇拜与爱意,宣其扬那颗比旁人都要强大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第二十九章:实战(上) 宣其扬站在自己院子里,双手叉腰,得意的仰着个脑袋,看着天上悠然自得的云朵,脸上笑得如沐春风。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白云千载空悠悠。 北雪和赵同生在一边的廊椅上坐着,看着那独自傻笑到流了口水都浑然不知的小王爷。 “你说,王爷在想什么?”赵同生靠着身后的栏杆,一只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指着那个鹅黄衣衫的男子。 “大哥这摸样,很像……” “很像什么?”赵同生收回手指,侧脸小看一边撑着下巴认真思考的北雪。 “很像,很像逛窑子的登徒子。”对,就是这个。自己曾经讲过那些腰缠万贯一脑袋杂草的富家公子哥,经常会这副摸样的出现在某个青楼的门口,肩头都一颤一颤的,抑制不住的激动加兴奋。 “……”赵同生张大了嘴,眨了眨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表示赞同。 “来,北雪,我有件事和你商量。”赵同生站起身,拉着北雪的小手,转入了拐角处,有说有笑。 院中的人还在心中幻想着一个美梦,一个压在心底很久的梦。或许,这个壳子之前,也在幻想这个梦,不然为何现在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共鸣。 “北雪!北雪!”宣其扬开始大喊。 拐角处走出一头冷汗的北雪,内心复杂的挪到宣其扬的面前。 “嘿嘿,好弟弟,哥哥有件事拜托你,你一定要帮我啊!”宣其扬一把抱住瘦小的北雪,整个身子的力气几乎都压了上去,饶是北雪下盘稳,不然早就翻个骨碌。 宣其扬趴在北雪的肩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不怀好意的半抱着半拉着身边的小公子,鬼鬼祟祟进了自己的房间,转身插上了门闩。 北雪警惕的抱着双肩,站在屋子中央,上下打量这个笑得诡异的小王爷。 “大哥,你要干什么?” 北雪见过宣其扬的笑。有害羞的,有嘲讽的,有天真的,单单没见过这种的。嘴角的弧度和眼角的弧度都要连起来,眯着原本很大很闪亮的双眼,两道剑眉不住的上挑上挑再上挑,就要扎进额头的发丝中。 一排整齐的上颌牙压在有些干燥的下唇上,真可谓唇红齿白。 用一个词形容,奸笑。用两个词形容,诡异的奸笑。 宣其扬狗腿子般的将北雪按坐在桌边的小凳子上,殷勤的为他倒水端茶,笑得更加谄媚。 北雪只觉得脑袋上空的屋顶此时已经不翼而飞,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正照在自己的天灵盖上。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劈下一个天雷。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果不其然。 北雪的茶水将将含在嘴里,还没有途径喉咙中的突起,宣其扬发了话。“北雪啊,我想和同生进一步发展,你能帮我不?” 北雪怔怔的盯着宣其扬霎时飞上脸颊的红云,一片茫然。 “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你也知道,我和同生如今,如今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嗯,进一步的话没什么吧?”宣其扬一百年缴着上好的衣角,一边扭动着不甚协调的身子。 北雪努力咽下嘴里的茶水,感觉到一阵轻松,接腔。“如何进一步?” 宣其扬抬起星光闪耀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一字一句的对着那张稚嫩的脸庞说道,“床第之欢。” 简单的四个字,说的掷地有声,好像即将要出征的威武将军,在高高的宫门前,率领着千军万马,对着皇帝和众将士说的激励人心的壮志词一般。尤其是那眼眸里往外蹿着的小火苗,看的北雪心头一阵慌乱。 “可是,可是我,我没有经验……”北雪举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滑稽。自己的大哥,问一个连情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妖男女之事,不是有点太荒唐吗? “呵呵,我知道啊,我是想让你……”宣其扬局促的搓着双手,一步一步靠近北雪。 “我不会帮你将公子绑起来的,打死我也不会的。”北雪忧心的往后退着,急急的脱口而出。 宣其扬前行的步伐一滞。 “你,你当我是什么人。都说了我们是两情相悦了。我这只是想让你帮我想想,我应该给同生准备点什么礼物,哄哄他开心。真是的,还我弟弟呢,把你大哥看成什么人了?”宣其扬撩起下摆,一屁股坐在方才的小凳子上,斜睨一眼躲在一边的北雪,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北雪傻笑着贴过来,拉起宣其扬的胳膊,来回的摇啊摇啊的,十足的癞皮狗模样。 “好大哥,别生气,别以你君子之心度我小人之腹啊。呵呵,礼物啊?为什么要送礼物啊?是公子的生辰吗?”被雪不明所以的追问,小小的脑袋随着扭动的身躯左右的摇晃,眼中的宣其扬也跟着游荡起来。 “嗯,生辰倒不是,只不过,和自己心爱的人更进一步之后,总要有点纪念,你说是不是。我是这么想的,同生喜欢诗词啊什么的,还有那些我都看不太懂的画,不如我们一起上街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的。你好歹也是个比我活得时候久的,对于这边的历史啊宝贝啊的应该会比我要了解一些,想拉你做个参谋来的。”宣其扬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扁着一张嘴,心中默默的哀叹了个底朝天。 我就那么像个坏人吗?那么像个急色鬼吗?还绑起来?我有那胆子吗?宣其扬长吁短叹一番,北雪已经蹲到了他眼下。 “呵呵,大哥,我倒是知道公子喜欢什么。不如,我带你去瞅瞅?”说罢,拉起宣其扬的衣袖,一阵风似的跑出了王府,奔着街角的一家书摊跑去。 小圆子在王府门口踮着脚尖,手搭在额头,遮挡着刺眼的阳光,追随着那两个跑的欢快的身影。确认他们没有往西边最大的青楼,也没去有最大的客栈,失望的看了看天,打了个哈欠,回到院中继续扫地。 赵同生看着那两道身影一溜烟的跑出府,趁着小圆子打呵欠的功夫,也出了王府,直奔东街而去。 夕阳西下,何时归家?北雪揉着酸痛的肩膀,早将自己骂了个彻头彻尾。 赵同生喜欢字画不假,还喜欢看一些奇珍异本,尤其是一些已经绝版的孤本。 北雪依稀记得,以前那个小王爷在的时候,经常去书摊找那个羊角胡留的很潇洒的老大爷要一些他的压箱宝贝,重金租赁回去给赵同生看。 好像是本小故事来的,讲得大约是男扮女装的小姐混进了一家男子学堂,勾搭上了一个书生的故事。北雪只是在窗外听小王爷和赵同生讨论过,这是小王爷的原话。 不过因为看法不同,两个人还吵了好一会嘴,不小心还将小本子撕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自那之后,这个书摊的老板再也没有借给小王爷任何书籍。十两黄金搁在吱吱呀呀的小案台上,老板都嗤之以鼻的将小王爷恭敬的清了出门。 可是那个故事,赵同生只看了半本,下半本就没了着落。 如果能让赵同生将下半本看完,他一定很高兴。北雪将这一想法告诉了宣其扬,只见他脸上犹如霜打的茄子,很快就蔫了下去。 很有个性的老大爷看到损害自己宝贝古籍的小王爷时,一副火山就要喷发的样子。 好在两个少年都是礼仪周到,满脸笑容的可人儿,左一句哄右一句抬举的,老大爷才没有提前关门将他们送出去。 好说歹说了一大会,宣其扬的喉咙都要冒了烟,桌上的银票也一张一张叠的老高,老大爷就是两个字“不借!” 抖索抖索袖子,一张多余的银票也没有了,宣其扬那些说得出口的赞美之词也都用的差不多了,心知没戏了,准备和北雪撤退之际,老大爷捋着胡须,在身后喊道“看公子诚心,我到不介意公子抄一遍。” 即将踏出门槛的两个人收回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笑得一脸慈祥的老人,互相一望,无奈的摇着头。 抄就抄吧,更能表现出诚意不是? 老大爷领着两人进了书架的最后一排,小心的从低端拉出一只紫锦木盒子,摸摸索索的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 “啪嗒”,陈旧的大锁应声而开。 宣其扬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是一本什么样的书让他这么宝贝,赵同生这么惦念。 老大爷从盒子里拿出一个蓝缎面的包袱,一层一层的打开,就像是在给一个美女脱衣服。眼中都冒着难以言喻的红光,脸颊上也浮上激动之色。手指还微颤着,宣其扬真担心,他留着的是本春宫?还是绝世的那种? 还好,不是春宫。 墨黑色的封皮,黑的一塌糊涂,连个书名都没有。 宣其扬更加好奇的凑上脑袋,翻开第一页。 宣其扬对于武穆朝的文化,一直是听得比看的多,看的比写的多。实在是那些字写的龙飞凤舞的太多,规矩平整的太少。看一本书,就如同搞一场生物研究。 眼前这本书,到是简洁大方,两个苍劲有力的红色大字,跃然从白净的纸张上跳入宣其扬的眼帘。 梁祝。 第三十章:实战(下) 宣其扬哆哆嗦嗦的接过老大爷双手捧着的宝贝,眼角眉梢外加心脏,都在噗噗跳个不停。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让这群人心生向往的绝版孤本?还一个男扮女装的姑娘勾搭上一个书生的故事,我当是多么稀奇难得的故事。我想想啊,我看了多少个版本的电视剧了?嗯,没有五部也得四部。 北雪在一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笑得如同弯弯的尖月。 “大哥,就是这个呢。我见过公子拿着坐在小院中看了整整一下午,一动未动呢。” “那还等什么,我们开工了。北雪,磨墨。”宣其扬煞有介事的端坐于老板专用的记账台上,将账本一挪地,撸起袖子,一把握住毛笔。 笔直的鼻尖被小王爷狠狠的按进砚台里,吸收了过多的墨汁,变的松软飘逸。 被一把提溜出来,在刚铺好的白纸上滴下两个硕大的污点。 老大爷端着一杯茶坐在身后的红木摇椅上,微眯着双眼,打趣道“瞧公子这么有诚心,我当是个饱读诗书之人,没想到,是个连笔都不会拿的人,哈哈哈老朽眼拙啊!” 宣其扬被老大爷一激,抽调第一张被污了的白纸,五个指头紧紧的攥着没什么重量的笔杆,歪歪斜斜的在第二张纸上,依葫芦画瓢写下三个大字,“梁祝下”。 不服气的回道。“老板你也说了,饱读诗书,我只要会读就对得起这四个字,何必费那么多时间去写。我要是连写都精通了,还要那些书法家怎么混?” 老大爷靠在前后摇晃的摇椅上,看着那个笨拙的如同新学字的毛孩子似的公子哥,一脸的正儿八经的样子,端着自己的紫砂壶,喝上一口茶,闭上双眼小憩。 北雪在一边磨墨磨的腰酸背痛,宣其扬抄书抄的汗流浃背。 即便如此,北雪看着那比蚯蚓爬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字符,深感无奈。好好的爱情故事,愣是让王爷整成一个离奇的鬼故事,这也是一种本事! 太阳从窗外看着这个一笔一划写的认真的公子,深深被他的诚意打动,为了不让他额头上的汗珠再一次将好不容易画好的字符阴湿,急匆匆的就要往山下躲去。 北雪暗恼自己多嘴,还不如告诉大哥赵公子喜欢什么古董啊字画啊,随便去个古玩店就买了。何苦从这陪着饿肚子。 终于,大功告成。 宣其扬解气的将毛笔扔进桌角的换洗筒,衣袖在额头胡乱的一摸,得意的拿着还没有干掉的小本子,满心的欢喜。 傍晚时分,赵同生独自坐在客厅的饭桌上,守着一桌琳琅美味,嘴角若有似无的挂着一丝笑意。 小圆子捧着一个托盘靠在一边的柱子上等着自家的小王爷。 最近王府里太太平了,过得有些无聊。小王爷也没和两个公子哥发生点什么惊天地的事情,府上的小丫头们围着自己打听王爷的八卦,自己都没的说。 门外走来两个少年。 稍矮一点的架着高一点的胳膊,慢悠悠的走进客厅。 “回来了?吃饭吧。”赵同生拿起碗边的筷子,夹了块茄子,含在嘴中细细品尝。 不知是府上厨子的进步,还是自己心情真的很不错,忽而觉得这道普通的红烧茄子做的美味无比。 北雪扶着宣其扬坐下后,端起面前的米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小王爷看一眼神采奕奕的赵同生,看一眼自顾自吃的欢腾的北雪,不情愿的拿起千斤重的筷子,往那道童子鸡伸了伸胳膊。还没触及那块自己看着都要流下口水的鸡翅膀,肩胛处的酸痛迫使他收回了直挺挺的胳膊。老老实实的趴在自己面前的汤碗里喝起汤来。 “王爷这是?”赵同生看出了宣其扬的不对劲。 “呵呵,没什么,下午和北雪做了点运动,扭到胳膊了,一会就好了。” 无精打采的小圆子立马来了精神,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在北雪和宣其扬的身上来来回回打量好几圈,细细品味那句做了点运动的含义。 感觉到身后两道邪恶的目光,宣其扬忍着骂人的冲动,仰着脖子吆喝“小圆子,看不见你家爷胳膊不舒服吗?还不过来伺候我吃饭?白养你这个白眼狼了。” 领命的小圆子赔着笑容,端着一只小碗,为宣其扬夹着菜,再一口一口喂进嘴里。 宣其扬觉得,这才是王爷应有的待遇! 月上当空,良人依旧。 宣其扬抱着沉重的胳膊,进了赵同生的房间。 “那个,同生,我今晚在你这外间的小塌上睡一下就是了,别晚上翻身扰到你。” 赵同生插好房门,从怀里摸出一小壶上好的花雕酒,放在红烛下的桌案上。 “也好,看你怪累的,喝点我今日特意去东街买来的上好花雕,睡个好觉,就不疼了。来,我给你斟上。”赵同生从桌案上取下两只雕工上乘的酒盅,满满的倒了两杯。 赵同生的温柔,小王爷,怎么会拒绝? 别说胳膊疼,就是断了,也得趴着把这杯酒喝干它。 酒肉穿肠过,佳人怀中坐。 没错,宣其扬使劲摇了摇有些迷糊的脑袋,定了定飘忽的眼神,看着离自己不到一拳距离的赵同生的面容。 现在的自己,正坐在赵同生的怀中?! 菩萨佛祖葫芦娃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觉得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不是应该我抱着同生才对吗?和我幻想的怎么天差地别呢?还有啊,我腰上那只乱摸的手,它是在干什么?不是我的,绝对不是我的手! 怀中的人挑着眉,噙着笑,一口小白牙在昏暗的烛火下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看的宣其扬小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耳边吹进一阵小风,“听说王爷,要和在下更进一步?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近?”伸向小王爷腰间的大手猛的扭,怀中人浑身跟着一软,伴随着一声轻哼,倒在赵同生的肩头。 “你,我怎么这么没有力气?”宣其扬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可能,这个进一步,和自己想的又要背道而驰了。 事实证明,宣其扬就是个乌鸦转世,好的不灵坏的灵。 一层一层的帐幔被甩在身后,宣其扬恍恍惚惚的被赵同生抱在怀中,朝着那张自己睡了很久的床榻移过去。 小王爷被轻手轻脚的放在铺好的锦被上,高高束起的发髻被赵同生一把拿掉,铺下来油光黑亮的满头青丝。洒满了高高的软枕,将面相本就偏柔美的小王爷的脸颊衬得白里透红,细嫩柔滑。 赵同生坐在床边,拾起宣其扬软绵绵的手。 “怎么?这难道不是王爷说的更进一步?呵呵,瞧王爷者脸色,不枉我今下午跑了一圈,特意寻来的良药。”赵同生的手指抚山宣其扬皱眉的眼角,行至嘴角处轻轻的掐了一下。 宣其扬手脚无力的躺在那,看着眼前的貌美公子,心之大事不好,自己这只羊可能就要成为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的肚子里了。良药?你个坏人,敢给我下药! “你,你给我下药?你,枉我那么信任你!”宣其扬百般委屈的抿着嘴,一副想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这样,你敢吗?”赵同生俯下身,在宣其扬的额头落下一个拂面的吻。“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乖。” 宣其扬如同被施了魔咒,一动不动的看着床前的男子,一件件脱去自己的衣服,将自己脱的光溜溜,顺便从自己的胸口,沿着一侧的腰线,直到脚尖,好生的摸了一把。 赵同生的手指,纤细修长,冰凉的温度游走在宣其扬赤裸的肌肤上,激的他浑身不住的颤抖,一层接一层的鸡皮疙瘩纷纷挤破头的往外钻。 感受到指尖的异样,赵同生解开自己发间的发簪,笔直的长发顺势倾滑下来,直至腰际。低头看着一脸紧张的小王爷,长长的发丝扫过已经白煞了的小脸,宣其扬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冷,TMD,冻死爷了,这可是深秋啊,这么光着身子是会生病的,你要玩也好歹给我一床被子啊。 “你想说什么?”赵同生看着那张欲言又止的嘴巴,一张一翕间,还咽了好口口水。 “冷!”宣其扬一闭眼,大无畏的喊道。 有些硌人的胸膛压在自己快要凉透的胸膛上。 宣其扬睁开眼睛,那个自己一直想要抱在怀里的人,那个自己阴错阳差爱上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的身上。 长长的睫毛在眼角留下长长的阴影,流光波转的眸子里全是自己紧张的小脸。好看的嘴角扯着一个让自己迷糊的弧度,娇艳欲滴的双唇一点一点朝着自己的嘴上覆盖过来。 身侧的一只手不安分的在自己腰下轻轻的抚弄,轻软的自己直想大喊,碍于面子,死死的咬死在牙间不肯吐出来。 一个湿热的长吻,赵同生从宣其扬的身上抬了抬身子,继续调笑道“乖,不会疼的。” 看过很多春宫图的宣其扬,只限于理论经验,实战经验一次也没有。何况现在的自己手脚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得任人宰割般的从那躺着,等待接下来自己很想做,一直没有做成,以后也很难做成的事。 第三十一章:疗伤(上) 随着一声“咝”的撕裂声,宣其扬终于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 后来的经过,宣其扬只记得自己一直在依依呀呀的叫着,嚷着。脑袋上的汗水滴答滴答的躺着,身上的汗毛一直竖着。哎,好好的床第之欢搞得和自己就要离开人世一般的痛苦。 宣其扬不记得这种压人疼人外加急人的活动进行了多久,等到两个人双双躺好时,外间的烛火已经燃的还剩半个指头长。 汗水和泪水混杂着两人身上的酒香,在这个不算小的床上缓缓的弥漫开来。 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撑着身子的胳膊一用力,将自己半个上身支起,朝着自己很尴尬的地方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星星点点的血渍。 宣其扬索性装死,直直的撞到枕头上,挺尸般的在那干瞪眼,看着床顶上的淡黄色床幔,被深秋的夜风吹的飘啊飘的,像极了此刻自己的心情。 赵同生从身侧起身,在宣其扬的嘴唇上轻轻一啄,跨坐在他身上吓唬他,“小王爷这表情,是在告诉我你不满足吗?” 宣其扬被后半句吓得忙忙的挥着手,配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没没没,很满足,很,满足!” 赵同生笑着下了床,去盆里拧了一把毛巾,回到床边。 “我帮你擦一下,别乱动,否则……”赵同生笑的邪魅,小王爷看的心惊。 再次并肩躺在一起,两个人手握着手,一起望着床帐发呆。 “我觉得我进了你的圈套。怪不得你让我把一依挪到我的房间去,早就设好圈套了吧?”宣其扬此时才想起来那个被自己带回来的猫妖。 “是啊,不过你发现的晚了点。怎么?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赵同生趴在宣其扬的胸膛上,满面红光的撒娇。 当然不是,爷想的是压你,不是被你压,这有本质上的区别好不好?不过也只能想想,说出口的话,宣其扬不保证那把赵同生藏的很诡异的宝剑会不会从哪个旮旯抽出来。 “同生.” “嗯?” “同生。” “怎么了?”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我齐月月喜欢你。” “嗯,我喜欢的是你齐月月。” “嘿嘿我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再……”宣其扬的大手摸向旁边人的腰线,若有似无的碰触让赵同生整个身子一蜷缩。恢复体力的宣其扬趁机翻身压在赵同生身上,眼里大放光芒。 赵同生被痒的眼角都笑出泪来,在宣其扬的牵制下左躲右闪。 眼看就要亲下去,眼看自己就要咸鱼大翻身,耳边一阵阴风,宣其扬耳中飘来一句轻飘飘的,“不要欺负我们少主!” 宣其扬当即傻掉,钳住赵同生的双手被底下的人一把扫开。 一阵天旋地转,形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宣其扬闷闷的看着长发垂下来扫过自己眼睛的男子,笑的格外的得意。默哀了一会,伸展开双手,对着那张花容月貌调笑“来吧,我会乖的。” 压与被压,就在一念之间。 爱与不爱,就在一念之间。 喜欢这个在身上作威作福的人,只要他高兴,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给的。 床帐微暖,月色微寒。佳人轻笑,软榻轻摇。佳人含笑间,已是九霄天。 第二日的阳光,来的比往日要晚了些,似是不忍心打扰这对折腾了一宿的小情人。 小王爷很可能是个连女人都没有碰过的小毛孩,不然身体这般的不禁折腾。 赵同生已经起身穿好衣服,束好头发,自己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两腿间的酸痛不适一句两句话说的清楚,所有的疼痛都在脸上显现出来,从上到下酒一个字,疼。 