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2012,末日来临。原有的大陆逐渐下沉消失于海平线,乘坐诺亚方舟的人类在海上漂浮了几个月后,终于看见了一块新生成的大陆。 只是,这块大陆上危机四伏…… …… 余未盘腿坐在帐篷里,怀里搂着一只恐龙蛋,腿边蹲着一只加菲猫,身前站着一只面瘫男。正是气氛大好,可能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 就在余未要开口的当下—— “咔嚓……” 把自己团成一团的鱼头警觉地抬起了头,余未更是一跃而起,“什么声音?电网倒了?霸王龙攻进来了?” 面瘫撩了一下眼皮,“蛋。” “蛋?啊!”余未终于发现怀里小东西的异动:“蛋蛋,你是要破壳了?”说着边屈起手指在蛋顶部轻轻叩了两下。 又是咔嚓一声,余未的手指不幸地陷进了可能是食人类动物的巢穴里。 “……嗷!” 面瘫的眼睛终于从鱼头身上挪开,给了余未一个正眼:“怎么?” 余未神色怪异,“我被恐龙咬了。”边说着,边把手指从蛋壳里抽出来,手指上吊着一只……鸡。 “?!你不是说这是恐龙蛋吗?” 脱毛鸡经不住余未的手指甩来甩去,整个摔在地上。 “还是只哑巴鸡!”看着它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余未下定论:“好吧,你以后就叫小哑巴了。” “……” …… 这是一个研究能源发电的小受,带着一家三口(大雾!)在末日后的恐龙大陆冒险的故事。 内容标签:末世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未,秦戈 ┃ 配角:鱼头,秦绿 ┃ 其它:末世,恐龙,2012 卷一:如此末日 第一章 ‘2012年12月20日·台风·星期四 诺亚方舟终于堪堪赶在末日前建造完成,比预计整整迟了半年,但是可以容纳的人数比原来设计者的估算要多出一倍。所有人都认为,这半年的延误确实非常值得。 每个参与建设的建设者带上自己的家属和寥寥无几的几样家当入住了方舟,等待收到消息的同胞们从四面八方赶来。 十艘船,本预计仅有一个亿的可承载人数,为一年前人口数额的六十分之一。船票的预售价本为一个亿,但是在经历了这地震、海啸、瘟疫、各种天灾频发的一年后,方舟那满打满算两个亿的承载量,几乎可以装下整个世界。’ ‘2012年12月21日·暴雨·星期五 人类联盟会议在一号方舟上召开,通过世界各地刚修复完毕的信号塔向全人类直播,整个会议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曾经的总统、主席、首相,用各自的语言向自己的子民不断重复着方舟停泊的地址,同时伴随着同一个宣誓:“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曾经干过什么,未来能干什么,只要你在22号前赶到方舟的停泊地,方舟里就有你的一席之地。”’ ‘2012年12月22日·台风·星期六 方舟才满了六艘,却已经到了不得不关闭方舟入口的日子。越来越高的海浪和越来越剧烈的地动仿佛作用在方舟每个人的心口上,曾经隶属于各个国家的气象、地质研究学家都纷纷表示,再不关闭方舟入口就要来不及了。 人类联盟会议再次紧急召开,最后的讨论结果是关闭七艘方舟,其余三艘仅余几名签署过志愿书并自愿留下以维持方舟正常运转的技术工人,为迟到的幸存者留下一扇生门。’ ‘2012年12月23日·晴·星期日 今天凌晨,十艘方舟的入口正式关闭,如同《后天》里一般的大海啸已经露出端倪,船体动荡不已。我和鱼头两个相依为命地抱在一起,默默祈祷船体如同无数遍的数字模拟那样,顺利地通过上帝给予人类的考验。 这六个小时的天摇地动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噩梦,以至于我甚至不愿意花笔墨去描述这几个小时以来的心理感受。 直到太阳再次升起,所有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消失在了海平线,船体渐渐趋于稳定,人们才从自己的仓门内走出来,给自己遇见的每一个人一个拥抱。 这场灾难让我们失去了无数的同胞,却终是让人类变成了同类。’ ‘元年1月1日·小雪·星期日 联盟今日颁发了新的身份证,宠物证以及法律。每艘方舟都有的大屏幕上滚动着如今的幸存者人数以及剩余的食物淡水量。 我带着鱼头去领宠物证的时候,发证的人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即使鱼头是他看到过最胖的猫,它每天能领到的口粮也只能和别人家的猫一样多。 噢!这真正是灭顶之灾。’ ‘元年2月1日·大雪·星期五 雪从一月一号新年那天开始就没有停过,鱼头的忧郁症也一直没有好转。今天在吃掉了我三分之一的午饭加晚饭后,它终于愿意被我抱着睡觉了。 Ps:我领饭的时候扫了眼大屏幕,对下降如此之快的食物量很是担忧。我们才在海上流浪了一个月,食物却消耗掉将近十五分之一。’ ‘元年2月18日·小雨·星期日 没有了被污染的土地,没有了高楼大厦,大自然开始恢复它比老人更准时的作息时间。冬雪一收,天终于渐渐回暖。鱼头瑟瑟发抖整天呆在窝里装忧郁的季节终于快过去了。 方舟上所有的工作都步入正规,每个人各就各位,准备好了为以后人类在船上的生活变得更好而做出一番贡献。我理所当然被分去了1号电力工程研究所,分给我的导师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学究。 如果不是他一开始提出的水资源循环发电理论,能源问题可能时至今日都无法得到一个很好的解决。’ ‘元年3月20日·多云·星期五 春天来了。 春天是个踏青的季节,但是船上现在没有青草可踏。 春天是个劳作的季节,但是船上现在没有作物可种。 春天是个……发情的季节,但是船上现在没有母猫可配! 为了鱼头的终生大事,我特地去领宠物证的地方打听了,得到的消息让我眼前一黑。1号船上仅有的三只猫,都是公的! 难道为了让鱼头解决生理问题,还要我特地申请搬家?搬到有母猫的别号船上去?这实在是个技术性难题。 早知道半年前捡到它的时候就不心软得给它练葵花宝典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元年4月5日·雨·星期三 鱼头出乎意料地顺利度过了发春期,它在这十几天里每天都往外跑,然后神清气爽的回来。我很好奇,它是找到了从密不透风的方舟里溜出去,一路游泳到有母猫的方舟附近,并且再溜进其他方舟的方法,还是…… 啊!春天,真是个美好的季节。’ ‘元年6月1日·暴雨·星期一 今天是国际儿童节,导师给我放了一天假。当然,这其中没有任何因果关系,给我放假是因为他被叫去参加了又一次联盟会议。他去前和我讨论了一下这次联盟会议的主题:食物短缺。 事实上开再多次联盟会议也是浪费时间,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海里的生物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远离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海域,本就入不敷出的食物没有办法得到补充,下降地更加迅速。如果再找不到海生物,半年内食物就将见底,人类将会面临无物可吃的困境。 这会是一场比海啸更艰难的考验。 出题人依然是上帝。’ ‘元年8月18日·雷阵雨·星期五 上帝还没有眷顾到它的子民,我们前进的这条航线上除了海就是天,没有水生物也没有飞禽。 这是为什么? 天灾应该不会对动物们产生如此大的影响才是。 人类都没有灭绝,它们怎么可能先一步消失的干干净净? 鱼头的食物从半个月前就开始被迫减量,它又和我闹脾气了。 我觉得在现实现状下,它还能领到一份吃得,已经是联盟的仁道之处了。’ ‘元年9月23日·多云·星期三 找不到食物的紧张感,因为末日后第一个新生儿的降临而冲淡几分。 路过大厅的人都会逗留在大屏幕前几分钟,分享那份有新生命降临的喜悦。 婴儿是人们发展的希望。 我抱着鱼头在那个放着婴儿出生视频的屏幕前站了几个小时,直到熄灯时间不得不回仓为止。’ ‘元年10月1日·晴·星期二 今天不是国际假日,这对过了26个十一的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习惯。 用了三个非常是因为,我今天把线路图画错了。 我抱着图纸回仓里反省。 其实我都不好意思告诉老师,精神恍惚不在状态并不是因为十一没有放到假很难过,而是因为接连十几天进食量都和鱼头一样多导致的头晕眼花。 十几天前去领鱼头的食物的时候,分发食物的窗口被关得牢牢的,外面还糊了一张纸。 上书四个大字:以人为本,还是中英日三语的,以保证这艘船上十来个宠物主人都能看明白这个。 所以我的进食量只得分出去一半。 鱼头是我仅剩的家人了。’ ‘元年10月11日·晴·星期五 老师今天一整天不在状态,路过大屏幕后,我才明白为什么。 老师的老友今天早晨被发觉服药自杀于仓中,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有遗书、没有遗产,承受了他恩惠的人却不止一个。所有路过大屏幕的人,都自觉地弯下腰为他祈福。 第一次,我在分出食物给鱼头的时候有点恍惚,这些食物如果分给的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人…… 再等等、再等等吧,说不定明天的海里,就会出现鱼了。’ ‘元年11月11日·多云·星期三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有什么比船上的食物已经不足以支撑所有人活过今年的时候,却又突然发现了大陆来的更让人兴奋的呢? 也许这份兴奋只有去年12月23号那天看到太阳升起时的那份感动可以比拟。 人类终是没有走向灭绝。 老师却有点黯然,我明白他在想什么。如果早点发现这片大陆,从一个月前开始陆续有老人自杀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那是一整块的大陆啊!初步估计比曾经的亚洲只大不小,哪怕那上面没有可以食用的飞禽走兽,就单单树叶树皮树根,也已经足够人类繁衍下去。幸好人们逃难的时候没有忘了留种,不然有了地却没有东西种,那就太憋屈了。 联盟会议再再次紧急召开,得出的结论是派先头部队——特种精英500人率先着陆,打探情况,收集敌情,以供参考。一周后待他们胜利归来,根据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再召开会议拟定未来的生存繁衍计划。’ 第二章 ‘元年11月20日·阴·星期五 本来定于11月18日要召开的联盟会议没有如期举行,原因只有少数几人得到了内幕。 老师悄悄告诉我,那队由世界各国身手最出挑的战士组成的精英部队,没有一人赶在最后期限内回来,佩戴在身上的远距离讯号发射器也全部损坏。 这队精英战士们的牺牲只换来一个情报,这片大陆,危险! 那上面到底有什么?特种战士都有去无回,普通人又怎么在上面生存? 最重要的是,上面那么多的可食用资源,派谁去取?’ ‘元年11月22日·晴·星期日 有人从外面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光荣勋章、一只破损不堪的讯号器和一个可以说是噩耗的消息。 眼前的这块大陆根本就不是什么福地,如果要给它起名的话,侏罗纪公园这个名字恐怕再合适它不过。 这是一片因为不知名原因在白垩纪就消失不见的恐龙们的栖息地,各个种族的恐龙比比皆是,人类的枪支弹药乃至大炮都对他们无用,要想在此大陆上面生存恐怕不易。 我觉得这个说法实在太委婉了,何止是不易,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恐龙哎!食草恐龙的随便一脚都可以送普通人去天堂,更何况那里的食肉恐龙并没有灭绝。奇怪的是怎么末日之后才被人发现? 难道我们的大陆沉下去了,导致它们的大陆浮了上来? 这切都是一个谜。 联盟会议终于在延迟了几天后召开,得出的结论是……没有结论。’ ‘元年11月24日·晴·星期二 联盟会议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领导们在拼死一搏和固守方舟两个选择之间摇摆不定。 最后,还是那些领导们的长辈,给他们用生命上了最后一课。 他们带上了仅一天份的水和食物,在领导们还犹豫不决的时候,率先踏上了那片特种战士们都不敢轻易踩踏的土地。 其中包括我的老师和师母。’ ‘元年11月25日·多云·星期三 我去整理老师和师母的船舱,找到了一封老师留给我的信。吩咐和交代了要我做的几件事情,把上面太多的语气辞去掉之后,大致就是以下内容: 1、收好实验室里的东西,如果以后还能有机会见面,我必须把东西完整无缺的还给他。 2、如果他的孙子没有牺牲,如果他和回来的那个特种士兵一样仅仅是迟到,要我遇见他之后告诉他一句话:不孝孙,谁准许你去当兵的? 3、千万不要去找他 我觉得这三件事情,我可能一件都做不到。我已经开始做离船的准备了,鱼头对于我这个决定,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支持——它一口气吃掉了我所有的口粮。 PS:原来老师有个孙子,他的孙子还是特种兵。我第一次知道。’ ‘元年12月20日·大雨·星期五 联盟在沉默了将近一个月后终于有了对策。 他们在方舟大门处设了个物资台,自愿离开的人可以在下船前去那儿领一周的食物淡水、一把枪以及一个通讯器。以后每收集到一种恐龙的资料,就能兑换一个星期的食物和水。但是一个月内不能再次登船。 这让家里没有失踪老人的青年们也蠢蠢欲动。能从那灾难频发的末日里支撑一年的,不是脑袋好用就是四肢好用,与其碌碌无为地守在方舟上等着食物见底,联盟崩溃,还不如趁着有后方支持的时候,首先踏出寻找资源的一步。 看来联盟开始做往这片大陆迁移的准备了,我也相信,只要让人类收集够了信息,总能想到办法去应对那些地球曾经的主宰们的。’ ‘元年12月25日小雨星期三 今天是圣诞节,所有的准备告一段落,我想现在就算让我对上小型的恐龙,也应该会有从它的利爪下找到逃走的机会。 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来邀请我在下船时和他们一同行动,我有点意动。是找几个有能力的组队?还是单干? 在看了眼鱼头后,我终于还是决定婉拒他们,否则与我组队的人恐怕会被鱼头的食量吓坏。 我在老师的舱门和实验室门上都贴了纸,让来找老师的人留下舱门号并在船上等我回来,以防止在我下船之后老师的孙子寻来,却发现人去楼空而伤心过度做出过激的行为。老师的儿子没有活着从末日中回来,这个孙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延续。’ 余未收拾好他的大背包,让鱼头在背包上趴好,敲开附近几个邻居的舱门向他们告别。 “我要走了,王哥。” “小鱼尾?你这就准备走了?圣诞刚过,你不留下过年了?这一去再回来可就是明年了。”王长弓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帅大叔,如果不是有妻儿要照顾,他也会是下船寻找‘离家出走’的老人的一员,“算了。不过就不过吧,也没什么意思。既没有鞭炮也没有春晚的……只是挂了个新年的名头。进来进来,先进来再说。穿的用的都带上了?食物够吗?” “不了,王哥。我要趁着天黑之前找到安全的地方,时间紧迫,进去坐坐我怕今天就走不了了。”余未笑嘻嘻地摇头拒绝,“放心吧,我准备了一个月,把该带的都带上了。再说大门那儿不是还能领一个星期的份吗?” “今天走不了就明天再走。”王嫂子把看样子是早准备好的几包东西塞给余未,“食物多带点总是没错的。尤其是你,那点食物恐怕只够鱼头独自吃一个星期的。” “不,王嫂子,小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他留着。”余未张张口,想说以后万一方舟上食物短缺,而又没有人自愿出去寻找资源,这些会是救命的,又想这些话实在不太吉利,才咽了下去。 “我说拿着就拿着!这点吃得也顶不了多少事。”王长弓也不管余未反对,知道余未家其实由不得余未做主,便把东西往鱼头面前塞。果然,鱼头喵呜一声叼着就不肯松嘴了。 余未:“……” “哈哈,”王长弓顺了顺鱼头的毛,“你看,它就比你爽快多了,行了,你不是要走吗?王哥就不留你吃午饭了,快去吧,如果——”他顿了顿,挥了挥手,“没什么,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我知道,如果有王伯父的消息,我就是说死他,也会把他带回来的。” “谢谢你,小鱼尾。”王哥真心实意地说,“他们这些老人真是,真是,唉!” 余未知道,其实老人们的亲属是为自己长辈骄傲的,但是担忧压过了一切。 同样的情景上演了五场之后,余未终于扛着比出门时更满的背包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吃得正欢的鱼头,往方舟大门口走去。 “额,”余未在大门口看着自己手里领到的物资,有点黑线:“马叔,这就是所谓一个星期份的食物?” 他的物资包里只有五根士力架、两包压缩饼干和七瓶矿泉水。 “你已经算是运气好的了,上一个领了物资包走的人,他的包里只有七包方便面和三大壶纯净水。”在物资台分发物资的是曾经宠物窗口发宠物粮的老熟人马岑,“物资包里有些什么全看人品。你也知道现在联盟的食物非常短缺,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食物来实在很是勉强。所以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哦,对了,物资包是要回收的。” 余未叹了口气,把物资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塞进自己背包里,物资包还给对方:“其实他们就算不发食物,也会有人自愿下船的。” “是啊,”马岑赞同地点头,“但是折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好了,这是你的通讯器和枪,说真的,我觉得枪对那些大家伙根本没用。” “我觉得联盟给我们枪根本不是用来对付恐龙的,”余未一脸认真地反驳,“它是用来让你在被恐龙抓住后自杀的,毕竟被一口一口吃掉给人心理压力太大。” “……” 一步跨下方舟的大门,听着大门在身后咔嗒咔嗒关上的声音,让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余未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下船呆上一个月,就算仅仅是为了这空气、这阳光、这天空,也值了。 “好好呆着!”呵斥了一声格外兴奋的鱼头,余未揉了揉它的脑袋:“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可以从我肩膀上下来。” 鱼头喵呜了一声作为回答。 余未欣慰地再次揉揉小猫的脑袋,把它从左肩膀挪到右肩膀稳稳放好,这才紧了紧背包带,跨前几步穿过了方舟停靠的窄窄沙滩带。 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红土平原,平原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大树,远方依稀可以看见大片的石头群,估计那片地区才是恐龙们的栖息地。 这就是新大陆吗?果然和曾经人们赖以为生的世界不一样。 他要独自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一个月,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而要达成这个目标,首先必须在七瓶矿泉水用完之前找到可以饮用的淡水源,其次才是食物。 看着眼前一目了然肯定不会有水源的红色大地,余未叹了口气,坚定地向怪石群方向走去。 先在天黑时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吧,不然一觉睡醒说不定已经到了恐龙的肚子里。 第三章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 余未在踏出方舟后仅一个小时、连恐龙的边还没摸着的当下,就苦着脸后悔了。他的计划实在是太不够充分了!这个带消息回来的特种兵也真是—— 怎么不把这片大路上到处都是沼泽地的事情说清楚!害得他陷在沼泽里了。 是的,你没看错,是陷!在!就是整个身体都陷下去的那种。他一开始踏进沼泽地,还以为这是一块泥比较松软的土地,等走到中央了,半个小腿都陷下去了才发觉,但是早已经来不及。 鱼头蹲在沼泽范围外急得嗷唔叫,声音的嘹亮程度几乎要让人以为这只动物的品种是狼了。 “别叫了鱼头,”余未尝试着扭动身体,妄图向沼泽的边缘游去,但是除了让自己更深陷其中外,没有任何建树,“你过来把包里的食物叼走一些,不然等我沉下去后你就要饿肚子了。别叼太多啊,超重的话我可概不负责。” 鱼头充耳不闻,在叫累了之后索性往石群方向一窜,没影了。 “臭猫。”眼睛里闪过落寞,余未嘟囔了一句,“白疼你了。” 黯然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算了,说不定再往下沉一点就碰到底了呢?”余未自我安慰,“也有可能其实下面是中空的,沉啊沉啊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遇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白马王子……”越说越觉得自己不靠谱,泥也快要碰到嘴巴了,他才终于闭上嘴和眼。 冯远,你知道吗?我终于要死了。 “憋气低头。” 天外飞来的好听男低音这么说。 “?”闭着眼睛的余未条件反射的照做,然后被人一把揪住了后脖子。 余未:“……” 等他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沼泽范围外了,脚边是得意洋洋看着他邀功的鱼头,而把他捞上来的那个男人正站在沼泽中央,缓缓下沉。 “喂!你……你这是,”这下换成余未蹲在沼泽边急得嗷嗷叫了,“我,我怎么救你?天啊,你会沉下去的。其实你不必救我,如果是这次笨猫咬了你威胁你的话,你可以给它点吃得,它就听你的了。我,我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闭嘴。” “啊?” “你很罗嗦。” 余未乖乖地不再出声,只瞪大眼睛来表达他的焦虑之情,直到看到男人接下去的自救举动后,担忧的神色才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兴奋。 只见男人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双手撑着沼泽面一个腾身就跃了出来,在两个起落之后,男人就到余未面前了。 “闭嘴。” “我没有说话。”这是无由的指控!余未合上因为太过惊讶而张大的嘴,把冲到嘴边的‘你太厉害了’之类的话语咽下去,为自己分辨。 “很丑。” “……” 余未决定了,就算这个男人救了自己,就算这个男人是个中国人,就算这个男人貌似还会轻功,也不是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你好,我叫余未,这是鱼头。”在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后,余未终于有心情做自我介绍了,他扫了一眼男人空着的双手和什么都没有的背部,试探道:“谢谢你救了我。我是从方舟上下来的,你也是吗?” “秦戈。” 余未耐心的等待对方接下去的回答,但是男人明显没有要继续的样子。 难道对方没听见他的问题吗?余未这样猜测便又问了一遍道:“请问你是从哪儿被鱼头找来的?是一个月满准备回方舟了吗?”他可能是物资台一搭建好就下了船的那批人之一,所以身边的食物和水已经用完了。 秦戈的回答却是没有回答。 “那你准备往哪里去?” 没有人回应他。 “带我一路好吗?” “……” “我的通讯器掉进沼泽里了,你的还在吗?” “……” “你是再也不准备和我说话了吗?” “嗯。” 余未:“……” 这个男人到底是为什么会跟着鱼头跑来救他的!这点实在太让人好奇了。 果然下了方舟之后的生活就开始多姿多彩起来。才过了两个小时,他就从死到生走了一遭,还认得一个三杆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男人。 总得来说,在踏上这块大陆的第二个小时。余未的心情还算不错。 至少他还活着嘛!做人要知足的。余未很阿Q地想。 死缠烂打软磨硬破也没有让余未套出对方是从哪里来,准备到哪里去的消息,最后还是做了先跟着对方一同走一段的决定。 反正对方救了他的命,应该不是坏人。跟着他走出这片到处是陷阱的沼泽地再说。天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沼泽会是红色的,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很容易搞混泥地和沼泽。 把心里对老师的担忧压下去,余未说服自己和老师一起走的有很多个地质学家,老师应该会安全的。 而秦戈对发表了要跟着他往前走这个言论的余未,仅仅施舍了一个眼神。余未耸耸肩,将对方的这个态度当作默认。 “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有二十五了吧?”余未在勾搭对方开口的第九次失败后再接再厉,“如果不介意就叫我一声余大哥吧,我今年二十七了。”被男人的视线扫了一眼,余未莫名觉得周身的气温下降了十度,“啊……看来你是比我大?那叫我余未就好,叫余未就好。” “……” 至少气温回升了,余未抹了一把冷汗。 就这样,两人的沟通很顺利。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顺利。 时间就在余未一个人唱独角戏自问自答之中慢慢过去了一个小时,眼看他们离怪石群越来越近,而秦戈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余未有点惊讶了。 “原来你不是准备回方舟?那个石群,”他犹豫了一下,“难道不是恐龙的栖息地吗?天还没暗就闯进去好吗?会被发现的。”何止没暗,现在是大中午,太阳正好的时候。 “闭上嘴,走。”男人至今为止的表情都没有变过,也没有施舍给余未超过四个字以上的句子。 很懂得省时度势的余未乖乖闭嘴。他的目标也不是回方舟,本来就是打算穿过沼泽往石群走的,有人带路的代价是天还没黑就踏进了恐龙的领地,他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应该猜到的。余未看着秦戈在怪石群外围停了下来,弯腰钻进了一个由三块差不多两人高的石头搭成的、形似三棱柱的天然遮雨台里。他在三棱柱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钻了进去。眼前的景色让他大吃一惊。 不不不,当然不是秦戈在换衣服。 让他吃惊的是三棱柱中间有个没点燃的火堆——这男人是怎么从全是石头的地方找到木头的——这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他盯着火堆旁边,那个个头和鱼头差不多大小的蛋,惊讶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在现实现状下,这实在不得不让人做出合情合理的推测—— “你,你偷了恐龙的蛋?!” “……” “为什么?”余未非常不能理解,“恐龙妈妈循着气味找过来怎么办?” “死了。” 余未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死了应该是指恐龙蛋的母亲,“所以你就把它抱来孵了?”他放下心后开始对这个蛋有点感兴趣了,“什么品种的?”被男人睨了一眼的余未反应过来,他们对恐龙的品种了解甚少:“噢……我是说,它是食草的还是食肉的?” “肉。” “……”兴趣嗖一声飞到天边去了。余未在火堆边坐下,离得蛋远远的,“那个,嗯……我这里有食物,你需要吗?” “不。”秦戈同样在火堆边坐下,沉默了很久,久到余未以为他今天就不打算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猫呢?” “嗯?”余未一愣,他刚刚正盯着男人冰冷刚毅的侧脸走神,没有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你刚刚说话了?” 秦戈的神色没有变化,但余未竟然可以从他的眼里看到懊恼:“猫。” “哦!你说鱼头啊,它困了就自己钻到背包里睡觉去了。”他把背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示意男人看里面睡得正香的鱼头,“所以我才放心把它从方舟上带下来,不怕跑没了。” 秦戈的手指动了动,余未不明所以得看了他一眼。 “给我。” “啊?” “背包。” “??”余未虽然很不明白男人要他的背包干什么——刚刚不是说不要吃的吗——但还是乖乖把背包递了出去,但是接下去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大半年来对鱼头的印象,同样也颠覆了他这一天来对秦戈的印象。 只见男人一只手接过背包,另一只手的目标直指背包里的鱼头,而向来睡觉的时候雷打不动的鱼头,在大手碰到它之前,就喵呜了一声嗖得窜进了余未的怀里,其叫声之凄厉是余未身平罕见。 余未:“……” 看看怀里还炸着毛警惕地瞪着男人的鱼头,再看看神色有了细小变化,眼角失落下垂的秦戈,余未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噗哈哈……啊、对不起……嗯,你喜欢鱼头?我抱着它给你摸摸?” 秦戈恢复冷漠的神色,扭过头去不再看笑得前俯后仰头毛乱颤的余未,从牙缝里扔了两个字给他:“闭嘴。” “好好,我闭嘴。”余未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喜欢猫的面瘫男?这真是…… “噗……咳咳,我闭嘴。” 第四章 余未好不容易安抚好受惊了的鱼头,向男人搭话道:“那个,秦戈,鱼头可能是到了陌生的环境,有点怕生,你不要介意。” 鱼头傲娇地别过头去,不忍听余未惨不忍睹地解释。它才不是怕生好不好!船上那么多人,什么时候看它怕过生? “嗯。”男人状似不介意地在火堆旁折腾了一会儿,火堆很快燃起火来。 这一手让余未眼睛都直了,他也没看到男人手上有打火机或者火柴啊:“你是野外生存的爱好者?”他开始盘算如何把男人拉入组了,会生火=熟食。 “不是。” “那,这?”联想到秦戈的身手,余未突然有了个更加靠谱的猜测:“你是第一批下了方舟的200个特种战士之一?” “嗯。” “你还活着,怎么不回去?”余未好奇问,“联盟等你们的消息等到心都碎了。” 秦戈这才抬了头,眼里有疑问:“没有人回去?” 五个字!余未小小激动了一把,用力摇头:“不是不是,有一个回去了,虽然他迟到了,但是看他身上那个伤……还活着回来就是奇迹了。他把这片大陆有恐龙的事情说了,所以联盟才做出让我们自愿下船并一次性分发食物通讯器和枪的决定。” “发枪?”男人的关注重点在最后。 “是啊。”余未把挂在皮带上的枪取出来给男人看,“还好有枪套,不然浸了沼泽估计就要和通讯器一样报废了。” 秦戈接过余未的枪,看了两眼后还给了余未,“会用?” 余未顿时气愤不平:“不要小看人好不好?现在这个世界还有谁不会用枪?”不会用枪的,都死了。一年前的末日,资源缺乏,灾难频发,几乎可以说,少掉的五十多亿人口中,有一半是死在了是随时等着吃人肉的同类手里。 “嗯。”秦戈再度垂下眼,如果余未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男人的视线一直在鱼头的附近徘徊,“蛋。” “蛋?这只蛋?蛋怎么了?”余未和秦戈的对话十句里九句都靠着他高超的领悟能力,但是这句话实在理解不了——一个字可以称作‘这句话’吗? 秦戈失去耐心了,不再搭理他的问题,只一心想如何在不惊动鱼头的情况下碰到它的一百八十条计策。 余未眼珠转了转,在发觉了男人视线一直在鱼头身上转悠后,用商量的语气道:“秦戈,你解释一下刚刚那句蛋什么意思,我就说服鱼头乖乖呆着不动,怎么样?” 男人眼睛眯了眯,睡得正香的鱼头浑身一抖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往余未怀里埋得更深了点。 “你刚刚问的。” “我刚刚问的?”余未有点茫然,“我刚刚问你为什么不回去……啊,你是说你带着蛋,所以不回去?带着它回去也没关系啊,它又不是违禁品,不会被联盟没收的。” “食物短缺。”就算秦戈表情不变,语气里的鄙视余未还是听得出来的。 是了。余未顿时醒悟,现在食物已经不足以维持方舟上的人类生存下去,一颗不一定能不能孵出来的巨型蛋,迟早被人当成食物惦记上。秦戈总不能走到哪儿都带上它。 “那在它孵出来前,你都不准备回方舟了?”如果孵不出来可怎么办!男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余未一点都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它孵出来?还嫌这片大陆上恐龙不够多吗?” 秦戈不语。余未叹了口气也不再多问。这一个多小时来,他好歹摸清了点男人的脾气,他不想说话的时候,问再多遍也没用。 “猫。” 这句话太好理解了,不用猜,余未就知道男人这是提醒他履行诺言,“等等啊。”他先把鱼头放在地上,然后开始在包里掏东西,故意摩擦着食物的包装纸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鱼头瞬间就清醒了,绿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地上的背包。 “呆着别动啊,不然不给你吃。”余未最后在背底部找出一包黄鱼干,在鱼头面前晃了一下,“不许动哦。” 果然鱼头的注意力全部黄鱼干吸引了。秦戈不需要余未的提醒,轻手轻脚地靠近正试图扯开黄鱼干包装的猫,然后一把把它撩了起来。 “喵!喵嗷!!”感觉到冰冷的杀气从男人身上四溢开来,本身就是怕冷品种的鱼头奋力地挣扎,让余未看得有点心疼。 “秦戈……差不多了吧?鱼头好像有点怕你。” 这叫有点的话,那人类看到恐龙也就只是有点怕而已了。 “安静!”没有把猫还给余未的意思,秦戈冷冷冲着鱼头释放威压。 鱼头安静了一瞬后,反抗更激烈了。 余未立马心软了,不顾对方的冷气硬把鱼头接到自己怀里:“秦戈,你太凶了。这样鱼头不怕你才怪了。” 他甚至怀疑鱼头在把男人找来救他之前,是不是也受过这样的‘虐待’? 秦戈冷哼了一声,不悦地又去火堆旁坐好了,这次关注的眼神转向了火堆旁边的蛋。 余未:“……” 他有点怀疑男人要把蛋孵出来的动机了,是为了让他有个小动物可以欺压吧?是吧?肯定是的…… 如果这只不是恐龙蛋,而是鸡蛋,他都要怀疑男人有绒毛控了! 其实,余未在某种程度上,真相了。 这么一闹,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早就过了余未平时吃午饭的时候。摸了摸有点饿的肚子,余未决定还是先吃东西,之后再想和男人合伙寻找水源的事情。 结果刚拿出士力架,就被秦戈拦住了。 “怎么?” “甜的不能吃。” “啊?”余未拆包装的动作顿住了,哀嚎:“不是吧,我只有两包压缩饼干是不甜的。”他自己从船上带下来的所有食物,因为鱼头的特殊喜好,都是甜的。包括从末日前藏下来的三包黄鱼干。 他还嘲笑别人领到了方便面呢!看来他的士力架比方便面还不如。 看着余未乖乖把士力架塞回包里,秦戈很诧异——当然,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诧异。 “你不问?” “问什么。”余未挥挥手,“无外乎就是会引来可怕的东西,而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那‘可怕’的东西是什么。不过,鱼头在刚刚下船舱的时候吃过巧克力,怎么没事?” “远。”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离它很近?”余未一愣。 “石圈内部。” 这里是石圈外围,确实已经很近了。 “那你还在这里驻扎?” “不吃就没事。”秦戈回答,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是它们。” 余未:“……” 难道他为了吃东西还要重新穿过沼泽地回到沙滩上?这根本不现实嘛! 在吃东西的打算破灭后——什么?你说还有两包压缩饼干?余未表示,就算他饿死了,他也不敢去动那两包救命的饼干——他只得把寻找水源的计划先提上行程。 “秦戈,你的饮水问题怎么解决的?” “昨天有雨。” 还真是不挑……虽然现在空气干净了,也不能这么马虎啊! “那万一碰上连着三天不下雨的时候,怎么办?” 秦戈想了想,显然是做了决定,便站起身来用眼神示意余未跟着他走。 两人在离沼泽地不远的一个树下停下脚步。 “果实有汁。”秦戈三两下爬上有两个半余未那么高的树,扔了一个给他:“不甜。” 余未一喜,“谢谢啊!”他仔细观察着手里的果子。只有他拳头那么大,造型和梨子差不多。寻着一个肉最多的地方,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秦戈阻拦不及,也就随便他去了,想等着看他吃鳖的样子也不错。 余未的表情在牙齿磕到比石头更硬的果皮时就狰狞了,他默默的把果子从嘴里拿出来,观察了一下。果然,,一个牙印都没有。 磨了磨牙,余未虚心求教:“这个怎么吃?” 秦戈接过余未手里的果子,反过来,手指噗哧在梨眼那里戳了个洞。 余未:“……” 菊花是弱点,连果子都不例外吗? 果子汁的味道说不上好喝,和饺子汤的味道有点相像,寡而无味这四个字就是为它量身定做的,但是确实很解渴。 喝水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 “你怎么洗的澡刮得胡子?” “昨天有雨。” “……”余未有一种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慨:“算了,我等天色暗点去附近找找水源。” “找死。” 余未抿了抿唇,“泥浆干在了身上,很难受。”就算换了衣服,脖子和手的地方还是包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 走在前面带路的男人突然脚步一停,“安静。” “??”余未发现秦戈的神色凝重侧耳像是在听着什么,心里一沉。他默默地靠近男人站好,不发一言,等待对方做出判断。 “它们来了。”秦戈倾听了半响,终于确定不是他紧张过度,而是真的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出了石圈的恐龙在向他们靠近,“快走。” “是,是恐龙?”咽了口口水,余未慌张地跑起来,力图跟上男人的脚步,“你不是说不吃甜的它们就……甜的!” 他忘记把给鱼头的鱼干收起来了!而被馋虫勾引的鱼头往往会神力爆发,撕扯开个包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对不起,是我的错。” 秦戈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余未也知道,道歉没有意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临时驻扎点的鱼头和恐龙蛋带出来。 食物没有了可以再找,但是鱼头对他的意义并不仅仅是宠物。 至于陪着他向那三棱柱石块那边赶的男人是为了什么…… 也许过会儿余未会想起来问,但他现在正紧紧跟着秦戈,集中精力只希望自己不要被甩掉,没有这个闲暇再去思考没有行李的对方为什么那么着紧驻扎点,冒着生命危险都要赶回去的原因。 第五章 余未会永远记得,他第一眼看到这片大陆上的主宰时,因为面临比自己强大的多的生物威压而本能产生的恐惧感。 他和秦戈两人此时正躲在一块巨石的背后,观察着因为体积过于庞大而没办法进入他们的临时驻扎地的黑色恐龙,它正在用背部攻击着支撑起三棱柱的三块巨石。 这头黑色恐龙长最少七米,背部有着大型的齿轮帆状物,从头部延伸到尾,几乎占了它的体形的三分之一。齿轮的部分是和岩石一个颜色的,看上去非常具有杀伤力。 最初的震撼过去后,余未回过神来,感觉有点不对。扫过恐龙的视线定定地停在守在他们‘家’门口的不速之客的爪子上——不,他更愿意称它为蹄子,“这种形状的,你确定这是食肉恐龙吗?” 虽然余未很宅,但是这不代表他连一点常识都没有。有蹄子的不都是羊啊马啊这类温驯的食草动物吗?而食肉类的,一般都拥有非常锋利的爪子,用以撕扯开他们的猎物以方便进食。 “谁说它食肉?”秦戈冷冰冰的反问几乎让余未吐血。“吃树叶。” “那我们躲在这里干什么?!它不会对我们感兴趣的!” “出去试试?” 余未能听到秦戈语意里明显的警告,他确定身边的男人想表达的是‘你出去你就死定了’的意思…… 难道食草恐龙对人类也具有杀伤力?也是,那么巨大的蹄子,踩碎他的脑袋绰绰有余。想象一打开家门时,发现眼前有一头大象会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可是“鱼头还在里面。”余未担忧地说,“它这样用力地撞,石头迟早会碎的。”然后三棱柱里面的猫和恐龙蛋毫无疑问会被砸死或砸碎。 “我知道。”秦戈空无一物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短刀,“呆着别动。” “等等,你要干什么?”拦住像是准备窜出去的对方,“你想对付它?” “我饿了。” 余未:“……” “很多肉。” “那也要你啃得动它外面那层皮!”余未火了,“我还以为你是回来救鱼头和恐龙蛋的。” “嗯。”秦戈点头,“顺便。” 至于是顺便救猫还是顺便吃肉……就由得余未自己理解了。 他还想开口劝说秦戈点什么,却见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头大龙。余未不得不承认,男人看上去很很擅长潜伏和隐藏,捕食时的姿态像花豹一样优雅。这大概就是男人可以在缺乏食物的大陆上独自活那么久的原因。 正一心想把三棱柱里面的甜食掏出来的黑恐龙感觉到了危险。后蹄不安地刨了刨地板,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空气中的气味。但是很明显,附近没有它天敌的味道。 错觉了吗? 黑色的恐龙先生从鼻孔里喷了口气,不再警觉着,再一次开始它围着三棱柱撞击的举动。身为贪爱甜食的种族,在没有天敌的威胁下,根本无法抗拒这种甜香味的诱惑。指望它在这当下发现小小的秦戈,可能为零。 而放松警惕的下场,就是落为别人口中的美餐。 “吼——” 脖子底下是这类黑色恐龙的视觉死角,同样也是它唯一皮薄没有硬甲覆盖的地方,就是这个部位,在它最大意的时候,被秦戈一刀划开了。浓稠的血从伤口喷薄而出。 “吼吼——吼——” 它痛苦地嘶吼着,尾巴狂乱地扫平一片大概有半人高的石头群。 “秦戈!”余未吓了一跳,这样大的吼声不会引来别的恐龙吗。他躲在他们刚刚藏身的那块巨石背后向男人招手:“快回来,它发狂了。”如果他的背包在身边就好了,他在里面藏了些杀伤力不小的东西。余未自责自己的太不小心。 但是秦戈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去惹这只食草龙,他们明明可以想别的办法!比如用食物引开它之类的。动用蛮力那是恐龙的干法。他们是人类。人类! “没事。”秦戈在恐龙四处践踏发疯的时候,一连对着同一个伤口割了三次,终于,弱点被割开,气管损伤的它渐渐无力再挣扎,慢慢倒下了。到死它都不明白,是哪一种天敌攻击了它。 恐龙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片大陆上出现了新的物种——人类。也许以后人类会是所有恐龙的天敌。 “这……”余未从石头后面出来,看着倒在眼前的庞然大物,还有点不敢置信刚刚发生了什么:“死了?” “没有,快了。”男人迅速地扒开散落在三棱柱缝隙外面的碎石,一手撩起装着罪魁祸首鱼头的背包,一手抱着恐龙蛋,再次躬下身出了棱柱,回到猎物倒下的地方。 “拿着。” “哦,谢谢。”余未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傻乎乎地接过背包和恐龙蛋,“这里不住了?” “血腥味。” 脸色一白:“血腥味会引来食肉恐龙吗?” “会。”秦戈斩钉截铁地回答让余未脸色更白了。 “那我们快走吧,快走。”他抱着恐龙蛋,背上装着鱼头和杂物的背包,率先踏出了回到沼泽地那边的步伐。 走了几步,发现男人没跟上来,余未抱着无奈的心情回头,果然—— 他在害怕些什么!担心些什么!简直太没出息了! 那个男人在杀了一个庞然大物后,还有心情扒人家的皮,喝人家的血,吃人家的肉! 而他看到庞然大物后只会呆在石头后面瑟瑟发抖,并且在庞然大物已经光荣牺牲后的第一个反应还是逃走。 “你的物种真的是人类吗?”余未叹口气,他觉得他的表现才是正常的,秦戈绝对是不正常的,“你把肉割下来做什么?准备带着走吗?”血腥味会引来食肉恐龙是秦戈告诉他的,不会在吃的东西面前就忘了吧? 他觉得他刚刚冒出来的把男人拉入伙的念头实在是太愚蠢了,就算会生火又怎么样?他多练习几天,也是会学会的!再不济,等他找到水源,就可以发电…… 那边秦戈完全不知道余未在想什么,看了眼天色,给了他三个字:“天亮着。” 所以呢?天亮着又怎么了?他不明白,他听不懂!余未快要疯了。他决定他受够了。 “那我先走了。” 秦戈指了个和余未刚刚选择得完全相反的方向给他,“往那走。” 他连征询他意见的步骤都省略了!余未气得咬牙:“不要。” “你想死。” “不想……”冲口而出的反驳噎住,自觉被威胁到的余未乖乖屈服在秦戈冒出的杀气之下——其实那是人家杀恐龙之后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根本就不是针对余未的。 “那就往那走。” “好吧。” 他也不问那儿有什么,只一心就想离这个疯子远一点,越远越好。至于秦戈指得那个地方上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等着他,他下意识地没有去怀疑。余未自己也没有发现,其实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信任秦戈不会害他了。 这也许是一种食草动物的第六感吧。 余未顺着秦戈指给他的方向走,一路上躲躲闪闪地尽量把自己掩藏在石头的保护之下,直到穿过三个巨型石头群,他才看见了可能是秦戈想要他找到的那个目的地。这时候太阳已经只剩一点点露在地平线之上了,红彤彤的太阳不再散发温度。 “嘶。”搓了搓脸快要冻僵的脸,感觉到背包里的鱼头也在发抖,余未开口安慰:“再忍忍,等我进了那个圆圈里,我就把帐篷搭起来,这样会暖和一点。” 是的,他直觉就认为,不远处那个除了对着他的这个方向有着一道三米多宽的入口、其他地方都被最矮也有七八层楼高的石头围起来的圆圈,就是秦戈让他往这个方向走的原因。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避难所,只要守住唯一一个入口就不用再害怕恐龙袭击的良地。 那秦戈为什么舍弃这么个好地方,反而住在石圈外围的三棱柱里呢?莫非因为这里已经太深入怪石群的中央的关系? 不管了,先把帐篷搭起来再说吧。感觉到鱼头轻轻喵呜了一声,余未加快了脚步。 小小的帐篷终于搭建完毕,余未把鱼头和恐龙蛋安置在睡袋里,自己却毫无睡意。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完全没有一点光线的原始大陆黑得可怕。并没有什么夜视能力的他只能借着透进帐篷里的月光看清自己周围二米范围内的东西。这样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靠近他,他也看不见。 抿了抿嘴唇,余未还是带着背包钻出了帐篷。 他必须要在这个三米宽的入口上设点什么,不然根本不能安心地入睡。当然现在也不到他平时睡觉的钟点,但是现在既然生活在大陆上,就不能再按照船上的习惯来了。 余未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折腾翻找了一会儿背包里的东西,然后惊喜地发现自己果然带得很全,连老师实验室里产出的小型发电盒都带上了一个。 最重要的是里面还储存着一些电量。他可以用这些电量做点什么。 第六章 “你在做什么?” “!!”压根没想到男人会突然出现的余未吓得腾地站起身——他知道男人肯定会来找回他的宝贝蛋,但没想到男人会胆子大到在没有太阳的夜里行走。“你,你怎么大晚上的还在这片大陆上走来走去。” “晚上更安全。”秦戈凭着他在大陆生活那么多天的经验这么回答,“你吃了吗?” 经常在方舟上被人这么打招呼的余未条件反射摇头,一点也不觉得这种问句发生在他们之间很奇怪——中国人都是这么打招呼的嘛!其意义就和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没有,你吃了吗?”他甚至还很有礼貌地反问了一句。 “吃了,拿去。”把一直拿在手里的、被叶子裹住的烤肉扔给余未,秦戈就自顾自蹲下身研究余未刚刚折腾的东西了。 余未:“……” 他刚打开叶子就闻到了一阵肉香味。肉块上切了细小的口,使得叶子的香气和肉的香气充分地混在了一起。饿了一天的胃受到食物的召唤开始泛起胃酸,酸性直接作用到了他的眼睛上。“谢谢。”多久没人特地给他做东西吃了?三年、四年、或者更久。 “嗯。你在做什么?”秦戈对刚刚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很执着,忽略了余未声音里的酸涩,指了指被插在地上的网状物:“这些。” 暗自下决定,以后就算遇到危险也再不会抛弃秦戈独自逃跑的余未捧着肉大口吃起来,一边口齿不清地解释:“我在做电网。可惜材料不够,不然做个电门会更方便。” “电网?”秦戈一愣,本来就没人看得出的表情,在黑暗中更难懂了。 “嗯。”余未点头,示意对方看他摆在帐篷附近的电盒,“它里面的电还足够电死两只成年的西伯利亚虎。如果是刚刚的那种恐龙,可能只够电晕它,但是总比又弄得住的地方到处都是血然后不得不搬走来的方便。” 秦戈盯着自己正碰在长两米高一米的电网上的手指,似在疑惑自己的手指怎么毫无被电到的感觉。 余未也很意外自己竟然看懂了秦戈眼神里表达的疑问,开口解释道:“开关在电盒上,等晚上要睡着的时候再打开,可以省点电。” 了悟地点点头,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觉得刚刚才拿了人家给予的食物,关系应该亲近一点的余未没话找话:“唔,这个肉很嫩很好吃,是刚刚那头看上去皮糙肉厚的恐龙的吗?”真是人不可貌相,不对,是恐龙不可貌相。 “嗯。叶子。”秦戈扫了眼吃完了肉准备把叶子丢掉的余未,“不要浪费。” “叶子也可以吃?”余未很惊喜,他一向是奉信荤素搭配才是养生之道的,让他一个月都吃肉和不给他吃饱一样痛苦:“这个有点眼熟,是刚刚那种长了饺子汤果的树叶吗?”他正想扯下叶子的边缘来吃,却被秦戈阻止,于是只能把一整片团吧团吧地塞进嘴里嚼嚼:“啊,竟然还是甜的!” 怪不得不让他把叶子撕开呢,一撕开,甜味就飘出去了。 “嗯。” “你怎么知道这种叶子可以吃,不怕有毒吗?”真是有神农尝百草的精神啊。余未咂咂嘴里的甜味感慨,不过这样一来,倒是造福了大众。 “恐龙可以吃。”绕是秦戈,也会觉得一直站在外面很冷。“进帐篷。” “啊,不,等下,我还要再做一个电网。”不然还有一米的空档他会心有不安,“我再做个两米长的,前后错开一米固定在石头上。你先睡吧。” “不。”秦戈脚步顿了顿,“我有话问。” “?”咦?余未很惊讶,“好的,你等我一会儿。接线之类都已经搞定了,很快的。哦,对了,你的恐龙蛋在我的睡袋里。我不会生火,怕冻着它,你进去生个火吧,我在一路上捡了些枯枝堆在那里。” “晚上不生火。” “为什么?!”那不要冻死!余未哀叹,“过几天会更冷的。人会冻成冰棍。” “亮光引恐龙。” 好吧,他还以为野兽都会怕火,原来恐龙反而爱往火堆处跑。 也是,虫子有趋光性,恐龙大概也有。虽然两者之间的体型有极大的差距,不代表他们的习性不能一样。 “你要问我什么?”在豁口布置完了电网,打开了帐篷门口电盒上的开关,做完这些心定多了的余未拍拍手上结块的泥,钻进了帐篷,“额,你睡了我的睡袋。” 他带了两个睡袋,一只是给鱼头准备的,一只是他自己的,“你要不和鱼头挤挤吧?” 秦戈表情不变,但是气势森冷地扫了眼从他进来后就一直警惕着不愿睡着的鱼头,鱼头抖了抖猫耳朵,弱弱地喵了一声。 余未:“好吧,我和鱼头睡,你和恐龙蛋睡。” “嗯。”秦戈接过余未递过来的恐龙蛋,随便地塞进了睡袋。“别睡。” “我知道。”钻进睡袋的余未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黑眼睛直视秦戈的面瘫脸:“你要问什么,问吧?” 就是这每次不超过五个字的速度,等他问完不知道会不会天都亮了。他明天还想去找找水源呢?矿泉水只剩下六瓶,他们却有两个人和一只猫,再撑两天就要断水了。 “你的工作?” 余未很意外,他以为男人会问一些更私人化的东西。好吧,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你也看到啦,我就是研究外面那些的。电啊,发电设备啊之类的。末日前是xx理工电力工程研究院的学生,上了方舟之后就在1号电力工程研究所给一位老教授当助手兼学生。” 黑暗中,秦戈的眼睛显得特别明亮深邃,“认识方柏海吗?” “!!”余未唰一下从睡袋里窜出来,双手撑上了秦戈躺着的睡袋:“那就是我老师的名字!我是被分配给方教授当助手之后,才被他收做学生的。你是不是他的孙子?肯定是的对不对?” “我姓秦。” “……”眼睛里的火光熄灭,余未失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忘了自己的手还撑在人家的身上——虽然隔着一层睡袋:“好吧,那你提我老师的名字是?” “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要找他?”余未一愣,“那拜托你的人可能要失望了,他早在一个月多前,就和其他十几个老人一起下了方舟。” “……”秦戈沉默了。 “不过老师很厉害。”他指指帐篷外面:“那些电网之类对他只是小意思,随行的老人里据说还有一个是研究恐龙化石的,地质气象学家也有好几个,绝对没问题的。他们会活着。”余未说服着秦戈,也这样说服着自己。 “……”男人还是沉默着。 “拜托你的人是?”看着秦戈不断的沉默。不好的预感一点点浮上余未的心头:千万不要像是自己想的那样。千万不要。 老师只剩这一个孙子了,如果出了点什么意外,师母会多么多么伤心? “战友。”秦戈像是无意识地侧了个身,让余未的手从他的身上离开:“遗愿。” “……你战友的名字?” “方子河。” 余未露出个难看的笑脸,“你肯定很难过。”老师和师母肯定会更难过。 “没时间难过。”秦戈很认真地回答余未:“要活下去。” “嗯……” 慢慢钻回睡袋的时候,余未还在想秦戈听到他在1号电力工程研究院工作的时候,那个明亮的眼神。 秦戈舍弃这么个地方不用,反而一点点向沼泽地靠近,是不是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人,带给他关于他战友爷爷的消息?他这样猜测着,一点点沉入了梦乡。 天还没亮透,余未就醒了。当然不是他平时都起这么早,而是怀里的鱼头一直蹭着他的下巴,明显是期待饲主早点醒来给它投食。 想起昨天的鱼头只吃了根巧克力棒和一包黄鱼干。余未苦恼了。怎么办呢?他望着帐篷顶胡思乱想着,身边的食物都是甜的,附近唯一品种的树倒是有果实,可惜的是猫不吃饺子汤啊!那种寡淡寡淡的口味……人都吸引不了何况猫。 至于那个甜甜的叶子,他能指望鱼头不咬碎它、不撕扯着吃、还把甜味都关在嘴巴里吗?根本不可能。再说他家鱼头虽然杂食,那也不吃叶子啊!又不是恐龙…… 恐龙? 想到昨天那个美味鲜嫩的肉,余未眼睛亮了。 他要去找水源!然后造电塔,之后引恐龙。这样他就有大把大把的肉了!——余未完全没有意识到,昨天他自己还在鄙视秦戈吃恐龙肉剥恐龙皮的行为野蛮得不像人类。 “秦戈,我……也?”身边竟然没有人!他以为他起得够早了。这还是因为他怀里藏了只夜行动物的缘故。难道秦戈那边的恐龙蛋,也会叫人起床吗? 秦戈刚从外面进来,就看到余未正戳着蛋玩。 秦戈:“……” “啊,”欺负人家孩子的行为被抓个正着,余未有点尴尬地收回手:“早啊。” “嗯。” “吃了吗?” “嗯。” “啊?!”竟然是嗯!“你又去猎恐龙了吗?” “果子。”秦戈把手里的果子抛给余未,“没有恐龙。” 瞅着怀里的果子,余未盘腿坐在地上思考。 他是不是太堕落了?这个男人从外面回来,还带着吃得。而他却在睡懒觉。 这个情景……怎么看怎么像被人包养的小白脸嘛! 第七章 试着喂了点果子汁给鱼头,果然被这个挑嘴的家伙嫌弃了。余未好商好量着也没有骗它吃下一点。看着一溜烟就钻进了背包里的鱼头,余未表示头很大。 “秦戈,我出去一下。”他决定去找水源,不然把找食物的压力全都压在秦戈一个人身上就太过分了。 男人冷漠地摇头:“不行。不够?” “不是果子不够,我吃一个当早饭绰绰有余了。是这只笨猫根本不吃!”余未烦躁地扒拉扒拉头发,“它挑得很。有异味的水不愿意喝。”哪怕那个可以救了它的猫命。 “等着。”才刚进帐篷没多久的人立刻转身,打算出去‘暴力’一回。 余未知道秦戈这次这么好说话绝对不是因为他,百分之二百是因为听到需要食物的是鱼头才这么卖力的! “不用!我自己去!”拦住就要出帐篷的男人,余未有点气恼,“我又不是女人。不需要你冲在前面。” 秦戈看了眼比他矮上大半个头还嚣张跋扈地向他挑衅的某人:“不自量力。” “你……”余未磨牙,就算口气里没有嘲讽,仅仅是说出对方认为的事实,那也伤害了他脆弱的自尊。“你等着,我带午饭回来!” 说完也不等秦戈再说点什么,动作飞快地把鱼头丢出它的‘窝’,就背上了轻了许多的背包窜出了帐篷。留下鱼头猫和面瘫男两只默默地大眼瞪小眼。 “喵……”后退了一步,鱼头紧紧盯着男人的动作。 “嗯,不去。”秦戈凭着本能猜测猫语的意思。 “咪唔。”发现这个黑脸的真的没有出帐篷的打算,鱼头急了。几次试图靠近男人的裤脚,又被男人浑身冰冷的气息吓退。 “他让我等着。” “喵嗷!”鱼头恶狠狠地叫了一声,炸开了毛。发现男人不为所动后决定求人不如求己,啪嗒啪嗒往帐篷外面跑去。 “呆着。”秦戈屈起一条腿在帐篷门口坐下,啪嗒按下了那个电盒上的开关:“出口有电。” “呜……” 急于去找饲主的鱼头徘徊在帐篷里,只有从不停甩动的猫尾巴上可以看出它的纠结。如果要出门就要经过那个可怕的男人,可是不出门,它的主人该怎么办? 口不能人言的它没办法告诉这两个人,它闻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天敌的味道。 这片区域里有着一个可怕的存在。 余未正悄悄地跟在一头和昨天一个品种的、但是还要比那只小一圈的恐龙身后。 他本来打算去饺子果树下做个陷阱守株待兔、额、龙的。如果运气好等到一头孤身寻食的恐龙掉进陷阱的话,他就用石头砸晕它,剥皮割肉喂猫。 但是世界上还有一句出镜频率很高的俗语,叫做:天不遂人愿。 事实上,他真的碰到去饺子果树寻食的甜食龙了,但是人家到的时候,他也才刚到,根本没有来得及做陷阱!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闪身躲进了旁边像是石墙般一整块的巨石背后。 