赵同生看着那个扶着床头站的摇摇晃晃的小王爷,内心涌上一阵淡淡的愧疚。 自己也曾经寄身与他人之下,深知那种撕裂的疼痛不适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可是自己就是怕他如同那个胆小的小王爷一般,推推索索,最后退出自己的视线。 他放走了一个对自己好的懦弱王爷,眼前这个对自己好又有点胆色的,万万舍不得放手。就是用拐的,也要先把他拿下。 伸手去扶床边的人,那人干脆扑进自己怀里。 “同生,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爱在痛的边缘了,也知道我娘生我是多么不容易了。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啊?”宣其扬倒吸着冷气在赵同生的怀中瑟瑟发抖。 “没事的,乖,休息一天就会好的。你若不放心,我给你请郎中来看看?” “那还是让我直接死了好了。”宣其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你想怎么样?”赵同生看着正在撒娇的某人,甚感好笑。 “除非,你也让我压回来……”宣其扬说完,自己都已经害羞的将头埋在了双臂中。 “好!” 没有多加思索,赵同生干脆的回应道。又加了一句,“等你养好身子,随你。” 小圆子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正主,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新炒出来的猪血,吃的津津有味。胃中的酸水一阵拍打着一阵。 王爷的口味真重,这都吃了两盘子了,还能吃得这么有滋有味,他就不知道腻歪吗? 还有,为什么是被赵公子和北雪公子驾着胳膊来的?那双腿,看上去一直在打颤,好像被人点了穴,又像是中了毒,最像的还是运动过大。 想到这,小圆子觉得灵台一片清明。 这就对了,剧烈运动,狂吃猪血。他们三个,昨晚,一定又来了一次特殊聚会,王爷被两个人压着,所以才会虚成这个样子。我可怜的王爷,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呢?小圆子默默的祝福您好了。 宣其扬吃完第三盘,终于觉得再吃下去,自己就会对这种色香味都不俱全的食物产生条件反射,放下了手中一直没有停过的筷子。 “小圆子,命人去厨房再炒一盘来,爷在这等着,记得,不要放辣椒了。” 北雪咽下口中含了半天没有咽下去的豆腐脑,“大哥,你还没吃够啊?” 宣其扬一记冷眼扫过来,盯得北雪头皮发麻。 “是啊,怎么吃得够?现在要是做条大鱼,我也能一口气吃下去。”宣其扬想到北雪早就知道赵同生要对自己下手,竟然没有告诉自己,害自己丧失了绝对的主动权,气就不打一处来,目光中尽是责怪之色。 北雪心知自己做的不妥,默默的低下头,扒拉两口豆腐脑,右手轻轻扯了扯桌底下赵同生的衣袖。 “王爷,再吃下去就该伤身了。”赵同生含笑说道。 宣其扬对着二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们把脑袋凑过来。小声叮嘱“别忘了我们这还有一个需要补补的猫妖。你不是说,她今天就会醒吗?不给她补点血,死在府上多麻烦。”对上北雪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宣其扬咬了咬牙。 睁开干涩的眼睛,看到的是细致古朴的雕花大床,层层的帘幔将宽大的房间隔出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 一依努力吸了吸鼻子,闻到一阵檀香,凝神静气的上好香料。 四肢软软的瘫在被中,自己想要掀起被子,都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静静的躺着,默默的想着,定定的看着,这是哪里?似曾来过。 帘幕外的小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一片蓝色衣角穿过厚重的紫色帘布,往上看去,是那个被自己伤过的小鲤鱼精,北雪。 深蓝色的长衫,墨黑色的腰带,将少年的身材拉的修长有余。白白的脸蛋,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眶,整齐的眉梢,光洁的额头一朵淡雅的印记。北雪手中托着一只圆形的青花盘,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清炒猪血。 一依皱了皱眉,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道菜。 “你果真醒来,来,这是大哥命人新做的菜,你吃点吧。”北雪将菜放在一边的小桌上,双手抱起一依的肩膀,将她靠在床头,还细心的在她背上放了一只软垫。 一依没有说话,半晌只是抬起头看着北雪笑了笑。 北雪在那一笑中恍惚了一下,一手端盘,一手拿筷子,作势要亲自喂她。 一依稍稍别过头,对着墙壁说“你们救我做什么,我已是一个废人,不,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妖孽。你们为何还要救我?” “你将自己的伤养好,就不是废人了。”北雪回道。 “养好了又如何,孤独一生?那和死有什么区别?不如去陪我的宝儿。”一依想到自己的宝儿,禁不止内心一阵酸楚。 “你的宝儿若是还不想死呢?你就这么让他长居寒潭?不能入土,不能重生?不为他拼劲你最后的气力,却有力气从这自暴自弃,你觉得这是一个妖的妖道吗?”北雪攥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用力,筷子发出轻微的声响,裂开一道细小的纹路。 “你们,要救我的宝儿?”一依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要救他,得先救你。”说罢夹起一筷子菜送到一依嘴边。 一依看着那块自己没什么好感的菜肴,一闭眼,吃了下去。 宝儿,我的宝儿,娘亲不会放弃你,你等娘亲,等娘亲养好了伤就回去找你。一个人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不要害怕,不要哭泣,要坚持下去。我的宝儿。 第三十二章:疗伤(下) 眼看着院中的小树苗子簌簌的落着树叶子,一片一片又一片,落在小厮刚刚打扫过的地面上,相拥着翻滚着,追逐着嬉戏着。 王府的各色奇花异草,也都开的没了精神,恹恹的耷拉着头,将硕大的花朵面向地面,作着虔诚的祈求,祈求自己还可以苟延残喘几日。 现在王府最大的亮色,就是主道两边的盆盆秋月菊花,开的是极为旺盛的。 紫红色的花瓣弯着尖尖的角,将中心的花蕊小心的围裹起来,站在老远的地方,都可以闻到浓郁的花香。 宣其扬最喜欢的还是那盆赵同生屋里的金色大地菊。 早上起床时,总会将那绿叶托起的花朵看做跌入王府的小太阳,对于提神醒脑很有帮助。 离皇上规定的一月期限,在吃吃喝喝间,已经游走了小半个月。 宣其扬至今守着线索,却无从下手。 八个孩子的魂魄,目前来说是下落不明。说是被魔头抢走,魔头住在哪是个什么来历一概不清楚。遥想《西游记》中的艰难险阻,孙悟空想要除妖,还要打听一下妖怪的底细,想想对策,找找关系。何况自己这副薄纸身板,连孙大圣的一根猴毛都比不得,面对一个三不知的对手,只有遥遥相望的份。几个孩子的身体,还同一依的儿子一同冰在寒潭之中。不晓得时候久了会不会冻坏。宝儿好歹有一半的妖血,比普通人还要强一些。那几个凡人孩子冻的时间长了,只怕魂魄找回来也进不了身体,才是遗憾终生。 唉,宣其扬托着腮帮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木椅上。两条腿极力的伸到最长,好不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晃了晃想的头疼的脑袋。 一依在自己日日炖好的补品的调养下,恢复的差不许多。只是胳膊腿的,还是软绵绵的搭在床沿上,无法动弹。 怎么才能让她恢复她的功力,这是个大难题。 宣其扬蹲到一盆菊花跟前,将鼻子贴在花瓣上细细的闻着,想让那浓郁的香气形鼻端一直钻到自己的五脏六腑。 身后是极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向闻得正心情澎湃的小王爷身边。 “大哥。” 北雪站在宣其扬的身后,静静的看着蹲着身子一脸天真的宣其扬。 听到喊叫,宣其扬回了神,热络的招呼北雪坐下,一起晒晒这秋末的阳光。 “大哥,我能让一依恢复如初。”北雪咬着下嘴唇,局促的坐在栏杆上,双脚荡在离地面不高距离的半空中。 “嗯?”宣其扬一下来了精神,满眼激动之色。 一依是找出所有问题的关键,如果能让她恢复如初,再加入自己的阵营,那么这个看似必输无疑的赌局,还是有翻盘的机会的。自己倒无所谓,一根绳子就可以下班回家,去一条自己原本该走的路。可是单单遗留赵同生在这里受苦,他不忍心,不放心,也不安心。 “大哥给我的,迷香丸,给她吃了的话,有极好的恢复效果,说不定,还能将她的修为提升一大步。”北雪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颗小小的珠子,和自己的内丹,相处的很愉快。 “是吗?那对你有什么影响?”宣其扬激动的站起身,拉着北雪的胳膊问道。 一依靠在床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废掉的四肢,心中一片安宁。 自己原本就是一只居无定所的妖,本该在山林野间找找小妖,以大欺小。或者找个与世隔绝的山洞,安安稳稳的修炼个千八百年,等待飞升的那一日。 偏偏就是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躲不过命运的旋转。 如若那一日没有碰到他,如若那一日没有留下来看戏,如若那一日没有动心,如若那一日…… 细细想来,那一日,是一依所有灾难的开始。 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平静的生活过了,遥远的就像自己前世的记忆一般,模糊不堪。 手无缚鸡之力,也可以如此平淡如水的过下去,这也是一种幸福。 唯一不安的是,我的宝儿。 一阵冷风吹起床幔,祥云漫天的纱帐柔和的随风飞舞,拂过一依有些红润的脸颊,温柔的就像是爱人的抚摸。 一依抬起双眼,看着进来的那个少年,微微一笑。 “你来了。” “嗯,来看看你。”北雪端着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补品,徐徐的朝着一依走来。修长的身材被一袭合身的绸缎长衫衬托的愈发的英气逼人。虽则年纪看上去还是如同凡人的十来岁模样,眉宇间已经透露着过早的成熟韵味。 “你想不想亲手救你的宝儿?”北雪将圆润厚重的小瓷碗放在小几上,站在床边,替一依往脖颈处拉了拉被角。坐在床边,拾起一依的手腕,细细感受脉搏的气息。 “我可以吗?”一依方才一汪平静的内心,被这颗石子激荡的开始波动,涟漪,后至躁动不安。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北雪放下绵软无力的雪白手腕,笑的风轻云淡。 小王爷围着王府转了一遭,没有寻到赵同生的身影,心中十分的纳闷。 站在那片已经枯萎的不剩什么的荷塘,宣其扬双手掐腰。暗自设想将这个偌大的池子改成一个什么游乐设施。水上世界?冰上世界?还是整个露天沙滩什么的?然后让府上那群没有着落的单身男女,穿上薄薄的小衣小裤,在这来个联谊会,我也算给这个小王爷做好事积德。 身后传来小圆子的呼喊,伴随着气喘吁吁的呼吸。 “王爷,王爷,开去大厅看看,有奇景啊!” 跨进大厅前面那片庭院,依旧是开的茂盛的秋菊在院中竞相比貌。 不过,那飞的欢腾的蝴蝶是哪里来的? 这么冷的天,这么萧瑟的季节,别说身板单薄的蝴蝶,就是壮实的大雁,都打包好包袱回南边躲冷去了。现在这情景,怪异! 越往里走,蝴蝶越多,花里胡哨的颜色,不足半个巴掌大的翅膀,扑扑楞楞的在自己身边蹭过来蹭过去。宣其扬被眼前的五彩缤纷弄的有些眼花缭乱。 不错,不错,一袭红衣红似火,周身彩蝶迷离天。赵同生端坐在大厅的藤椅上,摆弄着桌边的一盆大地菊,手指时不时的逗弄围着自己打转转的蝴蝶,玩的有滋有味。 “你这半日不见人影,不会是弄了这些缠人的东西来吧?”宣其扬一甩长摆,坐在一边,同赵同生一并摆弄着盆中的花。 “是啊,昨日没事,看完了你送我的《梁祝》,觉得蝴蝶,很美好。今日正好风和日丽的,就去郊外的温泉,逮了这些个小东西来。王爷不喜欢?” “这可不好说了。我若是说不喜欢,岂不浪费了你这一片激情。我若是说喜欢呢,你搞不好会说我是个花花蝴蝶。我若是真的是花花呢?也就罢了。可问题是,我从来没有花过,唯一想采这么一朵花,还被花给采了。”宣其扬幽怨的看着赵同生,瘪了瘪嘴。 “得得得,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就是问你蝴蝶,你能想这么多,看来脑子转的有点过快了。想来身子大好了吧?”赵同生掐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那张手中把玩,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消减。 “是啊,已经好的很了。要不我们?”宣其扬冒着精光的小眼,将眼前的佳人里里外外的扫了一遍。 “让你压回来?”赵同生将小花苞斜斜的插在宣其扬的发间,起身离去。带起一阵香味扑鼻,惊起了许多停在花尖的蝴蝶。 乱花飞舞间,那身红衣只留下一个惊艳的背影。 小圆子在廊柱后追着蝴蝶玩得不亦乐乎,被那句不高不低的话震的一头撞在了廊柱上,哎呀哎呀的叫了好一会。 小王爷,你终于要翻身了吗! 夜明风清,疏星点点。 北雪沐浴焚香后,身着一身白色睡袍,推开了一依的房门。 “你真的不后悔,迷香丸给了我……”一依躺在锦被中,瞪着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隐隐泛着红色的血丝。 “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好。” 房门轻轻的关上,将院外的一地月光拒之门外。 宣其扬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沿,轻轻掀起被角,哧溜一下子钻进去,一把抱住早就准备入睡的赵同生。 呼吸渐渐灼人,温热的气息打在赵同生的耳后,虚弄的他不自在的扭着身子。 怀中的身体在自己双臂中来来回回的蹭着自己欲望,终于按耐不住,一口咬伤怀中小人儿的嘴唇,狠力的要将他吃进去一般。 赵同生笑的花枝乱颤,轻轻推开宣其扬火急火燎的手掌,缓缓坐起身。“急什么,夜长着呢,去把灯熄了吧。我自己来。”手指按在腰间的系带上,两根指头那么一挑,大半个胸膛就在微弱的烛火下显露出来,泛着淡淡的白光,诱人的让人直想狠狠的将他按在身下,狠狠的亲上一亲。 小窗纱被粗鲁的一把扯断,跌落在床边,看着床上两个燥人眼红的身体,还有靡靡的穿耳之音,不好意思的埋了埋头。 月色依旧,佳人在手。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瘦。 第三十三章:男宠(上) 宣其扬在温柔乡里幸福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赵同生白皙的身子上,满是自己留下的痕迹,红的紫的,一片连着一片,既心疼又满足。 这个人,是我的! 赵同生眼角的泪花被小王爷轻轻的拭去,将他紧紧的抱在自己怀中,缓缓的呼吸着帐内有些暧昧的空气。 “同生。” “嗯?” “你是我的了。” “嗯。” “你高兴吗?” “嗯。” “还疼吗?我是不是太用力了?”想到自己猴急的样子,宣其扬红了脸,两手的力气越来越大,要将怀中瘦小的人匝进自己胸膛。 “还好。” “同生,有我在不要怕。忘了那个噩梦,忘了那个恶人。” 怀中的身子轻轻一震,半个肩膀露在被子外面,清晰的看到肩头抖了几抖。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赵同生内心苦笑,头却向着宣其扬的胸口又靠了靠,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半晌,外间的月光渐渐照进厅里,地上依稀映照出院中的落叶飞舞的影像,像极了临死前的挣扎之物,格外的狰狞。 “没什么,只是迷药。”赵同生咬着一口整齐的贝齿,紧闭着双眼,在宣其扬的怀中喃喃自语。 赵同生同皇帝有情,小王爷是知道的。赵同生和皇帝有肌肤之亲,小王爷是知道的。赵同生被皇帝下药,小王爷是不知道的。也许,是装作不知道。 方才宣其扬熄了灯摸上赵同生的腰肢,明显的感觉到赵同生的浑身打着战栗。不是害羞,不是激动,更像是恐惧。 宣其扬只当是赵同生害羞,没有多想,亲了两口就准备按照春宫图上的教导勘探地形。 身下的人抖的更加剧烈,大有每根骨头都要跳出这副皮囊手拉手起舞的架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早就紧紧的关上了天窗,只能听见嘴里咯咯的咬牙声。 宣其扬摸到赵同生的手,冰冷,刺骨。 还没有睡着,就如此低温,宣其扬还是头一次碰到。一时间有些慌乱,忙着喊赵同生睁眼。 被自己脑中不堪的过往魇住,赵同生在自己编造的幻境中越走越远。 纵使宣其扬神经再大条,听到那句战战兢兢的“不要!”还是吓了一跳。 赵同生,被人强迫过。 这个想法,在宣其扬的脑中迅速的爆炸,蔓延。从脑袋上的天灵盖一直沿袭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 轻轻抚上赵同生的双眸,俯身印上一个吻。 “同生,别怕,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宣其扬。” 赵同生停止了颤抖,已经紧闭着双眼,双手紧紧的护在胸前。 “是我,我是齐月月。你睁开眼睛,别怕。” 睫毛在宣其扬的脸颊上扫过,亮的吓人的一双大眼睛,在宣其扬的视线里绽放。 “乖,看着我。我是齐月月。” 赵同生定了定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盘上了宣其扬的脖颈,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瞪到最大,一眨不眨的望着身上这个喘着粗气的男人。 “没什么,那个混蛋,给我下了迷药。”赵同生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娓娓道来。 那些让自己觉得羞愧愤怒的往事,在这个自己温暖如春的小床内,一幕幕,一篇篇,重新上演。 赵同生认识宣其易,是巧合中的巧合,意外中的意外。 堂堂武穆王朝的天子,微服私访,竟然忘记带银两。恰巧侍卫又和自己走散。 宣其易本就是武将出身,做了皇帝也没有掩去一身的粗狂气息。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永远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 大街上的小商小贩,颇为拥挤,你挨着我,我靠着你的摊位,从宫墙根里,一直延伸到城南城北的交界处。 宣其易两袖清风的逛着大街,时不时看看路边的小玩意,研究研究新上市的画本子。 绣袍过于宽大,一个甩袖,刮倒了一个桌角的瓷瓶。 上好的兰釉底子,描画着金边的牡丹,乍一看价值不菲的样子。 摊主一看宣其易的装扮,笑得有滋有味。 得知他一分钱没有,立马黑的如同烧饼炉里的煤灰。 纠缠间,赵同生正领了这个月的工钱归家,经过宣其易的身边。 一个低首蹙眉,一个昂头焦急。 “喏,给你一个铜板。莫要为难这位公子了。”一个圆圆的铜板从宣其易的眼底滑过,落入摊主的手中。 “公子,这可是上好的官窑产的供瓶,是给当今皇帝和娘娘们用的物件,您觉得一个铜板够吗?”摊主边说着,边将那枚铜板收入怀中,斜睨这赵同生一身素净的装扮。 没有黄金屋,还敢装地主。 “这位老板,这个当真是官窑的” “当然是!” “那好,我这还有一两银子,我们赌一把。你敢不敢与我同去官府鉴定一下。若真的是官窑的,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我绝不反悔。如若不是,我希望摊主日后不要在此地出现,不然,小生自有办法让你的生意如同这碎片,岁岁平安。可好?”眼角捎带了笑意,嘴角的弧线也明媚的紧。在正午的阳光下,耀的宣其易一个慌神。 摊主缩了缩头,将两只手往身后一背,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摆弄着摊位的其它宝贝,不再搭腔。 “多谢公子解围。”宣其易感激的抱拳。 “公子也是读书人,同为读书人,帮一把,也是应该的。”赵同生回了一礼,信步离去。 宣其扬看着那个周身散发着迷人光芒的男子,心底里一种莫名的情绪,静静的生根发芽。 宣其易有老婆,有小妾。大的叫皇后,小的叫嫔妃。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不少的人数。 珠圆玉润的,纤细瘦弱的,能歌善舞的,温婉贤淑的,比比皆是。宣其易一直以来很是满足。 唯一在他心底挠痒痒的只有一件憾事。男宠。 古来帝王养男宠,已是大家秘而不宣的事情。 宣其易在将军府的时候,周围几个纨绔的酒肉朋友,也是道中人士。经常聚在一起讨论自家那位暖床的男宠如何的摄人心魄,玲珑剔透。那时的宣其易还很鄙夷这种不能理解的事情。 男的,就该喜欢女的,天经地义。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岂不是有违天意。 此时此刻,那个白日里一面之缘的面容,小小的瓜子脸,尖尖的下巴,白净柔嫩的皮肤,却盘踞在宣其易的脑中挥之不去,男宠,就该是这样的! 宣其易是一国之主,想要制造个意外的邂逅,易如反掌。 赵同生与他的二次相逢,二人互通了姓名,互报了家门,匆匆分离。 第三次,宣其易屈尊降贵的提着小礼物,出现在赵同生的小院外。 第四次,宣其易已经拉着赵同生的双手,故作娇羞的告了白。换来的自然是赵同生不可置信的白眼,外加一个决然的背影。 第五次,重整旗鼓的宣其易提着下了重药的赔罪酒,进了赵同生的小院。 