眼看着甜食龙的蹄子里伸出三根短指,其中最短的、可能是拇指的那根,像钉子一样整个钉进了树枝,其余两个用力一勾,就把一整根粗壮的树枝撬了下来。余未吞了吞口水,终于有了自知之明地发现,再素食的动物,也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那个树枝,也不过比他脖子细一点点而已! 完全打消了偷袭的想法,就在余未悄悄后退打算换一棵树布陷阱守株待兔的时候,那头恐龙吃饱了,并且转了个身朝与来时完全不同的方向慢慢步去。 余未眼睛亮了。 吃饱之后不回家,按常理推断它还能去干嘛?不不不,不是饱暖思淫、欲……而是——饮水! 秦戈这个外来户不知道在哪里的水源,这些大家伙们是最清楚的!尤其前几日刚下过雨,哪怕没有河,也总有几个积起水的潭子吧?水可是生命之源啊。 于是压根没把余未的气味放在眼里的甜食龙身后,缀上了一个胆大包天想从它口中分一杯羹的小尾巴。 ‘怎么还没到。’余未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叽叽咕咕抱怨着。‘这都从太阳初升跟到大中午了。’ 他盘算着自己现在距离营地的距离,最少已经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了。如果再远下去,哪怕那块被巨石牢牢保护着的营地很适合驻扎,他们也不得不换地方了。换一个距离水源不远不近的地方——太近了容易招来去那儿喝水的恐龙。 不然每次汲水都要耗费一整天,这根本不现实。不能在天黑前回到安全的地方的话,对他这种没有夜视能力的人类来说,就是自寻死路。恐龙近在咫尺他也不能发现到。说不定被吃了都只是觉得坐着的地板抖了一下。 终于,在他都打算放弃转身回去的时候,甜食龙的速度加快了。十分钟后,一条清澈的弯弯小溪出现在他眼里。 Bingo!余未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横穿过红土大陆的小溪在天空的照映下,蓝的让人忍不住潜进去泡一泡,而余未这个泥人更是迫切地想下水把浑身的皮肤都好好搓一遍。 但是他没有忘记,他现在不是在熟悉的大陆上。未知=危险。 余未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喝水喝得正欢的甜食龙,确认附近没有其他恐龙后,迅速弯下腰把早就拿在手上的大容量水壶装满。 人都是贪心的,如果此时的余未在收起水壶后,没有再度拿出一个想要装满的话,危险不会如此逼近他。 就在余未把装得满满的第二壶水往背包上扣的时候,一道灰影扑向了他和他旁边的那只甜食龙。 受惊的甜食龙辨认出了天敌的味道,惊慌地嘶鸣一声拔腿就跑。余未没有时间去仔细观察那只扑向他们的只有猎犬差不多大的恐龙,下意识地往甜食龙相反的方向跑去。 去追恐龙!追恐龙!那才是你的食物。别来追我。拜托了。余未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跑得飞快,手上紧紧拽着那瓶刚刚打满的水壶。 也许是想要尝尝新味道,也许是对捕捉到以耐力着称的甜食龙没有信心,又也许是恰好吃腻了甜食龙。总之新出现的恐龙没有听到余未的祈祷。在追了甜食龙一小段路后,竟然舍弃了那只比余未大的多的猎物,改变方向尾随在了余未身后。 灰色的恐龙不仅仅有着猎犬的大小,它同样有着猎犬的速度。一分钟过去,眼看眼前猎物的速度渐渐变慢,距离一点点被拉近,还没等它发出兴奋的低吼,那只猎物却竟然狡猾地上了树! “吼——”兴奋变成愤怒,灰龙发出了可以传出十里远的怒吼。 被声音直接波及到的余未耳朵生疼,但他依然抖着手紧咬牙关,把灰色恐龙也会爬树的可怕可能性弃之脑后,一点一点地往树顶靠近。 树上有可以填饱肚子的叶子,有可以解渴的果子,而树下什么都没有。身高比起甜食龙就是二级残废的灰龙迟早要离开去捕食。也就是说,只要这只龙不会爬树,他就能活下来! “吼、吼……” 趴在树顶的某根粗壮的树枝上,紧紧抱牢身下树枝、浑身酸软的余未呼出一口气。太好了,看对方一直在树下怒吼的样子,应该是不会爬树。不然他早就落入了这只恶犬龙——这是他刚刚才有心情取得名字——口里了。 快走吧。余未嘴里念叨。你吃不到我了,捉别的去吧。 灰龙像是终于听到了余未的祈祷,它掉头离开了树底下。还没等余未欢呼,它又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助跑,起跳! “哇!”余未一惊,整个人都弹了一下,手一滑差点从高达六米的树杈上掉下去,幸好最后还是抱牢了这最后一根稻草。 实在不是他胆小,要知道,刚刚那只爪子只离他不到五十公分! 他是不是今天要命丧与此了?余未闭上眼睛,默默地摆出听天由命的姿势,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只是等他把上帝、佛祖、鱼头、老师、师母等等所有人都念叨一边后,他还好好的活在世界上。 咦?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睛,眼前的情景让余未哭笑不得。 那只恶犬龙的第一下起跳可能已经发挥了它的全部水准,他现在看到的这一次,甚至还不到这棵树的一半高。只见那只笨龙在起跳无数次并且无数次撞上了树干之后,终于学乖了,它在脑袋要撞到树前,伸出了爪子牢牢扣进了树干。 这……它不是要往上爬吧?余未吞了口口水,把自己挪后往树叶里藏了藏。 事实上是余未想多了,不会爬树就是不会爬树,并不会因为树上的食物有多么吸引人的味道而超常发挥。恶犬龙在树干上呆了一点点时间后就开始下滑,而它的爪子还卡在树干里拔不出来。很明显没有再往上爬的可能了。 余未现在要担心的仅仅是帐篷里看他迟迟不回去的一人一猫,会不会在他脱险后回到帐篷之前,先踏出那片安全的营地出来找他。 第八章 在恶犬龙发出第一声吼声之前,久等不到余未带食物回来的一人一猫就达成‘协议’合伙出来寻人了。鱼头一马当先地跑在前面,偶尔停下来动动耳朵甩甩尾巴后继续跑,后头跟着不时摘一个果子填肚子、悠闲得像在逛后花园的秦戈。 随着太阳越来越西斜,而鱼头还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趋势,秦戈开始不爽了。那个在他看来弱得几乎经不住他一拳的家伙,竟然在只身一人的情况下跑那么远。以为这块地区只有不把人类当伙食的食草类生物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嫌命长也要考虑考虑鱼头的感受。 最重要的是,说好的午饭呢?这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被一人一猫惦记着的人,此时正腰酸背痛地呆在树上动弹不得。 “恐龙大哥,打个商量。”余未对着树下的恶犬龙喊话,“你看这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还没吃到我,肚子不饿吗?先去找别的吃吧。” 回应他的是趴在地上的恶犬龙有气无力的吼声。 “你就和我耗上了是吧!”余未磨了磨牙,“该死的龙,如果我手里有块板砖……” 板砖?余未眼睛一亮,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板砖他是没有,但是他有可以磕掉牙齿的硬果子啊! ——如果秦戈在这里,他一定会冷冷的提醒余未:‘腰上有枪。’ 要知道,虽然板砖杀伤力巨大没错,但不代表只有拳头大小的果子也是。更何况,舍枪用板砖,这到底是勤俭成性,还是蠢字顶在脑袋上太久了忘记摘下来? 可惜,秦戈不在,余未手里的果子便义无反顾地飞了出去。 守着树的恶犬龙其实已经非常饥饿了,又饿又渴的它几次想放弃树上的生物找别的去,但是这片石圈里的食草恐龙们非常谨慎,几乎不在过了正午之后跑来食肉恐龙们经常出没的水源喝水。也就是说,它如果今天逮不着余未,它和它的孩子今天要饿肚子入睡的可能性就会非常的大。 就在它懒洋洋地舔着爪子,打算守着这棵树到天黑的时候,‘啪’一个坚硬的东西落在了它脑仁中央,有点晕乎的它甩了甩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又一个果子‘啪’地正中它后颈。 “吼!——”这下它明白了,是那个狡猾的躲上树的生物在挑衅它!恶犬龙后肢着地,前肢撑在树干上,怒了。 它是够不着那个气味好闻却从来没吃过的生物,那个生物也不愿意下来,但那不代表它不能给这只生物找点麻烦!化饥渴为怒火的恶犬龙重新趴回地上,匍匐下身子,从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开始用有身体三分之一长的尾巴大力抽击树干。 “喂,喂喂……”余未有点慌了,手一抖,本来捧在手里的果子们欢快地向恶犬龙的脑袋奔去。他本来就腰酸背痛,现在树一晃,他更要抱不住树干了:“你对着树发什么火啊!有胆子上树我们单挑嘛!胆小鬼!不是好汉!”震动更剧烈了,余未赶紧改口:“不不不,是好汉,大哥,别甩尾巴了,大哥喂……” 恶犬龙如果听得懂人言,它一定会冲余未竖起中指。并且大骂:老娘是雌的!本来就不是好汉! 可惜它不但听不懂人言,还被余未扔下的一大批果子惹得更火了,尾巴甩得更起劲的同时吼声也更响亮了:“吼——吼吼!吼吼吼!” 余未苦了一张脸,再次缩了缩身子,默默祈祷恶犬龙的体力像它之前表现的那样,真的是快要用完了。 那头,已经寻着余未的踪迹到了水源,并且欢快喝水的鱼头,和正在怪石群中央的窝里闭眼假寐的墨绿色巨型恐龙,同时动了动耳朵。 “鱼头。”秦戈沉声叫住一下子僵住并且被本能控制着想要掉头往帐篷方向跑的猫,“余未。” “呜……”听到这个可怕男人提到的名字,鱼头终于想起了它快要被吃掉的主人,它甩着尾巴在原地打圈圈,在主人被吃掉和自己与主人一同被吃掉之间犹豫摇摆不定。 “……”鱼头不愿意去就没有办法找到路的秦戈和鱼头对持了几分钟,最后吐出三个字:“有鱼干。” “喵嗷!” 为了鱼干,拼了!当然还为了主人。 鱼头想象着把自己堆满的鱼干,一鼓作气往散发着可怕味道的地方狂奔而去。 “该死。”余未一边暗骂自己手贱,一边第无数次调整姿势。他的腿和腰都开始发麻,如果这头恐龙再不走,他掉下去就是迟早的事情。而这只发疯的恶犬龙怎么看都不像有要离开的念头。它的尾巴甚至还在不断和树干密切接触! “喵~” 轻之又轻的猫叫声同时传入余未和恶犬龙的耳朵里。余未的表情顿时一僵,与之相反,本来还很恼怒的恶犬龙变得兴奋异常,有肉味在向它靠近!这代表它和它的孩子今天可以不用饿肚子。 “鱼头?”余未眼看恶犬龙的尾巴被收了回去,腿开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焦急地提高了声音喊:“秦戈?秦戈你跟着来了吗?” 映入眼帘的一人一猫回答了他的问题。 果然跟来了。说不好自己是高兴有人来救他还是郁闷自己又要被人救了,余未正打算提醒秦戈赶紧抱着鱼头上树,之后再来个声东击西的时候,秦戈表现地再次出乎他意料。 他站着不动,却把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鱼头一把揪起来扔远了! 鱼头:“喵嗷!!” 余未:“……” 恶犬龙:“吼——” 就在余未崩溃地想要询问秦戈想干什么的时候,恐龙的表现解释了一切。喜欢追逐动态生物的习性让它尾随着一溜烟就不见了的鱼头跑远了。而鱼头也很配合的把恐龙引去了远离他们营地的方向。 “下来。” “额……好的。”他艰难地开始往下爬,一边担心地眺望已经跑了老远的龙,“鱼头不会有事吧?” “不会。” “我们就这样扔下它回帐篷了?” “你在这等?” “额,不,我们还是先走吧。”余未犹豫了几秒钟,发现追到远处的恐龙速度变慢,而且有回头的意向,余未赶紧摇头,“鱼头会追上来的。”他要是现在不走,那才是浪费了秦戈和鱼头的一片好意。 根据之前的表现来看,这种类型的恐龙只是爆发力强,耐力并不好,要追上身轻体健穿石缝就跟玩似得鱼头,确实不太可能。实在不行,被狗逼急了的猫还会上树呢!何况被恐龙逼急了的鱼头? 果然,在绕了几圈把恐龙绕晕了之后,鱼头就甩了甩尾巴跟上了正在急行军的余未和秦戈。 “我……嗯,谢谢你来救我。”虽然被救了很没面子,但是总比没命好。“是我蠢,低估了这片大陆的危险程度。” “是的。” “……”余未嘴角抽了抽,也不用这么诚实吧? “枪呢?” “在这里,你要用吗?额!”把枪从酸痛的腰间抽出来,余未才想起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他刚刚遇到恐龙的第一反应是逃跑,第二反应是上树,最后逼急了竟然才想到板砖!他明明有枪啊!距离那段末日刚开始,人吃人的时光只不过才两年,他却已经把遇到危险就拔枪的常识扔在了脑后。“我忘记了。” “这叫会用?” 余未明白了,那个时候秦戈问他的‘会用?’并不是问他会不会开枪,而是问他会不会想起来去开枪。他当时怎么回答的?他回答‘当然会!’结果…… “对不起。”余未愧疚极了。 秦戈稳稳的脚步顿了顿,“不用道歉。” “不,是我的错。”余未低着头反省,抚了抚刚刚跳上他的背脊蹲在他肩头的鱼头:“我就为了争口气,却差点害死了家人。盲目自满地去寻找水源,根本忘记了这片大陆早就已经不是属于人类的了。” “……”秦戈的耳朵在听到某个单词的时候动了动,一直紧绷不变的表情微不可见地放松:“没那么严重。” “?”余未一下子惊奇了:“你在安慰我吗?” 秦戈:“……” “是吗是吗?肯定是的!”他想去勾搭秦戈的肩膀,犹豫了半响还是不敢,最后只能把鱼头抱到胸前揉着以表达他的高兴之情,“秦戈,你是个好人。” 秦戈:“……” 一回到他们的营地,余未就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秦戈和鱼头蹲在帐篷门口,疑惑地看着他做些在他们看来不可理喻的事情。 比如,挖坑。 余未因为一直处于愧疚之中,所以干活显得特别卖力。手里拿着一把简易小铲子,腰酸也忘记了,手软也抛之了脑后,吭哧吭哧一下子挖了个浅浅的、直径有一米的小圆坑出来。 “你在做什么?” “我找到水源了,所以可以造电塔了。因为只有两壶水,所以电塔可能不够大,不过电死刚刚那种只有狼狗大小的恐龙应该是够……够的?!秦戈!” “嗯。”秦戈漫不经心的听着,眼睛在离他不远处的鱼头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思考从哪里上手更容易抓住这只貌似更怕他了的猫咪。 站起了身视野变宽阔的余未眼瞳缩了缩,盯着某个方向再不挪开了:“那个,是不是刚刚那只恐龙?” “嗯?”秦戈一愣,也顾不上鱼头了,站起身走到余未身边,在看清远处向他们走来的那只恐龙后,眼角一下子绷紧了,硬梆梆地回答:“是。” “它的目标,是我们?” “是。” “怎么办?”余未看了看手里的活计,明显干完还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这还是晚上月光良好能视物的情况下:“我去看看电盒里还剩余多少电。” “没有了。” “没有了?!怎么可能?早上关掉的时候我明明看见电盒灯还亮着!” “我打开了。”而且出去的时候没有关上,也就是说电网开了一整天了。 余未:“……” 第九章 其实长得类似没毛的狼狗的这种恐龙,习性也和狗差别不大。它们的爪子很少伸到离自己的窝很远的地方去。余未碰到的这头恐龙捕猎范围通常都在水源附近,离这里足足有十五公里的距离。 但是在树下守了一天却没吃到嘴的怨气让它执着无比,在跟丢了鱼头之后,即使体力所剩无几,即使味道远在几公里之外并且还在不断远去,它还是凭着好用的嗅觉一点点找上了门来,哪怕它不得不用蜗牛的速度挪动——数次的爆发让它腿软。 近了,近了!灰色恐龙兴奋地低吼一声,甩了一下大尾巴,更努力地往余未他们的营地走去。已经要沉下地平线的太阳散发着血红的光芒,洒在这头灰色恐龙上,让看到的人心生寒意——作为唯二看到这个景象的人,余未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后颈,咽了下口水,打算抱起鱼头再去附近某棵树上躲一躲,被秦戈拦住。 “你继续。” “那你准备干什么。”余未撇撇嘴,这个家伙想干嘛其实很好猜。 “肚子饿。” “我应该说果然吗……秦戈!这只是恐龙是食肉的,你会被吃掉!” “不会。” “可是……”想了想,余未把反驳的话咽下去,“行,你去吧。反正你被它吃掉之后,也会轮到我们的。你的宝贝恐龙蛋说不定还会被踩碎。” 秦戈依旧一脸面瘫的样子,但是再一次强调‘不会’两个字时,口气斩钉截铁。 “好吧,你要小心。”叹口气,余未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快点回来。” “嗯。” 余未蹲在那里,打地基,盘电线,搭木头,一直到一个二米高的小发电塔建完,天都蒙蒙亮了,也没等到秦戈带着肉回来拍他一肩膀。鱼头一直陪着他守在帐篷门口,直到这时再也撑不住了,才慢吞吞踱进了睡袋里和蛋挤着取暖睡觉。 秦戈,你可千万别是出事了。余未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祈祷佛祖保佑秦戈平安无事,一边把最后一道手续——往发电塔的水盒里灌水——完成。 “老师,谢谢你的发明。”他拍拍由他亲手搭建成的小电塔,深吸一口气,把连接电盒的那个电线头塞进了发电塔的插口里。 毫无疑问,发电盒的灯亮了。 和他分享喜悦的人却还没回来。 秦戈遇到了点小麻烦。他受伤了。 真的是小麻烦,腿上的这点伤,在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根本不够看,甚至连手术都不需要就能靠着身体本来的机能慢慢好起来。 但是在这片大陆上却是致命的。 渗出血的伤口会吸引各种各样吃肉的恐龙,哪怕这种恐龙原先对人肉的兴趣并不如对食草恐龙的兴趣大。想想,这种生物一个就已经让他受伤,要是来了一群的后果会是怎样——恐怕一条方舟上的人类团结起来也打不过他们。 他的伤口已经被他撕下的衣服扎紧,伤了他的恐龙也已经倒在离他有一公里远的地方。不是他不想再走远点,而是再往前走,就离他们的营地太近了。 秦戈看了看手中从恶犬龙的尾巴那里切下来的三大块肉,决定在面临另外一场恶战前,吃饱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导致了在余未寻来的时候,发现他担心地要死要活的男人正在进行一场伟大的运动——烧烤。 “你……你你你。”余未简直快气晕了,他等了他一个晚上!这个男人却还在优哉游哉得烤肉吃!看看,他竟然还有心情往肉上抹盐。 也?他哪里来的盐?余未在发泄他的担忧之情和满足他的好奇之心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不定,最后他开口道:“肉分我一点。” 秦戈摇了摇头,指指已经烤完放在叶子上的:“那块是你的。” “啊!谢谢!”他自然地走过去想要在秦戈身边坐下,却被男人阻止。 “回去。” “噢。”余未以为秦戈的意思是带回去,和鱼头一起吃,便顺从地把肉包起来捏在手里,等着秦戈烤完,一边搭话道:“你烤得那么慢,不怕引来恐龙吗?” “已经来了。” “!!”张望了一下,紧张感顿失的余未撇撇嘴:“我又不是瞎子。” “一公里外。” “真的?你怎么知道?”余未好奇地凑近问:“你的鼻子特别灵吗?啊,说起来上次你也在很远的地方就发现了恐龙在我们营地附近。”他观察起男人的脸,除了发现男人长得很端正很有味道外,没有特别的地方。 “大地震动。”秦戈终于把最后一块肉烤完,“快走。” “那你还不快点站起来?”顿了顿,余未恍然,“啊,还是你累瘫了需要我背你?可能有点难度,因为你个子太大了。不过,我可以试试。” “你走。”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块,把肉送进嘴里,秦戈直视余未的眼睛,“一个人。” “想也别想。”倒抽了一口气,余未拒绝,“为什么!你……”他打量了秦戈一番,没有找到伤处,也没有找到这个人会想到自我牺牲的原因,“走不动我真的可以背你。” “血腥味。”秦戈把伤腿露给余未看。 “受伤了?”余未把肉放到一边,蹲下身想查看秦戈的伤势。 “不要碰!”男人不太有起伏的音调前所未有的严厉,“离远点。” 余未的动作一顿,忍住骂人的冲动,把手指缩回去问:“你还能走吗?” 秦戈想了一下回答:“不能。” “上来。”余未没有犹豫地转身,背朝男人弯下腰,“快点。” “你自己走。” “你再不上来我们两个就都要死了!”余未拔高声音怒吼,“鱼头还等着喂食!蛋还等着你去孵呢!” 男人意志坚定地坐在原地,开始吃第二块肉。 “你战友的遗愿还等着你实现呢。” 秦戈吃肉的动作一停,面瘫着一张脸,黑黝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还背朝他的某人。 余未毫无所觉地继续劝说着男人改变主意:“我的电塔造完了,那点水可以循环使用,这次不怕电用尽了。你可以躲在电网后面不出去,直到伤好为止。” 秦戈:“……”他的眼睛依旧盯着余未没有直起的背脊,眼神却没有焦距,像是在神游。 “我昨天一夜没睡,造电塔的时候还在担心你。如果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秦戈继续沉默着,直到余未长叹一口气转过了身,走到男人身边陪着他坐了下来:“我欠你两条命了,秦戈。你不让我救,我只能陪你。” “有什么意义?”秦戈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把心里想得问出了声。 “没有什么意义,也不是为了你。”余未拨弄着手里的肉块,最后决定还是吃掉它,不然便宜了恐龙就太傻了,“我只知道我今天扔下你一个人回去,从今以后我就永远也不要想睡个安稳觉了。” “……走。” 不知道被余未哪句话说动了的面瘫先生一下子站了起来,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半块肉和余未刚要下嘴的那块裹在一起,弄灭了火堆,大踏步……并且一瘸一拐地,往距离其实并不很远的营地走去。 余未一愣,随即笑了。 他就说嘛,这个面瘫面硬心软。即使有时候——是很多时候——行为不可理喻,也依然不能否定他是个很好的搭伙人。 半个小时后的营地里,余未指着发电塔给秦戈讲解他老师造福了全人类的伟大发明,可惜秦戈一点也不捧场。面对着不会惊奇不会恍然不会提问的学生,就是圣人孔子也没有解惑的兴趣。 余未叹了口气,放弃他的长篇大论,对着电盒简洁概括道:“晚上睡觉前按这个,就是这个红色的。电流会保持恒定输出,能阻挡一下恐龙的脚步,却不能电死他们。想电死它们就要按这个黄色的,按一下就会释放出平时的十倍电量,但是需要白天省下来的电来做储蓄。储蓄不满这个格子,黄色按钮就不能用。” “嗯。” 就算这个吝啬的男人只愿意说一个字,“哇”或者“啊”也比“嗯”来得让他有成就感啊!真是的,一点也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余未翻翻白眼,省略了其他的功能介绍,开始招呼还在补眠的鱼头吃东西。 “你去睡袋里睡一会儿吧,脸色不太好。”他看了会鱼头,确认它吃恐龙肉之后,才想到观察男人的脸色。 看秦戈摇头,余未也不再坚持——要知道,能说服这个男人改变主意一次,就足够让他有对子孙夸耀的资本了。“好吧,那我先去睡会儿。之后再换你。我们今天晚上估计是睡不上了。如果血腥味对恐龙的吸引力真的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大的话。” 大到男人一开始都没考虑过要回来两个人一起面对的地步。 好吧,他知道他之前表现得太废柴也是秦戈受了伤之后就不愿回来的原因之一。 第十章 余未是被恐龙的吼声吵醒的——这些家伙们的声音在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秦戈!”他急吼吼地撩开帐篷帘子,然后欣慰地发现对方好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红色的按钮已经被人按下。“它们来了吗?有几头?” “三只。”秦戈就这样随意地站在电网后不到一米的地方,没有多余的表情却让余未觉得情况很严峻。 看看这个男人的杀气!都要实质化了。 “我睡了多久?”余未用力得眯起眼,还是看不见远处的恐龙在哪里,“怎么天色那么暗?” “一个小时。”他的回答先是让余未一惊:乖乖,单单从秦戈抛恐龙尸的地方走过来,就要花一个小时!而它们那么快就把一整头恐龙吃完并且寻来了? 然后他又一愣:不对,才一个小时?那现在应该才中午啊。这个天色……余未抬起头,无意外地看见头顶乌云笼罩。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兴奋:“要下雨了?!” “嗯。” “太好了!” “……?”太好了?秦戈撇向余未的眼神无异于在闹市街看到一个男人裸、奔。要知道,在附近没有山洞躲雨而天气又冷得快接近零度的情况下,下雨=淋湿=着凉。有这么为自己要生病而欢呼的人吗? “果然上帝是保佑我们的哈哈哈!”咧着嘴的余未已经顾不上给秦戈解释技术拯救世界的那套理论了,他开始弯下腰为他的发电塔装上一个小小的集雨器:“有了这场雨,就不用担心电量不够电不死丫的这三头破恐龙了!” “……” 三只刚刚分享了一头恶犬龙的深绿色恐龙是三兄弟,它们的领地其实并不在这片怪石圈——毕竟这里有一头它们三只联手也招惹不起的恐怖存在——它们住在离水源不太远的一片雨林里,平时并不越界到这片水源附近来捕食,今天却例外了。因为它们最喜欢的食物恰好是恶犬龙,而这种恶犬龙的皮肤上有淡淡的檀香味,是这片领地的主人、那头‘连名字都不能提的’恐怖恐龙最讨厌的味道。 所以它们在闻到恶犬龙的血腥味后,就欢喜地找食来了。 至于那只捕猎到恶犬龙的生物?噢,它们三个有信心打退除了那头可怕恐龙之外的所有对手。 三只恐龙在赶到依然还散发着诱人血腥味的恶犬龙尸体旁边时,运气极好地并没有发现任何竞争对手,于是它们毫不客气地下嘴了。 在咔吱咔吱连着皮带着肉把一整头恶犬龙啃下肚之后,它们才发现一个问题:它们有三只,食物却只有一只。很明显只有1.2米多长的恶犬龙不够三只最少有3米长的绿色恐龙填饱肚子。 吃得意犹未尽的恐龙们嗅了嗅就在不远处的、带着檀香的血腥味,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忽略了身后一发现它们离开,就从天上飞下来叼走恶犬龙内脏的小偷——有新鲜的美食当前,谁还在乎那点腥臭的内脏? 这只停在一个地方不动的生物闻起来虽然有点奇怪:檀香味比普通的恶犬龙淡,血腥味却比所有的恐龙都要香,但是大致上,还是一只受伤了的恶犬龙嘛! 三只深绿色恐龙一边嗷嗷着互相交流,一边加快脚程往食物的方向奔去。 “来了。” 刚刚才收拾好帐篷并把鱼头赶进背包里躲着的余未听见男人这么说,便迅速地背上背包,抱好恐龙蛋,走到秦戈身边踮起脚观察已经可以被他清楚看见的三只恐龙。 “我看见了!”他来回地踱着步,紧张地祈祷雨快点下下来:“还好体型没有那只吃草的那么大。” “嗯。”秦戈的刀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上,“退后。” 余未撇撇嘴,退后两步去电盒那里守着,出声叮嘱:“你别出电网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砍它们。”换地方造塔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秦戈带着伤,根本打不过这三头比刚刚那只恶犬龙还大一圈的深绿恐龙。 “不会。” 最好是不会啦。 啧了一声,就在余未想让秦戈也退后一点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恐龙已经撞上了它们的电网。 ‘滋拉’声伴随着焦香味传来,余未可以发誓他听到了两声吞口水的声音!一声从他的背包里传来,还有一声…… “秦戈,你肚子饿了?” “嗯。很饿。” 余未:“……” “嗷——” 恐龙的吼声打断了两人没有营养的对话,像是被雷劈到了大腿的感觉让第一只深绿色恐龙痛吼出声,驻足不再前进,“嗷嗷吼。” “?”紧随其后的两头恐龙不明白为什么它们的大哥停了下来,它们急切地想吃到东西,于是不停地拱着前面堵着道的大哥。 “嗷嗷——嗷!”第一只恐龙不停地被挤上电网,电流让它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只下意识地用粗壮的尾巴扫开两个在后面挤它的弟弟。 “嗷!”受到袭击的小弟一号怒了,它提起了爪子往它大哥身上招呼而去,并发出吼声让对方走开:“吼吼!” “吼!”最大的那只恐龙本就已经痛得抽搐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痛觉让它狂性大发地忽略了电网里面的猎物,一心对付起现在正在攻击它的亲弟弟。 本来行动还算温和的小弟二号在受了大哥的两下尾巴之后,又收到了来自激动二哥的抽打,食肉动物的本能让它开始反击。 于是三只恐龙就在余未秦戈的营地门口起内讧了。 “这……怎么办?”余未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三只恐龙的神展开。 “看戏。” 余未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恐龙。” “……”黑眸闪躲着余未的视线,佯装被门口的好戏吸引,秦戈不再说话。 “你就是忘记了!”余未气结地磨牙,“快来帮忙抱着鱼头!等它们见血就晚了。” “嗯?” “我记得背包里有根电棍。”他把背包背到前面开始翻找,“鱼头,去秦戈那儿待一会儿。” “喵呜。” “好吧,那就在我肩膀呆一会儿。”余未揪着鱼头的后脖子把它放在右肩上,“唔,在哪儿呢?” “做什么用?”秦戈凑近观察像是机器猫口袋的背包。 “我的电棍很长。”余未解释:“可以在电网里就把它们隔开来。啊,找到了。” “给我。” “不给,你是伤员。去,到我身后呆着。”哼了一声,威风凛凛地夸下海口:“看着吧,废柴也可以拯救世界的。” 秦戈:“……” 海口是夸下了,但是没底的余未依然心里忐忑。 他手脚麻利地把三段四十厘米长的电棍接起来拼成一根,把连着电棍的电线插头接入电盒,深吸一口气站在了三头打成一团的庞然大物前,默念了三遍‘我不怕’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向上伸长了电棍,瞄准最前面的那头长大着嘴的恐龙的长长舌头,‘啪’地打开开关后黏了上去。 “嗷——” 本来还活蹦乱跳攻击自己弟弟的深绿恐龙一下子懵了,抽搐了两下后朝一边慢慢倒了下去。 “啊?”余未一愣,“不会吧,这就死了?好不经电。”这点电就算拿去电狼狗,也不够电死它。 “别愣着!”秦戈蓦然上前,把余未往后拖:“它没死。” 果然,倒在地上仅仅是抽了几秒后,那头恐龙又顽强的站了起来。不仅如此,这一下重击还电醒了它所剩无几的理智。它不再盯着它的弟弟攻击,充血的眼睛反而瞄准了余未这个站在电网里、没有好闻檀香味的人类。 “嗷——”恐龙侧了个身子,让自己两个弟弟也可以凑到电网前,然后开始不顾疼痛地一下下踢着面前的电网,意图进到石圈内把胆大包天的猎物吃掉。“嗷嗷!” “嗷——” 两头恐龙弟弟响应了它们大哥的召唤,也开始不顾疼痛地攻击电网。 “这……它们这就算是和好了?”如果秦戈没有把他往后拉,现在已经被开始往后倾斜的电网电到的余未心有余悸,忘记让自己从秦戈怀里出来就迫不及待发问:“你说我要是再电刚刚那头一下,它会不会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想了想刚刚那头恐龙立刻倒下的反应,秦戈点头:“可能。” “那就再给它爽一次。”余未咬着牙要靠近电网,再次被秦戈拉住。 “我去。” “没关系的。”余未连连摆手,想要挣脱秦戈像钢筋一样箍住他手腕的手掌:“我、我不怕它们,就是看起来可怕一点,实际上一点都不、不吓人。” 鱼头好奇地从背包里探出头来研究一番:它饲主的体温怎么突然升高了? “你太矮。” 以为秦戈是担心他的余未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给我。” “……” 这个混蛋!余未咬牙切齿地把电棍扔给了摊开手掌等着、明显不接受拒绝的男人。 鱼头再次好奇地蹭蹭饲主的后颈,也?怎么又降回去了? 第十一章 秦戈确实比他高,余未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他需要踮起脚手臂伸得老长才能让电棍顶端碰到恐龙脑袋,而秦戈根本不需要踮脚。 他似乎就是随意地戳了两下恐龙先生的舌头,第一头恐龙就光荣倒下了。抽搐了几下后再也没能爬起来。 正要欢欣鼓舞为秦戈加油的余未眼角扫到红灯开始闪烁的电盒,心里一凉。 “回来,秦戈,别再用电棍了!”他立刻出声阻止正瞄准第二头恐龙的秦戈:“电塔的余电要被电棍抽光了。”电网就算是断电一秒钟,他们两人也死定了——已经堪堪欲坠的电网现在仅靠着电流来继续它不让恐龙进入营地的使命。好在被余未惹怒的第一头不怕痛也要用力踹坏电网的家伙已经死掉了,使得电网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哦。”秦戈无所谓地走回来,把电棍还给余未:“不经用。” “没办法,时间紧迫,电塔造得是有点小。”关键是他的两壶水不够用。水分子力量再大,发电力也是有限的:“好歹死了一头,再等会儿,让电塔缓缓。过个两小时应该就够再电死一头了。” “太慢。” 看了一眼电网外正小心翼翼试探着电网,在被电到之后又后退的两头深绿恐龙,余未叹口气。“一个半小时,不会再少了,它们的体积只比第一头小一点点。不然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秦戈的视线缓缓扫过余未的背包,里面正躲着的鱼头顿时炸开了毛。 “你想做什么。”余未立刻警觉地后退一步,“别打鱼头的主意,它昨天跑了一天了,还没有恢复过来。” “我能对付一只。” “可是这里有两只!”再次后退一步,余未坚决反对:“不要想着让鱼头引走另外一只,然后你出去杀了剩下的一只。你对上恶犬龙都受伤了,何况现在还带着伤就要去对付这么大的食肉龙?你嫌命太长了!” “我不会死。” “你又知道!你之前遇到过吗?”余未觉得秦戈又开始不可理喻了,他据理力争道:“多等两个小时又怎么样了?你为什么非要冒险?” “网撑不住。”秦戈的声音变得很严厉。“快点,鱼头。” “喵呜,呜……”鱼头凄凄惨惨地寻求饲主的保护。 “没事,你呆在背包里。”余未轻声安慰完鱼头,转头看向秦戈,一字一字坚定道:“它不去。” 所以你也不许去。 “余未!” “……”第一次听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嘴里吐出来的他先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然后努力维持面无表情地合上嘴:“不要以为你叫了我的名字我就会把鱼头给你。你这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不会让你冒险的,就算要等上四个小时——” “轰——” 不是电网倒下的声音,而是,打雷了。 紧随而来的倾盆大雨,一下子把两人的脾气淋得消失殚尽。 两人沉默着在暴雨里对视了片刻,余未突然笑了,“你看,天无绝人之路。何必每次都做最坏的打算呢?” 这场救命的暴雨让本已经红灯闪烁显示电量见底的电盒一下子储蓄飙升。看着没几分钟,黄色按钮旁边的储蓄格就显示已满的电盒,余未乐得合不拢嘴——这种贫民一夜之间变富翁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他在电盒旁蹲下,直勾勾地盯着莫名不安犹豫不前的两头恐龙,瞅准它们的爪子迟疑地搭上电网的机会,‘啪嗒’按下了黄色按钮。同时响起的‘滋拉滋拉’强电流声让仅仅是听到的鱼头都抖了一抖,而作为黄色按钮的第一二个直接试验者,两头深绿色的恐龙身上更是直接冒起了黑烟。 秦戈:“……” 得意地紧紧背包带子,就差没有直接甩着尾巴邀功的余未骄傲地撇了一眼有点看傻的鱼头,视线转向秦戈,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结果对方依然结着冰霜的脸让他大受打击。 “你都不吃惊吗?!” “吃惊。”木着脸,秦戈回答。 “请你不要用着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这两个字好吗?”本来还挺有自豪感的余未瞬间泄气,无力地摩挲着背包带,“上帝啊,什么时候可以让我看见这个男人的脸做出第二种表情?” “我有吃惊。”他难得分辨了一句。 “是,是,真是好让人吃惊啊。”余未翻个白眼,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心里暗自为自己没有摄像机以至于无法提供有力证据而可惜。“那两头,可能都烤熟了的恐龙怎么办?还有第一头就尾巴抽搐着会动的貌似是老大的恐龙,怎么处理?” “熟了?” “……”余未几乎能看见秦戈那对黑眸子里映出的大块肉,“大概,有个四五分熟吧。”按照那个冒烟的程度来看,至少表皮的部分是熟透了的。 “吃。” “等等、等等。”拦住根本顾不上关电盒,已经直接从两个电网中间的缝隙走出去想要吃肉的男人,“我根本不知道它们哪里熟了哪里没有,一刀下去渗血了怎么办?” “就渗着。” “会引恐龙喂!你又忘了吗?”余未快要拦不住被肉塞满了脑子的对方了,“好不容易下暴雨,省点电好不好?” “我很饿。”秦戈紧盯着拉住他不让他解决食物问题的人,再次强调:“非常饿。” 被男人的黑眼睛盯住的余未闻言,顿时觉得从背脊窜上一股麻痒,酥麻的感觉直击大脑。他浑身一抖手一松,视线左右飘着,暗自嘀咕着这是怎么回事,嘴里掩饰地提高了声音:“好吧好吧,好歹稍微拖远一点再吃吧?就五百米,怎么样?” 丝毫没有察觉余未的异样,秦戈点点头,弯下腰就开始扛那只最大的。 “哎,不是这头。”余未一愣:“它还没死透呢,看,尾巴还会动。” “它最大。” 所以你就要在人家活着的时候剐人家的肉吗?太残忍了!余未露出同情的神色,也不再费心阻止了。谁让这头恐龙本来就抱着要把他们两个活吃了的心情来的呢? 秦戈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常正常。 完全没发现自己的思维也已经开始往不正常人类靠拢的余未耸耸肩,哼着歌帮着秦戈一起运送那头倒霉的马上就要被活吃了的深绿恐龙。 在还看得见自己的营地的地方停下,不是余未不想再走远点,而是秦戈不愿意再忍着肚子饿往前走了。 “那就割吧,看它的尾巴还在动,那个活肉应该会很好吃。”余未认真地给出意见,“大腿那儿也割一块。” 秦戈一一照做。 “好了好了,够了,我们烤肉吧。唔,等等,你先去生火,我找找调味料,只有盐巴的肉实在不是很好吃。我记得在下方舟的时候带了一瓶胡椒——咦?你怎么还不生火?” 秦戈无言地抬头看看还在往下洒水的大片乌云。这让已经忘了自己生活在原始大陆,生火全靠干木柴的余未尴尬了。 “啊,我忘了。”暴雨啊……余未紧了紧背包带,突然想起在现在电塔的供电量已经迈入富翁阶段了,灵光闪过的他笑地像只偷腥的狐狸:“那只能把它们带回营地用电烤了,这么大的雨,恐龙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循着血腥味找来吧?何况这里有一大头的。”傻子也知道哪里的血腥味重,应该往哪里跑。 “嗯。” 只要有吃的,在哪里吃都无所谓。秦戈眼睛一直没有从肉上挪开过,随意地应了。 余未好笑地跟在脚步比来时还要快的秦戈身后回了营地。 “那我先烤肉,门口还有两头恐龙就交给你了。”他挥挥手,把弯着腰一同跟进来的男人赶出去:“等你搬完它们,就可以吃到肉了。啊,等等,把你的刀留给我吧,一会儿还你。” 接过小刀,打发男人出去,余未这才忙碌起来。 把电热丝细细盘好,排好电线,插口接入已经被他拿进防水帐篷里的电盒,让它就这样加着热,余未出了帐篷在营地里找着大小合适的石头,一边庆幸这场雨来得及时。不然水塔支撑起电网就不容易了,哪儿还有多余的电让他能吃上石饼烤肉? 总吃只抹了盐巴的烤肉,他嘴巴里都只淡的就剩下盐味了。 一个小时后,秦戈搬完恐龙、带着余未似乎很喜欢吃的饺子汤果叶回来了。才走到营地口,他就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气。 “电?”弯腰进了帐篷,秦戈一眼就看见了垫在薄薄的石饼下面错综复杂的电热丝,终于意识到电塔是个好物。 “是啊,不然你以为它怎么会热起来。啊!”他眼尖的看到秦戈手里的叶子,“太好了,我还在想用什么抓肉吃呢。”余未把已经烤出来的油用叶子沾着均匀刷了一层,然后才开始往石板上放被他切薄并洒上胡椒和盐巴的肉片。“你也用叶子抓着吃吧,不然会把你的手烫下……算了,当我没有说,吃吧吃吧,给鱼头留点。” 因为他已经看到男人直接用手捻起了刚刚才放上石板的肉,直接塞进了嘴里。而对方的手连点红肿的迹象都没有。 这是特种兵还是生化武器?余未嘀咕着,也不再客气,一边往石板上大量地铺肉,一边盘算着下一次再从方舟上下来时,一定要带上那瓶他从末日前珍藏下来的烤肉酱。 第十二章 两人吃了一顿饱饭,就着电热丝散发出的热量就睡了,连湿透的衣服都没有换下——并不是余未不想换,而是他唯一的换洗衣服上还占满了泥浆,正被铺在帐篷外面接受大自然的清洗呢。 这样随便小看大自然力量的结果,就是有人发烧了。 这不让人意外,让人意外的是:发烧的不是余未,不是鱼头,而是那个看起来就身体壮壮,受了伤照样在暴雨里干粗活的秦戈。 男人的发烧来的突然又静悄悄,刚开始没有丝毫预兆。 被清晨的日光唤醒,余未伸个懒腰从睡袋里钻出来,由衷地祈祷以后的每个晚上都能和昨天一样睡得这么舒服——昨天夜里既没有后顾之忧,也没有鱼头骚扰,电热丝的热度让他和鱼头在睡袋里也依然暖洋洋的。 在转头看到秦戈依然赖在睡袋里没有睁眼的时候,他甚至还得意了一下:看吧,他不是小白脸,他偶尔也有比这个特种兵起得都早的时候的!出帐篷时他特意没叫醒秦戈,只带着他自己的吃饭家伙——装着鱼头的大背包一个——偷偷摸摸跑了老远,带了些树枝、树叶、果实回来屯着——余未坚决不承认他这是给秦戈带早饭回来,仅仅只是为了以后吃东西方便嘛!——之后又回帐篷安顿鱼头,顺便张望了一眼还没有动静的睡袋。 哈!秦戈这家伙还没醒,他起得真早。不过……这种好像忘掉了什么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去摩挲背包带子,然后发现背包已经被他放到地上去了。 算了,想不起来的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大事。耸耸肩,余未继续去忙活他的事情去了,留下睡得正香的秦戈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不怕秦戈,反而往他身边凑的鱼头在帐篷里。 直到他都做完了一个木盒,把昨天采集的雨水统统装进了盒子里,准备造第二个电塔的时候,帐篷里依然还动静全无,他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是电热丝的热度把男人烘得脸那么红的吗?而且那个表情,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是莫名让人觉得很放松。放松得连鱼头都不怕了!他把正趴在男人身边舔毛的鱼头楸到一边,想到昨天冷冰冰的暴雨和对方没让他碰到的伤口,余未感觉不详的乌云又开始在头顶徘徊了。 “秦戈?”他蹲下,在睡袋旁边轻声叫唤,也不敢贸贸然伸出手去碰还闭着眼仿佛无害的男人的额头——小说里不都那么说吗?特种兵在不清醒时有个坏习惯,那就是逮谁攻击谁。“秦戈……喂,秦戈!” “什么?”被深情呼唤了好几声的人终于睁眼了。也就是这一睁眼让余未肯定了对方绝对不在状态:现在的秦戈虽然还是面瘫,但是完全不像平时冷气制造器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木讷。 “你是不是发烧了?”他打量了一下秦戈的脸色,“我没带温度计,让我碰一下额头吧。”说着也不管还茫然着没给他反应的男人,直接伸手探了下。然后被手心感觉到的温度吓了一大跳。 “好烫!”余未咂了咂舌,“给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发炎了。”昨天男人的表现让他几乎都忘了对方的腿上其实带着伤,不然他也不会让秦戈去冒着雨搬之后的两条恐龙了——等雨停了再去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至少比发烧这个问题容易解决多了,被电死的恐龙又不会散发血腥味。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给我看看。”余未感觉自己的脑后跳出了一个井字,忍住给迷迷糊糊木讷得有点可爱……可爱?他怎么会那么想!是可恶才对!忍住给这个可恶的家伙一个爆栗的冲动,他直接动手去拉啤酒桶形状睡袋的拉链,“我这里只有退烧的药,没有止血的药,你可千万争气点不要是伤口更严重了。” 被余未摆弄来摆弄去,完全没睡醒的男人抗议了:“我还要睡。” “等等再睡。”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已经和伤口黏在一起的布料,发现伤口已经开始化脓后眉头瞬间在眉心打了个结。 果然是发炎了。恐怕是昨天的暴雨让伤口感染了布条上的脏东西。 “嘶——”秦戈刚泄了声鼻音,又立刻咽了下去。 “痛?”余未挑眉看向头顶上面无表情的男人,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都要怀疑这声音不是面瘫发出来的了:“忍忍。我待会去看看我晒着的衣服干了没有,干了的话给你重新包扎。你先吃药。” 他在背包里东找西找,终于找出一盒快过保质期的阿莫西林。“唔,这个你先吃两粒。”他记得这个胶囊里面的药粉好像有消炎效果,一会儿包扎前给男人的腿上洒一点吧。归根究底男人的发烧和他脱不了干系,余未有点愧疚地想。 “不吃。” 井字再一次欢快地蹦了出来。余未心里暗暗念叨,他要理智,他不能和烧糊了脑子的病患计较:“不吃也得吃!张嘴!” “为什么?” 余未狰狞了脸恐吓:“因为不吃我就会揍你。” “你打不过我。” 理智宣告完全崩盘,他撩蹶子直接不干了,把盒子一甩:“不吃拉倒!这么大人了还怕吃药。” 听到某个字眼,秦戈的耳朵动了动,面瘫着脸抗辩:“谁怕。” “你,就是你!”和秦戈对视半响,余未毫不示弱地瞪大他的眼睛。“眼睛大了不起吗?啊?瞪再大也是害怕吃药的胆小鬼!” 沉默了一分钟,秦戈把嘴巴张开了。 余未:“……” 终于把吃了苦药大发雷霆——面瘫生气也是很可怕的,虽然仅仅只是散发冷气和一言不发——的祖宗哄好,顺便还骗男人吃下了一点饺子汤果和饺子汤果叶来填肚子。余未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一边念叨着鱼头都比面瘫好伺候,一边巴巴地蹲在电热丝前烘干自己的衣服,好为秦戈重新包扎上药。 就在气氛沉静到余未以为男人睡着了的时候,秦戈出声了。 “子河。” “……”正坐在电热丝前烘衣服的余未有点火。老子伺候你半天,你不喊,喊个不知道是谁的名字还喊得那么深情并茂——也不知道他怎么从没有欺负的音调里听出深情并茂的。 “方子河,别死。” “咦?”余未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这个是谁了。那不是老师孙子的名字嘛?!唔,这是梦到战友了吧。余未有点感伤地叹了口气。“方子河怎么死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我害的。”迷迷糊糊中,秦戈像已经酝酿了好几百遍一样迅速地回答了。就好像他一直在等着人来问这个问题,让他有机会自首。 “……”余未再次眨了眨眼。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这个发烧是不是也和酒有同样的效果?“怎么害的?难道他不是打恐龙的时候牺牲的?”余未迅速脑补了一个为了救队友光荣战死的英雄形象。 “我让他去的,是我。” “你为什么让他去?” “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余未连衣服都不顾了,好奇心让他一而再再而三趁着秦戈不清醒的时候套话。 “恐龙蛋。” “……!!”上帝,不会是秦戈为了偷恐龙蛋,害死了他的战友吧!怪不得面瘫内疚感重到在发烧的时候都不忘忏悔。 不对,这个面瘫说过恐龙蛋的妈妈已经死了呀! 满脑袋的问号,好奇心被调到一半不上不下的,余未再问,却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秦戈反反复复只会重复刚刚回答过的那些。 “真讨厌。”余未撇撇嘴把差不多干了的衣服从电热丝前拿走,用刀裁了袖子口的内衬,再次烘干。“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 “唔。” “唔什么呀,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余未哭笑不得,“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 “余未。” “呀,知道啊?”心跳的频率骤然快了一下,被余未努力忽视过去,“好了,差不多干了。喂,别发傻了,抬腿。” “余未。” “嗯?我在这呢在这呢。”被男人低哑的声音叫著名字,余未的体温开始渐渐向发着烧的某人靠拢:“忍着啊,可能有点痛。”边说边扳开了胶囊,把粉末均匀的洒上了伤口。一粒不够两粒,两粒还不够三粒,终于把整个化了脓的伤口都照顾到了。 “该死。” 余未:“……” 合着念叨起战友的时候就是别死,轮到他就变成该死了!到底谁该死啊!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气鼓鼓地用力给秦戈扎上了腿,余未连他造到一半的电塔都没心情管了。托着下巴抱起鱼头,一边左思右想他到底哪里该死了,一边守着男人等他醒过来。 他才不是担心呢!他是想等秦戈醒来之后找他算账! 他到底为什么就该死了? 第十三章 上一秒,秦戈还在和躺在地上的方子河做最后的告别,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一脚踩了空落到了黑暗里。 不过在这片黑漆漆的地方,怎么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还挺好听。 “秦戈,秦戈。” “?”为什么更响了。 “你起来再吃回药。”余未拍着睡袋叫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起床,“要不要喝点水?你说了很多话。”虽然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但是不停地说几个小时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要。”正处于两眼一抹黑情况的秦戈本能地回答。 “好,等等啊。”余未扭头看了看他们剩下的水资源:果子、矿泉水、背包两侧还挂着昨天筹集的两大壶雨水,唔,这个还是煮一煮再喝吧,不然害病患拉肚子之类就麻烦了。在饺子汤味道的果汁和纯净水之间抉择了一下,余未觉得病人还是特殊对待一点的好:“坐起来。” 秦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余未说坐就坐,余未说张嘴就张嘴,直到他不再冒烟的嗓子里滑进了两粒胶囊。 “你——” “我怎么了?”余未在精神上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辜,“喝水之后吃药,是常识好不好?”如果提前和秦戈打了招呼,他这两粒药又要颇费力气才能喂下去了。 劳动了一天还没把活干完的他容易吗?哪里有闲功夫再喂小孩子吃药!用对待鱼头的办法,骗下去就对了。 “很苦。” 这人绝对烧还没退!默默念叨着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一切都是幻觉,余未还是去角落找了片叶子,“吞下去。” “为什么?”秦戈虽然讨厌肚子空虚的感觉,但是更讨厌肚子里填满草的感觉。 “吞了就不苦了!”余未把‘草’往面瘫嘴巴里一塞,出帐篷干活去了,“你爱睡就再睡会儿,不睡的话,就陪鱼头玩玩吧。” 生病的时候,鱼头好像乐意靠近秦戈一点了。也许这是好现象?家人其乐融融什么的…… 一巴掌拍醒自己有点糊涂的脑子,余未专心在了手头的活上——电是越多越好的,这次运气好,碰上了暴雨。下一次,可就难说还有这样的运气了。 防范于未然,古人诚不欺我也。 在余未干完活再一次回到帐篷的时候,他发现秦戈终于变回正常状的面瘫了,证据就是鱼头不再敢趴在他身旁嚣张地舔毛了。 “你醒了呀。”余未自然地打了个招呼,“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戈唔了一声:“没有。” 其实就算有也不会说吧,余未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色,发现确实不太红了,才点点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他思考着去五百米外的尸体存放地再取点肉的可行性,这一直在零度左右徘徊的天气,让肉保存的时间变得很长:“吃点肉?” 本来其实不太饿的秦戈在听到肉的时候,黑眼睛闪了闪:“好。”干净利落地转身,往帐篷外面走。 “哎,你去哪儿?”余未拦住他,“我去我去。去五百米外的地方割块肉回来还是用不到你的。”他挥挥手让秦戈去电热丝附近坐好:“外面挺冷的,别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烧又起来了。” 秦戈盯着余未看了半响,才点了点头。 就这一个眼神,把废柴一个却坚持认为自己还是有用的某人惹毛了。 “看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左眼睛里写着‘怀’,右眼睛里写着‘疑’啊!”余未恶狠狠地背上背包,很有拿背包砸一下面瘫的脑袋的冲动,“我就像那种只知道坐在家里,等食物被人从外面带回来的小白脸吗?像吗?” 眉毛一动,秦戈反问,“谁这么说过你?” “没!有!不许跟上来!鱼头!” 呵退想跳上背包跟着他一起走的猫,怒气冲冲地,余未走了。留下若有所思的秦戈和被无辜波及的鱼头。 满腔怒气在看到早上还好好的储备粮变成了三具骨架的时候,消隐无踪。余未从没有这么深刻的意识到,这片大陆从来不属于人类。 不知道有多少的同胞,在踏下方舟、失去铜墙铁壁的保护之后,就如同这三只恐龙一样,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具具白骨。 看来昨天晚上这些储备粮们没有被吃掉,仅仅是因为昨天下着暴雨罢了。而不是真的如同他以为的,这三头食肉恐龙是这片大陆的生物链顶端,以至于没有别的种类敢吃它们。 抿了抿唇,守着一堆干干净净一丝肉也没遗留的白色骨头,信誓旦旦会带肉回去的余未有点无措。要么,他带点骨头回去炖骨头汤喝? 啊,不过锅子是个问题。他带的东西再全,也不可能连这种东西都带上了啊。那个又重又不实用,还不如瓦罐好用。瓦罐?嗯,下次回方舟的时候要记得去厨房淘淘,这种东西还是挺方便的。烧水炖汤都可以用到。他默默的把瓦罐记录在下次要携带补充的一览表上。 思绪越飞越远的某人完全忘了他现在正守着刚被吃干抹尽的肉,而捕猎者,还很有可能没走。 “啾——” 远处传来的鸟叫声让余未瞬间回神并惊喜地跳了起来。 这片大陆竟然有鸟!有鸟=树上有鸟蛋=晚饭有着落了! 他东张西望四处寻找着鸟叫的来源,然后失望地发现附近连棵树都没有,哪儿还会有鸟巢?难道这里的鸟变异到都能把鸟巢筑到石头缝里去了? 在石头缝里飞进飞出的小鸟……余未表示想象不能。又不是蜘蛛!要让树枝在石头缝里变成一个巢,这根本不现实。叹口气,不愿意轻易放弃食物的他竖着耳朵,等待第二声鸟鸣响起。 “啾——” 啊!来了。余未笑得眯起了眼。只不过这声音是不是有点响?那么响的嗓子,蛋肯定会很大!说不定一只蛋就够他和鱼头两个吃了。 还没等他乐够,一团阴影罩在了他的上方。本来就有点暗下来的天色,更黑了。 “?”余未愣愣地抬头,然后吓掉了下巴。 他猜的没错,这里没有地方筑巢,所以鸟妈妈肚子那里顺应自然的有个和袋鼠一样的口袋,里面有两颗蛋。白白的、圆圆的,而且……嗯,很好,很大。 但是蛋够大了,也要他有命吃啊! 这、这哪儿是鸟啊!这就是只有毛的翼龙!看那细长的脖子和展开着的有两米长的铁灰色翅膀,屁股后面甚至还有一根鞭子似的尾巴。 他现在喊救命,还来得及吗?余未托起下巴,苦着脸想。 嗯,应当是来得及的。 秦戈就在五百米外,绝对听得到他的呼声,但是这位大英雄现在自身都难保。生着病不说,腿上还带伤,那化脓的可怕伤口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愈合。他这一喊,秦戈不来就罢了——以他对那面瘫的理解,这个可能性基本为零——要是来了,本来只想吃他一个的恐龙就变成了吃他们一双。那鱼头和蛋就没人养了! 已经很有为人父自觉的余未这样想着,第一反应反而是把这头大鸟引得远一些,不要波及他好不容易安置稳当的小窝。 “啾?” 本来是跟在三头深绿色恐龙后面捡漏的大‘鸟’歪着头打量眼前这个一看到它就跑得奇异生物。 不要怀疑,余未绝对属于奇异的。常理下,都是它看到别龙转身就逃,还从来没见到过看到它就逃的生物。要知道它那短短的爪子根本没有杀伤力……体型更是稍大以至于无法掩藏身型,所以抓猎物对它来说非常困难,唯一的优点就是速度快而已。也许还可以用尖嘴去戳戳别龙的脑袋?不过这对皮糙肉厚的别龙来说,就是在给它们抓痒。 所以余未这个直接转身逃跑的举动是不明智的,四条腿跑的生物都跑不过这类用翅膀作弊的家伙,何况他这个两条腿的? 但是他转移阵地的策略还是成功了。好奇的铁灰色鸟不紧不慢地跟在余未身后,想知道他跑什么。是前面有食物在等他吗? 一直到余未跑得气喘吁吁,他也没等到那只笨鸟飞上来给他致命一击什么的,想象中被抓到天上然后摔下来的场景更是根本没有发生。 他诡异地看着那只见他停下来,它也停下来了的有毛翼龙。 “你跟着我做什么?”既然不是要吃它。 “啾啾?”你跑什么?前面有吃得吗? “我听不懂。”余未无奈地望天,他也是脑子发抽了才去和只鸟说话:“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你别跟着我。” 等等,他忘了他们的晚餐!余未脚步一顿,眼馋地看向大鸟口袋里的蛋……算了,看在这只鸟没有把他抓起来扔成肉饼的份上,他还是放过人家的后代吧。 晚餐?唔,大不了在营地里撕扯叶子引几只食草龙来吃吃嘛。只是在家门口捕猎,血腥味总是个大问题。幸运地遇到一头不会捕猎的飞龙的余未,有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感,意气之争就直接被他扔到脑后了。 他现在就想赶回去和秦戈说说,他遇到了一只比鱼头还笨的鸟!鱼头只不过抓不着老鼠而已,这只笨鸟却连他都抓不住! 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第十四章 带着一只怎么赶都不走的笨鸟,余未回到了他们的营地门口。 “你怎么还跟着。”身子一侧,轻轻松松就穿过了电网,余未斜着眼看身后被拦在外面进不来的铁灰鸟龙,“要是被电熟了,可就别怪我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啊!” “你在干什么。”平稳没有波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秦戈?”他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冷着脸盯着大鸟的面瘫,有点尴尬地讪笑两下:“那个,昨天存在外面的三头恐龙都被吃掉了。