从赔礼到喝酒,从昏迷到清醒,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时辰。 赤身裸体的两个人从赵同生的床上睁开眼,大为惊讶的将各自用被子的一角掩盖住。 赵同生哪里知道,这个貌似现在恍然大悟的男子,是个演戏的高手,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的手段。 被角下的宣其易,毫不避讳,坚定的对上赵同生一副憋怒的脸孔,轻悠悠的说“同生,不瞒你,我是当今的天子宣其易。今日这样,实在是个误会。你要是怪罪于我,我也不会反驳。你要是不解气,我以死谢罪也就罢了。只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能知道。”说罢闭上双眼,从一边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把手交给赵同生,还把自己的脖子横过去。 “来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我毁了你清白。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赵同生握着不足手掌长的一把匕首,明亮的刀身映射这自己娇红的面颊,面若桃花。 真的要杀了这个人吗? 不! 赵同生不讨厌他,一点也不。 只是,让他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需要时间。现在,让他接受这个自称商贾的男子是当今皇帝,也需要时间。 看着赵同生的匕首缓缓的放下,宣其易心中冷笑,不过尔尔。 许是迷药下的太猛,许是赵同生的酒还没有醒,两个人就那么相依相偎的抱在一起,静静的躺了半个下午。直至日落西山,约莫出去游玩的珠儿快要回来了,宣其易才在赵同生的催促下,穿好衣衫,恋恋不舍的离开。 怪不得那几个纨绔说着男宠如何的让人难以忘怀,果真如此。 宣其易初尝滋味,顿觉不虚自己费了这些时日的精力。赵同生的身子,没有让自己失望。这么好的男宠,不能被自己临幸,不知道是谁的不幸。 这些自己不晓得事情,赵同生原本是不知道的。偏偏自己的命运就是如此的不济,在赵同生最尴尬难堪的时候,被他从几个畜生的嘴里听到。 而那些来欺侮自己的人,不是旁人,正式宣其易口中的酒肉朋友。 如果说赵同生想过死,就是在那一刻。 第三十四章:男宠(下) 赵同生一直以为自己这段不能公开的爱恋,这么悄无声息的发展下去,只要不会影响到周围,也没有什么不妥。 怎么会不影响?何况,最想瞒的人,已经知晓。 珠儿曾经问过自己宣其易的妻室问题,赵同生已经觉得有些意外。这个横生出来的枝节自己没有设想过。 得到自己的否定后,珠儿只是表现出有些失望,没有过多的反驳,只是每每再见到宣其易,总是恶狠狠的盯着对方,想要再他身上穿出几个窟窿来。 得不到,怨恨着,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事情很快就越来越超出赵同生的预料。 先是自己的妹妹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前,向自己摊牌,告诉赵同生她已经是宣其易的人了,就在那张曾经自己失身于此的床上。 震惊之余,觉得可笑。 赵同生冲进王府,找到在荷塘边喂鱼的小王爷,央求他带自己进宫,找那个九五之尊理论一番。 小王爷一脸担忧的将赵同生安置在厢房,快马加鞭的进了宫。 赵同生知道,小王爷喜欢自己,一定会为自己跑这一趟。 这一去,足足等到傍晚,还没有任何音信。坐立难安的赵同生失望之至的返回家中,看到的是房梁上挂着的珠儿的尸体,已经凉透了气。 桌上是珠儿娟秀的遗书,诉说了自己与宣其易的种种。 珠儿说,宣其易抱着她时,很开心,为什么最后却不要她了呢? 是啊,你抱着我的时候,很开心,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 赵同生小心的将珠儿放下,一口薄棺敛了她。 小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锦衣华服,美冠名佩。三个打扮讲究的男子依次站在了赵同生的面前,谦卑有礼的道了声“节哀顺变。” 为首的蓝衣男子蹙眉淡目,和煦的拍着赵同生的肩膀,“我们是小王爷的朋友,小王爷因为舍妹的事情没有及时的阻止,伤心不已,刚刚被我们送回府中。我等这是特意前来看望赵公子,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来,这是我们从酒坊捎来的上等女儿红,我们陪公子喝一杯,解一解心中的苦闷。”四个人围着院中那张不大的小桌坐下,彼此心中各自打着盘算。 赵同生有苦说不出,正在气头上没处排解。也没多问,抓过酒壶仰头就是猛灌。 酒滴沿着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滑下,经过突起,溜进衣衫深处。几个看着的男子都不自觉的跟着咽了口口水。 “哐当!”酒壶重重的摔碎在小院的黄土地上,掺了合欢散的酒水悉数渗透在平整的土地里,留下一滩黑暗的印记。 赵同生只觉得头脑发胀,全身上下不自主的燥热难耐,喉咙间明明才喝过酒水,还是渴的要命,想要吸允更多的液体。秋风穿透这件简陋的小院,本也是凉爽宜人,偏偏胸口热的不像话,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砰砰的乱跳,极力冲破胸口的那层紧绷的皮肤。 想要喊想要叫,想要扭想要跳,说不出的不自在。 眼前的三个男子相互一笑,为首的男子一把打横抱起目光涣散的赵同生,回到了小屋。 被放到床上的一瞬间,赵同生看清了抱着自己的男子嘴角不寻常的笑意,脑中最后的神经立时竖起,暗叫不好。 蓝衣男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抽掉自己的腰带,掳掉自己头上那光芒四射的头冠,肥腻的胸膛从华服中跳出来,冲击着赵同生有些恍惚的大脑。 赵同生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奈身体一丝力气也使不上,而且,身体灼热的温度,胸口难以抑制的瘙痒,没给他更多的精力去反抗。只想有个冰凉的物什能解救自己,晚一秒,自己就会被自己的温度烧死一般。 “瞧瞧这小摸样,是比我府上的那个暖床的俊俏多了,难怪咱们的皇上这么的宝贝,玩了这么久都不腻。”脱得精光的男子嘴里也没闲着,喋喋不休的对着身后跃跃欲试的两个男子叮嘱,“本公子先来,你们两个谁先来,自己一边抓阄去。” 赵同生感觉身上压上一个让自己窒息的重量,明明内心是那么的厌恶,恐惧,想要推开这具让人作呕的身体。手脚却不受控制的盘上那个肥油油的身体,将他紧紧的箍在自己的怀中。 他想要降温,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拼着最后一丝意识,赵同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身上的人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长驱直入,一丝停留都没有。手掌大力的拍在赵同生的脸颊上,身子不停的运作。“不要?嘴里说着不要,实际上心里想要的不轻吧?看看你这骚样,把爷伺候的这么舒服,比爷的几个夫人都要爽,不枉爷给宫里捐的十万两雪花银。嗯,使点劲,爷舒服了就不折磨你!” 一边观战的两个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两个身体,双手不住的来回搓着,努力按耐着心中的YU火。 男宠,谁家里都有几个。 向赵同生这么招人疼爱的,却不多见。 抛开这俊秀的小摸样已经是拔尖的不说,这叫声,就让边上的人酥筋软骨。饶是这些风月场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手,也忍不住肝颤。 丝丝挠挠的抓着自己技痒难耐的小心尖,蹭过来蹭过去,却始终抓不住。让看着的人干着急。怪不得来时宣其易笑着叮嘱他们要好好控制自己,莫要被这人精把命都勾勒去。现在看来,句句属实。 “我说小齐,你悠着点,别把这小人弄残了,我哥俩还没尝尝呢。我们也是捐了银子的。”抽到阄的男子靠在床边的桅杆上,看着赵同生红艳艳的小脸,笑得猥琐至极。 “难怪其易说这小子吃了春药会越发的不似凡物,当真如此。听听这叫声,相公馆里的头牌都没这水劲。” “小王,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直呼皇上的名讳,他是君。” “知道了,孟大人。如今他是皇上了,做的事确实让我佩服了。对于这么一个男宠,还要大费周章的设计,兜兜转转到最后,还不是给他下得药,一尝所愿。真不明白,之前的戏码是做什么的。依我,就直接打晕带回家,绑在床上,细细玩上一遍,岂不更好。” “我之前也是这么觉得,不过……”使劲在有些昏迷的赵同生的胸口狠狠的一掐,赵同生停下的呻吟声又在次响起,身上的人得意的笑道,“现在我觉得,皇帝老子就是高!这么不情愿的就这么爽,这小人要是心甘情愿的配合了,指不定爽到什么地步,哈哈哈!” 另外两个人一听,附和着大笑,不忘催促正在动作的人加快频率,早点轮到自己。 赵同生在最初的疼痛中,渐渐进入麻木。 身上的人换了一个还是两个,或许更多,身子轻的也感觉不到存在。那些在自己身上丑陋的嘴脸,努力看,看不清楚。努力想,想不起来。只有恍如隔世的一张姣好面容。那些痛都都及不上方才那些刺痛自己心窝的话语。 宣其易,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犹如坠入万丈深渊,赵同生在虚无的烟云中浮浮沉沉,浑浑噩噩。等到睁开双眼,已经月上柳梢头。 屋子里的陈设没有变,就连床边的小凳都没有移动一分一毫,还是自己记忆中的位置。 房门大开着,一地的银霜,刺得自己眼睛生疼。 赵同生暗暗懊悔,自己怎么没有就这么睡死过去。 轻轻移动自己的脚腕,无果。腰肢一下的酸楚感就像山洪暴发,一股脑的袭来,让回复意识的赵同生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自己的手臂上,处处都是掐痕,咬痕。胸口的疼痛引着赵同生扫过去视线,红肿的突起颤颤巍巍的在空气中矗立,周遭的肌肤布满血痕,就要喷涌而出。最疼的还是自己的腰,想要从中间折断似的。稍稍移动,就会牵动全身的不适。以至于自己想到移动,身体的酸痛都会更加的剧烈。 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熟悉的摆设,想着那个自己还有印象的蓝衣公子的话。 “男宠,我只不过,是个男宠。” 赵同生裸露着身体,任由夜风的侵袭,寒气的入侵,在那张凌乱的床铺上笑得上气不接下去,眼角都要笑出泪珠子。 珠儿,这下,你可解气? 第二日,赵同生勉强下得了床,便抓起墙上挂着的宝剑,一步一摇的奔向明王府。 小王爷,一定和那些畜生的是一伙的。我赵同生杀不了皇帝,杀一个王爷陪葬,也是值得的! 抱着必死的信念,赵同生跌跌撞撞闯进了明王府。 侍卫们三下五除二就将身体孱弱,有些高烧的赵同生一把拿下,恰逢宣其扬从外面回来。 “同生,你,来人,关上府门,今日谢绝任何访客,就说本王不适。”小王爷扶着摇摇欲坠的赵同生,满眼的焦虑与心疼。 一把扔掉他手中的宝剑,打横抱起,直奔自己的卧房。 “你可知道?那时的小王爷和我说什么?”赵同生扯出一个笑意,在暗色中隐没殆尽。 宣其扬没有说话,将怀中的人努力的往自己的怀中拥了拥。他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他现在只能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告诉怀中的人,那些都是过去,都是已经不会再发生的过去。自己就在身边,就在他的身后,会一直都在。 今天的夜,好冷。 第三十五章:免死金牌(上) 赵同生顿了顿,叹了口气。 宣其扬不忍问下去,想必那个小王爷真的如赵同生猜想,和那几个畜生是一伙的。果真如此的话,就是到地府,他也要把小王爷的魂魄揪出来暴打一顿。 “小王爷说,同生,跟着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 宣其扬的思绪被赵同生飘渺的声音截断,一时竟有些懵。 赵同生换了个姿势,将自己的身子竭力的靠在宣其扬的身上,将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搁在那个自己安心依赖的肩窝处。 小王爷将赵同生放在床上,回身关紧了房门。 拉起有气无力的一只手,自责的说道。“同生,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就想每时每刻都瞧见你。跟着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那些不好的过往,就忘了吧。” 赵同生一僵,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有成功。 “我去了宫里,皇兄把我训斥了一顿,说你不过是个男宠,我不该为了你这么冒失,有失分寸。可是我就是喜欢你,看不得你受苦受难。我知道皇兄答应了那三个大人,让他们去欺侮你。我当时就在廊柱后面,我听的清清楚楚。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是皇帝,是天下的主子,没有什么他想做做不了的事情。我若是出去阻拦,皇兄必定会对你更加残忍。他最担心的,就是我不听他的话,我一直都知道。所以,那日,他们……我就在院外,你的痛,我知道的,我统统都知道的。同生,忘掉那些,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会把你藏起来,藏到我皇兄也找不到的地方,我会对你好,一生一世的对你好。” 赵同生终于攒足了力气,将自己的手抽回,随即甩了小王爷一记耳光。 “你,你明明就在院外,却不进来救我。你明明知道你大哥是什么德行,还给我妹妹引路。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懦弱的人,还要告诉我你现在在这给我忏悔只是为了你的懦弱?宣其扬,这样的你,我能信任你吗!”赵同生近乎嘶吼的对着小王爷的耳畔喊道,手指指着小王爷的额头不住的画着圆点。 小王爷也不恼,揉了揉有些疼的脸颊,给赵同生掖了掖被角,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小牌牌,塞到枕下。 “我知道,你现在或许不信我。这是一块免死金牌,是我保命用的。你也知道,伴君如伴虎,虽然我现在在城南这个荒凉之地。可是我身上流着的始终是皇室之血,保不齐哪天就有灭顶之灾。这块金牌,是我最后的救命符。我现在把它交给你,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日后,你会明白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小王爷说完,直立起一直弓着的身子,眼角红润的离开了房间。 赵同生微闭着眼,听着床边的脚步声走远,响起开门声,关门声。方才吐出胸口的一口闷气,将那块巴掌大小的拍在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免死金牌?呵,它会不会成为你的催命符呢? 赵同生携着手中明晃晃的金牌,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后宫中的御花园。 宣其易一身便服的坐在石桌胖,单手支腮,面含笑意的看着赵同生的一步一步靠近。 “怎么,同生,几日不见?想朕了?” 赵同生笑得灿烂,没有丝毫的伪装。 “是啊,我想你了,就来看你,看你怎么还没有死?”说罢坐在宣其易的对面,呵呵的笑出声。 御花园内的下人早被宣其易打发下去,只徒留一个花开万千的花园,和形单影只的蝴蝶翩飞。 “胆子不小啊,朕的皇宫里,也能这么说话的,同生,你可是第一个人。” “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还有更荣幸的事情,想来,我都要去庙里拜一拜了,最近的运气竟然如此的鼎盛。”赵同生直了直腰身,捏了捏脖颈,看一眼等着自己下文的宣其易,继续开口。“被皇帝和王爷同时爱着,真真的是我赵同生几世修来的福气,我一直觉得其易你是人中极品,不过现在看来,比起其扬,还是稍逊色的。呵呵。不用太介怀,他毕竟比你年轻,你要服老才行。眼看着宣其易的脸色一点点的暗下去,赵同生内心无比的舒畅。” 一个自以为是的王,何时尝过这种奚落,嘴角抽了抽,复又恢复平静,冷冷的笑着。 “同生,你觉得你这些话能刺激到我的话,你就大错特错了。朕不会和自己的王弟因为一个男宠,产生什么不愉快,永远不会。还有,你尽可以编造些莫须有的,朕的王弟,有多大的胆子,朕是知道的。他这一生,都不见得敢碰朕碰过的人哈哈哈,你这朵花没有朕的滋润,可是要枯萎了。不如,来宫里把,朕给你个地方住,好处好喝的伺候着你,你要做的,只是取悦于朕,你看可好?”宣其易伸出自己的右手,作势去抚摸赵同生的左脸颊。 赵同生盈盈一笑,闪身避开。 “那可不行,王爷还等着我回去给他暖床呢。皇上不信,就不信下去吧。我来只是告诉你,我不恨你,一点也不恨。只是可怜你,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只会自掘坟墓。而我,要很好很好的生活下去,和王爷。”转身离开,身后是闷重的声响。 宣其易一拳打在石桌上,目如铜铃,咬牙切齿的盯着那道摇摇晃晃的身形,将桌上遗留下的金牌捏的咯咯作响。 “且慢,敢不敢与朕打个赌?” 赵同生没有止步。 “你若是赢了,朕将那三个欺侮你的人凌迟处死。” 脚步戛然而止。风吹起身边的一簇牡丹,浓郁的香味顺风耳上,直冲赵同生的鼻端。 “说说什么赌?”换上一副更加讨巧的嘴脸,赵同生站在不远处笑着问。 “就赌你口口声声说的王爷,敢不敢为了你,来抢朕的王位。” “奥?你就这么自信他不敢?” “笑话,朕是想让你知道,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若是不想给,谁也抢不走。包括你,赵同生。”宣其易将手中的金牌扔给赵同生,补充道,“金牌你先拿着,等你觉得你赢了或者不想赌了的时候,还给朕。不过,那时,就意味着你认输。这一世,没有朕的传召,不得入宫,朕实在不想看到一个勾魂摄魄的人精在这宫里沾花惹草,惹是生非。朕的后宫,还是清净点好。”宣其易双手环胸,看着那个拾起地上的金牌,咬着下唇不言语的男子,心中的满足感大大提升。 想和我玩骨气,你还差得远。 “就在你成了小王爷后不久,我就把那块牌子还回去了。”赵同生轻轻的摩挲着宣其扬的下巴,舒服的闭上眼,感受宣其扬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额头。 “嗯?你觉得我会抢他的皇位?”宣其扬有些激动,这可是个不小的挑战。 “是不想赌了。”感觉到有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忙解释道,“以前我总想着报复他,他越想看我颓废,我偏就不随他的心愿。和他对着干,似乎是我唯一能报复他的事情。现在想想,真是无聊的紧。对于他而言,不痛不痒,还可能当做笑话。小王爷篡不篡位,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莫说小王爷不敢,即使是敢,他也不会把我拉到台面上,归根结底,应了那个人的话,我是个男宠。自取其辱不是?而且,那时我还在心里想过,小王爷要是死掉了,我会不会很开心。事实是,他已经没了,我也没有多开心。我不想再见到那个让我恶心的人,所以,就把牌子还回去了,顺便做了做了断。” 宣其扬来了精神,在赵同生的耳边亲了亲,亲昵的将自己的下巴顶在怀中人的额头,双手在某人的背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拍打着,舒缓着他的劳累。 “你是怎么说的?” “你有兴趣?” “是啊,我们同生说起话来总是四两拨千斤,把人气得半死,我当然想听听了。”宣其扬摸着那条硌手的脊梁骨,深感此人的纤瘦,决心给他好好补补。 “没什么,就是说,宣其易,我们之间的孽缘,今儿就断了吧。我想要摆脱你这个让我恶心的噩梦,我要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为了你无聊无趣的生活,把自己大好的青春搭上,不值得。我不恨你了,你也不用念着我了。对于你眼中的男宠,你的关注似乎过于过火。你曾经得到过我的心,也得到过我的身,没有什么好不满足的,把那可笑的占有之心放下吧,我们终归不是一条船上的。还有啊,这个牌子还给你。王爷不会抢你的龙椅,那么高处不胜寒的冰冷宝座,你还是一个人无趣的坐下好了,王爷以前不会抢,以后也不会。他没有你这么无趣。好了,我们的恩怨到此止住,以后,后会无期吧。”赵同生说到最后,已经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过大的体力劳动,早就有些筋疲力尽。回忆那些自己梦魇的事情,更加的耗费心神,困意来的也就更快。 背上的大手,还在适度的敲打着肌肉,让筋骨由内到外的舒服。这么心无旁地的休息在一个心安的港湾,赵同生想了整整十七年,终于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怡然自得的睡在这个自己信任的人怀中,赵同生觉得很满足,很幸福。 第三十六章:免死金牌(下) 明王府的饭厅,自一依踏入的那一刻起,就被一种神秘的氛围所笼罩。 小王爷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 但是一边是自己最近很是得宠的赵同生,一边是娇弱扶柳的美貌女子,小王爷坐在中间毫不避讳的左看看右瞅瞅,时不时的还闲聊上几句,打发时间。 整幅画面在一边站着的丫头下人眼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尤其是那个穿着宽大白袍的女子,什么时候进的王府?为何脑子里一丝印象都没有?还有,那身白袍,看上去好生的眼熟,像是王爷的,又像是北雪公子的。总之,不是那女子本身的。宽大的领口松松的扯到锁骨之上,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腰间的丝带,缠的有些臃肿,想必是带子过长,腰肢太细所致。美人,标准的美人。 正如小圆子今日喜欢说的那句“王爷勇猛,男女通吃!” 宣其扬很满意的看着一依恢复如初的精神面貌,脸上的笑意一直挂在嘴角,半碗小米粥下去,都没有将那个扯开的弧度填上。 “一依,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宣其扬还是不确定度的问。 “嗯,大好了,多谢北雪的丹药,已经好得很彻底了,王爷放心。”一依偷偷瞥一眼低头喝粥的北雪,白白的小脸大半张被端起的小碗挡的严严实实。 “北雪,这次可是你帮了大哥一个大忙,大哥日后定会好好谢你。”宣其扬夹起一筷子小菜,送到北雪的碗边。 北雪呵呵的接过,害羞的低着头,继续和眼前的小米粥作着斗争。 不错不错,还有十来天的功夫,凭一依和北雪联手,自己在跑跑腿,救出几个孩子的魂魄,应该是没有问题。 云魔没有至阴之血,却能引出活人的魂魄,关于这一点,宣其扬和北雪两个脑袋抱在一起想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有参悟透其中的奥妙。总之,找回魂魄,救回孩子,他小王爷的活就齐全了。 只要一了结,就要皇帝在那张空白圣旨上,将自己发配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和赵同生过剩下的二人世界,不再过问这纷纷扰扰的琐事。宣其扬这么想着,这么笑着,又夹起一筷子小菜送到赵同生的碗中,暧昧不明的叮嘱“同生,昨夜你辛苦了,来,多吃点。” 圆桌的剩余三人都停了筷子,定定的看着那一筷子夹在半空的小菜。 一依先反应过来,娇羞着笑了笑,别过头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北雪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身对着身后挤眉弄眼的小圆子吩咐,“小哥,去厨房炒个补血的菜来。” 领命的小圆子一溜烟的跑的比兔子都快。 赵同生摇了摇头,用自己的碗接过那半空里停了许久的小菜,混着还有余热的小米粥一股脑喝下。 固然,自己厌恶小王爷原来壳子里的那个人对自己的遮遮掩掩,一副见不得人的架势。可眼前这个不分屋里屋外,把腻歪当饭吃的主,也着实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抬眼望去,宣其扬笑得更加的得意,眸光中似是在说“怎样,我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心尖上的人!” 酒足饭饱的众人,聚首在宣其扬的房间里。人手一杯香茗,或坐或站遮的围着屋内那张新铺了丝绒桌巾的小桌。 桌上铺着的,是一张白纸,干净的就像高空中挂着的几朵闲云。 宣其扬握着毛笔,有一划没一划的写着自己都有些看不懂的字。 “作战计划”几个大字写完,宣其扬的袖口也沾染了墨黑的颜色,恰巧他爱美的穿了一件白色里衣,外面罩了一件自认为风流潇洒的白色长衫,一身的白,想努力将自己划归到白衣翩翩俏佳人的行列。 北雪拖着腮帮子认了半晌,问道,“大哥,这是什么?对付云魔的符咒?” 一依捂嘴在一边偷笑,看不下去的赵同生夺过宣其扬手中的小白云,拿掉那张被污了的字符,提笔写下一手苍劲有力的行书。 “奥,作战计划。”北雪自古嘀咕,全然没有看到宣其扬投过来的两道杀人的目光。 这么潦草的字迹,你都认得出,本大爷那么认真的一笔一划你竟然看不出?北雪,你是故意的吧。 “公子可有详细的打算,说来听听。”一依喝完杯中的茶水,看着在一边暗暗发狠瞪着北雪的小王爷,暗自好笑。 “计划?嗯,还没有定,这不是叫你们来商讨一下。” …… 没有计划,还从这写计划书,宣其扬,有你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古人说的古训,宣其扬觉得这句话最有道理。 想要从云魔手中取回孩子们的魂魄,这个云魔有什么弱点,是必须要知道的。还有啊,他们幻想中的云魔到底长成什么样子,起码是必须知晓的。总不能你和云魔在一张桌子上吃了一顿饭,看了两场戏,听了三段曲子,都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对手,那不就太荒唐了。 可是,要怎么进宫去找找线索呢?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也没什么好理由冠冕堂皇的去皇宫找皇帝唠嗑。老说想他了,他老人家别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尖尖的嗓音适时的在明王府的门口响起,众人一惊。 宣其扬一拍大腿,眼冒精光,挑了挑眉,示意身旁的赵同生,“喏,机会来了。” 赵同生动了动嘴角,说了句“下一次,记得拍自己的腿。” …… 轻车熟路的李公公恭敬的举着那块小王爷以为的金黄色尿布,站在大厅,抬头挺胸的受着一屋子人的朝拜。 同样是老掉牙的理由,不过,这次皇上传唤的不是赵同生,是宣其扬。 送走那位看起来就像是雪中送炭,久旱送雨的吉祥物后,宣其扬高兴的手舞足蹈。 “天不亡我,这不是摆明了给我机会去查他吗!北雪,一依,收拾行头,随我进宫。” “王爷是打算带他们二人前去?”赵同生急忙阻拦。 “有何不可?” “依我之见,皇上之所以敢和你定下一月之期,是知道你势单力薄,思想简单,他料定你破不了。你现在大摇大摆的带着这二人进宫,岂不是打草惊蛇。让皇帝加强戒心,对我们反倒是不利于行动。”赵同生分析道。 三人顿时醒悟,要么说,有人是武夫,有人是文人,人和人,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你是想?”宣其扬看着赵同生换来小圆子拿来两件披风,不解的继续追问。 “我同你去。” …… “我脑子比你记得清楚些,不至于行动时跑错了房间,看到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赵同生系好脖间的细带,为宣其扬整了整发冠,对着门外吩咐,“来人,备马车。” “你们王爷,蛮有意思的。”一依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悠悠的同站在门口踮着脚眺望的北雪。 “是啊,我大哥,很有意思的,人也很好,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呵呵” “你的身子……”一依没有说完。 “无碍,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记住啊。”北雪仰着脖颈,看着天上一轮明日。这么温暖的日光,照得浑身都暖融融的,很舒服。 马车里的两个人,相拥而坐,手脚不老实的纠缠在一起。 赵同生拧着眉毛,责备道“你啊,一点王爷的样子都没有,这要是让你皇兄看到了,把你拉去五马分尸都不够他解气的。” “五马分尸?他倒是敢!对了,你不会真的是嫌弃我脑子不好使跟来的吧。我怎么觉得不像呢?”宣其扬在赵同生的脸颊上蹭了蹭,感受到自己紧紧抱着的人光滑的肌肤起了丝丝绒毛,满意的放开了手。 “算你聪明。我是来要回金牌的。”赵同生回答的干脆。 “金牌?” “敢问王爷,没有金牌,你指望皇上想今日这般巧合的宣你进宫,觉得几率有多大。只靠那两个会法术的悄悄进来,是不行的,必要时少不了有个人来牵制住,使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这也是为以后做准备。” 宣其扬崇拜的看着赵同生一张一合的小嘴,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 “我们同生就是聪明,嘿嘿,比我想的周到多了。” “你个色鬼再对我动手动脚就给我下车跑着去,我可不介意你锻炼身体。”赵同生拍掉一双在自己腰间上下揉搓的大手。 “锻炼啊,晚上吧,晚上我陪你好好练练。” “王爷!”赵同生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吼,将大有蹬鼻子上脸的某人训斥住,老老实实的坐在车里的一角,百般委屈的不再动作。 看着变乖巧的小王爷,赵同生笑得前仰后合。 “你啊,真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一语中的,宣其扬抬起一张百年难得一见严肃的脸,一字一句的问道,“我也想知道,同生,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第三十七章:恨之切(上) 是啊,到底喜欢你什么呢?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赵同生很久,每次想起来都会无疾而终。 说长相,未免太秀气了些;说身材,未免太单薄了些;说文采,未免太浅薄了些;说地位,又有谁比得上那高高在上的那位。细想下来,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宣其扬看着赵同生双手环胸,认真的思索着自己的问题,心里来了兴趣,自夸道“一定是我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气质迷倒你了,或者就是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胆识,对不对?” 似是没有听见,赵同生继续抱着手臂慢慢的思考。 忽的对着宣其扬说了声,“毛毛虫。” 宣其扬一个不稳,从座位上直接跌下去,撞得马车“咚“的一声闷响,目光闪烁的盯着四周,寻找着那人口中的小生物。 身后的笑声渐渐放大,意识到自己被骗,宣其扬脸上一阵红晕。 堂堂一届小王爷,还是鬼门关里出来的人物,怕那种不足指头长的小东西,说出去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偏偏这世上就是有一物降一物,宣其扬和齐月月鲜少的讨厌同一样东西,毛毛虫。 许是真的觉得面子挂不住,一路上,宣其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闷闷的将头扭向窗外,看着天边慵懒的白云,脑中的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游荡。 跨过那高高的城墙,行了一小会,马车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赵同生用胳膊肘顶了顶还在愣神的小王爷,示意他该下车了。在他将要起身的空档在小王爷耳边说了句“我就喜欢你这份傻的可爱的真诚。” 声音不大,却让小王爷浑身一个激灵,重新抖索了精神。 抢先一步跳下车,一把打横抱过正要弯腰的赵同生,吧嗒在脸侧亲了一口,笑得一脸得意。 “除了这个还有吗?” “放我下来,我就告诉你。”眼看着两边站岗的侍卫都在极力忍耐着惊讶的神色,掠过自己脸上的表情夹杂了惊诧感叹惋惜等诸多情绪,只觉得耳根一热,想要滴下血来。 这么大庭广众的亲昵,还是头一遭。 小王爷吃定了怀中几欲挣扎的人,呵呵的耳语“你不告诉我,我就抱着你进去见皇兄。” “你,你这是无赖。” “是啊,我就赖上你了,你奈我何?赵公子是准备逃跑呢还是依我赖在这呢?” “你,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心里总觉得,你是在用自己的全部来爱护我。那次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有这种想法,所以……” “所以?” “所以,我想跟在你身边,看看你能对我好到什么程度。”说完心里的话,赵同生长长的舒了口气,只觉得额头都出了细细的汗珠,脑袋里的温度还是慢慢的攀升,没有丝毫消减的意味。 唇上又是一个温暖如斯的吻,赵同生站在地上微微仰着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眸中那个闭眼吻的认真的男人。浓重的眉毛,颇高的眉骨。都说眉厚的人重情,希望如此吧。 结束这个众目睽睽下的吻,两人不自然的背了背头,轻咳一声。 四周看傻眼的侍卫立马扶着手上立着的兵器,重新站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的盯着远方的蓝天白云。 心中却还在上下翻腾,小王爷敢在皇门之地上演这种戏码,天下是不是要大乱啊! 一如之前来过的样子,下了车,还要走好长好长一段路。 两个人肩并着肩,不急不慢的朝着皇帝的后花园走去。 每次都在后花园,真是缺少创意。致使小王爷现在只知道宫里的花园长什么样,什么后宫啊西殿啊东宫的,一概无缘相见。更别说传说中的佳丽三千,就是连宫里随处可见的宫女,小王爷也只是草草的瞧见过不到手指头的数目,远远没有自己府上的那些来的水灵好看。 当皇上也真不容易,为了自己的那张椅子不会东倒西歪,要顾左右,要思虑周全。娶了这个丞相的,就得连同那个大人的一并娶回来。左娶右娶的,自己究竟娶了几个,自己都搞不清楚。更别提什么培养感情,情深似海。到头来,自己真心喜欢的,也就寥寥无几。 对自己喜欢的,又不能太宠,以防找来旁的妃嫔的嫉妒,惨遭杀害。又不能不宠,以防心上人想不开,一不留神寻了短见,后悔终生。 这么想着的宣其扬,嘴角都挂上了无奈的笑意。 “何事想的这么开心?”赵同生瞧一眼身侧的小王爷。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皇帝也是不好做的,太亲近了不好,说你没架子,太疏远了,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对自己喜欢的人也要三分真心七分假意,时时拿捏分寸,爱的小心翼翼。真是可怜。”宣其扬抓起赵同生的手,放在唇间印上一个吻,继续道“哪像我,想亲就亲,多自在逍遥啊。” 恶狠狠的瞪着小王爷,抽回自己的手,“你倒是想的透彻,好像你当过皇帝似的。” “我们那里的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那是什么?” “是,是一个……”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明王。怪不得这么悠闲,有功夫来这后花园闲逛。”宣其扬的话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不爽的盯着面前这个几乎要把整个胸脯裸露在外的女人,上下嫌恶的打量着。 看服饰,很华丽。看身材,很一般。看长相,哎,还是回家自己照镜子来的过瘾些。 “呵呵,你知道我?可我怎么没记得见过你呢?不知你是哪个宫里的娘娘,恕本王眼拙。这宫里长的好看的娘娘实在太多,本王实在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记一些无关痛痒的人和事。”宣其扬下意识的将赵同生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子将他遮了个大半。 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意。 “那是妾身的不是了,没来得及自报家门。木儿,告诉王爷,本宫是谁。”身边的小宫女低着头,两条腿不住的打着哆嗦,头也没敢抬一抬,死死的盯着地面,唯唯诺诺的说道“这位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李妃娘娘。” “啪!”宣其扬还没来的插上话,雍容华贵的女子转身就对着小宫女扇了一记耳光。 “本宫平日里不给你饭吃吗?声音这么小,诚心想让本宫没脸是不是?”珠翠叮当的随着扭头的幅度来回的游荡,一张在宣其扬看来本就平淡的小脸,更显的厌恶。 “奥,李妃。明王见过李妃,祝李妃娘娘青春永驻,隆恩永盛。要事娘娘没有别的事,本王就先行一步。皇兄有事找我们,不可拖的太久。告辞。”和一个闲得无聊穷显摆的女人从这僵持下去,既浪费空气又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去调查调查那个没见过面的云魔,或者拉着同生回去睡个午觉,亲亲小嘴摸摸小手。 拉着赵同生行了两步,身后的手被大力的扯开。 小王爷与其说是惊诧,更多的是愤怒。 李妃横亘在宣其扬和赵同生之间,白嫩的手还搭在赵同生的手腕上。 小王爷瞄到,赵同生的手腕已经被那个女人拽的出了红印,可见并没有手下留情。 “娘娘这是做什么?”宣其扬不动声色的移到李妃对面,轻轻一摆衣袖,将赵同生拉回自己的怀中,努力的平息胸口的怒火,尽量将自己有些紧绷的面容放松下来,嗯,要淡定,君子动口不动手。 “王爷,您这许久不进宫里,可是将这宫里的规矩忘了。他一介小小的平民,见了本宫竟然不行跪拜之礼,岂不是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细长的手指直指着小王爷怀里正凝眸的男子。 这,这就是自己做梦都要拆骨扒筋的人,今时今日,才一见尊荣。果真是个勾人的狐媚子样子,明明是个男人,长的如此清秀媚人,作态间无不透露着风雅。越是如此,李妃的怒火就越大,何以自己会输给这么个男子。如果没有他,自己的人生或许就不是这个样子。如果没有他,自己就不会陷入今天这种耻辱的余生。 是的,没有他,没有他,一切都会不一样。 李妃眼中的恨意渐渐的浮上眼眸,咄咄逼人的目光似千万把尖刀,直直刺向那个眼中刺肉中钉。 “你让他跪拜,你?”宣其扬眼角上挑,轻哼出声,也全然没顾忌到周围还站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宫女。 “怎么,这无名无姓的公子,跪不得?”李妃自感大大的没有颜面,誓要将事情闹大。 “呵呵,娘娘说笑,同生自是跪得,只是……”宣其扬上前一步,不高不低的说了句“怕娘娘受不起”。 “呵呵,我倒要看看,我如何受不得。”愤怒中的女人都是没有大脑的,就如同热恋中的一样,盲目且没有章法。 “草民拜见娘娘,娘娘千岁。”说话间,赵同生已经笔直的跪了下去,谦卑有礼,温文尔雅。 一时间,其余的人都静静的看着,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 若不是皇帝的一声呵斥,这个静止的画面,还要持续到何时谁也不知。 跪在地上的赵同生只以为针尖对麦芒,实在是没必要多做计较,跪一跪又不会少块肉,掉绺头发,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再宣其扬看来,李妃的无理取闹无非是在给自己埋地雷。阎王的儿子,你也敢叫他跪,等你死了一定不得超生。 李妃则在乖顺的那一跪里半天没缓过来,没想到,他如此的退让。 皇帝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静默的三个人,眼中的戏谑之意浮起,有意思,这是唱的哪一出。 宣其扬最先醒悟过来,佯装委屈的跑到宣其易身边,拉过他的袖子,装起可爱。 “皇兄,你看,臣弟和同生急着进宫,不小心得罪了娘娘,皇兄快来救命啊。”一边还假装抹了把眼角压根不存在的泪珠子,把一张好看的小脸努力挤成一团皱皱巴巴的样子。 “罢了,李妃你也累了,这跪也跪过了,就早点回宫休息吧,我和他们还有话要说,先退下吧。”皇帝一开口,李妃只得咬牙切齿的跪安退下。 一时间,宣其扬偷偷给跪在地上的赵同生打了个手势,那手势曾经教过赵同生,据说是表示胜利的意思。 唉,装可怜,这小王爷学这个保命的法子,倒是学的很纯熟。 第三十八章:恨之切(下) “皇兄叫臣弟前来,有何吩咐?”宣其扬看着背手而立,故作高人的皇帝一直给自己一个背影,定定的站在荷塘边,默不作声。 “其扬,王府里的荷花,可还在开着?” 此言一出,三人无语。 好端端的,怎么会说到王府那池荷花的?不说还好,说起来宣其扬就头疼。 一汪烂泥,一池子烂花。 虽说是皇恩浩荡,皇家打造,可是说破天也是长在烂泥里的花,宣其扬总也提不起兴趣。 现下已经秋末,还花朵呢,连枯枝子都快被自己拔的差不多了。每次看到那日日枯败的荷塘,总觉得心里郁闷。 下人们知道是皇帝打造的,谁也不敢怠慢,什么肥料养花就见天的撒一把。把那一池子的小花当做宝贝一样的供养着。 纵使天凉微寒,渐渐衰败,也没有人敢去损坏一枝一毫。 要不是自己有个义弟,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可以灭掉几枝子,难保明年夏天又是一片荷塘月色。 皇帝突然提起来,莫不是发现我偷偷差人灭花的劣迹了? “秋末了,怕是已经凋零了。再好看的花,也抵不过时节的交替,天气的转凉。纵使我是皇上,有些事情,也是我不可掌握的。”宣其易转过身,站在宣其扬的面前,微微颔首,将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皇弟看了个透彻,嘴角上扬,说不出的邪魅。 一边坐在石凳上喝茶的赵同生,适时的站起身,将话题深入了一个层次。 “是啊,天地万物,总有皇上您照顾不到的地方。许是眼下还在这里与皇上您赏风论茶的王爷和草民,明日一早就遭人设计,就要阴阳两隔了。还是要好好欣赏这值此唯一的美景吧,莫要讨论这哀怨的事情了。”赵同生说的云淡风轻,全然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 了然的宣其扬立马接道“是啊,是啊,皇兄,臣弟自从溺水后,忘记了好多,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真不知道哪日得罪某个大臣会不会就将我在宫外暗杀掉了。皇兄之前送我的免死金牌,也被臣弟掉到池塘不见了,臣弟真是惶恐啊。臣弟请求皇兄责罚。”说罢竟一曲膝,跪在地上扁着嘴,委屈的抽搭着。 宣其易暗自好笑,丢了?丢到你身边人的怀里了吧?从这给我装无知,好啊,朕就陪你演下去。 “罢了,朕再赐你一块,切记,这次再丢了,皇兄就要两罪并罚了。”一块金牌而已,朕给得起。想要你的小命,除了朝堂之上,朕有的是办法。 得手的某人满心的欢愉,偷偷瞄一眼不动声色的赵同生,果真好演技,一点不显山不露水,佩服。 “说点正事。” 皇上终于将视线从赵同生身上收回,拉起地上跪着的宣其扬,道明此次前来的目的。 说白了,闲的难受,想找几个人闹腾一下。 放眼武穆朝,文臣少的可怜,武将独占鳌头。