所以……生病嘛,还是吃清淡点吧。你不介意今天吃素的,对吧?” “介意。”秦戈想也不想地回答,视线依然没从电网前那只巨大的‘鸡’身上移开。 说好要带晚餐回来,却再一次食言的余未更尴尬了,张了张嘴想说话,然后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无意外的,停留在了铁灰鸟龙肉最多的地方。 “你想吃它?”余未面有难色,“还是算了吧,看它都是毛,肯定不能好吃。”最重要的是,这头恐龙是难得没有攻击他的种类,身上还带着宝宝。 虽然他真的很馋很馋鸟蛋。 “好吃。” “你吃过?!”莫非这个男人连天上飞的都能抓住!余未一脸震惊。脑补了一番男人持着巨弓学后羿射日,噢不,是射恐龙的画面。 “鸡肉好吃。” “它又不是鸡!你这个吃货!”崇拜瞬间化作无奈,他从电网前挪开,示意秦戈看恐龙身侧那暂时被收起来的巨大翅膀,“就算好吃也抓不住它,我看过它飞。还是算了吧,它没有攻击性的。” “有。”这片大陆上,没有什么生物对人类来说是毫无攻击性的。 没等余未反驳,秦戈上前两步,有意的让那条带伤的腿靠近了蹲在电网前研究新生物的铁灰鸟龙。 “啾!”闻到近在咫尺的血腥味,铁灰鸟龙的好奇心终于被饥饿挤走,迅猛地上前一扑,在堪堪啄上秦戈的伤腿前,被强电流网拦住了嘴。 “你疯了!干什么去勾引它!”和秦戈呆在一起开始就经常发作的狂躁症又爆发了,余未气得跳脚,“它会飞!会飞!现在这只笨鸟没想起来,等它想起来了,我们两个就死定了!” 他还以为他能逃过摔成肉饼的命运呢! “不会死。”说着,秦戈的手就要从电网里伸出去。 “住手!别再惹——” 被黑眸一扫,感受到冰冷杀气从男人身上溢开,余未顿时息声。这几天来的‘和睦’相处让他差点忘了,这个面瘫并不比恐龙安全多少。“行,您老请便。” 他不管了。余未默默退到秦戈身后,脑海里一遍遍揍著名为秦戈大面瘫的小人。把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混蛋,就算被喜欢血腥味的恐龙们吃干抹尽也不管他的事! 一边碎碎念地骂人,一边还是从背包里拿出电棍装备好,余未的目光不离秦戈的伤腿,就等恐龙从天上俯冲进棍子的攻击范围里,就一棒子电晕它丫的。 站在电网后的秦戈完全不知道余未一时间转了多少个心思,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折断这只会飞的大鸡的翅膀,然后就能吃到鸡肉了。 哦,还有鸡蛋。 他稳稳地站在那里,手伸在电网外,等待被电流吓了一大跳的铁灰鸟龙再次扑上来的时候发动攻击。 守在电网前的大鸟同样也不知道电网里的两个人在想什么。但是它知道,它被攻击了。别的恐龙们受到攻击的第一反应是反击,它却是…… 逃命! 在打量了一会儿电网里两个蓄势待发的人类,胆小如鼠又好奇心旺盛的铁灰色鸟忽略了余未秦戈比它小的多的体型,果断展开两米长的翅膀,准备转移阵地。 来了!秦戈和余未同时眼睛一亮。 “啾——”不安感更强烈了的鸟儿振了两下翅,刚要起飞,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拽住了——它最脆弱的翅膀! “啾!啾啾!”流氓啊!拽翅膀就算了,怎么还摸它肚子啊! 余未看着事态的发展傻了眼。他是知道这只鸟有点傻,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傻。 飞起来不就好了吗?秦戈就不得不放手了。不飞,却拿个那么短的爪子挠啊挠的,又够不着抓着它翅膀尖的面瘫的手,是想做什么啊!耍杂技?那所有人都会为这场精彩的演出鼓掌的。 亲眼见证金鸡独立的恐龙还做着如此高难度的瑜伽动作。余未觉得这次的红土大陆游,真的是不虚此行。 直到秦戈折断了鸡翅,掏走了鸡蛋,把鸡一家三口都扔到了余未的眼前,他还满脑子转着:这只鸟为什么不飞起来的念头。 “飞不起来。” “啊?”余未一愣,然后发现是他把脑子里的话问出了声,“怎么会飞不起来,它还有一只翅膀啊。” “太笨。” “……”是很笨没错,但是为什么要盯着他说!这真的是在说恐龙而不是在偷骂他笨吗?余未磨了半天的牙,最后还是把质问咽了下去,乖乖拖着整只长三米的铁灰鸟龙做晚饭去了。 哼,看在又是秦戈解决了晚饭的份上,就不和这个男人计较了! 电烤鸡!哈哈哈,他来了! 在帐篷里等余未完工的秦戈迟迟没听到那声‘吃饭了’,有点不耐烦的他放弃了把鱼头拎到怀里逗一会儿的想法,站起身来把电热丝旁的恐龙蛋翻个面,转身出去了。 “没好?”面瘫问完话一抬头,就看到了竖立在帐篷外面的庞然大物,冷漠的脸都有一瞬间差点没绷住,“这是什么。” “电烤炉啊。”余未得意洋洋的小摸样让肩膀上的鱼头很鄙视——你也知道只不过是大号的电烤炉嘛!还得意什么。 “很好。”秦戈研究了几秒钟,点头肯定了余未的成果,“非常好。” “那当然。”还没被面瘫这样夸奖过的他更得意了,“我想了很久才想出怎么不见血的烤熟这只巨型鸡的。” “肉多很好。” 余未:“……”原来不是夸奖他想出来的办法很好!就想甩手不干,让秦戈尝尝没肉吃的滋味的他摸摸已经饿扁了的肚子,看眼肩膀上眼巴巴望着庞然大物的鱼头,把一口恶气吞了下去。 百忍成钢,他忍。 “你也很好。” “啊……”所有不爽烟消云散,余未涨红了一张脸,摩挲了几下鱼头的爪子:“其、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啦,都是闲着无事和老师讨论出来的小东西。” 被抓着爪子的鱼头此时就想挣脱出来一爪子把没出息的主人拍醒。体温高个什么劲啊!真是个立场不坚定的饲主! “嗯。”秦戈索性不回帐篷了,就在余未身边盘腿坐下。 “再等等就能吃了。”他此时心情很好,前面的怨气都忘到脑后了,“也不知道用叫花鸡的做法,会不会成功。” 毕竟他是头一个尝试吃叫花龙的人,总会有失败的风险。 “会的。” 他已经闻到香味了。秦戈斩钉截铁地回答。 估摸着时间,余未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断了由泥胚石头和电网组成的巨型烤炉的电源。顾不上吃东西,先把底座的电网抽出来架回营地门口。 秦戈:“……” “咳咳,我带得电热丝不太够,所以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了。”察觉到秦戈的视线,余未解释,“下次回方舟的时候,一定要再多带点出来。”他其实已经带来很多了,那么大一只背包里,整整三分之二都被它们占去了体积。谁知道用的时候还是捉襟见肘。 “嗯。”秦戈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电烤炉被拆掉了,但是却还有食物没放进去。“蛋忘了。” “没忘。那个是我故意没放进去烤的。虽然我是很馋鸡蛋,但是……”他对把一家三口都吃掉很有罪恶感,毕竟是他们先招惹那只笨鸟龙的。余未架完了电网,回到烤炉前,“我看那只鸟笨笨的,也许它的孩子也笨笨的,我们可以孵出来当宠物养着玩?”还可以当储备粮。 “宠物有了。”秦戈摇头,坚决要吃掉那两只圆圆白白的鸡蛋,“两只。”他看眼余未,又看眼余未身上的鱼头。 “两只宠物……”余未僵了一僵,数量是没错。一只恐龙蛋,一只鱼头嘛!但是为什么又看着他说!又看着他!这个属于原则性问题,绝对不能再忍气吞声,“那你看我干什么?” “你、鱼头,两只。” “!”停下了开烤炉取食物的动作,余未像是落枕一样慢慢扭过脖子,“我?” “你。” “和鱼头?” “嗯。” “那恐龙蛋?”还抱着侥幸是自己听错或者秦戈说错的人不死心追问。 “儿子。” “……”被打击地回不过神来的某人整整沉默了两分钟,才终于张嘴了:“你!去!死!吧!” 第十五章 满腔的怨气和不知从哪里冒上来的酸气让余未有一走了之的冲动。 他的地位和鱼头一样,他忍了,但是竟然不如一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恐龙蛋!这让他大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倒不是说他很羡慕恐龙蛋那个‘儿子’的位置…… 算了,他还是自己去找个营地驻扎吧。在没有下方舟的时候,他就想过要不要和人搭伙,当时的答案不是否定的吗?没道理现在就要改变初衷了。 不过—— 余未扫一眼秦戈的伤腿,又扫一眼现在硕果仅存的两架电网,咬着下唇不太好做决定。 他如果要走,肯定是要把那两个电网带走的。因为他没有面瘫那么强悍的自保能力,面对恶犬龙都可以与之一搏。 他的血量废柴、攻击力也废柴,与那个血厚攻强的面瘫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他会一点发电手段,如果又失去了电的导体,根本就无法安全地在这片大陆上度过这剩下的三个多星期。 而且他还舍不得那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电塔。万一之后又不下雨了怎么办?再去水源跑一次?他才不去找死……这次可没有人来救他了。 要不把面瘫赶回去? 这倒是个好方法。对方早该去方舟汇报情况了。嗯,没错,走人的应该是把他当宠物使唤的二大爷面瘫嘛!怎么想也不该是他。 等到秦戈伤好了,就拿联盟对他们这些战士的期望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就不相信,男人会不愿意回去,这些兵不都把服从命令当作天职?至于那个一直拖着秦戈,让对方不得不放弃回归方舟的‘儿子‘…… 嘿嘿,就寄养在他这儿吧,至于以后还会不会还,就要看对方还找不找得到他了。 他才不是嫉妒那只看起来比铁灰鸟龙的后代还要小上一圈的蛋呢! 余未只顾着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注意到本来还盯着电烤炉满心不耐的秦戈,视线已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没好?” “唔?”思绪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外的人一愣,木木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在说叫花龙是不是能吃了。 “好了。”话音未落,咕噜噜的肚子叫声应时响起。 余未脸一红,捂住发出巨大噪音的部位,开始迅速地开炉掏龙,本来已经能闻到个大概的香味顿时浓郁开来。在秦戈刀子一样的眼神催促下,他吭哧吭哧地把整只红色泥团一口气拖到了地上。 “嘶……好烫。”一边嚷着烫,一边还是抵不住香味的诱惑,开始扒那一团红色的泥。 “放着。”秦戈看明白了余未要做什么之后,就开口阻止了他。 “等冷了就不好剥了。”余未摇头,还是抓紧时间做手里的活计:“要趁着热剥,才会把鸡毛、额、龙毛连着泥一起剥下来,露出的肉才能吃。喏,你看,这样就能吃了。”他指着那一小块被他剥干净露出来的雪白龙肉。“唔,肉质看上去还真的和鸡差不多。” “我来。”阻止余未继续用他那烫红了的脆弱小手指折腾食物,秦戈绕着恐龙走了一圈,用刀柄敲碎了覆盖在龙肉外面的干泥,然后大力一拍。 哗啦啦,一大片鸡肉质地的龙肉就暴露在了两人一猫眼前。 余未:“……” 他瞅瞅自己努力半天还损伤了手指才得到的成果,再看看那片比他成果明显十倍的剥落下来的红泥,乖乖退到一边把这活让给秦戈了。 几分钟后,除了恐龙腹部和泥地直接接触的部分,其余恐龙表面的泥都被清了个干净。 “好了。”面无表情的,男人宣布。 余未早就已经开始往白肉上倒盐、胡椒之类调味品煮出来的热水了。“辛苦你了,过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扫过先他一步已经整只身体扑上了恐龙肉的鱼头,秦戈果断忽略了余未那‘等几分钟’的宣言,朝他心心念念的肥嫩鸡翅膀下手了。 “两只吃货。”朝天翻个眼,余未不甚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看那两只吃得很香,也就不再放弃了矜持撕了一片离他最近的肉,塞进了嘴里。 嗯,淡了点,其他都挺不错的。 这只看起来笨笨的鸟,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香,连个腥味都没有。 不过还好没有腥味,不然他身边缺少了酒,以及最重要的葱、姜,那样做出来的叫化鸡,实在不会美味到哪儿去。 还好这是叫花龙啊!余未啃得满嘴是肉,一脸满足地想。 直到余未吃到了喉咙口,鱼头和秦戈还在努力。 “秦……鱼头,够了。”他出声阻止,“会肚子疼的。”一边说他一边还拿眼睛瞟秦戈,发现鱼头吃东西的动作是变得迟疑了,但另一个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识。 “过来。”他再接再厉地对鱼头招手,“吃太多一会儿就睡不着了,感冒发烧什么之类都是有可能的。伤就更加好不了了。”把鱼头扛上肩,他装模作样地大声自言自语,“走啦,鱼头,我们回帐篷睡觉去。” 秦戈的动作顿了一顿,继续。 “……”余未磨了磨牙,硬是让自己把担心当成二氧化碳给呼了出去,用力地踏着步子回帐篷了,不再和秦戈说半句话。 宠物是不会鸡婆的管东管西的,所以那个男人吃坏肚子也是活该,和他无关。 无关! 背朝着秦戈回帐篷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男人黑眸里闪过的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光。 余未,很有趣。 咀嚼着嘴里开始变凉了的恐龙肉,秦戈饶感兴趣的想。 当然,除了上帝和他自己,没人看得出他对余未一丝一毫的感兴趣。 睡袋里,余未摸着肚子翻来覆去。他都已经撑到睡不着了,那还在吃的秦戈会撑成什么样?虽然说失了血是要补充营养没错,但是生病的人好像要吃清淡的?消化能力会变弱吧? 叹口气,余未梳理着怀里鱼头肚子上的绒毛。“我在乱担心什么啊,真是多管闲事。” “喵呜——” “你也觉得他应该伤一好就回方舟,对不对?”余未轻轻地问,不知道对象是鱼头还是他自己,“我们两个才是一家子。他只是个过客。” “喵嗷。”谁来给它翻译一下啊!鱼头幽怨地叫了一声,它刚刚明明说得是:言不由衷! “等他伤好了,就和他说吧。联盟在等他们这些战士带情报回去呢。现在的人类,最缺少的,就是这片大陆的情况。” 毕竟让全人类都一直困守方舟也不现实。船上的人,已经有多久没有踏上过陆地了?那种对脚踏实地的渴望,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会真正明白。 “说什么?”秦戈一撩帐帘,进来了。 “你吃好了啊。”在面对真人的时候,余未反而结结巴巴了,“我刚刚、刚刚说那个,就、就是,回、额、方舟……” 面瘫的眉毛难得动了一下:“你也要回?” “也?”觉也不睡了,余未哧溜一声从睡袋里钻出来,吃惊问:“你要回方舟了?”他还没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啊! “嗯。”秦戈好像在烦恼,那张本来死板板的冷脸变得黑漆漆,眉心多了一个小小的褶皱。“蛋怎么办。” “啊,我不回,不回。”他连连摆手,“我还有三个多星期的时间要待呢,你怎么突然想到回去了。” “不是突然。” 早在碰到余未前,他就打算找个地方藏恐龙蛋,然后先回一趟方舟赴命。之后把噩耗带给那位方姓科学家,再之后…… 还没想好,就碰到余未了。 “那你的蛋?”也就是心里想想的余未绝对没有胆子把克扣人家儿子的想法付诸于现实,“真要放我这里?你不怕……”他吞了吞口水,“找不到我了吗?” “不会。” 余未一喜,不知道哪儿跳出来的‘秦戈信任我’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欢欣鼓舞。 结果人家秦戈其实还没说完。“你笨。” “……”所以不怕找不到他吗?余未抽了抽嘴角,“我不要,已经要照顾鱼头了,还要照顾一只恐龙蛋,太麻烦了。” 秦戈扫一眼除了白天拿出来在电热丝旁取取暖,其余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袋里静静躺着的蛋。 “麻烦?” “不、不……”余未心惊肉跳地看着面瘫非常有压迫感的朝他走近,硬生生把‘不要’中的‘要’字吞下去,改口成了:“不……麻烦。” 秦戈很满意余未的识相,证据就是小小的褶皱从他眉心消失了。 “睡觉。”男人命令。 “等等,”困意早逃到爪哇国去的余未出声,“你什么时候走?” “结痂。” 哦,这样就不会有血腥味了,不怕把麻烦带上方舟。 想了想秦戈腿上的伤,那要愈合的话可能还需要一个礼拜。余未按照常人的身体估算着:“回来呢?大概什么时候?” “三个星期内。” 就是赶在他上方舟前回来接手吗?之后就可以分道扬镳了。嗯。 好吧,再忍受这个男人一个星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凭他那可以撑船的肚量,一切都可以熬过去的。 又钻回来睡袋,召回逃走的睡意。有点迷迷糊糊的余未最后一个念头是…… 喜悦。 说到底,男人还是信任他的。秦戈相信他可以把脆弱的恐龙蛋保护地好好的,在他不在的三个星期里。 第十六章 他实在不想做时光匆匆光阴飞逝的感慨,但是有电的安全日子确实过的很快,一眨眼,这已经是他踏上这片红土大陆的一个多星期以后了。 余未晃了晃脑袋,清醒点后就开始回忆他们现有的资源,以确定今天的食谱——他们总不能每天都打小怪兽就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吧?人家奥特曼会哭的。 最重要的是,他实在不想把自己家门口弄得满是血腥味啊! 万一哪天招来一只会飞的可怕生物怎么办?当然啦,一个星期前那种智商的笨鸟龙,多多益善。 他烦恼地叹了口气,扳着手指头想着可以让他今天就吃下肚的东西。 各种甜食若干,这些百分之百会引来食草动物的诱饵很珍贵,省着。 压缩饼干两包,小体积大力量,携带方便。虽然口感很差而且鱼头不吃,但是可以作为紧急情况下的救命稻草,省着。 秦戈儿子一只,可能口感会很好,但是要冒着被秦戈剖腹取蛋的生命危险,省着。 昨天去取水时不小心引来的恶犬龙腿两只,这个热一下可以当作秦戈今天一整天的口粮,很好。 一直没有吃掉的巨型鸟蛋两只,他想今天一定不会再忘记它们了。哪怕没有油也是可以烤的! 最后是鱼头一只……谁他x敢动他家的鱼头,就等着进电烤炉回炉再造吧!这个必须不能吃。 一边打着预算,一边从睡袋里爬出来准备去热龙肉烤龙蛋的家伙动作突然一僵。 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遇到这种麻烦了,以至于他现在突然感受到强烈的自然召唤时手足无措。 他肚子痛。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这一个多星期来都没有……小的,但是可能是因为太紧张或者是吃得蔬菜很少,确实是没有过大的。小的可以偷偷摸摸找个石缝就地解决——反正大家都是男、男人!互相看看有、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余未红着脸脑袋冒烟这么想。 但是大的,他实在是做不出就地蹲下这么有勇气的事情。 坐在电热丝旁的秦戈在余未睁眼的第一秒就发觉他醒了,便停下了折腾恐龙蛋的动作,想看看余未起床之后要做点什么——最好是首要解决食物问题。但是当他视线刚转向睡袋所在地的时候,就意外地发现对方正维持着钻出帐篷的动作,那张表情丰富的脸都整个扭曲了。 “余未。” 自顾自越想越乱的人一惊,然后才发现今天面瘫没有一大早就出营地觅食。 也是,对方现在在专心养伤,不出去才是正常的。 “什、什么事?”因为刚刚脑子里还闪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某些不和谐部位,导致他现在非常的心虚,“啊,早。” 秦戈点点头算是回应余未,扫着对方依然不太正常的脸色:“怎么?” “没、没、没怎么!”余未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你,你不出门?” 前几天大早上要他帮忙的时候都找不到人,怎么要他不在的时候,偏偏就不走了! 发现余未的脸色更白,黑眼睛里有怀疑:“你有病?” “你才有病!”莫名被侮辱的人一激动,然后发现大自然的召唤更急切了,痛苦地弯腰捂住肚子:“你你你、干嘛骂人。”他又哪里招他了? “我好了。”眉心的小疙瘩又一次出现,表明现在的秦大爷不是很爽:“哪里骂你?” “……”余未脑子转了好几圈,终于恍然男人的‘你有病’是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来不及感慨自己智商真的不低,越来越急切的需求让他不得不求助于人。 “我不是生病。”他一只手捂住肚子,空出的另一只手用力摆着:“你那个……怎么解决的?” 秦戈:“……” 如果余未现在还有心情观察男人的脸,那他一定会非常惊讶地发现,面瘫的唇角也是有弧度的! 当然,不是向上勾起的,而是抽搐了。 几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余未也依然会尴尬。 莫非肚子痛真的会影响人的智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像小孩一样哭嚷:‘妈妈我肚子痛,怎么办呜呜呜。’的时候。 他是没哭啦,但是也实在所差无几了。当时他苦着脸的表情,就算不照镜子也可以想象。就像秦戈的表情,就算他当时没仔细注意,事后也完全可以想象出来那样。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如果别人问,作为纯gay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他会回答:被好兄弟发现自己在浴室里打着飞机yy他。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最痛苦的是被个才认识几天的冷男把守着拉x啊有没有! 简直就是往事不堪回首……他连想都不愿意再想。 但是就算余未再不愿意去回想,也不代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当时的余未从来没有这么庆幸秦戈有一张宛如神经失调了的脸,不然他还真的没有勇气在这件事上寻求他人帮助。 “你是说,要解决问题就要出营地?”余未吞了吞口水,想象力丰富的大脑里迅速浮起了一幅恐龙埋伏在一边,他还蹲在那里解决问题的画面。“好……好吧,那我先出去一趟。” 秦戈的眉毛动了动,“你怕?” “怎么可能!”余未用尽量不牵扯到肚子的幅度挺了挺胸膛,“我都敢一个人去取水源!只不过是……有什么可怕的。我、我先走了。” 注意到了余未的手指在不停地摩挲他所能碰到的任何东西,秦戈明了。 “一起。” “!”都走到了帐篷门口的人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猛然回头:“啥?!” 秦戈不语,用行动表达了余未没有听错。 “我可以拒绝吗?你很急的话,我换个方向去上。”余未有点磨蹭。 “不可以。” “我会尴尬的,不需要你。”他极力想挽回。 “你害怕。” “胡……胡说!” “你心虚。快走。” “……” 秦始皇都比你有人性!苦着脸瞄一眼还跟在他身后的秦戈,余未默默发誓,他一定要尽快想办法在营地里搭个厕所——可以阻挡目光的那种。 这是个比饮水都要迫在眉间的问题! 他怎么到现在不得不用到的时候,才想到呢?真是太没有先见之明了。 余未出于尴尬与羞恼,一整天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这对不自言自语都会不舒服的余未来说,真的是非常难得一桩事。 但是对于秦戈来说,他却觉得清静点很好。 他一口气吃完了余未热的所有龙肉,没有人唧唧歪歪说他吃得太多。很好。 他一边跟在余未身后去采集用来搭茅坑的树枝,一边摘饺子汤果吃,没有人跺着脚嫌他走地太悠闲,很好。 他没等余未煮沸一遍就喝掉了昨天从河里取来的水,没有人咋咋呼呼说这个会喝了拉肚子。很好。 他提早钻进睡袋里再一次把蛋忘在了外面,没有人在他开口前就把蛋塞进他的怀里。很…… 麻烦。他还要自己钻出去再把蛋领回来。 不过这点麻烦比起清静来说,不足挂齿。 只不过。 秦戈闭上眼睛的时候仅仅是有点疑惑——为什么觉得好像少做了什么呢? 也许是错觉。他想。 然后迅速进入了深度睡眠。 余未搭完厕所后就进了帐篷,钻进睡袋前扫了一眼明显睡着了的、安安静静的秦戈,暗自气闷。 他不率先开口说话,秦戈竟然也一声不吭,难道这人不会觉得气氛很尴尬很冷漠很难受吗?竟然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他好歹还有个会动会跑的鱼头陪着呢,秦戈却只有颗冷冰冰的恐龙蛋。 冷冰冰……余未叹气。 算了,一大把年纪了,还玩‘我赌气我不说话你先开口’的游戏,好幼稚啊!秦戈也没惹他,事实上今天一天只是他脆弱玻璃心里的小小自尊在作祟而已。 他一个大男人!上wc还要人保护!这算个什么事!虽然他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害怕,担心上wc到一半就被偷袭啥啥的,那不代表他会乐意这种心事被人毫不留情地揭穿啊! 不过他觉得他的害怕应该掩饰的很好,面瘫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这是个问题。 纠结着脸,余未紧随着秦戈进入了梦乡。留下旁观者清的鱼头在怀里独自翻着白眼。 还好它不像它饲主那么笨!鱼头默默念叨,不然真的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说起光棍,也不知道它家亲爱的,现在在船上还好吗?它舔着猫爪计算回去的时间。 一、二、三……十。 嗯,在下船之后已经是第十回看到太阳落下去了。 还有二十回,快了。 方舟上,同样抱着小公猫在睡觉的高中小男生,被怀里的猫咪喷嚏声惊醒。 “怎么了?感冒了吗?” “咪唔。”小公猫迷惑地睁开半边眼。 “没有的话,就好好睡吧,何老师说过几天要带我们下船看看。到时候就没这么舒服的床睡了。” “喵。” “晚安,胖丁。” “喵~” 第十七章 “早啊。”余未笑眯眯地躺在睡袋里,对对面睁开眼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好像昨天赌气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觉醒来发现昨日脸臭了一天的人终于恢复了正常,秦戈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地松了一口气。 “嗯。” “你先去洗脸吧,别忘了把用完的水存到昨天搭的水箱里。” “嗯。”在余未说话的当下,秦戈已经完成了钻出睡袋、穿上外套、套上靴子等一系列动作了。 “哎!等等,秦戈。你的蛋——” “怎么?”已经走到帐篷门口的人回身问。 余未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那只圆滚滚的、刚被秦戈从睡袋里拿出来的‘儿子’,“它好像动了。” 如果不是他眼花,那么刚才就在秦戈把它拿出来之后,它确实好像因为冷了似得,整个蛋壳都抖了两下。 秦戈有点意外,瞅了他宝贝儿子一眼后点了点头,依然向门外走去,准备洗漱完再回来研究动了的蛋。 算算时间,蛋到他手上也快有两个星期了。难道这就要破壳了?会不会太快了点。 儿子他爹不在,余未研究蛋的动作更放肆了起来。他把蛋举过头顶,左瞅一眼右敲一下,但是蛋依然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就好像他刚刚真的只是眼花一样。 “蛋啊蛋,你刚刚是不是冷了?”余未尝试与蛋沟通,毫无成果。 “再晃一下给我看看吧。”他把蛋放在地上,像玩不倒翁似得一戳。 蛋不出意料地晃了一下,然后倒了。 “……” 余未有点狐疑,难道刚才真的是他看错了? “喵——”鱼头新奇地看着那个被余未拨来拨去的玩具,凑上前去蹭了蛋壳一爪子。然后—— 倒下的蛋瞬间恢复成直立状态,还摆了两下。 “咦!”余未眼睛亮了,“鱼头,你干了什么?” “喵?”它什么也没干啊,鱼头疑惑地又给了蛋一爪子。 蛋顿了顿,几秒后就地一倒,咕噜噜地向电热丝的位置滚去,把余未吓了一跳。 “停下,停下,再往前就要撞上电热丝了!会熟的!” 然后他就可以知道秦戈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口感很好了。余未思绪恍惚了一下,给了自己一个拳头。 别傻了,在吃到蛋之前,他会先被秦戈剥皮抽筋的…… 把血腥画面扔出脑袋,余未打个冷颤,急匆匆上前检查蛋壳是否有碰到电热丝,然后发现那只似乎真的有了意识的蛋挑了个离电热丝不远不近的地方躺下了,动作颇像鱼头取暖时蜷着的样子。 没等余未松了口气,鱼头神出鬼没地从他身后出现,扑向了那只和它差不多大的椭圆状玩具。 “鱼头!” “喵呜~” 看着欢快地趴在蛋上冲他甩尾巴的鱼头,余未有点无力:“那不是你的玩具,快下来,压碎了怎么办!” “呜喵——”坚定地趴在蛋上屁股朝着饲主,鱼头用行动证明了谁是这个家的老大。 “秦戈回来你就惨了!” “嗯?” 说曹操曹操到,秦戈进来了。刚刚还很嚣张不甩自家饲主的猫咪顿时炸毛,嗖一声就从蛋上窜到了余未肩头,还发出了‘呼、呼’的威胁声。 “秦戈。”余未尴尬地转身,“你洗好了?动作真快。” “嗯。”秦戈压根没听清对方在说点什么,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取着暖还舒服地滚来滚去的蛋上。 “那我去了?”余未征询,并且把捣蛋鬼鱼头从肩上抱下来,在身前搂紧。 “嗯。” 吁了口气,看面瘫那么淡定的样子,他应该是没有看到刚才鱼头趴在他儿子身上作威作福的危险画面?余未一边安抚着‘呼’气声更响的鱼头,一边撩起帐篷帘子。 “喵!” 突然鱼头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在他怀里大叫一声挣脱了他的手,往秦戈那里窜去。 