搞个比武大会,略显守旧。搞个对诗饮酒,只怕最后会多几个酒鬼,传出去丢的还是皇室的面子。 于是乎,皇帝想到了狩猎,集智慧与脑力与一体的运动项目。 找宣其扬来,是问问他案情进展如何?三日后的狩猎可否参加。最主要的是,宣其易有个想法,在心底日益增长,不搞清楚这件事,恐怕自己下半生都不得安生。 小王爷的身子,虽是不健壮,可是狩猎这等活计,谁又规定必须要身高马大,英明神武才能干的? 早就对电视里那神秘的围场感兴趣了,苦于没有机会。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小王爷怎么会放过,欢天喜地的就应承下来。 宣其易看着小王爷脸上真心的笑意,心中一颤。 看一眼旁边笑盈盈的赵同生,暗道一声疯子。 “其扬啊,还记得小时候你掉进荷花池的事情吗?现在想起来,为兄都觉得好笑。你说你都五六岁的人了,还能梦游到池子里去,真是一桩奇事啊。要不是那夜为兄练武发了汗,起来透透气,恐怕你睡着睡着就把小命睡没了。哈哈。” 宣其扬瞬间石化,小王爷梦游? 啧啧,人才啊,都能梦到荷塘里去,淹个半死还对那一塘烂花这么执着,不得不说,小王爷你骨子里其实是荷花仙子变得吧? 同宣其扬想的不一样,赵同生定定的盯着宣其易的脸颊,试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是,皇帝的想法是不会轻易显现在脸上的。 不然,他怎么能在皇位待了这么多年没被害死呢。 看宣其扬不做声,宣其易故意拍了拍他的肩头,亲昵的喊道“其扬啊,还记不记的那时为兄救起你时你说的什么吗?” 平地一声雷,炸的宣其扬一个趔趄,若不是身边的人及时的拉了一把,估计这会子又要上演一出水芙蓉,还是开败了的那种。 宣其易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接着说道“你说,大哥,我要和你睡。呵呵呵,那时的你,多么的天真可爱啊!结果一直到我登基前,我们一直在一张床上睡,现在可就不行了,恐怕皇兄是没这个福气喽” “是啊,那时小,不懂事,难为皇兄你还记得。”宣其扬只得干笑,挠了挠头看向赵同生,他也是一脸的愁容。 这个皇上今天是怎么了?忘了吃药了?还是吃错药了?特意叫我来忆苦思甜的吗?还是他发现,我是假的了? 想到这,不禁身子一抖。 “你不记得也很正常。时隔这么多年了,那会子你还小。何况你前一阵又溺了水,怎么说也是大伤元气,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怎么会记得呢?只是皇兄比较念旧罢了。”说着还望了一眼赵同生,将“念旧”二字说的掷地有声,想要再地上砸出几个窟窿来。 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皇帝托辞有政务要处理,就撇下二人匆匆离去。 待那一袭明晃的龙袍走远,宣其扬拉过身边的赵同生,撒娇似的将自己的脑袋搁在那人的肩膀上,来回的摩梭,身子也随着扭动,像是水里搁浅的泥鳅一般。 “同生,有没有觉得奇怪?” “嗯,他开始怀疑了。或者,他已经确定了。” “我们看来要小心再小心,加快进程,早点结束就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不然,呵呵呵,我这个壳子,怕是又要换人了。” “没正经。” “正经,什么是正经?能牵着你走遍这山山水水,晚上能和你同床共枕,这才是正经。来,亲一口。”宣其扬不是不怕,现在的他,腿还在微微打着颤,要是方才皇帝直接戳穿自己,将自己五马分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好在,有惊无险。 爱美的小王爷,也不是一事无成,起码给了自己一个可以冠冕堂皇打出来的理由。 假山后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庭院中搂搂抱抱好不亲腻的二人,嘴角的口水都险些将胸口的衫子淋湿。 好一个补品! 武穆朝的国师,身着一袭紫衫,手拿一柄摇扇,悠然自得的看着那两个猎物,眸中的占有欲此起彼伏,眼看就要将周围的石头枯草都烧起来,及时的背身后的轻咳拉了回来。 “你这模样,到时少见。”娇声细语的女子,婷婷袅袅的迈着莲步,朝国师走来。 “那个,就是你心头恨着的人?我看着到时个可人儿。”顺势一把捞过那女子的腰肢,瘦弱的杨柳细腰,任他这个魔物都觉得要了他的老命。 这身段,搁在魔界那些妖孽里,也是出类拔萃的货色。怪只怪,那个皇帝,没有福气。在错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 好端端的一个天仙美人,整成了一个蛇蝎美人。 “你和那昏君一样,莫不是看上那副皮囊。我告诉你,我们可是说好的,那副皮囊,我是要用来做地毯的。我要让所有下贱的奴才都在上面踩一遍,还要所有的太监都对着那吐口水,让他生生世世不得安生。你想要,还是等下辈子吧。” “瞧瞧瞧瞧,这么美的小嘴,说出来的怎么这么恶毒。为什么要下辈子。他那么清秀的一个书生样,要事被我这等真身的魔物压在身下,你说,他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吗?哈哈,到时候还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生生世世不得安生。”说着不忘将自己手中的摇扇朝着身后的几个宫女身上轻轻一摇,打横抱起没有多少重量的女子,进了假山的洞穴。 “皇上说不定会……” “你那夫君,现在还在勤政殿里商讨着国家大事呢,没功夫管我们快活。外头那些小宫女还能给我们把风,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将每人放在洞中的石床上,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长衫,急不可耐的忙碌起来。 美人的手修长,指头更是白嫩有型,上面的每个指甲都精心的涂上了如血的红色,透过外头洒进来的光隙,称的越发的可怖。 “赵同生,赵同生,赵同生!” 女子狠狠的抱着身上的男人,咬牙吐出几个字,每一个都像是一指长的细钉,深深的扎进心脏的顶端。 我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赵同生被宣其扬拉着在宫里闲逛,太阳当头,照的地上的影子都成了一个一个的圆圈。 一阵阴风吹过,冷的二人不住的对眼。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背后有一把无形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凉气不由自主的沿着脖颈蔓延到全身。 第三十九章:妃殿(上) 好重的血腥味! 透过厚重的殿门,沿着缝隙急急的蹿紧两人的鼻端。 周围又没有什么侍卫,这也不是御膳房重地,哪来的血? 宣其扬将赵同生护在身后,小心的推开了大殿的大门。 金光灿灿的的装潢,比外头的日光都要猛烈。 这是谁的寝殿? 顺着味道的清浅,两人蹑手蹑脚的进了门,寻到了窗台下的一块地砖。 踌躇了一会,宣其扬的好奇战胜了理智,掀起了那块类似于黄金打造的地砖,心头都在呐喊“这么奢侈,真是有钱人。下辈子一定让这屋子的主人去要饭。” 赵同生袖中的玉笛不安起来,滚烫的温度迅速传递到持笛人的身体,灼热的可以立马煎熟一个鸡蛋饼。 掏出北雪出门前交代的玉笛,狂乱的震动没有得到平息,大有越演越烈之势。将笛端靠近那砖下的土壤,原本无奇的土地显现出一种暗黑的颜色,更加凝重的血腥味道爆发出来。 宣其扬不晕血,但是任谁蹲在一个血池子边,都会有恶心头疼的错觉。 被血液浸透的土壤似是觉醒,渗出越来越多的汁液,引得两人胸口一阵闷堵。 这是人血! 宣其扬记得,北雪的笛子,对于人血,有很强烈的反应,会呈现出一种近乎狂躁的波动,周身的气泽也会变得隐晦。上次自己挨了猫妖一鞭子,醒来后就看到桌上的笛子在撒发着灰暗的光泽,差点没一激动将它顺手扔出去。 急忙将那块不相适宜的地砖放下,才发觉二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汗珠。 门外传来紊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宣其扬很是讨厌的强调。 “去,给本宫将浴桶抬过来,本宫要好好洗洗。” 吱呀的关门声,将将挤进来的阳光杯无情的关在了门外。 躲在床底的二人透过快要触及地面的床单看着那个方才嚣张跋扈的女人,此时正火急火了的背对着自己,脱着衣服。 宣其扬害羞的别过头,正对上赵同生一上清澈透亮的眼睛。 这小子,看人洗澡倒是一点不脸红啊! 刚想捂住他的眼睛,趴着的赵同生用手指戳了戳宣其扬的面颊,示意他看过去。 “小样,你这是在试探我,我偏不上钩。”这么想着的小王爷誓将新好男人进行到底,决绝的别着头,没有一丝动摇。 赵同生继续戳着,嘴角也朝前嘟了嘟。 完全会错意的小王爷腼腆的送上一吻,表达自己的爱意与决心。 赵同生恨铁不成的加了一根手指,在宣其扬的脸上轻轻一扭,迫使他的脑袋转了过去。 那是一种怎样的震惊! 李妃的模样虽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走在大街上不小心,还是会撞上几个好色之徒的调戏的。 身段虽不能和旧时的什么飞燕一般,也算是有前有后,凹凸有致。 这背上,一道道深的可以的伤疤是什么?难道,还有人对皇帝的女人下毒手,严刑拷打? 或者,皇帝有虐待的嗜好? 显然,两人想到一处去了,唏嘘的摇了摇头。 知人知面不知心,白日里风光无限,道貌岸然的天子,在女人屋里竟是这种禽兽,真的是不可小瞧。 赵同生也和皇上有过,有过亲密接触,不晓得有没有这么玩命,宣其扬轻轻的搂过他的肩膀,在他背上安抚着。 接下来,始终背对自己的女人坐进了小宫女抬进来的浴桶中,将自己的身子彻底淹没进去。 惬意的靠着桶沿自言自语“呵呵,美人儿,不过尔尔。皇上啊皇上,你喜欢的人不过是个嬉皮嫩肉的小白脸,要是他日后承欢与你最器重的国师云魔身下,被人无情的玩弄,不知道,你是否还把他放在心里头,日日在我的床上喊他的名字。呵呵,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真情,真的如你口中的那般坚贞。” 温暖的水汽很快将女子的面容遮挡的虚幻起来,躲在床底的二人忍着一嘴小牙就要压咬碎的冲动,默默的等着下文。 宣其扬从怀里掏出两粒隐身丸,准备服下出宫,这是个是非之地,多待无益。 赵同生又碰了碰他的脸,示意他看过去。 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背上可怖的伤痕,经过水里的一番洗礼,消磨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似是刚才二人看到的,不过是个幻境。 光洁的背部完美的呈现在眼中,没有一丝的瑕疵。 站在桶里的李妃,舀起一捧温水沿着脖颈浇下。 白莹莹的肌肤上划过殷红的水渍,一道一道,比之那消失不见的伤痕还要让人心惊。 那是什么,还夹杂着冲鼻的味道。 浴桶的下方,正是他们二人掀起的那块地砖。 是血! 这个李妃一定用了什么方法,让地下的血混进了浴桶里。她在洗的是血浴。 眼前的女子,真的是人吗? 隐身丸在手中静卧,等待时机将床底的人解救出来。 不远处的李妃又开始了自语“色鬼,明明说的是只要月圆的时候交合,现在倒好,兴致来了就随意的折腾我。等我将那贱人除掉,一定像个办法把你这个魔头除去。” 袖中的玉笛越来越暴动,闻到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再不出去,恐怕二人就要被这腥甜的味道熏死过去。 毫不犹疑的吞下那小小的药丸,从床底走出来。果然没有惊倒还在沐浴的女子。 走大门还是窗户?这是个问题。 要么说赵同生不一般,此时的运气出奇的好。一只雪白的猫撞开了离二人最近的窗户,优哉游哉的跳到殿中的案台上吃起糕点。 李妃瞧一眼那恼人的肇事者,继续闭了眼,泡在水中享受着。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在小宫女赶过来关窗的功夫,二人已经爬出了窗户,大摇大摆的穿过了长廊,朝着宫门走去。 一挥袖,赶车的小哥哈欠连天的靠着马车昏昏欲睡。 身后一声催促“先别睡了,回府。” 小哥立马瞪大了眼睛,使劲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地,身后的王爷和公子,是什么时候上车的?自己睡了多久啊?回去会不会扣钱啊? 郁闷的车夫小哥,郁闷的小王爷,外加一个郁闷的赵公子,安安静静的回了王府。 早就在门口等候的北雪,靠着栏杆,扒着一把瓜子,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眼瞅着太阳从东升到中,从中又下到西,感叹一天的短暂,感叹人生的短暂。 熟悉的马车停了下来,三个无精打采的人陆续下了车。 北雪扔掉手中的瓜子皮,一个箭步冲到赵同生跟前。急急拉过他的手,上下查看。 “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你的还是大哥的?” 宣其扬朝着车夫小哥努了努嘴,沉浸在失职当中不能自拔的小哥奄奄的牵着马车走向后门的车道。 “你别担心,不是我们的。进去再说吧。” 宣其扬将领子立了立,也没阻挡住脖颈间一直隐隐的凉意。 一依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把玩着手中的皮鞭。 见三人走来,微笑起身打着招呼,手中的皮鞭随意的放在石桌上,一块好看的圆形玉佩坠在低端,让一件戾气颇重的凶器看上去那么的温暖。 宣其扬对新鲜事物的兴趣永远都保持在最顶峰,好奇的拿起那个坠子,挡在手掌。冰凉的触感,却没有让人不舒服,半个掌心的大小,圆圆满满的形状,上面的图腾有些繁杂,依稀能看到有些花啊草啊的,应该是情人之间赠送的物件。 “这是?” “这是我的姻缘符。据说能保佑有情人的心永不分离,即使天各一方,也能靠着这里面的气息找回彼此。说起来当年为了求得这个宝贝,我可没少吃苦头。可终究……算了,不提这个了,你们去宫里可是有了眉目。这一身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云魔的味道,莫不是碰面了?”说完紧张的将二人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信添上的口子啊伤疤的才放了心。 “我们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赵同生蹙眉,看了一眼宣其扬。 恍然大悟的小王爷一拍大腿,“这么说来,那个什么魔和皇兄早就勾结好了吧,要不就是被那个魔头给蒙蔽了。不然这么重的味道,他怎么会闻不到。还有啊,那个什么娘娘,一定也是知情者,和那个什么魔还有一腿,不然那么长的伤疤怎么说没就没。而且,谁会闲的用人血沐浴,真是恶心。”一股脑道完,北雪想了想,问了句“你们去偷看娘娘洗澡?” …… 纵使能言善辩的小王爷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北雪眼中钉饿戏谑之意始终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浓。 “大哥,你知道不知道,有句话叫,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这般费力的解释,难保我不会想歪你看到了些什么啊。”北雪捂着嘴,示意一依也加入进来。 “是啊,一个娘娘,怎么说也是一个美人呢,在你们跟前自己脱光了自己,你们要是不看几眼,岂不是浪费了她的一片赤诚之心,连我们听着都觉得惋惜啊。”一依配合的打趣道。 赵同生看着他们你一眼我一语的气的宣其扬直跳脚,无奈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戏。 真是傻的可爱! 平息了偷看的话题,说到这妃殿上。 大白天的连个守门的宫人都没有,一屋子的怪味道,渗血的土壤,还有那恶心的血浴。如果不是出来前去看了看李妃的入宫记载,宣其扬都要断定这个娘娘也是个妖魔了。 “大哥觉得什么时候动手最好?我担心时候久了那几个孩子的魂魄可能就……”北雪担忧的看一眼一依,她脸上的担心之情也溢于言表。 “这个吗,你们且放心。我们不光看到了李妃的入宫记载,还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宣其扬故意买者关子。 “奥?是什么?” “墙上挂着一副观音像。” “怎么了?” “你的笛子,对那观音大士手中的净瓶很感兴趣啊,竟然冒着金光啊。北雪。”宣其扬眨了眨眼睛。 “你是说,那些孩子的魂魄,在净瓶里?”一依长长的舒了口气,觉得心口的一块大石稍稍放了放,自己终于能够完整的呼吸一口空气。 “这个云魔,是国师。你们说,历来的国师,喜欢煽动皇上什么?无非是长生不老。依我之见,皇兄三日后的狩猎,怕也是和国师有关。我曾经看到过例子,什么魂魄啊,新鲜的兽血啊,加上七七八八蹊跷的东西啊,炼一炼,据说就能长生不老。那些魂魄,说不定就是皇兄让云魔掳去炼丹的。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他为何笃定我不能解决这个案子了。你说我要是找回几个孩子的尸体,和找回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结局会是一样吗?”宣其扬看着赵同生,眼里的智慧之光嗖嗖的蹦跶着。 “奥,原来如此,大哥,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北雪接着奉承道。 “我一向如此,只不过平日里低调惯了,呵呵,不要太崇拜哈。” “都知道跑到床底看女人洗澡了,是聪明了不少啊。”北雪接下来的一句打趣让在场的其余三人都笑翻了天。 脸色一变再变的宣其扬愤怒的盯着北雪,恶狠狠的威胁道“我要吃糖醋鲤鱼!” …… 第四十章:妃殿(下) 狩猎大会的日子就在眼前,新生代小王爷就碰到了他穿越到这个时空最大的难题,骑马。 宣其扬自幼也是武将世家,身在将军府的时候,常常和他大哥骑个马去郊外踏踏青,看看城外的大好美景。眼下这个小王爷,坐坐马车还行,要说骑在上面,两条腿就不住的打哆嗦。 可是为了面子,为了小命,无论如何也得学会这一项日后可能要经常用得到的技能。 用赵同生的话就是,你总不能在大家都骑着马打猎的时候,自己坐在马车里打着扇子看热闹吧。而且,皇帝当时说狩猎的时候,你也并没有当场拒绝,那时说失忆忘了还说的过去,到了猎场上再说,只怕会是个不小的欺君之罪。 宣其扬委屈的在一边绞着手指,还不是怕我一不去,皇帝就挑毛病找你麻烦,你个没良心的啊。 赵同生看着那个小媳妇样的小王爷,心情大好不说,破天荒的在众人面前,拉起小王爷的手,大摇大摆的去了马房挑马。 小圆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精豆子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定在小王爷和赵公子紧握着的手上,好像那里长出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什么东西一般,一眨眼就飞了。 赵同生想想都觉得好笑。自己的骑术,还是曾经的小王爷教的,现在却要自己再教回去,实在是轮回有道。 有个耐心的老师手把手的教,旁边还站着抱着手臂看热闹的北雪,还有拿着手帕在擦汗的一依,齐月月觉得自己这下还真像个王爷。 兄弟,朋友,爱人,齐了。 一个心花怒放,手上的劲头一松,倒栽葱的掉了下来。 “你说,我要是说我受了重伤倒地不起,明天皇兄是不是就不会让我骑马进去了?”小王爷赖在地上开始想着小算盘。 “倒也是,怕是你皇兄会直接派个御医前来给你治疗伤情,顺便给你下个十斤八斤的软筋散之类的迷魂药,让你一觉睡到一个月之后,那时你醒来,恐怕已经变天了。”赵同生挑眉笑着,一点不顾及身后捂着肚子笑下去的北雪,爆发出更为惊人的笑声。 齐月月仰天长啸,发出一声嘶吼。 身边的烈马霎时扬起前蹄,发出更为猛烈的嘶吼,震的周围树上的鸟儿噗噗的飞起好几群。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把烈马骑身下,枉为儿郎好年华。抱着这么一个信念。齐月月在把自己摔残废的边缘,终于可以骑在马背上平稳的跑上一小段。 风呼呼的从面前飞到耳后,耳朵里全是呼啦啦的声响,眼睛里全是触手可及的景致,速度与激情,良驹与美人,在这广袤无垠的天空下,齐月月诚心的祈祷。 明天千万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黄道吉日的早上,宣其扬刚刚离开温柔乡,就被屋外飞着的黑色鸟雀吵得有些心烦。 小圆子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在走廊里自言自语。“什么鬼天气,连乌鸦压来凑热闹。这一大早叫的,真让人头疼。” 屋里准备洗漱的小王爷,拿着毛巾看着水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端起那盘澄清的水,一把拉开屋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将半盆子水泼到那叫声最大的一棵树上。 小圆子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时间,自家小王爷会起来了,还这么活跃。 “把那树上的东西给我赶出去,要是再听到一声,就扣你一半的月银。”小王爷拧着眉头说完,把空盆往树底下一扔,回屋去了。 小圆子愣子啊原地几秒钟,立马跑出院子,找来了人力物力,齐齐的从树底下赶鸟。 “你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赵同生束完发,坐在床榻边看一脸郁闷的小王爷。 “不吉利啊不吉利,总觉得今儿要出事。不然同生,我们的计划推一推吧。我这眼皮子也一直在跳,心里也压的慌。”小王爷拍了拍胸口,顺了顺噎在那的一口气息,十分的焦虑。 “你放心,有北雪和一依在,不会有事的。”赵同生的手搭在小王爷的脖颈上,温热有余,却能透着一丝莫名的悸动。 只得将那个嘟着嘴的人揽到怀里安慰,“只要过了今天,我们就可以躲到天边去了,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我们带着北雪,带着一依和她的儿子,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好吗?只要过了今天,齐月月,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要相信自己。”赵同生说的十分轻柔,语调一压再压,软的都能陷下去,小王爷渐渐的放缓了心情。 过了今天,或许就能平静下来。 这边明王府的大门口,北雪一依一再叮嘱小王爷要万事小心,赵同生将那把宝剑交与宣其扬,也是左一句小心右一句注意的。 看着骑在马上有模有样的宣其扬,北雪夸张的赞扬道,“大哥,这身骑装穿在你身上,真是英气逼人啊,一会到了猎场上,可要好好的大显身手啊!” 宣其扬得到夸赞,挺了挺胸脯,得意的露出白白的牙齿。手一挥,带领着几个骑卫兵去宫门口迎接他皇兄。 说是骑马狩猎,死要风度的皇帝,还是乘着一顶金灿灿的马车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宣其扬恨得牙痒痒,驱马跟在一侧保驾,心里却暗暗希望,最好来个叛乱的,一箭射死这个害自己差点摔断腿的家伙。 好在到了目的地,他的皇兄还是换上了骏马,在树林间追赶猎物,展现他王者的一面。 宣其扬自个儿漫无目的的鞭打着马屁股,双手死死的抓着缰绳,想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下来休息一下。 看看透过林荫照下来的斑驳日光,约莫着这个时候,赵同生他们,应该到了宫里了吧。 计划是很好的。 宣其扬陪同皇帝在外面狩猎,赵同生拿着金牌编个由头进宫,想办法去把净瓶里的魂魄带回来。一切就可以病不见刃的结束了。 这个计划,有两个地方是未知的。 一是那个云魔,不晓得会不会和上次溜进翠柳殿一样,幸运的避过去。依照大家的推断,这魔物大白天的不至于横行宫里。 另一个就是李妃娘娘,怎么才能把她给引开。 一帮年轻人做事的后果就是,不把未知当危险,拼的就是那口劲。 赵同生领着隐身的一依和北雪,轻而易举的就来到了翠柳殿。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隔着厚厚的门板,腥甜的血味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想要避开都没地方躲。 北雪刚想去窗户上看看屋里的情况,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来都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是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赵同生长长叹了口气。 果然,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 推门而入,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软榻上一个玉体半露的女人,正手执着一颗水晶葡萄,鄙夷的打量着站在殿中央的男子。 她不晓得,北雪和一依已经走到了观音像下,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磕头请罪。 她也不晓得,这个假冒自己传召的男人,拿着金牌到宫里来想要做什么。 但是她知道,既然他来了,自己就没有让他活着出去的道理,况且又是皇帝不在宫里,这种天赐的机会,可不就是在助自己一臂之力吗。 “草民拜见李妃娘娘。”赵同生看着一旁的北雪和一依,已经站起了身,取出一个瓷白的小瓶子,将那观音净瓶里的魂魄引出来。一缕一缕幽紫的烟光正徐徐的沉进瓷白瓶里。 软榻上的美人扔掉水灵灵的葡萄,轻梛莲步,走到赵同生的跟前,对着那张低头不语的脸,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应该感觉的到,本宫不喜欢你,非常不喜欢。为何还敢打着本宫的名义进宫?你来宫里想干什么?” 北雪眼见着恩人受了耳光,想要抽身前来帮忙。手刚刚松开和一依一起发力的地方,瓷白的瓶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两下,这一微动,吓得北雪连忙又静下心,将自己的力量全都注入瓷瓶中。 赵同生也瞥见了那边的场景,只是默默的跪直了身子,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渍,等待魂魄转移完毕。 “啪!”又是一记。 李妃洋洋得意的转起圈,身上轻薄的纱衣被风带起,显得里面的躯体更加的诱人。 “赵同生,赵同生,你知道吗,你我虽然只见了两面,可是本宫却觉得认识了你几千年。” “奥?”赵同生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不解。 “这里,是我第一次侍寝的地方。”李妃走到床榻边的地上,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笑的妩媚至极。 “当时的我,差点就死在那个昏君的身下。”说到那日的场景,没人的脸上浮现出彻骨的寒意,好像看到了自己宿命的敌人。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李妃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是因为你,因为你叫赵同生!”李妃几乎是怒吼出声,声嘶力竭的样子。 “我好歹也是官员之女,却要被人误以为一个下贱的男宠,才能获得这毫不怜香惜玉的恩宠!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我要长的像你!为什么他抱着我的时候,喊的念的都是你!为什么我的痛苦,他从来也看不见!为什么你留下的罪孽,要我来承担!” “我今天就算杀了你,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李妃拍了拍手,门外立时涌进来两列拿着长矛的士兵,将赵同生围在中心,齐刷刷的将矛头指向那个跪的笔直的人。 “给我在他身上扎满一千个血洞,但是记住,不要让他死。我要好好谢谢他带给我的恩惠!” 第四十一章:噩梦(上) 宣其扬牵着和自己一般高的骏马,在树林里兜兜转转,终于挑了一个树荫极茂的地方,靠着一块巨石,做了下来。 缰绳才栓到树干上,腰里的宝剑也刚刚拴在缰绳上,身边就刮起一阵阴风。 腰间顶上一个尖锐的东西,硌的宣其扬直想破口大骂!不知道男人的腰是不能随便动的吗!要是断了本王下半辈子的性福,本王就让你没有下半辈子! 慢悠悠的转过头,宣其扬倒吸一口凉气。 多么让人恶心的一张脸。 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不过依据头顶稀疏平常的头发和光洁的头顶,宣其扬觉得眼前的人怎么着也得是自己爷爷辈的。一张脸皱巴的不成样子。像是一个泥人被打碎了重新捏在一起的一样。五官长的都有些歪斜不说,还十分的丑陋。饶是小王爷不是外貌协会的,也被这突然呈现在眼前的面容实打实的吓到了。 “你是?”宣其扬安耐住要吐出来的酸水,移开自己的腰肢。 “呵呵,小王爷,别来无恙啊?”瘦小佝偻的人张开嘴,一口黄牙带来一阵恶臭味,终于将宣其扬胃里的酸水引了出来,立马扶着巨石哇哇的大吐特吐。 “还和第一次一样,时隔这么久,小王爷还是一点样子没有变啊。怎么见了我云魔,一点亲切感都没有呢?” 云,云魔? 几乎是一瞬间,宣其扬转过头,直直对上那自称云魔的小老头,一脸的惊恐。 这个外貌丑陋,身高袖珍的老人家,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云魔?那个北雪口中妖气甚强的妖中极品?这幅长相,倒也算得上极品。 还好,他在这里。 赵同生应该是安全的。 不对,他说的别来无恙?难道我这个身子的小王爷。还和他有关系?脑子里迅速的将一切有可能的因素想了一遍,毫无头绪。 云魔呵呵的大笑起来,将方才顶在宣其扬腰身上的利器拿在手里把玩,是吧半圆形的弯刀。 刀尖上乌黑发亮,似是淬了毒。 宣其扬不自觉的伸手去摸刚刚被碰过的地方。 “怎么听说你掉进荷花池里后就变了个人,难道是真的?你不会把当初你让我帮你撬下这武穆朝的王位都忘了吧?啧啧幸亏我没有和你上同一条船,不然现在我还是孤魂野鬼一个呢,哈哈哈哈。”云魔盘腿坐下,蓬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在脑后纠结成一个大疙瘩。 “篡,篡位?”宣其扬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是听到了什么,篡位!这个壳子里的小王爷,竟然想过篡位! 齐月月一时间对这个壳子的原主人升起一股浓浓的敬意。 “装作这个惊讶的样子,小王爷的演技倒是炉火纯青啊!既然你从这装疯卖傻,我也就不客气了。正好我的丹药还差一个与皇帝亲近的人做配料。我看你这个兄弟就不错。来吧!” 大麻袋一罩,齐月月就被云魔背在背上,消失在林中。 一路上,齐月月都震惊的说不出话,连一句救命都忘了喊。 这个小王爷,当真是真心喜欢赵同生! 府外装的温顺乖巧,皇帝跟前低眉顺耳,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想到那间九曲十八弯的私牢,想到那颇有武功底子,可以悄无声息听墙根的随从小圆子,想到可以和宫里御厨不相上下的厨子。齐月月好像一下子抓到了什么,等仔细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等到眼前重新接受到强光的时候,齐月月已经被扔在了翠柳殿的偏殿里。 五花大绑的自己现在就像一个结实的大粽子,被孤零零遗弃在黑暗的角落里。 透过偏殿厚厚的帘布,依稀能看到轻纱覆身的李妃,正曼妙的在殿里走过来走过去,时不时拍手叫好。 竖着耳朵听去,是赵同生的声音。 “你,你这么做,不怕皇上回来怪罪吗?” 齐月月只觉得,眼前再一次黑暗无比。 赵同生还没走?是了,这里是翠柳殿,那赵同生没走的话,北雪和一依岂不是也没有走?现在碰到云魔…… 齐月月不敢想下去,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隐约能听见什么东西刺到赵同生的身上,刺耳的声音争先恐后的挤进齐月月的耳中,心底。越发的感觉到冰凉刺骨。 同,同生! 齐月月一声大喊,帘外一阵寂静。 随后是李妃的脚步声,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帘布轻挑,齐月月的眼中,是倒在血泊里的赵同生。 那个喜爱穿红衣的人,此时正在一点一点与地面的一滩血水融为一体,好像是地底长出来的一朵妖艳的花朵,紧紧的抓着齐月月的眼球。 看不清他身上到底伤在那里,只能凭着嗅觉闻出空气里的血腥味一点一滴的加重,地上盛开的妖冶之花越来越旺盛。 那一抹鲜艳的红,深深的刻在齐月月的心上,浓的化不开。 没有寻到北雪和一依。齐月月舒了口气,也许,他们是安全的。 赵同生死不了,眼前的李妃就是想尽一切方法,他也死不掉,这一点齐月月很肯定。可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眼前受罪,也是心痒难耐,撕骨挠肺的难受。直恨不得那些看不见的伤口是在自己身上,那止不住的血是从自己管子里溜出去的。 “吆,真是贵客。今儿什么日子,连难得一见的明王爷来我这翠柳殿凑热闹。我当真要好好去看看日子了。”李妃居高临下的嘲弄。 “是啊,不如趁着今天,你就把和云魔的那些苟且之事,一起说道说道。我想这些侍卫一定很感兴趣。”齐月月想起那张让人呕吐的脸,是如何的蹂躏这个清秀的女子,止不住的恶寒。要是云魔对自己的炫耀是真的,只怕眼前这个李妃,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一个纯净的人义无反顾的跳进黑潭之中,与黑暗同流合污。 李妃的绣花鞋,不偏不倚的踩在齐月月的脸上,还很用力的来回搓了两下。 等到那双软面的鞋子离开,齐月月已经感觉到鼻腔里正呼呼的淌着鼻血。透过人的缝隙,看见那边虚弱无力的赵同生,正试图往自己这里爬行,手刚触及到血摊子外面,立时子啊地上印上一个鲜明的血手印。 齐月月急的和什么似的,却不知道该怎么暗示赵同生,不要管自己。趁着功夫赶紧止血,或者试着逃出去,也不枉自己特意刺激这个快要疯掉的女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妃的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俯视着脚下无力反抗的小王爷。 “我,当然是云魔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说,娘娘你的身子,比那青楼里的花魁还要……”李妃没有给齐月月说下去的机会,顺手抄起侍卫沾着血滴子的矛,狠狠的对准齐月月的右胸口扎进去,左右转了几圈,才解气的拔出。 看着那个血窟窿正潺潺的留着欢腾的红水。李妃笑的格外明媚动人。 齐月月死过一回,对死亡并不恐惧。 爷下边有人,大不了又在给我送回来。这么想着,齐月月也跟着李妃笑了起来。 “扎吧,你把我扎死,也洗不掉你身上的污垢。那个小老头的印记,永远都会追随者你,直到你进棺材。哈哈哈哈。”齐月月说完吐出一口鲜血,和胸前流淌着的混成了一起,殷红的让人晕眩。 眼见着武穆朝的小王爷受了伤,侍卫们各个大眼瞪小眼,搞不清状况。 这毕竟是皇亲国戚,不像屋外面那个,只是个男宠。若是弄死了王爷,不知道会不会株连九族啊。侍卫们大有怯色。有胆小的已经偷偷顺着墙根,逃跑了。 “小王爷,你不怕死是不是?那么,这样,你怕不怕呢?”李妃微微一笑,扯着一个侍卫来到赵同生的面前,一把撕开赵同生被鲜血浸透的衣衫,露出可怖的血洞。 李妃将那侍卫大力的压到赵同生的身上,命令道。 “这个人,赏给你了。给我上了他!就在这儿,当着他情人的面,让他被操。我倒要看看,是谁的身上更脏,是谁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第四十二章:噩梦(下) 最毒妇人心! 齐月月此时才理解的透彻。 他现在后悔自己的愚蠢计策,什么转移注意力,什么激将法,都是愚人之见。他只要他的同生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那些让他痛苦的回忆,齐月月怎么忍心再重蹈覆辙。 不能,绝对不可以! 慌乱中,齐月月对着空气开始大喊“小白,小黑,你们在哪?再不来,你家少主就要被人欺负了!快点来啊!” 几个胆大的侍卫负责看管齐月月,也学着李妃的样子,踹了一脚在他的胸口。 齐月月吃痛一声,继续喊叫。 记得上次小白拿来的命格簿子上,赵同生的命格不是这样的。 他和小王爷离开了皇宫,去了天涯海角,安度了自己余下的时光。等到因一场瘟疫无救死后,小王爷随之殉情。 那样的结局,齐月月求之不得。 没有赵同生,自己在这里,还有什么眷恋。 没有了赵同生,自己可能至今还在奈何桥上左顾右盼。 没有了赵同生…….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同生再重复那个噩梦,他不能让一个自己心爱的人经受这种惨无人道的痛苦两次。他决不能。 你们既然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你们! 齐月月瞄准侍卫手中握着朝地的矛头,猛的一窜,穿透了自己胸口的另一端。 血口子不在安分与流淌的速度,喷溅出高高的血花,惊的几个侍卫急急的跳开,扔下手里的凶器,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正看戏的李妃听到侍卫的惊叫,循声望去,也看到了漫天的血珠子,弥漫在空气里,好像扯上了一层朦胧的血纱,将里面的人笼罩的朦朦胧胧。 没想到,先想到死的不是脚下这个自己恨得牙痒痒的赵同生,会是一边不痛不痒的小王爷。李妃被漫天的淡红色血纱吓到,捂住嘴呆在原地。 自己弄死赵同生,可以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个王爷,要怎么处理才能不殃及自己的性命? 趴在赵同生身上正在解腰带的侍卫一看这殿里的状况,连滚带爬的跑出大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这种血腥的场面,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侍卫,加上在刑房的那几年,也是头一次看到。还是在一个王爷身上。武穆朝唯一的王爷身上。 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小白的月白长衫,与小黑的缂丝黑衫子并列而立。 手中的勾命绳索和狼牙棒敲打着和谐的节拍。 “没想到你这么痴情。我记得我念在拘错你魂魄的份上,私下里告诉过你。你的命,只有这一条了。若是再看到我们哥俩,就是你投胎的日子了。怎么?你不想看着少主平安度过这一世了?”小白蹲下身子,按住那正在喷血的口子。 灼热的温度,烫的他将收回了手。 “因为记得,所以知道我这么做,你们一定会出现。”齐月月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脑袋越来越浑浊,那些前世的,今生的过往,一幕一幕的走马观花般的出现在脑海里,混乱的自己头都要炸开来。 自己很久没有想起的老爹,伸出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朝自己敞开怀抱。 一脸肉嘟嘟的可爱包子脸,扯着自己的衣袖喊自己大哥的北雪,恋恋不舍的瞅着街上糖葫芦小哥身影,吧唧着口水。 一依靠在破庙的墙上,回忆自己孽缘时的一脸甜蜜的模样。 还有,还有赵同生。 那个上来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赵同生。 那个半夜拿剑指着自己的赵同生。 那个给了自己两拳的赵同生。 那个在书房里题字作画的赵同生。 那个自己不小心亲到的赵同生。 那个教自己春宫奥义的赵同生。 那个同意自己在上作乱的赵同生。 那个,对了,他经常写的那副字叫什么来着。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多应景的诗,简直就是为自己写的。齐月月想着,嘴角都忍不住的上扬,扯出一个挂满了血水的笑容,看的捂嘴发傻的李妃彻底崩溃,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小兄弟,走吧。你看,那些欺负少主的人,都不在了。我们哥俩也就不能干涉过多了。毕竟上头都是有规定的,做的太明显了也不好交差。你对我们少主的这份情谊,我们都看在眼里了。阎罗王那里,我们会给你求个好胎的。”小白高高举起狼牙棒,对准齐月月的头猛的一击。 胸口的血窟窿依旧在喷涌着血液,不过显然已经势头减弱,大有消耗殆尽的趋势。七月月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望一眼地上躺着的小王爷的壳子,幽幽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让你死的这么惨烈。” 小黑将绳索困在齐月月的手腕上,牵着他走出大殿。 路过躺在血泊里的赵同生,小黑迟疑的停了一下脚步。 “你不再看一眼吗?” “有了这一眼,就会有第二眼,第三眼,每多看一眼,我就多一分不想走。这是何苦,我知道他可以活下去了,这就够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压垮他的。除了那些畜生做的。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看,我很没用,对不对。” 小白拍了拍齐月月的肩膀,和小黑使了个眼色,默念咒语,一人一边,架着齐月月腾上一阵烟雾,朝着地府赶去。 小王爷的命格薄上,今日,是寿终正寝的好日子。 齐月月看了这么多人的命格薄,唯独没有看自己的。 若是知道是今天,他一定会多抱一抱北雪,给他讲完《西游记》的故事。一定会早点救出一依的宝儿,让她重新振作,为了儿子坚强的活下去。一定会多陪一陪赵同生,缠着他多画一幅画。齐月月觉得赵同生在作画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许多。只有在那个时候,赵同生的内心,才是真正平静吧。 这一世,同样有太多自己没有完成的遗憾。齐月月很不甘心。 阎罗殿外的冤魂,依旧魂无所依的飘过来当过去,齐月月径直的穿过其中一个魂魄的身子,脑后的鸡皮疙瘩噌噌的往外冒。 “这是魂飞魄散后的冤魂,经过百八十年的怨念,重新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形。要是想要投胎,还得这么不人不鬼的继续上个几百年。才能凑齐一个完整的魂魄。”小白耐心的为齐月月讲解着。 说话的功夫,齐月月又穿过了两个几近透明的身体。 “奥,他们要怎么找回自己的魂魄呢?”齐月月随口一问。 小白望了一眼目光没有焦距的齐月月,心知他也并不是多想知道答案,也就没再言语。小黑接下去道。 “这个可就麻烦了,他们要找回自己的魂魄,就要去刀山油锅的走一遭。每走一回,找回来一点。直到找齐为止。他们找魂魄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一千年为期。有的魂魄可能找了一千年都找不齐,只能消散于这三界之中。有的魂魄则是在这一千年里折在刀山火海的折磨上,放弃掉了。总之,魂飞魄散的冤魂能重新投胎的,少之又少。” “奥,原来如此。”齐月月闷闷的答道。 阎罗殿就在眼前。八根黄金柱屹立两侧,直通黑蒙蒙的夜空,看不到顶。珍珠玛瑙的大道依旧亮的出奇,闪的眼睛有点应接不暇。 齐月月缓步走在这条熟悉的大道上,看着对面那个手捧茶杯的高冠君主离自己越来越近。 “噗通”跪倒在地,咚咚的磕着响头。 “求阎罗王开恩,让我再回去阳间,了却一下后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行,求阎罗王开恩。”