这实在有点出乎余未的意料。 这是怎么了?昨天吃错了东西吗?这只笨猫比他还怕秦戈好不好!怎么可能用这种看到黄鱼干才会有的速度像面瘫扑去! 莫非秦戈刚刚洗脸用的不是清水而是鱼汤? “喵嗷!” 带有攻击性地猫叫让余未回过神来,发现鱼头已经弓起背呲牙咧嘴地守在蛋前了。它的肢体语言很显而易见,它拒绝秦戈把它的玩具捧起来——喂,难道你是对秦戈他儿子一爪定情了吗?余未痛苦地扶额。 快回来吧,别傻了鱼头,秦戈把冷气都飙出来了!他小小声在心里呼唤。 “让开。” 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一直被小动物明显排斥让秦戈有点恼怒——实质化的冷气可以作证——他又不是要把蛋拿去煮了!干什么怕成那样?真正要吃掉蛋的那个还远在帐篷口好不好? 如果知道秦戈在想什么,余未肯定会大呼冤枉。他真的只是yy而已,绝对绝对没有那个胆子。 “秦戈,别靠近了。”看出鱼头有后退的趋势,而它背后的蛋距离电热丝并没有很远,余未当机立断出声阻止:“鱼头要是把蛋顶上电热丝就糟了。” 闻言,秦戈把还在散发冷气的黑眸转向了余未。 “把它拎走。” “这——我试试。”他心惊胆战地越过温度和冰窟冷冻室一样的男人,向鱼头靠拢。在确认鱼头只对秦戈表现敌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了鱼头的后颈。 “跟我出来,笨猫。”他抱紧还想挣脱他的鱼头,一溜烟窜出了帐篷,“我去洗脸,蛋就交给你了,秦戈。” “嗯。” 目光闪烁的秦戈终于赶走了闲杂人等,在‘儿子’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猫是种很三心二意的动物。 因此鱼头在帐篷外被余未抱着兜了一圈后,就忘记了之前当宝贝一样守着的玩具,跑去滚被余未扔在角落的饺子汤果了。 余未松了口气,尽量不引起鱼头注意地回帐篷了。 “怎么样?蛋是要破壳了吗?” 秦戈正抱着蛋研究,一个字也没回答他。 在心里翻个白眼——看秦戈那儿子初成长的新奇样子!余未也不多说什么,把手里的饺子汤果放了两个到秦戈面前,“诺,早饭。” “嗯。” 食物当前,作为庞大吃货中的一员,面瘫终于舍得放下蛋,决定先填饱肚子再来研究蛋的生长程度。 在余未唠唠叨叨盐快要用完、食物要见底的杂音中,两人和谐地用完了早餐。 “你说它怎么突然就会动了呢?”好奇地看着那只还在电热丝前打滚的蛋,余未终于说腻了食物,改变了话题。 “不知道。”秦戈也很疑惑,不过这不重要。“会动很好。” “确实是。”余未点头赞同,“至少知道不是一只死蛋了。不然养那么久,还不如早点吃——丢掉。” “……” 等了十几秒,看秦戈没有说话的打算,余未立刻又变了个话题。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秦戈皱起眉,朝嘴里塞叶子的动作一顿:“今天。” “今天!”余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惊呼出声“你的伤都已经好了?” “嗯。” “给我看看。”他才不相信呢!就算结痂也不会太结实的。 毕竟这才过了—— 额,原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啊。余未说不清楚他现在的心理感受。莫名其妙的有点不舒服。 看一眼确实结痂,而且连痂都快脱落了的伤口,余未撇撇嘴:“这就要走了?” “嗯。” “蛋才刚会动。” 余未没有发觉他们现在对话内容,和刚刚感受到妻子胎动,丈夫就要去打仗的狗血剧情所差无几。 “嗯,会动很好。” 同一句话重复了两遍,已经是‘我很高兴’的最明显的外露了。 余未抽了抽嘴角,“那你快去理东西吧,垃圾我来扔。”他把吃得只剩壳的饺子汤果拢在一起,准备扔到垃圾坑去。 “没有东西理。”秦戈把手掌摊开,“刀还我。” 余未:“……” 他都忘了!现在用来切肉的刀是秦戈的所有物,不是他的!这可怎么办?他下方舟的时候考虑的再全面,也只是一个没经验的。压根没有带这种切肉工具啊? “额——”余未的手指摩挲着一直随身带的小刀刀柄,有点不太舍得,“那、给、给你吧。” 秦戈闻言,看了余未手指一眼,接过了刀:“我尽快回来。” “啊?”话题是怎么突然变成归期讨论的? “很快。” 一个井字跳出脑门,余未磨牙:“我没有舍不得你!我舍不得的是刀!你根本不用尽快回来,在方舟上慢慢呆着好了。” “我没说。” “啊?” 秦戈慢慢地接下去:“你舍不得我。” “……” 自己说漏了嘴的余未顿时红了耳朵,鼓起腮帮子扔下两个字,就出营地找食物去了。 “再见!” 混蛋! “嗯,再见。” 如果这时候余未还在帐篷里,就会发现秦戈的眼睛亮的出奇。 第十八章 余未出门溜达了一圈,当他带上足够吃一个星期的叶子和果子再回到帐篷时,秦戈已经理所当然地不在了。 “唉。”他叹了口气,把鱼头放下来,自己一屁股坐到了蛋的旁边,开始发呆。 “喵?” 鱼头瞅着饲主不太好的脸色,很乖巧地趴在一边,放弃了和就在余未手边的大玩具玩一会儿的想法。 独自坐在电热丝前盯着蛋走神的余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自言自语开了。 “你爹真没良心。”他嘀咕着。 蛋颤了颤。 “给他做了一个多星期的饭,竟然也不交伙食费!”他顿了顿,看眼蛋,“哦,算了,你爹穷,都把你抵押给我了。” 蛋在原地打了个滚。 “卖萌也不能掩饰你爹的无情无义!”奇怪,他怎么觉得鼻子有点酸? “好歹同居了那么久,走的时候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蛋滚了两滚,从原来的地方挪开了,露出泥地上刻着的一行狗爬字。 ‘交给你了。’ “……字真丑。” 吸了吸鼻子,嗯,不酸了,刚刚果然是错觉。 余未自欺欺人地想,一边嫌弃地把蛋放回原地,拍了两下道:“趴着吧,别滚来滚去的。” 要是没有蛋遮着,说不定一会儿就被鱼头的猫爪划花了。 “差不多也到吃饭时间了,鱼头——咦?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他终于想起了自家儿子,对着眼巴巴瞅着他的鱼头道,“今天想吃什么?” “喵嗷喵——” 烤鸡蛋! “恶犬龙?”余未丝毫没有收到鱼头的脑电波:“那个要去水源,好远。就甜食龙吧,我去扯片叶子引一只过来。” “喵。” 失望。 余未摸摸猫脑袋,拍拍蛋壳,哼着歌出帐篷引恐龙去了。 “唉——” 第三十八次。 吃饱喝足的鱼头伸了个懒腰,舔着猫爪计算余未叹气的次数。 “鱼头,你说面瘫到方舟了没有?”咬着甜食龙的肉没有咽下,余未嘟囔着问。 铁定没有,回方舟要走一整天呢!那还是它四条腿的速度。 “喵。”啪地一声跃上饲主的肩膀,鱼头蹭了蹭余未的脖子以示安慰,“喵嗷。” 它很理解很理解的啦,不要再叹气了。唉声叹气的饲主害得它吃肉都不香了。 想一个多星期前,它离开自家的猫小受时,也是这么难受的。一个星期后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睡得香吃得多。尤其是昨天那烤出来的蛋,真好吃!什么时候饲主再去抓一只鸟呢? “喵~” “乖。”余未完全听不懂猫语,只以为鱼头在撒娇,便挠挠猫咪的耳朵,“吃饱了?那你先进睡袋睡吧,今天可以睡得宽敞点了。”因为还有一只睡袋空了出来。 面瘫不在了嘛!占地方的人走了,真好。 “唉。”他盯着空出来的帐篷,和一大块吃剩下的肉,完全是无意识地轻叹。 第三十九次! 鱼头受不了地抖了抖毛,推着自己的新玩具进睡袋里睡下了。 从wc回来的余未找遍整个帐篷也没看到圆滚滚的蛋,先是一惊,然后发现睡袋里的鱼头露出一个脑袋正贼头贼脑地盯着他看,顿时明白了。 “鱼头!把蛋交出来!” 他还要抱着睡觉呢,怎么一转眼就被鱼头霸占了?“它不是你的玩具!睡袋里也没地方给你滚来滚去地玩它。” “喵——”不情不愿地把蛋推出来还给饲主,鱼头傲娇地扭头,不理人睡觉去了。 “捣蛋猫。” 好笑地搂住蛋,带着它一起钻进了睡袋,余未睁着眼睛思考接下去的计划。 电塔已经有三座了,完全不担心电会不够用这个问题。秦戈不在,一头食草恐龙就够他和鱼头两只吃一个星期的——蛋忽略,它又不消耗粮食。 也就是说,他接下去无事可干了? 那倒不错,他可以抱着鱼头和蛋猫在帐篷里过冬,或者也可以往石头圈外围找找别的可以食用的植物?他就不信,偌大一块土地,竟然除了沼泽、石头、恐龙和饺子汤果树,就没有别的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把改良到一半的可携带电棍完成——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秦戈回来找不着他们,误以为他们搬家了,把他当作绑架儿子言而无信的小人看,岂不是冤枉透顶? 怎么也不能被秦戈看扁了。余未这么想。 秦戈…… 唉,今天的帐篷里,怎么这么安静呢?连平时睡觉会打小呼的鱼头都不发声了。 果然鱼头其实也是舍不得秦戈的吧?这都想得睡不着了呢。 闷在睡袋里所以打呼余未听不见的鱼头,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动了动爪子,睡得更香了。 帐篷里唯一睁着眼睡不着的人翻了个身,摩挲着蛋壳,整宿都没召回被他不知道踢哪儿去了的睡意。 “喵——” “我知道你想出去晃晃。”余未拆着电棍里的零件,安抚着焦躁地踱来踱去的鱼头,“别急,这个马上就能好了,明天就带你出去透气。” “喵嗷!”它已经在帐篷里憋了三天了!饲主太可恶!“喵,喵,喵——” “行行好,祖宗。”余未翻个白眼,被鱼头吵得无心工作,“这次要去以前没走过的地方,谁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恐龙跑出来,不让我准备准备怎么行。” “咪——”鱼头看强硬没用,只得转了怀柔政策,发出惨兮兮的宛若被抛弃的小奶猫的叫声,“咪唔。” “……”把手里的电棍一扔,心软得一塌糊涂的余未抱起还在装可怜的猫:“好了好了,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好不好?” “喵~” 同一时间的方舟上。 “老师,我们这就走了吗?”手里抱着一只奶白色的小公猫,岑轻朋看着一大早就敲开他舱门,拎着大包小包的男人问,“不是说等下雪再走会安全点?” “今年恐怕不会下雪了。”何率的脸色有点凝重,“应该说,是这片区域不会下雪了。” 岑轻朋一愣,“不会下雪?怎么可能。” 何率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能的,这片大陆很奇怪,就我们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方舟着陆的这片土地气候被什么干扰着,温度一直在零度左右徘徊不下,就好像是南方一样。” 如果没有偏离航向,十艘诺亚方舟的地理位置明明应该处于东方才是。 “怪不得这个冬天比上个冬天暖多了。”挠挠猫咪的下巴,岑轻朋看着小猫的眼睛问:“胖丁,那我们要下船了,你确定要跟着我们走吗?” “喵!” “好吧,”他叹口气,站了起来,“老师,我们走吧?” “你的东西呢?” “都在这儿呢。”岑轻朋笑着抬起手里的猫,“从昨天开始就断粮了,除了胖丁,我还能有什么要带的?”眼圈却是红的。 “都过去了,轻朋。”何率叹口气把男孩拥进怀里,“你爷爷会为你骄傲的。” “当然。”深呼吸一口气,岑轻朋在他老师的脸上印上一吻,“我没事了,走吧。” 笑着揉揉才到他下巴的男孩的头发,何率重新拎起两大包的东西,往方舟大门走去。 “咦。” 快走到大门的时候,何率惊讶地停下脚。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转弯角。 “何老师?”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秦戈如果还活着,那早该回来了,又怎么会拖到现在,真是都饿得出现幻觉了吗? 何率暗自叹口气,然后感觉到牵着的手掌动了动。 “老师,别难过。”岑轻朋反握住了他老师的手。“前段时间我也会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爷爷。那说明他还活在我心里,应该高兴。” “你说得对,轻朋,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鱼头!为了你今天就能出去玩,我可是省略掉了很多的按键。”余未甩了甩电棍,觉得自己底气十足,“目标:西面!” 他去找水源的地方是东面,虽然对那边的恐龙知根知底会很安全,但是那是块除了饺子果树就什么都没有的荒凉地,想要再往东走一点也不现实,有一整条河拦在中间呢。 往北走就要深入石圈内部了,他还没准备好,怎么也得等秦戈回来搭伙后再去挑战这个高难度——余未已经完全忘记了他说过等秦戈回来后就分道扬镳的事情。 往南走,那不是又回方舟了吗?还要经过一片破沼泽,没有秦戈带路他不敢走——怎么又是秦戈? 最后就只能往西走,也许穿过石群后会发现什么惊喜? 何率展开用三袋方便面才从曾经的战友手里换来的粗略地图。 “如果我们从这里直走就会碰到难以分辨的沼泽地,很危险。”他看着地图皱起了眉头,“沿着沙滩带往左边走一点后再进大陆的话,就是一个雨林。” “右边呢?”岑轻朋观察了半天,也没看懂这张地图画的是些什么鬼东西,“怎么一片叉叉?” “打叉的地方都是地陷,过不去。”何率收起地图,“我们沿着沙滩往左边走吧,一会儿就会到雨林了。” “喵?” 岑轻朋翻译:“胖丁问:一会儿是多久?” “差不多一个小时。”何率预估,“地图上是这么说的,有误也不会差太远。” “喵?” “胖丁问,雨林里有吃得吗?” “如果胖丁吃素的话,吃得是大把大把的。” “喵!” “胖丁说——” 何率笑了:“我知道,它说它吃荤吧?那就只能等不长眼的恐龙自己撞树了。” 胖丁:“……” 第十九章 “很古怪。”何率掩藏着气息,和岑轻朋两人躲在树上,“根据地图来看,刚进雨林是不应该碰到恐龙的,我们应该再走半个小时才会进入它们的活动范围。” “老师,”抱着胖丁在手里的愁眉苦脸的少年问,“你确定你买的不是盗版地图吗?” “不管是不是盗版世界上都只此一份。”何率叹口气,“要不是赌咒这辈子都不下方舟了,他也不会拿凝聚了整个队的心血画出来的地图来和我换食物。” “他是在这片陆地上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吧。”岑轻朋看了眼远处正闭着眼睛休息的深绿色恐龙,“比那头恐龙还可怕的东西。” “是啊……”何率回忆起他和他那战友的对话。 “你说什么,秦戈和方子河都牺牲了?”何率难以置信,“你们到底遇见了什么?” “一头恐龙,一头足有十几米长的墨绿色恐龙。” “霸王龙吗?” “不是。它会飞。” 彭怀强仅仅是回忆,也能感受到印象中那只巨大恐龙的威压。“不知道子河哪里吸引了它,我们跑了七天七夜都没有甩掉。” “后来呢?” 彭怀强别过了头,“全队牺牲了。” “五十个人的精英队伍,就只有你活了下来?” “是子河和秦戈两人让我走的!”他哽咽了,“那只龙不眠不休地追了我们几百里,我实在撑不住了,所以——” “所以你带着地图抛弃他们先走了,你知道恐龙的目标是方子河。”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何率摇了摇头站起来,“你只是为了活下去。” “老师,”岑轻朋轻唤走了神的男人,“那头龙突然站起来了。” “嗯?”何率闻言一愣,往远处看去。果然,那只睡着的龙突然警觉地四肢着地站了起来,“它好像发现了猎物。” “喵——” 正紧张地盯着那头龙的岑轻朋听懂了胖丁的意思,有点惊喜,低头看向怀里的奶白小猫:“你说真的吗?” “喵喵,喵喵!” “轻朋?”何率茫然地问,“怎么了?胖丁好像有点……激动?” “嗯。”揉了揉猫耳朵,岑轻朋笑了,“它说它闻到了另一只猫的味道。” 何率研究了一会儿轻朋的脸色,也笑了:“看来猫主人是武力值很高的熟人?” 不然小家伙不应该是这么轻松的脸色,而应该担忧才是。毕竟被一只食肉恐龙当成猎物盯上,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 “不是,是魔力值很高的熟人。”岑轻朋松开了胖丁,让它跳下树,“胖丁,去找小鱼尾,跟他说,江湖救急啊。” 他也不想那么丢脸的第一天下方舟就求助于人,但谁让他的笨蛋老师,只会上树不会下? “鱼头?鱼头!”余未一边对付从旁窜出来偷袭的深绿恐龙,一边还忙着用眼角撇突然从背包里钻出来的猫,“外面危险,进背包里带着。” “喵——”它闻到了它家猫小受的味道! “鱼头?回来!该死。”他一咬牙,放了一个会抽空电棍储蓄的大招,才终于让比上次的三兄弟小半圈的深绿恐龙倒下,“你要往哪儿跑?发现什么了吗?” “喵、喵喵!”别慢吞吞的,快点过来啊! “来了来了。”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对深绿恐龙动手的余未追着鱼头去了——倒不是说余未有了活吃恐龙肉很残忍的意识,实在是家门口的甜食龙已经够他和鱼头吃了。 至少在没见到岑轻朋和何率之前,那头龙还是够吃的。 余未无奈地看着在正前方带路的、和胖丁一路相亲相爱忽略了饲主的鱼头,“笨猫,怪不得跑那么快,原来是看见同类了吗?” 不过那只同类,颜色怎么这么像小鸟家那只呢? “莫非是小鸟那只的同胞姐姐或者妹妹?”他摸着下巴思考,“鱼头,你从哪儿认识的小情人?真的找到溜进别家方舟的办法了吗?” “喵!”鱼头霸气地叫了一声。不要八卦了,走快点啊!它家猫小受都急死了。 “喵~”胖丁的叫声比鱼头要软糯一点,更证实了余未的猜测。 “哎呀,别叫别叫。”余未加快了脚步,“猫小妹,你这么一叫,别说鱼头的魂了,连我的魂都被你勾了去了。” 他其实忘了自己是个gay,又怎么会被雌性勾走了魂? “原来真的是你家的猫啊,小鸟儿。”余未站在一棵巨高的树下,无奈地看着树上那张熟悉的脸,“什么时候下方舟来的?” “小鱼尾!”在树上呆了有一个小时,早就受不了的岑轻朋激动万分,“我才刚下方舟,就来找你了。” “胡扯!下不来树就直说,还有——叫哥哥!我比你大十岁,哪里小了!”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脸长成那样就不要怕别人说自己小嘛!”岑轻朋受不了地翻个白眼,“你有没有办法把我们弄下去?” “你们?”余未好奇,“还有别人在树上?” 从岑轻朋的背后探出一张温和俊逸的脸,“你好,我是何率。” 余未惊讶地瞪圆了眼,把‘小鸟你哪儿找来的基友’这种不礼貌问句咽了下去,回敬一个笑道:“你好,我是余未,这是我家鱼头。” “自我介绍一会儿再进行吧,老师。”岑轻朋苦着脸,“我手脚都麻了。” “哎,对,我先把你们弄下来。”余未一拍脑袋,“等等,你们是怎么上去的?” 何率笑得有点尴尬,“是我背着轻朋上来的。”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在树上把人背起来,所以下不去树了。总不能把轻朋一个人扔树上吧? “……”这对比他还要不靠谱。 不要和他说他们不是一对,看看何率那只搂住小鸟的手!多赤、裸的占有欲啊!余未有点羡慕有点阴暗地想。 “呼……终于下来了。”真的像只鸟一样,被余未用根没电的电棍牵下来的岑轻朋呼出一口气,僵硬地动弹自己的手腕脚腕。 “我来。”何率让岑轻朋靠着树坐下,给他从脚底开始轻轻按揉起来。 秀恩爱不是那么秀的!孤家寡人一个的余未把头扭到一边去,正好对上在勾搭尾巴的鱼头和胖丁,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你们怎么想到爬树上去的?”终于在粉红色气氛中找到一个安全的话题,余未开口了。 “因为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有只食肉恐龙在睡觉。”活了血的岑轻朋麻利地站起来,回答道:“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老师就带着我和胖丁上树了。” “老师?!”余未更惊讶了,这两个是师生关系? 不,不可能。如果他们是师生关系,他和秦戈都可以是夫妻关系了。 啊呸!是夫夫关系。 不对……谁和秦戈那个死人脸是夫夫啊!胡思乱想应该赶快停止! “对,我是轻朋的地理老师。”何率拎起被两人遗忘在树底下的袋子,“谢谢你,余未,你只有一个人?” “嗯,差不多算是一个人吧,除去鱼头的话。”还有一个跑去方舟赴命的秦戈,连什么时候回来都不说清楚——停止,怎么又胡思乱想了!余未甩甩脑袋,接着道:“你们要来我营地吃顿便饭吗?” “营地?”岑轻朋眼睛亮了,“你还有营地?不愧是高魔的英雄!连营地都建出来了,需要小兵吗?挖矿不行,砍树还是会的。” “轻朋,”何率轻斥,“不要给余未添麻烦。” “不麻烦。”余未笑着指了指已经蹭到一起去的猫,“没有同类陪的鱼头才会变成麻烦。”就像今天一样,营地呆的一久就整天吵着要出门什么的。 何况这都知道自己小情人下方舟来了,不让它们在一起那还了得?他头皮就等着被抓破吧。 等等,他明明记得他查过,一号方舟上的猫都是公的!那和自己住同一块区域的小鸟儿他家的猫—— “臭鱼头!我还指望你给生一窝小猫出来呢!竟然给我搞基!” “什么人养什么猫嘛。”岑轻朋在余未背后凉凉地说。 “那也等给我生了儿子之后再搞啊!” “也没见你生了孩子之后再——”眼见余未走路的动作僵住了,想起什么的岑轻朋顿时惊慌,“我是说,说,鱼头给你生了儿子之后——” “没事。”余未挥挥手,回过身给岑轻朋一个勉强的笑脸,“我知道你是一时忘了。” “对不起,余未。”岑轻朋很愧疚,抓紧了身边男人的手,“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不高兴地话就揍我两下。” “这有什么不高兴的。”余未很惊讶,“很正常啊,哪个纯gay还生孩子啊。” “……”岑轻朋点点头,“嗯。” “那就是了嘛。”咧出个笑,余未一把抱起越走越慢的两只猫,“走吧,带你们去看看我的‘秘密基地’。” 第二十章 “小鱼尾,你规划地很好嘛!啊——”看到某个搭起来的棚时岑轻朋乐了,“厕所都有!还在地上刻了个wc的标识,太周到了。” 余未有点不自然,那是秦戈走了之后他一个人时闲来无聊的杰作:“生活无趣,还不能自己找个乐子啊?” 何率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生活无趣?还是独守空闺寂寞难耐比较贴切。”岑轻朋一边笑话他,一边推开棚子门,“果然心灵手巧,小鱼尾,咦?这是什么?”他疑惑地看着从一个箱子上坠下来的绳子,“别告诉我这个箱子是——” “冲水用的呗。”余未给他做示范,“洗脸刷牙剩下的水灌进箱子,绳一拉,箱子的底板就打开把水冲下去了。” “老师,我决定在小鱼尾家占着不走了。”岑轻朋转头严肃地对自己老师说,“我们可以交房租和伙食费。” “轻朋。”何率有点头疼,“我们打扰一顿饭就已经影响到余未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为了自己才刚满18的小爱人的安全——他看到门口守护严密的电网了——他盘算着是不是拿出袋子里的东西,也许余未看在东西有用的份上会让他们留下来? “不影响。”余未一个人正无聊呢,食物也够吃,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有人在秦戈回来之前转移注意力——不然天天夜不能眠这种事…… 不、夜不能眠是因为缺乏牛奶,和秦戈绝对无关。 “我们能不能不要在厕所里聊天?”岑轻朋阻止他老师要掏东西的举动,“我看到营地中间的帐篷了,去帐篷里说吧?” 如果说电热丝的暖气让轻朋惊喜的话,两只并排摆着的睡袋就让他惊讶了。 “两只?你带两只睡袋有什么用?” “给鱼头睡啊。现在还多了只蛋。” “蛋?”岑轻朋好玩的滚着那只自己会动的蛋,“电动的?电池装在哪里?” “……”何率扶额。 “它是活的,活的!”余未抢过蛋,宝贝地抱在怀里,“过一段时间就会孵出小恐龙的好不好。” “你在开玩笑吧。”岑轻朋不敢相信,“如果是只食肉的怎么办啊,老师,你能看出来它是什么品种吗?” “看不出来。”何率盯了半响,“曾经出土的化石里,没有那么大颗的。” 余未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一点苗头:“何率?你是研究化石的?”不是地理老师吗? “老师不止研究化石,”年轻的脸上满是骄傲,“他还研究地质,老师什么都懂!” 情人眼里出西施。余未再次暗自羡慕了一下。 “研究地质。”余未眼睛亮了,“何率,你看看这个地,是不是能种出东西来?” “种不出来。”何率摇头,他刚刚就注意到了,“雨林和石圈地质不同,所以那边有些史前的热带植物,这边没有。” “好吧。”他叹口气,“那你知不知道这种果子树?它的树干之类有别的用途吗?” 何率接过果子,试着轻轻咬了一下,没有啃动。他看一眼笑盈盈的余未,确认这个果子是能吃的,便低头研究起来。 岑轻朋有点不满,“小鱼尾,还卖关子?是不是自己上过这个东西的当?” “这都被你发现了。”余未笑着点头,自己又拿了颗果子,想做个示范给两人看,却发现何率已经把果子倒过来了,手指干净利落地‘噗哧’捅进了果子眼里。 “你怎么知道要捅那里!”余未和岑轻朋都非常吃惊。 “直觉。”何率笑了笑,下意识地扫过男孩正与地面接触着的地方。 余未:“……” 不要以为他没有看到啊!可恶,捅菊花什么的,果然是‘直觉’! 果汁流入食管,何率舔了舔嘴唇,对饺子汤果的口感表示惊讶。 “有面食的味道却是液体,挺奇怪的。” “是啊,我每吃一次这个的时候就感叹一次,为什么这果子的芯不是固体。”如果是固体岂不是就能当作主食了?正是方舟上的人最缺少的东西。 何率翻来覆去的看果子,那头两小受开始叽叽咕咕地谈开了。 “小鸟儿,和哥哥说说,你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博学多才的‘老师’?” “他真是我地理老师。”岑轻朋正好口渴了,拿了一个果子吃了起来,“我在方舟上碰着的时候还惊讶呢。” “那怎么就在一起了?”余未不耻下问地讨教——他坚持认为自己只是随便问问。 “那个时候,”岑轻朋神色黯淡,“爷爷被发现自杀在舱门里,我承受不住,几天几夜没有吃东西。” 余未同样脸色不好看,轻轻的说:“嗯,我记得呢,老师为了你爷爷还难过了很久。” 正是这样一个抛下孙子先走一步的老人,第一个做出了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年轻一代的表率。尽管如此,对唯一的亲人的影响还是无比大的。 “之后老师发现我一直没有出舱门。” “他就来找你了?” “嗯,安慰我,然后——”岑轻朋脸红了,“就接吻了,我一时没忍住,缠着他,就——” “好了好了。”余未赶紧举手,“后面的细节就不用说了,我比较好奇的是,接吻是谁主动的?” “是他。” “是我。” 何率轻笑了一声,把岑轻朋揽到怀里,“我之后很庆幸当时自制力的瓦解,轻朋,更庆幸的是你给了我回应而不是一把推开。” “嗯。” “拜托,小鸟儿,考虑考虑还是孤家寡人的我吧。” “啊,”岑轻朋脸更红了,从他老师怀里挪出来,不大自然地转移话题:“老师,你研究出什么来了?” “这个果子,磨碎了可能可以当作面粉用。”说到正经事,何率严肃起来,“余未,你在哪里发现的这种树,多吗?” “可以当面粉用?真的吗?”余未兴奋地脸上都闪光了,“太好了,多啊!怎么不多,石圈外围靠近水源的地方,一直到沼泽地那块,中间全都是!你们从沼泽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吗?” 何率松了口气:“是不是可以作为面粉食用,等带上方舟实验一下就知道了。沼泽,额,我们不是从那儿走的。” “嗯?”余未眨了眨眼,“穿过沙滩带就是沼泽,你们不从那儿走,还能从天上飞过来?” 何率看了又跑去角落拿果子吃的岑轻朋一眼,不再开口。 气氛有点沉默。 怎么了?余未摸不着头脑,这还是个秘密来着?他正嘻嘻哈哈想要转移话题,何率开口了。 “余未,能让我们住下来吗?” “当然可以。”余未点头如蒜,“我还巴不得呢。” “太好了,食物之类的问题我会负责的。”何率的眼里闪过轻松,“我这里有一份地图,是石圈中央一直到沙滩的地形。” “地图!”余未眼睛瞪大了,“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多稀罕啊。”联盟怎么会没有第一时间收走呢。 “这是拷贝份?” “这是原版。”何率摇了摇头,上面还有血迹呢,“联盟手里的才是拷贝份。” “哪个英雄造福的大众?” “联盟精英兵亚洲分队。” “亚洲分队——”余未咀嚼着这几个字的意思,“其他几个分队叫什么?” “美洲分队和欧洲第一、二分队,一队五十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余未吃惊。 何率又沉默了下去。 “啊,我、我只是随便一问。”他下意识地搓着自己的衣角,“你别介意。” “不是介意。”何率摇了摇头,“我是羞愧。” “噶?” “我是逃兵。” “你不是逃兵!”岑轻朋抱着胖丁回来,正好听见这一句,激动地反驳:“那又不是你自愿的!是一号方舟的领导们不让你去。” 何率苦笑:“谁都可以随意出去的方舟大门又拦不了人。我想走的话,怎么会留在方舟上。” “你只是服从命令!” “那只是一个好看的表面而已。”何率把脸埋在手里,“我只是不想离开。” 不想离开方舟,不想离开你。 “如果真的要走,联盟也不会死拦着的。”声音连同脸一起被蒙在手心里,闷闷的。 “可是联盟更需要你活着。”岑轻朋安慰他,“活人比死人的价值大多了。” 余未点头:“而且又不是有了你,别人就不会死了。多你一个的意义不大。” “……” 岑轻朋的动作一滞,缓慢地转向余未。你这是安慰人呢还是揭人伤疤啊! “你说的对。”何率叹口气,“我们不说这个,刚刚说到哪儿了?” “地图。”余未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在催着何率把亚洲精英们画的地图交出来。 “哦,对,”何率从靴子里抽出地图递给他,“你看看吧,也许还能给它加上一点细节?” “唔,我知道的和它差不多。”而且有很多他不知道。 