齐月月磕的实在,脑门已经应声肿的老高。因为没有血肉之躯,倒也没有淤青的迹象。 茶杯在手心里稳稳的端着,阎罗王透过高冠上的珠帘看一眼底下跪着磕头的齐月月,无奈的摇头。 “没有办法。小王爷的阳寿尽了。你齐月月的任务完成了,本王很满意。本王可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想好是什么了吗?” “我要还阳!”齐月月脱口而出,眼里攒了满满的水气。 “胡闹!”阎罗拂袖进到后堂,任凭齐月月跪在冰冷的玛瑙石上,继续不知疲倦的磕着头。 他想回去!他要回去! 这个念头,从自己离开身体的那一瞬间,一直充斥着齐月月的大脑。 他还没有安排完自己的亲朋好友,他还没有让皇帝断了对赵同生的念头,他还没有同赵同生一起去湖上泛舟,他还有这么多的执念,叫他怎么可能走得掉。 阎罗王在里间,听得外面咚咚的响声依然掷地有声,也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孩子,又是何苦呢?当断则断,行抚其乱。 “罢了,你起来吧。让本王喘口气。” 终于,阎罗的声音隔着珠圆玉润的珠帘,传达到齐月月的耳中。此时竟犹如天籁一般婉转动听。 第四十三章:归尘(上) 明王府的灯笼,彻夜未眠的挂在门外,迎着深秋夜里清凉的冷风,摇摇欲坠。 宣明扬的身体,凉的比荷塘里的水还要刺骨,白纸一样的脸色,毫无血色。 宫里的御医,大街上的郎中,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个,都判定小王爷已经气绝身亡了。只是那个虚弱不堪的年轻人不相信,还在不死心的找新的郎中,一遍又一遍的把脉 ,等一句自己心底的执念而已。 手持拂尘的道士,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来到赵同生的身后。 “公子,该吃药了。王爷已经,唉,是贫道来迟了。不光没有救下王爷,连那一心向善的鲤鱼精,也没能保住。是贫道的无能啊。” 赵同生的身子僵了一僵,目光里,夹带了一抹柔情。 “嘘,不要吵醒王爷。你看,他睡的多香啊。”赵同生笑的如花一样灿烂,眼角却不知不觉中挂上了泪花。 宣其扬死了?这个人,死了。 他说过,他会陪自己到灰飞烟灭。 为什么现在我还在这里,你却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这会不会是和上次一样,你故意弄出来的把戏。醒过来吧,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以后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你想干什么我就陪你干什么。你不是想要在上面吗?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都让你在上面,绝不反悔。求你醒过来,睁开眼,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这里,太冷。 赵同生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已经隐隐现了血色,穿透白纱,渗出体外。 听归尘说,等到他赶到皇宫的时候,宣其扬已经断了气。 听归尘说,他和北雪一起,将云魔赶回了老家,恐怕几年之内是不敢再出来作乱。 听归尘说,皇帝震怒,将李妃下了死牢。 听归尘说…… 身后喋喋不休的道人,就是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修道者归尘,那个帮助宣其易开国的得道高人。 赵同生不在乎。 他只想听人说一句,小王爷没有死,他只是偷懒没有睁开眼睛。 整个府里,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这样暖人心的话。你看,你不在,这个府里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赵同生浑浑噩噩的醒过来,又昏睡过去。 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雪白。 许是小王爷的命数不该绝,还没有进入冬日,天空就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场初雪。 府外的大街上,清早的石板路上竟然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好像踩断了什么紧要的东西一样,让人走的小心翼翼。 明王府的大门上,两盏白莲灯高挂,上面苍劲有力的“奠”字甚是刺眼,门前行走的路人皆是匆匆而过,大气不敢喘,生怕沾惹上是非。 屋里的灵堂上,赵同生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下边哭的五花八门的下人。、 有的为 没了饭碗哭的,有为了没发工钱哭的,有为了担心日后没出路哭的。真正想着自家王爷的,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圆子。 “王爷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小圆子想不通啊想不通啊!您不是说要带着小圆子一起创一个天下吗?眼下天降瑞雪,正是个好兆头啊,王爷您醒醒啊,小圆子伺候您更衣啊!”哭到后面,嗓子里的音已经变了调,沙哑枯竭,像是一个几斤虚脱的老人在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赵同生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哭,没有闹,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他还是不信,身边这口薄皮棺材里,躺着的是小王爷。 院子里站着皇帝派来哭丧的众位大臣,都佯装着悲痛欲绝在外面干嚎,有敬业的还顺道摸摸眼角,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岁月增加的眼角纹。 赵同生呆呆的站起身,将其中的一块姻缘符塞到宣其扬的手中,淡淡的下了令。 “盖棺。” 姻缘符是一依送来的,抱着她刚刚苏醒的儿子。 “赵公子节哀顺变,那八个孩子的魂魄已经各归其位,我的宝儿也多亏公子你的周全,现下也醒了过来。我是特意带他来向公子辞行的。公子莫要太过伤心,我相信王爷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公子你这个样子。这是我之前求来的姻缘符。现在我有了宝儿,已经什么都不求了。与其让它在一个不懂得珍惜的畜生手里,不如交与公子。据说这姻缘符能锁定三世的缘分,希望真的如此。公子你拿着它,说不定终有和王爷重逢的一天。” 被一依抱在怀里的宝儿,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屋子。 白白的房顶,白白的墙壁,白色的桌布,白色的帘幕,白色的大花开的满庭满园。还有那个黑盒子边上,白衣胜雪的美人,长的好漂亮啊。 奋力扭动着身子,宝儿对着赵同生的脸颊吧唧一口,随即害羞的趴回自己娘亲的肩头,笑得贼贼的。 “好漂亮的美人,宝儿喜欢。”一依走了,带着她最后的依靠,回到属于她的天地去了。 那么齐月月,你又在哪儿呢? 赵同生扶着棺木站起身,一阵的天旋地转 ,胸口压抑着的一腔热血,终于一股脑的喷洒而出,盛开在棺木前的白色花朵上,淅淅沥沥的滴着血珠子。 赵同生诚心的祈祷,不要再让我醒过来了。 葬礼办的很庄重,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府前的大街上,绕着皇城前的城镇转了整整一圈,才直奔向皇陵。 打点事宜的,是人人敬重有加的归尘道长。 待到撒上最后一捧黄土,归尘一撩长袍的衣摆,跪在宣其扬的墓前,重重耳朵磕了三个响头。 “王爷,都是贫道不好,若不是贫道当年自恃眼鼻通天,就不会大意的将王位的正统算错了人。引来这无谓的伤亡,是贫道的错。” 身后的大臣,哪里细听那老道士说的哪门子的悼文,依然有模有样的跪在墓前哼哼唧唧,像是有些不耐烦,却不得不极力压制着自己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皇陵的位置坐北朝南,位靠着连绵的青山。冬能挡雪夏能遮阴,青山绿水,不失为一个上风上水的福地。山路因为那层薄雪的覆盖,变得有些湿滑。 下山的路上,接二连三的摔了几个一品大臣,从半山腰一直滚到山脚下,差点就一并埋在山脚下的黄土中。 眼尖的一个大臣隐约看到,白幡飘扬的方向,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的前行,酷似今天应该因身体不适呆在后宫的那位皇帝大人。 皇家的事,又有几个外人是看得清,摸的透的,大臣使劲晃了晃晕眩的脑袋,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佯装没有看到。 归尘在墓前合掌而立,静静等待身后的来客。 “贫道等您多时了,宣大公子。” 来者正是武穆王朝的皇帝,宣其易。 “朕是皇帝,不是什么公子!”微怒的声调,预示着这位王者的心情不是很好,少惹为妙。 “奥?既然如此,陛下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要不要贫道帮您记起一下?”归尘手中的拂尘划过宣其易的下巴,吓的他一个倒退,站在一处凹凸不平处歪歪扭扭。 “这江山,本就不是你的!那护卫皇家龙气的护身符也不是你的,交出来!”归尘宽大的绣袍随着山顶的冷风一并飞起,活脱脱一个即将腾云而去的仙人。 “你,你说什么,这江山,本就是朕的!那护身符,也是朕的!”宣其易攥紧了拳头,脸色被晶亮的雪花映衬的有些红润。 “若是不是当初你诓骗本道,我又怎么会将那聚集了万代帝王之气的护身符交给你?你亲弟弟的皇位,是你夺取的,他的命,也是你夺取的!那暗地里派御医下的慢性药,你敢说你不知道?你就不怕死后不能面见你的列祖列宗吗!”归尘看着眼前有些狰狞的皇帝,心里的悔恨之意一波高过一波。 “哈哈哈,列祖列宗?要是没有我,他们说不定早就被那个昏君发配到边远的地方,莫说连个牌位都没有,就连个立牌位的权利都没有。要不是我,他们何以这么风光的葬在这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要说没脸,也是这个土堆里的草包没有脸。他整日除了吃喝就是玩乐,何时理过国家大事。凭什么命中注定他要当皇上!这是有违天理的!我这么做,无非是纠正过来老天爷犯的错误,我又何错之有?我自然有脸去见我的列祖列宗!”宣其扬喊玩胸腔里的最后一点热乎气,瘫坐在渐渐化为雪水的地面,不顾形象的拍打着泥土,几近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有这么个弟弟。带兵操练的是我,暗里地驯养死士的却是他。我的文武都更胜于他,父亲却将兵符偷偷交给他保管。我喜欢皇后,她却把自己关在佛堂里和那些泥人作伴,我知道,她喜欢其扬。最可气的是,我喜欢一个男人,他也要来和我抢。你叫我怎么忍?他天生就是我的克星!我日日都想着怎么兵不见血的除掉他,可是今天,他真的死了,我也没有那么高兴。这个皇位,坐的也没了意思。呵呵,护身符是吧,给你,统统给你!”巴掌大的一块红色木质牌子,掉在坟头,半边身子已经埋进了黄土。 宣其易张开双臂,任凭山顶冷冽的风呼呼的吹进袖中,闭上了双眼。 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我就在那张龙椅上,等着你来换掉我!”留下这句被风吹的变了形的话,宣其易大步流星的朝山下走去。 归尘拾起护身符,塞回怀中,对着宣其扬的坟墓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悔恨万分的话,也信步离开。 坟头上,齐月月跟着小黑小白四平八稳的站在上面,听完归尘的自白,方才大悟。 这武穆朝的真命天子,原来是那个懦弱的小王爷。不得不说,司命他老人家的戏本子,实在是精彩万分。 齐月月挥别了小黑小白,吃下阎罗送给自己的一粒丹药,显出真身。 这具身体,倒是齐月月的真身。 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总算在地府里碰到了,好说歹说才让阎罗同意,用自己的身子回来还阳,解决身后事。齐月月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体,通体舒畅的很。 第四十四章:归尘(下) 庭院还是那个庭院,门口还是那个门口。 齐月月站在明王府的门外,不住的往里面踮着脚看。终于引起了门卫的不耐烦,两人一边架着一个胳膊,将齐月月提出府门老远的距离。 齐月月恨得直想当场踹一个飞脚过去,要不是这身体长了二两肉,行动有些不利索。头发也变的莫名其妙的长,活脱脱一个女鬼模样,实在不宜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老子还不能来看看老子自己的灵堂什么样子吗?真是岂有此理! 齐月月的时日不多,多浪费一会时间,遗憾就会多一分。这么一想,心底又火急火燎的忙活起来。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在门前来回的打转转。 拂尘扫着自己的肩膀,擦肩而过。 “道长!道长!”齐月月一叠声的喊着,使出吃奶的劲头把归尘拉到一边的大树底下。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归尘的眼里写满了不解。 “道长,想你也算得上得道高人。不知道对借尸还魂有什么看法?”齐月月的个头有些矮小,半仰着脑袋笑对白须苍苍的归尘老道,笑得一脸真诚。 大门外,树荫下,被世人敬畏的得道高人,和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蹲在那块地,已经聊了一盏茶的功夫。 只见年轻人一会站起来比划一下子手脚,一会又耷拉着脑袋蹲下去继续唾沫星子横飞。 末了,归尘抚须长叹。 “孽缘啊孽缘。” 午后的冰雪融化的极快,地面除了有些湿湿的水印子,完全看不出雪花的痕迹。 齐月月跟着归尘,大摇大摆进了王爷府。 “恩,门看的不错,回头加你们月钱。”门卫被这神似他家王爷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棍棒扔出去抱头鼠窜。 青天白日的,不会是王爷显灵了吧? 穿过重重的假山楼阁,绕过那片结了薄冰的荷塘,齐月月直奔赵同生的屋子。 屋内的花雕酒,林林总总十几坛子,七倒八歪的散落在桌子上,地上,还有一只被赵同生紧紧抱在怀里,盖在了被子里。 酒瓶口洒出的清凉液体,已经阴湿了一大片被角,赵同生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不过两天的功夫,已经消瘦了一大圈,下巴上的胡茬子也冒出了青青的一层。 齐月月趴在床边,手指抚上赵同生皱在一起的眉头,温柔的打着圈圈,嘴里还振振有词。 “你看看你,还冥界少主呢,离了我都不活了是吧?这要是以后被那些小鬼们知道,还不笑掉他们的大牙。”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拨开脸上的手,继续找寻梦中的良人。 “同生,同生!”齐月月附在耳边轻唤。 下一秒,赵同生惊醒,坐起身,盯着床边的人看了一眼。 再下一秒,齐月月的左眼又看不清了。 眼看着第二拳又要打过来,齐月月急忙跳开床边,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手对着赵同生拼命的挥舞,“同生,别打了,是我,是我,我是齐月月!” 齐,齐月月? 齐月月是谁?奥,想起来了,是那个自己在酒香里苦苦寻找却找不到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要找小王爷的壳子,还是齐月月的人。可是齐月月,又该长的什么样子? 眼前的人说自己就是齐月月,赵同生晕乎乎的勾了勾手,跌跌撞撞的朝着那人走过去。在撞到了一张小凳,踢翻了一个铜盆后,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拉到眼下细细的打量。 抛开那头鸡窝似的头发,还是蛮清秀的一张脸,尤其是笑起来的傻样,像极了那人的德行。 “怎么证明你是他?”赵同生松开了手,继续抓起桌上的半瓶酒,顺着喉咙倒进去。 “你看,你最喜欢的诗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其在朝朝暮暮。你最喜欢穿大红色的衣服,最喜欢吃辛辣的食物,最喜欢看的戏本子是《梁祝》,最讨厌的人是……算了,这个时候说起他,太晦气。”齐月月自顾自的说,完全没看到桌边执酒壶的手顿在那里,酒水沿着瓶口飞流直下,溅在桌布上。 “你,你真的是?”赵同生揽过齐月月的肩膀,按在自己的胸口。 这么小巧的人,这么可爱的人,是齐月月。 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 ****** 齐月月翻箱倒柜的从床边的小柜子里,找到一颗琉璃珠子大小的小药丸,捏在指尖。 “你说北雪在哪里?” 齐月月看不到北雪的身影,心下已是不安。料想着应该是受了不小的伤,躲在哪里疗养。谁知道赵同生告诉他,北雪已经打回了原形,现下就在那片荷塘里。迷香丸药力甚强,北雪吸收的很彻底,没有一天的功夫已经和自己的内丹融为一体。 为了救一依,硬生生的脱离出去自己半生的修为,北雪早就知道自己大不如从前,可能碰上个小妖小怪,就命丧黄泉。却执拗的瞒着所有人,参加了小王爷的大计划。为了掩护一依顺利脱逃,北雪死死的抓住云魔将要发力的手,全身的骨节都被打断还是不肯松手。一直等到看不到一依的身影,一直等到归尘前来抱起自己瘫软的身子,阖上他的眼睛,他才化成了一条奄奄一息的鲤鱼,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头顶的那片天空,流下最后一滴泪。 齐月月刚想奔着荷塘去,被赵同生急忙拦下。 “你想这个样子去荷塘边找北雪?怕会被府里其他的下人乱棍打出去。过来,我给你梳头。”赵同生走到铜镜边上,拿起一把木梳,招呼齐月月过去。 刚坐下,齐月月就被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吓的跳了起来。 在阎罗殿的时候,灯光明亮是明亮,总是笼着一层黄黄的光线,也没看清这个皮囊的脸上,竟然脏到如此境地。 想到归尘方才和自己蹲在树底下还闲话了好一会儿,没有让他反胃,冲着这一点,也足以证明归尘是个高人! 水葱似的的手指,轻柔的穿过那一头乱且黑的发丝间,铜镜里映照着赵同生宠溺的笑意,嘴角上扬,梨涡深陷。一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蓝色头巾,整齐的将齐月月的鸟巢改造成了一个潇洒的马尾,再冠上一根簪子,嗯,镜子里的齐月月,除了脏点,也有点貌美如花的架势了。 赵同生牵着齐月月的小手,软绵绵的,和自己的比起来略显粗糙,显然不是什么名门贵公子的手。齐月月的身子比自己矮了半头,赵同生对这个身高很满意。 很快,除了蹲在荷塘边的两个人,周遭立马围了众多看热闹的下人。 以小圆子为首,大家站在五步开外的长廊上,指指点点的议论荷塘边紧挨着的两个人。 “你们说说,王爷才刚没,这祸主的东西就勾搭上了新的相好,可怜我们痴心一片的小王爷,还当他是多么的珍贵难得。不过是个下贱东西!”一腔怒火,每个字都带了嗤之以鼻的意味。 齐月月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没有波纹的水面,已经看得有些眼晕,仍是没有看到冰层下鱼儿的身影。 不顾身后人是如何的对自己品头论足,齐月月拿着那根已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笛,敲打着荷塘的边缘,一下接着一下,舒缓有序。 “北雪,我是大哥啊。你出来啊,大哥回来看你了。” 没有反应。 “北雪啊,我可是打听到你父亲的下落喽,你想不想知道?想知道的话就快点出来啊。” 平静如常。 “算了,大哥告诉你,你父亲命好,这一辈子在一个小国里当着小国王,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一堆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啊?” 终于,冰层下游过来一直通身金色的鲤鱼。 巴掌大小,若是一眨眼,就可能忽视掉。 齐月月激动的挽起袖口,作势就要下水,才想起来这是多么的不可行。别说自己不会游泳,就是下去了,北雪也不能和自己说什么,徒劳无功。 “北雪,大哥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应该让你好好的在荷塘里过你的安稳日子的。现在你落得这个样子,大哥也是于心难忍。这颗珠子,传说有很厉害的效力,对于恢复内伤很有帮助,来,大哥把它交给你。记住,等你修炼成功那日,来我坟头烧一沓纸,让大哥地底下也高兴高兴。 小鲤鱼在水中左摇右摆的甩起尾巴,一个挺身,跃出水面,带起一条水晶水珠,在两人眼前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齐月月瞅准时机,将那颗小小的珠子,扔进小鲤鱼的嘴中。 小鲤鱼又摇着尾巴游开了,独留下齐月月和赵同生在岸边感伤春秋。 “那本来是给你的珠子,我私自做主给了北雪,你会生气吗?”齐月月顺势躺在石块上,懒懒的眯着眼睛。 “不介意,你回来了,我什么都不介意。”赵同生紧贴着那个瘦小的身子,也躺了下去。 一样的天空,一样的岸边,不一样的心情。 小圆子看着这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只觉得眼睛干涩难受,想起了他家小王爷在世时对赵同生的种种好。如果小王爷还在,一定会想着法的哄赵公子开心吧。那眼前笑颜如花的赵公子,一定是开心的吧。 小圆子遣散众人,盯着那个陌生的脸孔瞧了瞧,嗯,很干净的人。 “我还是要走的,同生。” “带我一起。” “不,我就是怕你想不开,才特特求了阎王爷放我回来和你告别的。你千万不要浪费我的一片苦心啊。等你真正的寿终正寝,我们还是会见面的。我就在地府等你,哪儿也不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把我没活完的那份也补上。”齐月月抓紧赵同生的手,侧脸打量身侧的美人。 “会一直等?” “会一直等,等到你来为止。”齐月月肯定的回答。 “那你还剩多少时间。”静默了一会,赵同生追问。 “三天。” “好,你想做什么,我陪你。”赵同生坐起身,趴在齐月月的胸口上,享受的微闭双眼,贪婪的允吸着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让它们灌满自己的全部。 “好,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去一个地方。” “你想进宫?”赵同生身子一颤,慌乱的摇起头,想要阻止齐月月的冲动。 “同生,有些事,我不亲自处理好,是不会安心的。你忍心看着我不得安生吗?”齐月月抱紧怀中的人,感受那似乎隔了千里之远的拥抱。 不把赵同生掉离开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谁能保证赵同生真的可以安度自己的余生?没人可以保证。 也正是因此,齐月月才拼了自己两辈子所有的勇气,求阎罗放自己回来善后。 归尘拿着赵同生的免死金牌,一路畅通无阻的找到了御书房的皇帝。 “道长可是来拉我下皇位的?”宣其易双手一摊,靠在大梨花木靠椅上。 “不是,贫道是来引荐一位故人的。” “谁?”宣其易正了正身子,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是我,齐月月。!” 第四十五章:结局(上) 宣其易说不出的惊讶,看着眼前突然从归尘身后跳出来的男孩,满满的诧异,满满的敌意。 “你就是钻进我皇弟身子里的那个人?”宣其易几乎是下了定论似的反问。 归尘已经静悄悄的退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高高的房门,静立在门外。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皇弟了,不是吗?我也没有梦游的毛病,那日荷花池,是你把我推进去的,是不是?”齐月月想到小王爷的命格簿子上写的这些,气就不打一处来。 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最疼自己的大哥,为了那把金灿灿的龙椅,可以这么的绝情,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还把自己推下水。 被说中了痛处,宣其易也只是尴尬了一小会,随机摆上一副超然的面孔,继续问。“没想到,你是长的这个样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齐月月从怀里掏出那张空白的圣旨,右下角一个硕大的玉玺印子,上面的油墨已经干透,工整有力。 “没什么,想让你下一道旨意,让赵同生可以去天涯海角自由逍遥去,这一世再也不让他进宫。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 “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宣其易有些好笑,这么一个小小的个头,也敢来和自己叫板,真是十足的笑话。 “就凭你皇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而我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齐月月背剪的双手,高傲的抬起头,对视着那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 “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龙椅上的人鄙睨道。 “你觉得我是那么好杀的吗?我既然能进你弟弟的身子,自然有办法进你的身子。你尽可以试试?这椅子的滋味,我倒也想感受一下。”齐月月在背后狠狠的扭着自己的腰,迫使自己使出那股子狠劲,不让自己的话语中有一丝的颤抖。 这全是骗人的,齐月月当然晓得。 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混到那张出行证,干什么都是值得的。 宣其易拿过那张空白的圣旨,执笔飞走,长袖一挥的甩给齐月月。 “恩,不错,谢了。我走了!”齐月月转身就要走。 “这个皇位?”身后是个维诺的声音。 “你爱坐就坐吧,我对它没兴趣。希望你记得你今天的旨意。若是敢违背,呵呵,大哥,你懂得。”齐月月最后露出自己的小牙,冲着宣其易阴险的笑了笑。 古有三笑留情,那算什么。齐月月觉得,自己这最后一笑,保管那皇帝老子能记住一辈子。 赵同生将将坐在饭桌边给齐月月盛上饭,一叠声的“同生,我回来了!”就扎进了屋子里。 小圆子看着那撒欢的年轻人,说不出的亲切。好像他们家那个没脑子的小王爷。 “事情办完了?” “喏,这是你的护身符。你可要收好。”齐月月从袖子里掏出那明晃晃的圣旨,交给赵同生。 “已经下午了,你看,太阳都要落下去了。”赵同生望着窗外残血的夕阳,有些恋恋不舍。 “明天我就陪你离开王府。”齐月月嘴里含着米饭,含糊不清的回到。能多吃点就多吃点吧,以后想要吃这些普通的美食,还不知道要过上几百年。 “王府的人……” “放心,有归尘道长在,他会打点好一切的。这是他向小王爷赎罪的大好时机。呵呵呵你就别操心了。”齐月月边说边往赵同生的空碗里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归尘说,他会将这些人都安置好。该放出府的放出府,不想出府的就跟着我。我打算以后常驻这里,守着皇宫,不让那些妖魔邪道的再趁虚而入。 武穆朝的国师,终于回归了。 第二天清晨,天气阴惨惨的,愁云笼罩的和要大哭一场似的。 齐月月背着一个大红色的包袱,趁着公鸡的第一声啼叫,推开小院的后门。 小圆子堵在门外。 “你要带赵公子去哪?”单刀直入的问法。 齐月月将赵同生拉到身后,蹦出两个字,“私奔!” 沉默了一会,小圆子闪开一条道,眼睛转向一侧的枯草堆。 齐月月领着赵同生走出去没有十步,回头一看,小圆子还在那和石头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齐月月吧包袱交给赵同生,又折了回来。 “你的功夫在死士里算不上最好的,但是你贵在心细胆大。好好跟着归尘道长,总有成大器的一天。记得到时去他坟头烧一把纸钱,让他安息。” 小圆子震惊的险些就要把眼珠子掉出来,胸腔里的小桃子扑通扑通的要顶出来一样。等到他再去看那两人时,只剩那惊鸿一瞥消失不见的红色包袱。 他,他是谁? 天气不好,并不影响齐月月现在的心情。 左手挎着赵同生的胳膊,右手抓着一串刚刚做好的糖葫芦,齐月月一脸的幸福。 这个武穆朝,齐月月一直没有静下心来细细的欣赏过,如今才发现,这里的环境,还真是不错。 空气湿润,能见度高清。街上的商铺排成一条笔直的线,整齐划一。大道皆是普通的青石瓦块铺就,附着着一层淡绿色的青苔,在晨光中显得有些俏皮。 街上的行人,或走或跑,或独行或结对,都是信步盎然,抬头挺胸,把一张张笑脸挂在上面,和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一打着招呼。 环境优雅,民风淳朴,齐月月很想在这里养老。 赵同生抬手擦掉齐月月嘴边的糖渣子,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 “你想去哪?” 这倒是把齐月月问住了。只是想带着赵同生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这勾心斗角的皇城根。可是天下这么大,到底应该把他带到哪里去呢? “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没想好,就携着我私奔吧?”赵同生打趣道,说的齐月月脸上齐刷刷的飞上两朵红云。 “都是文人墨客喜爱下江南。你觉得我们去江南怎么样?”齐月月吃掉最后一颗糖葫芦,砸吧砸吧嘴里的糖汁,仰着小脸问。 “好倒是好,不过两天时间,我们连到那都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和你好好相处了。”赵同生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有些颓然。 只有两天的时间了,这个人又要走了。 “嗯,那就听我的,我们北上吧。那虽比不上江南的小桥流水,但也是四季如春,鸟语花香。同生你应该会喜欢。而且算起来,我们要是雇辆马车,半日就能到达。你说呢?”齐月月拖着腮帮子,想的很认真。 南下好是好,就怕皇帝闲着没事也南下,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保不齐还能碰到。北上的话,应该可以。 说走就走,齐月月立马跑到车市雇了一辆装饰简单的马车,顺便请了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老汉赶车。 马车吱呀吱呀的在青石板路上转着圈圈,等到补眠的齐月月睁开眼睛时,外面的景色已经翻天覆地的变了样子。 路两旁的杨柳树,曼妙伸展着腰肢,阳光明媚,漫天的柳絮纷飞。早已过了春季,这些似雪的小白花还在孔丽欢快的跳着舞蹈,给挑帘看景的齐月月吓了一跳。 柳树一侧,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流。缓缓的流淌,波光粼粼的睡眠是不是蹦起几条游得欢快的小鱼儿,芦苇这边一丛那边一片的长得茂盛,被这纷扬的柳絮一装饰,立马成了另一番景象。 途径的人家,高门大院,户户有花,家家有柳。从半敞开的大门望进去,还有一两垄青菜萝卜,标准的农家乐小院。 齐月月眼里心里都赞不绝口,叫住了车夫,徒步下去逛了逛。 “同生,这里不错,要不要从这里住下?”齐月月喜笑颜开的跑跑跳跳,一扫在车上的困顿乏累,活脱脱一只被关的久了的小猫小狗,对着一条新街的一切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好,就在这住下。” 第四十六章:结局(下) 看房,选房,交钱,签地契,等到忙完这些,齐月月双手掐腰站在一户大院子里的时候,日头已经下了山。 困意接踵而来,齐月月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看的旁边的下人都要困过去。 下人是齐月月亲自挑的,不多不少,就三个。而且还是一家子。男的当个管家,女的当个厨子,小点的当个小厮,十分妥帖。 小点的孩子今年十五,叫圆圆,长的圆不溜丢的,和个小皮球似的,一眼看过去,找不到脖子。 “圆圆,你早点下去睡吧,这里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赵同生打发走在卧室里站着待命的圆圆,扶着走路有些虚飘的齐月月进了屋。 “月色不错,要不要对饮几杯?”努力撑开想要合上的眼皮子,齐月月调笑道,手还不老实的在赵同生的脸上摸上一把。 “舍命陪君子。”伊人浅笑,光华生过天空的一轮明月。 酒过三巡,两个人喝的都很尽兴,齐月月已经醉的有些昏昏欲睡。 “来,我扶你上床。”赵同生倒是步履平稳,一点也不像醉鬼。 “你,你竟然,又给我下药,唉,我这一生算是栽你手里了。”齐月月索性把所有身子的力气都靠在赵同生身上,慵懒的抱着他的脖子,任他为所欲为。 床榻比王爷府的小了很多,被褥也粗糙了些,但是这也不能阻止两个人此时的热情。 猛力的撞击,拼命的揉捏,誓要把对方吃到自己的骨头里方可罢休一般,两个人忘乎所以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你,你轻点,我明天还想陪你去湖上泛舟呢?”齐月月闭着眼,忍不住轻哼,身子还在随着上面人的饿动作高低起伏。 “好,依你。” 床纱暖帐,靡靡之音,汗流浃背的两个人像是离开了水的鱼,相依为命的抱在一起,沉沉的睡去。 太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门外的管家已经起来打扫庭院,抬水生火。厨子大娘也已经下了热腾腾的面条,顺便煮了一小篮子鸡蛋,学着大户人家丫头的样子,摆在桌上,立在一边等着主人吃饭。 圆圆端着温水,先是轻轻敲了三下门,得到应允后,低着头将盆放在盆子架上,再低着头静静的退了出去。 “这孩子倒是懂事。要是换成小圆子,这下子指不定又有什么关于我的风流韵事了。”齐月月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扶着自己快要折断的老腰,慢慢吞吞的穿好衣服。 同样劳累了一夜的赵同生也好不到哪里去,乌黑的大眼圈,严重影响美观不说,整个一被摧残了一夜的小媳妇。可是事实是,那个被摧残的,是他齐月月! 吃罢饭,两人牵着手,游荡到镇外的一处湖边。 杨柳依依,柳絮飘飘。美人亲亲,小手摸摸。齐月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占便宜的机会,嘴上不放过,手上更是不放过。 两个人明明已经在一张半新不旧的小篷子船上,还是不老实。 艄公在床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以示警告。这么晃动下去,就算他是岸边最有本事的艄公,也保不准会沉到这深不见底的湖底。淹死倒也罢了,省的为生计日日发愁。要事淹不死,这不是砸他的招牌吗?以后更是难以生存。 在船上乱搞的公子哥,艄公不是没见过,穿的顶好的,穿的破烂的。咬文嚼字的,骂骂咧咧的,都上过这艘不大的船。可哪一对也没像今天这一对似的,玩了命的在棚子里折腾。艄公都要忍不住担心,那个被压着的人会不会就此绝命。 小船终于恢复平静,慢悠悠的划到了湖中心。 齐月月衣衫不整的靠在赵同生的怀里,手指摩挲着那块从小王爷墓里找出来的姻缘符,细细的端详,想要从上面看出来年各个窟窿一样。 “这小牌子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齐月月显然保持怀疑。 “不论有没有,你拿着,我总归安心些。”赵同生轻轻拂开散在齐月月脸上的发丝,谈笑自若。 “哎,同生啊,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趟回来,可是拼了小命的。你可不能负我,一定要好好的,平安的过完你的余生。不然我怕我就真的见不到你了。”七月月浑身绵软,一点力气也没有,看着如日中天的太阳,正一点一点的向西方挪动,心里也渐渐变得苦涩难耐。 “嗯,我不会负你。你说我还有多少年?” “四五年吧。” “嗯,很快就能过去,你要在那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去找你。”赵同生将怀里的人抱的紧了紧,刚刚做完运动,浑身冷的不像话。好像里面的血液正在结冰一样。 “嗯,我就在那里等你,哪也不去。同生,我好困。”齐月月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那你就睡吧。没关系。你答应我的泛舟夕阳月,同济鸳鸯天,你做到了。你睡吧,我抱着你。等你醒了,就不会这么累了。乖,睡吧,别硬撑了。你的手都快要变成透明的了。我就在这,等你睡着。等你走了,我会好好活下去。把你的那份也活下去。”赵同生怀里的人,越来越轻,越来越虚无。篷子洒进来的金光照在身上,都可以直接穿透,轻的就像一层上好的薄纱。 “同,同生,我等你。多少年我都等。我会一直等……” 小船在湖面上继续向前划行,穿过一片浓密的芦苇荡,几只鸳鸯正在嬉戏打闹,扑棱起清凉的水花。 文质彬彬的赵同生,负手出了船舱,对着精密夜空里静静等待的艄公说道。 回去吧。 艄公瞥一眼舱内,吓得差点从船上掉下去。 “那,那位公子呢?” “他,已经回去了。” 小船悠悠的按照来时的路径,缓缓前行。一盏照明的优等挂在蓬头,忽明忽灭。 “老船家,会唱歌吗?唱一个吧。”赵同生突然提议。 被突然消失的齐月月搞得心神恍惚的船家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 “好来。月下的那个星星唉,你眨眨眼。地上等你的哥哥唉,他红了脸……” 齐月月,听着歌声,别忘了回家的路。 武穆朝十一年,宣其易离世,死后命人将其烧骨化灰,撒于望归亭周围的山坡上。 阎罗殿又是一派的繁忙景象。 抓鬼的,挑鬼的。投胎的,下狱的,络绎不绝的从阎罗殿外的奈何桥上通过。 小黑小白大气不喘的一溜小跑,奔进阎罗大殿。 “主上,少,少主回来了!” 珠帘后的阎罗一听,一把扔掉脑门上扰人的夜明珠,惊慌失措的脸上写着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不是还有一年吗?现在他在哪?” “回主上,少主他,去了十八层地狱!” 记不清是被烧了多久,这茫茫无尽的火海里,不论怎么游,还是会时不时呛进去两口熔岩渣滓,一路烧到喉咙都往外蹿火苗。 这是第几趟了?齐月月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他现在的魂魄,不多不少,拼了一半。再努力努力,再咬咬牙,就能补全了。那时,就可以站在桥头,等着他回来了。 这么想着,齐月月继续咬着牙,在火海里玩命的游。 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的火焰势头颇高,完全不像前几次一样,靠着非人的意志力和精神游丝就能扛过去。好像是一头突然惊醒的狮子王,发现自己的地盘来了不速之客,正在发威示警。 齐月月顾不得那么多,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再喊,“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眼看着尽头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可以找回一丝魂魄,心中一大意,脚上的力道少用了几分,就被席卷而来的火舌重新卷回火海里吞噬殆尽。 搁到从前也是没什么的。齐月月早就成了地府里的一个奇迹。凭借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短短几年时间,就找回了一半的魂魄,已经可以载入地狱史册流传千古了。 奈何最近求胜心切,没有修整好体力就继续找寻,导致现在被火舌焚烧时,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作为回阳间的条件,齐月月把自己的三魂七魄交了出去,成了这地底最低等,最被鄙视的薄命鬼。随时可能被别的小鬼带起的一阵阴风,再一次吹的烟消云散。 齐月月左小心右小心的,终于也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可是眼下这光景,齐月月觉得,怕是白忙活了。 身子正在慢慢下沉,齐月月只留一个脑袋在火海上之上,看着周围和自己一同来下火海的难兄难弟,正在一个一个的化成一缕青烟,齐月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一双手,很硌人的手,抓紧了他的衣领,大力一扯。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没有火海的灼热,没有刀山的刺痛,没有阴风的冷冽,只有淡淡的酒香,还是花雕酒。 “月月,我终于找到你了。” 现在的齐月月,只觉得自己已经又魂飞魄散了,不然怎么会梦到这么真实的赵同生,这么近,这么温暖。 身后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齐月月恍然回神。抓着抱着自己的人的手,使劲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疼。 这是真的。 “你来找我了?这不可能!你明明还不到时候。” “我和归尘杀了云魔。我就回来了。”紫衣玉冠的男人,尖尖的下巴上,还带着浅浅的胡茬,被地狱之火照的有些柔软。 “你,你,你。”现在的齐月月,已经不知道怎么说,和说什么了。 自己明明这么努力的寻找,这么努力的补救,想在他回来之前找全,可是他回来了,他现在回来了,我要怎么办。 “你的魂魄已经找齐了,傻瓜。”赵同生看出了那张委屈的小脸下所想表达的含义,不禁莞尔一笑。 “怎怎么可能?”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可能抱得到你。你剩下的半条魂魄,我给你找回来了。”赵同生说的云淡风轻,听得齐月月却胆战心惊。 其实要想找全那些烟消云散的魂魄,也不难。 执掌冥界的主上,以一己之力,受三道天雷之刑即可。 齐月月这才看清,赵同生的额间,已经带上了一条小骷髅头串联成的发带,那是冥界之主的象征。 “你,你篡位了?”齐月月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篡位也好,继位也罢,只要能找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来,我来接你回家。”赵同生打横抱起被烧的体无完肤的人,小心的像是在捧着一个玻璃器皿生怕一使劲就打碎了。 “那个,我要回哪?” “本王的后宫。” …… “我要当皇后!”齐月月紧握拳头,信誓旦旦的说。 “好,皇后,妃子都是你。三千宠爱于一身,你就是我整个后宫的全部!” 新上任的冥主在那个灰不溜丢的人脸上印下一个吻,地狱里无端的刮起了一阵刺骨的冷风。看热闹看到忘了游的几个小鬼,等发现自己还在火海里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了。 当着鬼的面示恩爱,冥主大人,你是想怎样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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