比如他去取水的那条路,再往左走一点,竟然有那么多叉叉! “叉叉是什么?恐龙巢穴吗?” “不是,是踩上就会掉下去的地陷。” 余未:“……” 他可真是命大! 第二十一章 “这个地图——”余未把皱巴巴的地图颠过来倒过去地研究着,“是个扇形?” 不,与其说是扇形,不如说它是个整圆的四分之一。 “对,”何率点头,“扇形的两边就是通向石圈中央的两条河。没有工具和船只的话,就过不去。” “那为什么不从石圈中央走?”余未指着地图最北方很小一块的圆心,“看上去似乎水源到这里就断了?” 何率沉吟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还没走到那里。”就全军覆没了。 “有道理。” 余未叹口气,也是,精英队伍下方舟的时限很短,能弄出这样一份地图就很了不起了。 “你先说说地图上有哪些和你知道的不一样吧。”何率翻了翻他的两个袋子,找出一支铅笔,“信息要时时更新才能保证其正确性。” 点点头,余未努力整理脑子里的信息。 “这里,从这儿到这儿都是饺子汤果树的生长范围,”他对着地图比划说,“还有这儿,这块水源附近有一种像狼狗一样喜欢单独捕猎的小型食肉恐龙,并不仅仅像地图上说得,只是群居食草恐龙的活动范围。” 何率根据他的说法在地图上添加标记。 “雨林周边就有深绿色恐龙出没了,但是一块地盘一次只会出现一到两头。”余未指指把石圈夹在中间的左右两块雨林,“它们好像也是单独行动的。”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也许食肉类恐龙都是单独行动的也说不准。” “看来恐龙的习性还算容易猜测,划分地盘,有群居独居之分,以及自然形成的生物链。” “对。”余未很是赞同,“叶子被甜食龙吃,甜食龙被恶犬龙吃,恶犬龙被深绿色恐龙吃,而刚刚遇见的那种深绿色恐龙应该就是这片地区最强大的了。” “不,它们不是。”想起曾经战友的说法,何率摇头否认,“给我地图的人说,他曾经见过十几米长的墨绿色食肉恐龙,穷尽五十人精英队伍之力,都不是它的对手。尤其是,它还会飞。”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凝结起来。 会飞代表什么?代表了再强劲的电网都对其无用——并不是每头龙都像铁灰鸟龙那么蠢兮兮到不会利用它们翅膀来进行捕食的。 趴在胖丁身边的鱼头耳朵动了动,喵喵了两声。 岑轻朋看了看鱼头的眼睛,翻译道:“它说它一直能感受到很可怕的气息从石圈中央传来。” “鱼头的意思是,那个长十几米的会飞食肉龙就住在石圈里?”余未起了寒意,盘算着等秦戈回来后换个地方驻扎的可能性。“这里距离石圈中央没有多少公里了吧?我当时找到这块地方的时候,已经深入石圈走了很久。如果按照我的步行速度来算,到达石圈中央的大boss窝里要多久?” 何率敲着笔杆,研究了一下地图。 “营地大概在这个位置。”他在方舟与石圈中央的直线上靠近方舟的三分之一处画了个星号,代表他们现在的所在地,“走直线的话,中间有大量的石林与沼泽需要绕行,依你的速度,大概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回到方舟。” 余未点点头,表示他确实差不多要花这点时间。 “同样走直线,那么去石圈中央就是两天。”他顿了顿,“不,少于两天,中间要去除掉绕过沼泽的时间。” 就在余未要接口的时候,何率打断了他,示意余未先听他说完。 “但是如果像我们那样,横穿沙滩带再从雨林进入红土大陆,”何率又在地图上用铅笔画出他们走过的路线,“不需要注意沼泽,遇到的巨型石林也少,半天的时间就能到达。” 余未盯着到石圈中央为止就没有了的地图,仔细思考何率的话。 “你的意思是,其实我们距离方舟还不算太远,离中央的可怕恐龙,还有最起码要走上一整天的距离?”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要在这片大陆上找块地方定居,”何率用食指叩着地图,“恐怕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条龙。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防御布置到空中,或者一看到它就往方舟跑。” 跑不跑得过它,就要看运气了。 “其实,”余未有点犹豫,“我在这儿住了快两周,吃过好多回恐龙肉,血腥味肯定飘出去了,也没见过这头龙来拜访邻居。会不会它并不爱出远门?” 何率点头,“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既然它不出远门,又怎么会追着人几天几夜不杀死不罢休? 抿着嘴角思考的他眼角瞄到岑轻朋打了个哈欠,便转头对自己的学生兼爱人轻声道:“轻朋,你先去睡吧。” “唔,如果要睡的话,就去右边那个睡袋吧。”余未指了指那个他一开始打算自己用,之后却被秦戈无情征用的睡袋,“这个大一点,你们两个也许可以挤一挤。” 岑轻朋终于不好意思起来:“小鱼尾,谢谢啊。” “去,你可别吓我啊。”余未挥挥手,“拿鱼头口粮去喂胖丁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不好意思,没事儿,我一个人也睡不了两个睡袋啊。快去吧,睡晚了就长不高了。” “我已经够高了!”岑轻朋昂起头,只比余未这个成年很久的人矮上一丁点——还是肉眼看不见的一丁点——他确实有自豪的资本,“那我先去了,老师,别太晚。” “我和余未之后就来。”何率点点头,在爱人唇上印个晚安吻,便放人去睡了。 两人就着月光对着地图讨论了半天,直到胖丁、鱼头都依靠着电热丝的温度睡着了,他们两都没有得出一个靠谱的结论——假如这头会飞的龙真的来找他们麻烦,他们的对策就是毫无对策。 余未也有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算了,我们也睡吧,何率。这个问题以后再研究,已经很晚了。” 点了点头,何率把地图卷起来放进袋子里,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余未,谢谢你。” “不、不客气。”摩挲着衣角,余未有点尴尬,“我什么都没做。实在是不用谢。” 何率摇摇头,脱下外衣和靴子,小心翼翼在不吵醒岑轻朋的情况下钻入睡袋,压低了声音道:“你毫无概念,余未。当我牵着轻朋,藏着地图,带着两袋子食物下方舟的时候,是有多迷茫。” “只有食物?”余未很是惊讶:“你和小鸟儿两个都没想到要带一些野外求生的物资出来吗?比如枪啊那种——对了,联盟不是发枪吗?” “早发完了。”何率苦笑,“你以为联盟的武器那么多吗?”他自己的枪也早在出现粮食危机的时候就和别人兑换成了食物。 方舟启航前,人们费尽心思往仓库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武器只占了很小很小一部分——人没有了吃得不能活,没有枪难道还会灭绝吗? 同样的,因为载重关系,方舟上的大炮也仅仅只是为了轰碎石头冰山之类设计的。要想发射个远程导弹清理大陆,那简直就是梦里才有的情节。 余未的嘴张成个o型,心里后怕。还好小鸟儿遇到了他,不然岂不是死定了? 但是既然求生物资那么不齐全——说不齐全真是委婉了,那根本就是一样都没有啊!——何率为什么还带着小鸟儿下方舟来呢? “何率,”他突然想到一个糟糕的可能性,“联盟是不是开始赶人下方舟了?” “不是。”何率的语气很沉重,“一号方舟断粮了。不下方舟,就只能等着饿死。” “一号方舟断粮……为什么只是一号方舟?” “其他的方舟还有食物剩余,但也所剩无几了。现在一号方舟上的领导正考虑是申请转移,还是申请食物均分。” 余未白了脸:“至今为止没人找到可以食用的资源吗?雨林里那么多种植物,没有一样可以吃?” 他几乎不敢相信。看看那块沼泽地!人家只特产一种植物,就很有可能是主食类。 “我猜,大多数贸贸然下方舟的人,都折损在沼泽带了。偶尔有几个运气好从雨林走的,也躲不过那种深绿恐龙的龙口。” “……” 基本上何率的意思就是:下方舟是找死,在方舟上呆着是等死,端的看你喜欢哪种死法了。 到最后,人类躲过了末日,却还是要灭绝在白垩纪生物的面前吗? 经过一番沉重的谈话后,余未本以为这晚又会是个无眠夜。谁知道他竟然在辗转反侧的过程中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 梦里秦戈回来了,这本来该是个好梦的,但是好死不死恐龙蛋在这时破了壳,从蛋里出现一条十几米长的墨绿色巨龙! 还有一对闪着银光的巨大翅膀。 他和秦戈连它的一击都没有抵挡住,双双死在恐龙锋利的爪子下。 他剧烈地挣扎着,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醒不过来。 秦戈的尸体压在他胸前,沉甸甸的。 他拼命地想转身,把秦戈的尸体护在身下,却发现同样已经‘挺尸’了的他谁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戈被一口一口吃掉。 不—— 不该是这样的! 他和秦戈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为什么一眨眼,连尸体都不存在了? 就在这只墨绿巨龙要吃他尸体的时候,他终于被幸运地痛醒了。 真的是痛醒的——鱼头在咬他的脸。 “喵——” “鱼头说,快起来懒虫,他要吃早饭了。” “喵呜——” “哦,对不起,翻译错了,鱼头说得是他媳妇要吃早饭了。” 余未:“……” “咦?小鱼尾?你怎么哭了?” “啊?”呆愣愣的他闻言抹了把脸,沾了一手的湿。 额……谁哭了!这分明是口水! 余未再次抹了把脸,沉默着去洗漱了。 他xx的,看情况,他这是栽了吗?不应该啊,他才和秦戈认识一、二、三……嗯,很好,一只手数不过来天了。 其实也算正常的吧?日久生情什么的。余未神情恍惚的想。 鱼头如果有读心术,此时一定会翻白眼。 你是今天才栽的吗?啊?非要做个生离死别的梦才知道自己栽了,真是…… 迟钝的笨鱼尾! 第二十二章 余未沉默地漱口洗脸,满脑子还是秦戈护着他倒下的画面。虽然那只是个没什么意义的梦,但是梦里那种看见秦戈倒下时心痛欲裂的感觉,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余未,你要清醒点。 他咕嘟一声,把漱口水咽了下去,冰冷的河水刺激地他大脑一个激灵。 对,他应该清醒。人这一辈子,糊涂一次就够了,哪能一而再的犯同样的错误?尤其是现在的情况,石圈中央的可怕生物随时可能上门挑衅的当下,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情啊爱啊,统统靠一边去。 对了,也不一定是情啊爱啊的嘛,说不定只是因为在秦戈身边感觉到很安全,才导致了他产生了依赖心理? 最好是这样…… 就在余未胡思乱想的当下,岑轻朋看他迟迟不出来,担忧地闯进了棚子里。 “小鱼尾,你怎么了?”他认识余未一年多,还从来没见他哭过,“有什么难处吗?不会是一觉醒来看见我,发现昨天遇见我们不是在做梦,才高兴到哭了吧?”他开了个玩笑。 “是啊,是啊。”余未受不了地翻翻眼睛,“说真的,看到你我是真的高兴。” “那就好,”看好友从迷离的状态恢复,岑轻朋松了一口气,“那我出去了,你快点出来啊,老师说他不知道鱼头爱吃什么,等你给他喂食呢。哎?等等——”他眼角瞄到了什么,“昨天乌漆抹黑的我还没注意,小鱼尾,老实交代!你的同居人躲哪儿去了?” “啊?什么同居人?” “还装傻,石头上摆着的木头刻的漱口杯有两个。”岑轻朋说,“睡袋可以说是给鱼头用的,漱口杯总不能是鱼头用的了吧?还是你想说这是用来给蛋蛋洗澡的?” “……”余未抿了抿唇,“出去和你们说。” “何率,甜的先别吃!”刚踏进帐篷就看到何率正要撕开一板巧克力,余未赶紧阻止:“甜的会引来恐龙,我们暂时用不到它们,帐篷外面还有很多肉没吃掉呢。” 何率撕扯包装的动作一顿。 “你还吃恐龙?”岑轻朋惊讶万分。 “是啊,不过这个不好的习惯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余未在电热丝旁坐下,抱起鱼头,开始说他下方舟之后是怎么遇到秦戈的,怎么被秦戈带坏的,怎么造的电塔怎么取得水,又怎么被秦戈无情抛弃——不对,是再时分离。 岑轻朋听得一惊一乍,何率却是听得黑眼发亮。 “这么说,我没有看错。”何率说,声音里带着笑意,显然是很高兴。 “看错什么?”余未问。 “秦戈。我在方舟上看到得确实是他。看来确实是有事耽搁了他返回方舟的计划。”如果秦戈活着,那子河应该也活着。太好了,怀强不用再对抛弃两个好友独自离开而心怀愧疚了。 “你……你认识秦戈?”余未兴奋了,“对了,你说过你对那个亚洲精英什么的很熟悉,秦戈肯定就是这个队的,你们是在方舟上被分配到一起之后认识的?” “我和他还有其他两人,早在末日前就认识了,我们是室友。”何率微笑说。 岑轻朋也是第一次听他老师的过去,显得很是好奇。“老师,详细说说?” “我也想详细说说,不过余未,你的猫好像很饿。”他拎起正用他手指磨牙的鱼头,“轻朋说它喜欢吃巧克力,我才拆的,但是甜的不能吃的话——” “它还爱吃肉,等下啊,我一会就回来。”余未快速地闪出了帐篷,声音还不断从外面传来,“不要偷偷讲故事啊!我也要听的。” “小鱼尾对这个秦戈很上心嘛。”岑轻朋眨了眨眼。 他的老师没有给他回应。 岑轻朋疑惑地把视线从帐篷门口挪开,然后被爱人专注的眼神盯得耳根发烫。 “老师?” “你和余未关系很好?” “是啊,我们可是因为同身为馋猫的主人而培养起来的革命友谊。” “你这么关注他,我不太高兴。” “……”这下连脸都红了半边,岑轻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自己的老师。 “而且你叫他很亲热,叫我却还是和从前一样。”最多就是省略了个姓氏。 “我一下子改不了口。” “很容易的,两个字的名字很上口。” 岑轻朋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一鼓作气喊出了自己老师的名字。 “何率。” “嗯。”男人笑得心满意足,“轻朋。” “……” “小鸟儿!”余未一进帐篷就被充满粉红泡泡的氛围吓得倒退一步,“帐篷里那么多地方,不用贴那么紧我也有地方落脚的。” “你这是嫉妒,绝对。”岑轻朋哼了一声,还是往旁边挪了挪。 “我就是嫉妒,欺负我孤家寡人。”余未哼地比岑轻朋更大声,“好啦,开玩笑的,你们两把地方让让,我要搬块石头放电热丝上。” “做什么?”岑轻朋从电热丝前站起来,看着余未忙进忙出。 “热肉啊,放在外面两天了。接近零度的气温让肉都冻硬了,不热下怎么吃。” “还好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怎么办?都腐烂了。” “当天吃完吧。”他其实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 “余未,你用的什么办法掩藏血腥味,让这些‘食物’两天都没有被别的恐龙吃干抹尽?”何率问。 “我什么办法也没用啊。”余未惊讶,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对哦,以前扔在外面带着血的食物一天就被吃掉了,怎么这次能放那么久。” “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最多只能放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去看就剩骨架了。唯一一次例外是下雨的时候,没有恐龙出门来吃。” 想到不应该出现在雨林外围的深绿色恐龙,何率有着不好的猜测,但是看着眼前爱人正兴致勃勃地争夺烤肉权,他觉得这种仅仅是猜测的可怕念头还是不要说出来破坏气氛为好。 “何率,你接着说吧,关于你怎么认识秦戈的,还有和秦戈发生的旧事啊之类的。”余未争不过岑轻朋,索性把整个石板烤肉的任务都扔给了他,自己在何率身边一坐,准备听故事了。 何率有点好笑,他好像没提过要说和秦戈发生的旧事吧? “我和秦戈还有另外两个,方子河和彭怀强,都曾经被选入国家特殊机动任务队,并且在那里住同一个寝室。” “什么什么任务队。”余未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就类似于特种部队的一种吧。”何率轻描淡写地带过,“我们四个在部队一起同吃同住同出任务五年,直到我退役。” “老师,你退役的时候几岁?”岑轻朋问。 “23.”他笑了笑,“之后就去了xx大学进修地理地质。” “这么年轻,为什么会退役?”余未很好奇,“特种部队退役很麻烦吧?”身份空白之类就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嗯,所以我去进修了,这样部队安排身份的时候有个说法。”不然什么都不会,部队安排工作的人也不好办。 看何率避过退役的原因不谈,余未也不追问。只又问了个八卦的问题:“那你现在几岁?” 他才不是想通过何率来推测出秦戈的年龄咧。 “30.” “啊,”那秦戈也差不多吧?“看上去还挺年轻的。” “事实上也很年轻。”岑轻朋不满意余未的说法,“总比你27岁看上去还像17岁好!小鱼尾!” “是是是。我没有别的意思。”余未无奈败退,“脸长成这样不是我的错,你就别提了。” “如果你板着脸不要一直傻气地笑,看上去还能大两岁。”岑轻朋一针见血。 余未:“……” 他哪里傻气的笑了?这是诽谤! “胖丁,鱼头,来吃早饭了!”岑轻朋戳了戳烤了有段时间的肉,不理余未一副气得跳脚的表情,呼唤两只猫咪吃饭,“来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比只会缠个电丝画个电路图的鱼尾好一点?” “喵呜——”两只猫很捧场地把岑轻朋给他们的肉全都吃完了。 “真乖。”岑轻朋笑眯眯地摸了摸胖丁的脑袋,“给你加餐,吃得胖点好压倒鱼头啊。你总是在下面,我很不满意!偶尔也要反身一次吧?” 他扫一眼自己的老师,发现老师对他的发言无动于衷。 “喵——”鱼头呼噜噜地叫了两声,没去抢属于胖丁的那份,踱到一边趴好了。 “鱼头说了什么?”余未问。 “嗯,它说——”岑轻朋抽空瞄了鱼头一眼,“它说要想成功反攻,光吃肉是不够的,还需要补点脑子。” “……” 余未有种很微秒的感觉。 他觉得鱼头绝对不是在说自家亲爱的猫小受,反而更像是在吐槽猫小受的主人。 更微妙的是,翻译他猫语的猫小受主人本人……完全没有自觉。 第二十三章 三个人两只猫热热闹闹吃了顿有肉有果子的早餐后,余未就拿着只饺子汤果在电热丝旁坐定,一脸沉思状地陷入纠结中。 “脸都要扭成麻花了。”岑轻朋一边逗着胖丁,一边分神关注自己的好友,“我还是觉得你不太对劲。” “唔,”余未把手里的果子翻来覆去,心烦意乱,“小鸟儿,断粮之后,一号方舟上是不是到处都很混乱?” “完全没有。”岑轻朋摇头。“大屏幕上显示食物见底之后的一小时,联盟领导就来宣布讲话了,说最迟三天内就会解决食物问题,让大家保持秩序,千万不要没有准备地就贸贸然下方舟。” “他们要怎么解决问题?无论是把一号方舟上的人转移到别艘方舟上,还是食物均分,都治标不治本。” “那就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了。”岑轻朋神情有点冷淡。“你也别太烦恼。” 怎么可能不烦恼?想起还分了包食物给他的王家,余未问:“小鸟,你出门的时候有去看过王大哥他们家吗?” “走的时候没有,不过前一天去了。”岑轻朋说,“王休家和别家一样,从很早前就开始囤食了,总还能撑个几天的,至少三天没有问题。不要担心他们。” “轻朋,”听到这里,何率终于出声了,“余未,我想我要回方舟一趟,一天就回来。” 余未先是一愣,然后恍然:“你是要把果子带回方舟让专家确认是不是可以当面粉食用?” “对,就像你说得,无论联盟提出哪种方法,都是治标不治本,没有食物来源的话——” 人类灭绝只是迟早的问题。 “你要走?”岑轻朋皱起了眉头,手下无意识地用力捏痛了胖丁。 “喵——” “啊,抱歉,胖丁,”他心不在焉地松开了手里的猫,“‘一天就能来回’?老师,你这是打算穿过雨林回方舟?会有危险的,那种食肉的深绿恐龙是你的好几倍大。我们不是说好,下方舟之后就不回去了吗?” 他其实更想说,全人类怎么样,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自己有食物来源就好了啊! “我当时没有想到会发现大量可以解决燃眉之急的食物,轻朋,你和余未在营地里呆着会很安全,我很快就回来。”他把余未标出的饺子汤果生长范围的地图捏在手里。 “老师,我不想你去。”他轻声说。 “轻朋,我保证会安全回来。”何率没想到自己的小恋人会不支持自己的决定,有点手足无措地安慰道。 “保证都是空的。”他抿着唇,情绪明显有点不对劲,“爷爷也保证过,末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余未默默地退到一边,不去打扰两人的对话。 “轻朋。”何率的心都揪了起来,把人揽近怀里,“会好起来的,真的,你看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但是他死了。” “他是为了把生的机会留给年轻的人——” “所以我说,那些不认识的人,到底关我们什么事了!”岑轻朋挣脱开他的老师,“爷爷这样,你也这样!又不是没人担心你们,没人需要你们,你们巴巴地为了压根不认识的‘全人类’要去牺牲,到底是犯得什么贱!” 一直对着自己老师只展现出无害一面的少年,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委屈又怨恨的吼声在营地上方回荡。 余未心神震动,小鸟的吼声像针一样扎到了他。 他下意识的不愿意回去,骗自己说没满一个月方舟不会让他进去,又何尝没有方舟外更自由,全人类的生活会不会更好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念头? 他当时想的是总会有人发现果子可以解渴,叶子可以填饱肚子的,不需要他这个小人物去报信,联盟自会找到可食用的植物补充仓库。 可他却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不想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么好运的。下方舟的时候会带着只通人性的宠物,快丧命的时候又会碰到野外生存经验极其丰富的队友。 现在一号方舟断食,还有其他方舟接济。可若等到其他方舟也断食的时候,还没有像何率与岑轻朋的爷爷那样‘犯贱’的傻子去报告食用资源,那该怎么办?他们这些知情不报的人,到时身后要跟着多少饿死的冤魂? 那边岑轻朋还在和何率争执不下,还只是孩子的他声音都哽咽了。这终于迫使心神不定的余未下定了决心。 “我去吧,何率,地图借我用用。” “什么?”何率一愣。岑轻朋却立刻转过头来,用发红了的眼睛瞪着余未。 “别傻了,余未!你以为你去和老师去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都是犯贱!呆子!“你就算死在回方舟报信的路上,方舟也不会给你颁发烈士纪念的!你又不是雷锋把你的事迹全写在日志上,你也不是美国大兵,连个盖在骨灰盒上的国旗都没有——不,你连骨灰都不会有!” 岑轻朋深吸一口气,一步步向余未逼近,气势惊人。 “你肚子饿到晕头转向的时候,联盟在哪里?被赶下方舟一个月都不能回去的时候,联盟又在哪里?不要和我说你是自愿的!如果不是饿到前胸贴后背,谁会愿意踏上明知是恐龙出没地的大陆?那么凭什么现在你这个被赶下方舟的人,要去救那些藏起了各种食物,没有后顾之忧地呆在方舟上的联盟领导们!” “……”余未被岑轻朋的怒吼震呆了,“小鸟儿,我第一次发现,你的语言可以这么富有震撼力。原来你不是电线杆上的小麻雀,鸵鸟比较合适你。” 岑轻朋噎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哪里像鸵鸟,然后又醒悟过来:“余未!你不要妄图转移话题!” “我没有转移话题。”余未好笑:“放心吧,我昨天不是进雨林把你们毫发无伤地带出来了?再走一次也不会怎么样的。傻乎乎为了全人类牺牲确实是圣母了点,但如果是举手之劳,我想换你你也愿意去尝试的,小鸟。”余未盯着岑轻朋,“我明白你不想要何率冒一点点险的心情。” 岑轻朋不再出声地扭开头,回避着余未的视线。显然是默认了。 “余未——”何率依旧想要尝试,“无论如何我当过多年的兵,体能方面一直没有落下,我去比你去更合适。” “无论如何我比你早下方舟那么多星期,并且到现在为止还活着,合不合适你说了不算。”余未转了转眼珠,语速飞快道:“要不我们举手表决吧赞同你去的举手。” 没有人举手——连何率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你看。”余未笑得很开心。 何率没见过这么耍无赖的人——耍无赖的目的还是为了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他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妄图说服眼前看上去很不让人心安的娃娃脸:“我脚程比你快,余未,你这样的速度我担心你天黑前赶不回来。” “你们再吵,天黑前都出不去了。”岑轻朋在一边小声插嘴。 余未看了他一眼,一锤定音:“何率,你有离开你就会死的人在营地里等着,我没有。” 何率和‘离开何率就会死’的某人同时红了脸。 “小鱼尾!要走就快点走!” “知道啦,这就走了。何率,家就留给你们两个看了。注意恐龙蛋,不要让它贴上电热丝,还有如果有恐龙来攻击你们,就按电盒上黄色的那个钮,保证你们能体验一把释放禁咒的快感。”余未背起他的吃饭家伙,“小鸟儿,帮我问问鱼头,它是要跟我走一趟,还是要陪着胖丁?” “喵。”鱼头不等岑轻朋问,就自动自发地跳上他的肩头趴好了。 “鱼头——”余未有点感动,挠了挠他的下巴。“那么我出门了,晚上见。” “等等。”何率塞了几个果子和几片叶子到他手里,“你上方舟后不要直接去找联盟,先去1号食物分配最大化研究所找江教授,等确定这些果子叶子的成分之后,再由江教授出面和联盟说。” 本打算直接去找联盟节约时间的余未不明白绕这么个圈子的原因。 “为什么?”他问。 “联盟虽然比末日前的上层要好多了,我是指在公平执法之类的方面上。但要是威胁到自己温饱问题的话,还是会利用特权的。大屏幕上滚动的食物量由仓库的电脑控制,他们没法动手脚,可自然生长的食物——”何率叹口气。 余未一点就透,他明白了。 如果他直接去找联盟,那果子和叶子恐怕会先被不敢下方舟又担心饿肚子的联盟领导瓜分一遍,最后还剩下多少就不好说了。 “我知道了,”他摩挲了下背包带子,思考着这会用掉他多少时间。 他倒不是急着回来,而是——“嗯、如果说、我是说,秦戈比我先回来的话。” “我们可不会帮你解释什么,所以你最好‘今天’晚上就回来。”岑轻朋这样说。 “好吧,我尽量。”余未一撩帐篷,出去了。“如果我回来晚了,你们也别担心。”他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怎么可能不担心,笨鱼尾。”岑轻朋嘟囔。 “是啊。”何率满脸担忧,“总觉得让他去有点莽撞了,我担心——糟了!余未!余未!” 没人回应他,余未早就挑了不知哪条路走远了。 “怎么了?老师?” “我忘了和他说个事。”何率一脸懊恼。 他有个不好的推测忘记告诉前去方舟报信的余未了。 雨林里的恐龙明显活动范围扩大,石圈这边却是食物放在路边都没恐龙吃——这些都让何率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考虑。 恐龙们会不会放弃了石圈这个地盘,而在向方舟靠近? 第二十四章 余未很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选的路线上,食肉恐龙会那么多。 明明不是水源附近,却会有恶犬龙出没捕食。明明是独居的深绿色恐龙,却走个几百米就能碰见两头。 他甚至还发现了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土黄色恐龙!虽然它看上去体积挺小,只比恶犬龙大上那么一点点,但是谁又知道它的杀伤力不是和它体积成反比的! 难道他运气就这么差吗?在急着要回方舟的时候,却选中了一条恐龙们最青睐的路线? 他趴在树上满脸纠结,轻手轻脚地拿出地图比对他现在的方位。 “鱼头,按照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今天晚上抱着胖丁入睡的计划要泡汤了。” 在天黑前,能到达方舟就要谢天谢地了。 “喵——”鱼头稳稳地呆在树枝上舔着猫爪,表示它不太介意。 “为什么我不是猿人泰山呢?在树上荡着走安全多了。”他摩挲着衣角,对树下来来往往的恐龙有点发怵。 “早知道我应该在出发前做个备用电池的。”他看了看手里一路过关斩将的最佳搭档:电棍。“电剩的不多了。” “喵呜。”别碎碎念啦! “是肚子饿了吗?”余未安慰道:“我包里还有些吃的,等到了沙滩附近再能拿出来,忍忍吧。” “喵!”忍无可忍,快走了啦笨饲主! 鱼头对余未躲在树上快一个小时表示不满,直接贴着树干下了地,一溜烟往前跑了。 “鱼头!喂!鱼头!”想抓住捣蛋猫的手捞了个空,余未一惊,急急忙忙地从树上下来,小跑着跟在鱼头身后:“快回我背包上趴着,你这样会被发现的!鱼头!” 来不及了,太大的动静已经引起了那头从未见过的土黄色恐龙的注意。 它正发出低低的吼声,前肢紧贴地面,身后比起一般恐龙来说都要短上一截的尾巴伸得笔直。 蓦然,它一蹬后腿,紧贴着地面向前方奔跑着的鱼头窜去。 “鱼头!”余未手脚冰凉,下意识地捏紧了电棍冲上前去,但是他的速度与两只四腿的根本没有可比性。 于是这条路线上的食草恐龙们有幸看到了一只带毛的幼崽——这么这么小能不是幼崽吗?——在前面跑,从沙漠远道而来的土黄龙在后面追,之后还有一只长了畸形两条前腿的软壳生物叫嚣着挥着树枝一样的东西要抢食! “呜吼——” 土黄龙追着追着失去了耐心,狡猾的小崽子专门挑有窄缝的路走,每次都在眼看要追上的时候又被拉开了距离。 它的脚步顿了顿,出乎意料地掉头向肉味更浓厚的余未跑来。 “!!”余未一惊,下意识地噌噌噌上了最近的树,然后拍着自己的脑袋骂自己傻。 他干嘛上树啊!和狼狗比也只大一点点的土黄龙根本就不是他对手啊!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他手里的电棍的对手。 “喵呜?” 鱼头见饲主上了树,它也只能窜上了另外一棵树的树枝,默默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唔?饲主在另一棵树上向它挥手,要它先逃?有什么可逃的!这种有着土狗颜色和土狗习性的恐龙,它才不怕呢!和体重比起来粗短的腿根本追不上它。 只有笨蛋如饲主看到恐龙的第一反应才会是上树。 余未上树的选择确实是错误的,他潜意识里认为恐龙都不会爬树的观点也是错误的。 土黄龙虽然还要比恶犬龙大上一圈,但是显然平衡性要比所有龙都好多了。眼见一大一小两只猎物都上了树,它不甘心地又吼一声,在原地轻轻一跳,扣住了余未藏身的那棵树的树干,一点一点地向上挪来。 “咦?!”余未先是一惊,然后又哼唧了两声咧开了嘴。 想吃他?先要问问他手里的电棍同不同意! 他把手里的电棍调到中挡,在土黄龙离他不到一米的时候,用力朝对方的鼻孔捅了进去——不是他故意要选那么龌蹉的位置的,实在是因为对方在移动,着落点不太好控制。 “嗷!!” 一声凄厉地尖吼,土黄龙松开了耙住树干的四只爪子,‘嘭’一声从两米高的空中摔落在地,抽搐着不再有攻击性了。 余未嘿嘿了两声,招呼鱼头下树。 “喵——”偷袭!耍阴招! “崇拜我吧?没事,下次小心点,别再乱跑招恐龙了啊。” “喵!”猫小受,我和你换主人吧,实在受不了这个二货了。 “乖,我们继续走吧。” “喵——”唉,好吧。 一人一猫在电棍电量堪堪用完,最后一丝太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之前,终于抵达了沙滩带。 “到这里就安全了。”余未松了口气,从包里找出承诺过的小鱼干,撕开包装递给鱼头,“吃吧,到方舟上给人看见不太好。” 当然不太好,别人家人都在饿肚子,他们家猫却在吃鱼干,这不引起公愤才怪了。 “喵呜——” 看鱼头欢呼一声扑向鱼干,余未笑了,自己找出一根士力架,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开始啃起来。 “结果下船来两个多星期,除了水之外,联盟发的东西一样都没有用到啊。” “……”鱼头急着把鱼干吃进肚子,没有功夫回答他。 “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们两个还活着,我很高兴。” “喵!”鱼头倏然抬了头。不是为了回应余未的唠叨感慨,而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这两个星期来,甜食龙的气味都变得熟悉了。“喵,喵——” “怎么了?”就算余未听不懂猫语,他也能听出鱼头叫声里的急促,“吃鱼干卡住喉咙了吗?”他疑惑地抱起它来,正要检查一岁多的小猫还挺脆弱的喉咙之时,身后雨林里传来了‘喀拉喀拉’巨型动物的脚步声。 他的脊背顿时一僵。 怎么可能?都到了沙滩了,怎么还会有恐龙出现! 多得见鬼的恐龙,没见过的品种,靠近沙滩还依然有恐龙出没。 这不正常! 如果不是有一条窄窄的沙滩带阻挡一下恐龙们的脚步,现在的方舟说不定已经被各式各样的恐龙包围了! 余未吞了口口水,顾不得吃了半截的士力架,一把抄起鱼头,飞快地向方舟奔去。行动过于慌张的他没有看见,一条本应该在石圈晃荡的甜食龙正慢慢地踱出雨林,弯下脖子一口吞掉了他遗留下来的半截士力架。 “呼……呼……”喘着气到达1号方舟的门口,余未惊讶地发现方舟大门竟然是开着的。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踏进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涉足的家园。 曾经的物资台后依然坐着老熟人马岑,不过堆在他身边的物资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物资台上一本厚厚的登记薄。 “马叔!”余未笑嘻嘻地和正埋头在登记薄里的马岑打招呼,“在干吗呢?” “哦,小鱼尾啊,我在核对申请转移到别艘方舟的名单呢,你回来了啊。”他先是顿了顿,然后瞪大了眼睛拔高声音道,“你回来了!” “是啊。”余未被马岑的高音吓得后退一步,“我不是故意违反一个月才能回来的规定,而是——” “谁问你这个了!”马岑从物资台后面走出来,握住余未的手左看右看,“没缺胳膊没断腿,伤口也没一个,看不出啊小鱼尾,你竟然是身怀不露的高手!” 余未笑得讪讪,“什么高手,是有高手相助才是真的。一会儿再聊,马叔,我回来是有急事,你知道1号食物——”额,食物什么来着“分配什么的,怎么走吗?” “你是问‘1号食物分配最大化研究所’吧,去那儿干什么?”马岑给他指了个方向,“那儿现在没人了,食物都没有了,还分配个什么啊。” “没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啊,大家都回自己船舱呆着等待消息去了。” “回自己船舱了?”余未抓了抓背包带子,这事情有点麻烦,他又不知道江教授的全名。“马叔,那我如果要找这个研究所的教授,怎么办?” “问我啊,全名是什么?”他这儿正好有名单,“我给你找找。” “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姓江。” “这可有点麻烦了。”他找到名单上姓江的那一栏,“1号方舟上现在姓江的还有二百一十九位,你要一个个去找吗?” “二百多个?”余未沉吟了一下,“你这儿看得出年龄吗?” “这个能。” “六十岁以上的有几个?”最少六十多岁才能被称作教授吧?想他的导师都八十多了…… “一个也没有。” “什么!”余未难以置信,“一个、也没有?” “对啊,五十岁以上的都没有。别说姓江的,姓什么都‘没有’!”马岑的表情显然很愤恨。 余未噎了噎,把到嘴的疑问咽下:“那四十岁以上的?” “四十六的一个,四十二的一个,其他都是四十以下的。” “那,那把这两个四十多的船舱号告诉我吧。”他想了想,觉得不保险,“三十五以上的几个?” “六十多个吧。” “……”余未翻个白眼,“我还是先去找找四十六和四十二的吧。” “喏,一个在华一分区1088号,一个在华二分区2301号。” “好的,谢了马叔,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啊。” “快去吧,快去吧。”他挥了挥手,叹了口气,又坐回物资台前研究他的名单了。 余未边向一分区走,边思考着马岑说‘姓什么都没有’时脸上的神情。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去哪儿了? 第二十五章 他敲了半天的1088号船舱门,终于有人来开了。 “您好,”余未看向看门的那位中年妇人,“请问1号食物研究所的江教授住在这儿吗?” “这儿有姓江的,但是没有教授。”她堵在门口,没有让余未往里望的机会,“你找错了,孩子。” “啊,抱歉。”余未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又被对方拦住。 “等一下,请问你的猫交换吗?” “喵呼!” “不不,不换。”余未吓了一跳,用力搂住发飙的鱼头不让它扑上前去。 “我还有一罐果汁,或者你想要泡面?虽然那个过期了,但是——” “喵呜!!” “抱歉,什么都不换。”余未赶紧道。 “是吗?”中年妇人的神色显而易见的失望,“那没事了。” 余未愣愣地看着舱门在眼前关上,心里五味繁杂。 虽然那位女士一直挡在门口,但是他确实能看见船舱里的床上还躺着一个。 是病的?饿的?这些他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无论是病了还是饿了,他们都急需食物。 “鱼头,你还是先进背包里吧。”在去二区找江教授前,余未先拉开了背包链让鱼头在里面躲好。“一区两区都是陌生人,不像三区的都认识你,被人抓住做成猫肉大餐你就惨了。” 对陌生人来说,鱼头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养着的宠物,吃了就吃了。不像他所在的三区,因为经常去串门子打交道的关系,大家都知道鱼头对他的意义。 “喵——”鱼头闷闷的声音从背包里传来,像是安慰。 “上帝保佑这一间就是江教授的船舱吧,不然我就还要回马叔那儿一次,再从六十多个船舱里大海捞针。” 余未在2301的门口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这次很顺利,在他敲了门过后的两秒钟,就有人来开了。 “你好?”开门的是个怎么看都最多只有三十五的男士,如果不算他有点苍白的脸色,俊朗的外貌和末日前的明星们都有的一拼。“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余未有点踌躇,“请问,嗯,1号食物研究所的江教授,住——嗯,您认识吗?” 他能一览无遗这间不大的船舱,门边摆着的一张单人床告示着,这里很显然只住了一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来给他开门的。 对方有点吃惊,“你找江教授?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点急事。”余未眼睛一亮,有戏!“您认识他?” “我就是。”他示意余未进来,然后关上了舱门,“如果你说的1号食物研究所是研究最大化分配的那个的话。” “对对,就是那个,名字太长了我一直记不住。”余未很高兴,环视船舱发现没有他可以落座的椅子,跑累了的他也不拘谨,一屁股在人家的床上坐下:“您好,我是余未。” “你好,江维瀚。”江教授点点头,“能说说你有什么事吗?如果是食物的问题,实在是很抱歉,但是——” “是食物的问题,但是不是您想的那个问题。”余未赶紧摇头,“我是从外面回来的,有几样东西想让你看看。” “从外面回来的?”江教授一愣,然后蹭地从唯一的椅子上站起来:“是发现食物了吗?是不是?你家大人呢?请务必让他们来和我见面。” 余未有点尴尬:“我27了,江教授。何率让我来找你。” “27了?”江维瀚仔细看了眼余未的脸,然后当成玩笑略了过去。“嗯,27啊,那就27吧。” 这是什么态度!余未瞪圆了眼,显然很恼怒。 但是江教授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何率发现了什么,对吗?” “确实是的,”他从背包里拎出鱼头。 “嗯?”江教授看了眼猫。 “啊,不是这个。”余未有点尴尬,赶紧把果子和叶子递过去,“这个果子汁水很足,有股饺子汤的味道,何率尝了一下之后,觉得也许把它的壳磨碎了能当作面粉食用。” “面粉!”江维瀚眼睛都发光了,接过果子就专心研究起来。 “还有这个叶子。江教授。”余未指指被忽略了的叶子,“它有甜味,也许是糖分或者别的什么带甜味的成分?” “甜味的叶子?好、好,太好了。”糖分和主食,如果是真的,那这次的食物危机就可以安全度过了。“等等,量多吗?” “很多,全部摘下来差不多能堆满整艘方舟的十分之一。” 江维瀚迅速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余未所说的量。如果把果子换算成面粉的话,足够现在所有一亿两千万人口吃上两个月。 两个月…… “生长周期呢?” “这我不清楚。”余未摇头。 “如果能让我看到果树的样子就好了。”江维瀚叹息,“孩子,跟我来,我需要个助手。” “江教授,我27了。” “就算你真的是27,也比我小15岁,‘孩子’。”心情颇好的他故意在孩子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余未抿了抿唇,抱起鱼头跟着男人往外走,心里碎碎念着。 不要以为他看不懂那张俊朗的脸上写满的揶揄! “江教授,怎么样?”余未很紧张地看着江维瀚使用各种仪器后沉默的表情。 “不应该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又把磨碎了的粉放入各个试剂里,“既然果汁带着面食的味道,粉末又怎么可能不溶于水呢?” “教授,这个试剂管里好像有点溶解了。”帮着做记录的余未出声道。 “哪个?”江维瀚走到余未身后,凑近了观察他面前的试剂管,“确实,虽然溶解现象不明显。这支的溶剂是——糖水?” “糖水?正好啊!把叶子一起泡进水里不就是糖水了嘛!”余未随口说道,一转头却发现凑得他非常近的江维瀚眼神闪烁。 “江、江教授?” “你太聪明了!就是这样!”江维瀚哈哈大笑着搂了一下余未的肩膀,让身为纯GAY的他顿时一僵,“我怎么没想到呢?叶子和果实,相生相克啊!”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余未翻个白眼,慢慢放松下来。 搞研究的人果然都有点神经质。 这么想的他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搞研究的,虽然类型和江教授不太一样。 “成了!果然可以当面粉用!”江维瀚匆匆忙忙地记录下实验现象,“孩子,会写实验报告吗?” “如果你愿意叫我余未,我想我会回答你的。”几次三番被人叫做孩子,余未非常不满。 “好了,那实验报告就交给你了,孩子,我得去联系几个同事,然后把这个发现告诉联盟。” “江教授——”他说得是‘回答你’,不是‘肯定的回答你’啊!这怎么就把烂摊子扔给他了啊。 余未有点头大地看着一堆需要填写的资料,上面的术语完全不是他熟悉的领域,“有很多我看不懂。” “没关系。”声音已经到门外了,“我们能看懂就行了,你大致填填,一个小时后我来带你去找联盟领导!” “……” 余未叹口气,老老实实在1号xx食物研究所地板上盘腿而坐,开始为那些杂七杂八的实验档案上他能理解的几个格子里填上东西。 一个小时都没到,江维瀚和他的两个同事就已经带着余未站在1号联盟会议室门口了。余未神情紧绷,手指一刻不停地摩挲着背包带子,显然是在紧张。 “孩子,一会儿需要你说说这种果树的所在位置,其他的会由我们来细说的。”江维瀚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在余未耳边说:“不要在大会上提起何率知道吗?因为某些原因,联盟并不想让他下方舟的。” 余未愣了愣,然后想到何率说要回来时岑轻朋怒极的模样。 看来小鸟不止担心何率会在回来的路上受伤,更担心他一踏进方舟,就出不去了啊。 这真是个傻子。 “好,没问题。”余未点点头,努力拉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来,“我们进去吗?” “等你呼吸正常点我们就进去。” “……”一直憋着气的人深深吸了口气,率先推开了门。 门里的领导们已经密密麻麻坐定了,人数比余未唯二来的那两次都要多上很多。 “怎么那么多人?”江维瀚显然也很意外。 “我看到印国的xx了,他不是3号方舟的联盟领导吗?”江维瀚右边的男人这么说。 “还有朝国的xxx和xx,他们应该是5号方舟的。”另外一个同事那么说。 “食物问题看来已经严重到别艘方舟的领导都坐不住,非要到现场来参一脚了。”江维瀚说。 其实在其他方舟上也可以通过视频来直接参与会议的,只是发言的机会会少很多罢了——这是当然的,毕竟几艘方舟之间的讯号传递总是有延迟的。 三人低声讨论着一会儿的发言内容,而余未却一直没有插嘴。 因为他的眼神定在了某个特定的人身上。 ——坐在第三排最侧的那个正心不在焉的男人! 那个他朝思暮想的男人! 秦戈!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十六章 余未坐在台上的长桌后等待发言时,眼神还一直偷瞄着面无表情神色冷漠的秦戈。 他敢用待会儿的发言来打赌,秦戈那个样子绝对是在走神。 在想什么呢?恐龙蛋?会议内容? 总不会是在想他的,余未叹口气。 身边,江维瀚手持着他胡乱涂抹的实验报告,桌上摆着两只余未带回来的果子,在为这次的会议做即兴演讲。 “……这种新发现的食物成分安全无毒,在糖水里常温可溶解,最重要的是,可以如同面粉一样发酵。所以我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它可以让人类渡过这次食物短缺的危机。” “轮到你了。”对实验报告的内容做出总结后,江维瀚把嘴边的麦推开,轻拍余未示意他接替,“你对着地图比划一下植物的生长区域就可以了。” “好的,江教授。”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身旁的大屏幕前。 “我、我发现的植物大致分部在这里、以及这里。”余未踮着脚对投影在大屏幕上的地图指手画脚。紧张过分的他也没心思再用余光瞄坐在前排的那个男人了。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秦戈看到发言的他时,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至少没有那么漫不经心了。 “能估算一年的产量有多少斤吗?”下面有人提问。 “……”余未抿了抿唇,求助地看向坐在长桌后的江维瀚。对方凑近麦回答道:“我们到达这片大陆的时间尚短,不清楚它的生长周期。经初步估算,只要它的生长周期是一年三产,就能保证一亿两千万的人口都不饿死。”最多吃了上顿没下顿罢了。 “植物生长的环境周围有危险吗?” 接受到江维瀚的眼神,余未知道这个问题只有他能回答,便有点犹豫地说:“危险是有一点。” “什么叫有一点!这是做研究的人说出来的话吗?”说话的恰好是坐在第三排的某个领导,面临饿肚子的危机让他脾气渐渐变得暴躁起来。 秦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对方抖了抖,疑惑地向四周望一圈,也没找到杀气来源,但还是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这片大陆处处存在危险。”同样是坐在台上的最高领导人之一发话了,身边的秘书用中文把他的话翻译出来,“但是没有一个危险会比肚子空虚更让人觉得可怕。” 深觉有道理的余未暗自点头。 下面一片沉默,几分钟后,终于有人再度提问。 “有没有估算过把食物运回方舟所需要的人力?” 长桌最尽头可能是某个人力资源研究的教授回答:“没有具体数据,不好估量,但肯定不是一个小数目。” 所有人又把目光挪向余未,他是唯一可能有具体数据的‘外归人士’。 余未拽紧了垂在手边的桌布,强自命令自己镇定:“请问,需要哪些具体数据?” “很多。比如树有多高?一棵树有多少个果实?一片区域范围内有多少棵树?区域内活动的、某些、某些生物有多少种类、多少头?” 表情空白了一瞬,余未绞尽脑汁回忆:“树差不多有三米左右吧,也有矮的。一棵树的果实有……”他苦了脸,“几十个?我、我实在没有太多注意。” “所以数据不足。”那位教授表示很理解地点头。 台下又是一片窃窃私语,靠后几排有人站起:“那么请问,取食物的人员由哪些组成?普通人?特种兵?还是——”领导人? 食物到底能不能用,到底有多少量,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先看到实物啊!不然空话说白话实在没有意义。 “不能做出无谓的牺牲。”另一位最高领导人发话,用的是中文,“普通人不适合无所准备地踏上这片土地,我们希望,还是以自愿前往并且曾当过兵为第一条件。” 余未偷偷撇了撇嘴。当过兵有点身手的都被食物危机逼下方舟了,这里只剩下普通人!他扫眼秦戈,又默默补充。至少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征多少人才合适?” “还是暂且如同上次那样,定位200人吧。”人力资源的那位想了想,提议。 “那就200人。”一直没说话的那位黑人开口,秘书在一旁同声翻译:“欧洲100人,亚洲50人,美洲50人。” 他的威信很高,一出声便没人反驳,窃窃私语也在瞬间消失。 “非洲呢?”余未一直想问了,他悄悄侧头询问身边的江维瀚,“为什么上次的特种兵分队就没有非洲的?” “末日前,那儿的军事冲突最为剧烈,经不起再消耗了。” 这只是借口吧,余未皱了皱眉。光看台上做决策的那三位领导就知道了,很明显,一个亚洲一个欧洲一个美洲,缺少哪一个不言而喻。 接下去陆陆续续又有人提问,都是一些小细节方面的问题,余未不满的神色越来越压抑不住。他再次低声问江教授:“为什么没有人问取回来的食物怎么分配?” “因为这场会议是对所有方舟所有人类直播的,所以没人问。”江维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讽刺的笑:“这不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讲的东西。” “可是何率说——”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孩子。”江维瀚一只手搭住余未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如果你直接找上任何一个领导,今天这场会议都不会公开,如果是这样,那最后除了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其他人拿到的只会是食物的渣。” “我以为联盟比曾经的……好太多了。”余未难以置信,让声音从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吐出:“为什么还会这样?饿死了我们,对他们有好处吗?” “为什么你说‘我们’和‘他们’?”江维瀚拍了拍他,凑近余未的耳朵,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说明你潜意识里也觉得,他们是不一样的。” 领导和普通人永远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了。”余未摩挲了两下桌布又开始心不在焉了,因为他的余光发现,秦戈似乎在看他?“江教授,这场会议还要持续多久?” 江维瀚扫眼一直挂着淡淡微笑的黑人,他的拇指已经数次擦过面前的水杯了:“快了。” “额,”余未也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你怎么知道?” “没水了。” “嗯?什么没水了?你要添水吗?”他摸不着头脑,但还没等他追问,坐在长桌中间的人开口了。 “差不多的话,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可以安心地休息了,从明天开始,没有食物的可怕威胁,将不会再出现在人类之间。” 下面响起一片鼓掌声。 “最后,我要向我们的小英雄致敬,谢谢你,救了我们,救了全人类。”秘书翻译着对方的话,深情并茂地一塌糊涂。 余未:“……” 他看着站起来对他鞠躬的黑人,手脚都发抖了——不是激动,是吓得。“不不不不、我是说、我,这这这,”他唰地站起来毕恭毕敬回鞠一躬,“是、是上帝仁慈,先生,我的所作所为比起大自然的赠与简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强调。 对方看出了他的慌张,也不为难他,拍了拍余未的肩率先离席了。 呼…… 目送那人走远,余未长出一口气。 这可终于结束了!再这么来一次,他铁定要夭寿! 领导人依次离席后,人流开始往会议室外涌,余未匆匆对江维瀚说了句一会儿去找他和鱼头后,就追着已经消失在人海中的秦戈去了。 “秦戈、喂!面瘫!”他终于在华一区的走道上追到了男人:“你怎么来开会了?事情办完了吗?” “嗯。”秦戈低头俯视一路从会议室跟到这里,弯腰喘个不停的余未:“蛋呢?” “蛋,这个——你的船舱在哪儿?我们进去说。”想到何率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已经溜出了方舟,余未赶紧要求一个密封的环境谈话。 “进来。”他推开华一区1013号的门。 余未有点惊讶:重要人物才住在一区——很正常,分配船舱的时候,当然是率先给自己分配——而这么靠前的号码,只有重要人物中的重要人物。 秦戈什么来头?难道不仅仅是个当兵的吗?看何率就住在二区,这才是正常的。 “你,额,为什么住在这么靠前的舱位?”余未一踏进去,就开始羡慕嫉妒恨了,这是个双人舱!摆的是双人床!虽然方舟船舱的物件配给都是一模一样的,如同宾馆标配,但是一个单身男子被分到一间双人房,这其中必有猫腻! “分配。” “我当然知道是分配。”余未不客气地呛声,“算了,这不是重点,秦戈,你认识何率吗?” 闻言,秦戈的黑眼睛立时专注在余未脸上不动了:“他在哪?” “就在我们营地里,照顾你儿子呢。”秦戈这个神情——明明是没有神情,但是他能看出黑眼睛里的紧张——说明何率和他关系不错?“什么时候回去?和我一起走吗?” “天黑了。” “是啊,我到方舟前就黑了。”这会儿大概都超过晚上十点了,“明天天亮就走。” “你走不了。” “我想走就走!”余未不满,“你还要拦着我不让我回去不成?不过,如果你就迟个一天半天,我还是能等你的。” 秦戈在床边坐下,专心打量起余未,不再出声。 某个27岁老男人顿时脸红了,“什、什么?看我做什么?” “为什么等我?” 脸更红了,而且开始冒热气。“当、当然、是、是安全!”他的手指快把衣角扯下来了。 “撒谎,心虚。” “放屁!”余未一激动,口不择言,“我、我走了,不一起走就算了。” “不能走。”不是不想走。 “嗯?”已经同手同脚走到舱门口的人顿时转身,“你刚刚说什么?”秦戈的声音有点轻,他怀疑他听错了。 “我被监视了。” 余未:“……” 他没有听错! 秦戈说他在船上呆了快一个星期,是因为,有人在监视着他! 第二十七章 余未紧张地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 秦戈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出去。” 脑补着各种暗杀,越来越担忧的余未一噎,正想恼羞成怒地甩袖而去,理智适时冒头压住了不满。 “为什么让我出去?你的船舱外面随时有人看着?那又怎么样,我在这里多待会儿也不是什么问题。” “看着烦。” 余未:“……” 他是被驴踢了脑袋才会喜欢上这个面瘫!被狗啃光了智商才替这个白痴担心! 怒气横生地摔上门向江维瀚的研究所走去,余未没有注意到1012的舱门正敞开着。 “江教授,我来领鱼头。”余未敲了敲研究所紧闭的门。 “进来。” “谢谢,江教授,额——”他看着里面坐着的十几人,都是生面孔,顿时一愣,“抱歉,我走错了。” “孩子,过来这边坐。”江维瀚坐在最里面,所以余未一下子没有注意到他,“你的猫在这里。” 余未穿过一群席地而坐的人,艰难地挪到江维瀚身边,抱起睡得正香的鱼头,背起他的大背包,随口问道:“江教授,都这么晚了,你们这是?” “食物最大化分配研究所会议。”江教授:“这些都是1、2、3号的研究人员。” “额,你们好,再见。”余未打了声招呼正要走。 刚刚见过的,走在江维瀚身边的同僚伸出手拦住他,示意他坐下:“你来的正好,小男孩,别急着走,我们还有点疑问。” “我知道的都在刚刚说了。”余未很为难,虽然他很庆幸来这里的是他不是何率——说不定何率一回方舟也会和秦戈一样被监视起来——但是这种人多的场合他实在不能很好的应付,“其他的我都不太清楚。” 而且他不是什么见鬼的小男孩! “不,我们想知道的你一定清楚。”那人镜片后面的眼睛直视余未:“小男孩,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果子果叶是可以吃的?” 秦戈告诉他的。不过想起这人怕麻烦,余未眨了眨眼,把到嘴的名字咽下去:“是。嗯、看见有一种喜欢甜食的恐龙吃它们。” 这话一出口,他顿时发现研究所的气氛变了。 变得很凝重。 “怎、怎么?”他说错话了?余未莫名地望向江维瀚。 “所以我们刚刚担心的问题是正确的,人类一旦开始大肆夺取恐龙所需要的资源,它们会不会群起而攻之?” 余未的脑子里闪过些什么,但是没有抓住。 “派出去的战士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被恐龙发现,它们的食物被取之一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江维瀚说。 沉默中,一个坐在不远处,两颊长着横肉的男人说话了。他的中文并不好,磕磕绊绊道:“吃果子、果叶,我想、这男孩看到的恐龙、食草。”他也不相信这么个发育没完全的小鬼能从食肉恐龙下生还。“联盟、两百人,还对付不了、几头恐龙、食草的?” 余未不动声色地轻轻哼了一下。 他最讨厌就是这个国家的人!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什么东西都是自己家的! “200人,对上十头猛犸象呢?它们也是吃素的。”江维瀚这样回答。 “……”男人两颊的肉抖了抖,“恐龙、没有、猛犸、大。” “你下过方舟,看到过?”江维瀚的同僚之一揶揄他:“能请你讲讲吃果实的那种恐龙的其他特征吗?” 男人抽了抽嘴角,不说话了,把凶恶的眼神挪向余未。 “这个,我知道一点。”余未赶紧表态:“那种甜食龙是黑色的,背部有很大的帆状物,只在长着树的沼泽那带出没,饺子果树应该是他们唯一的口粮。当然,闻到甜味他们也会被吸引,进而开始抢夺。”他想起了他和秦戈的第一个营地,就是毁在这种脾气像小孩,体积却一点也不小的恐龙上。 “如果搬用的时候弄破了叶子,会引来附近的甜食龙,附近是多少远不太清楚。”余未想了想,又作了补充。 江维瀚闻言面色不太好看,身边的同僚安慰:“维瀚,算了,这不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怎么提出一个让联盟上层满意,下面人也受益的食物分配方案,才是最重要的。” “冯轲,你想得太好了,怎么可能有上面人满意,下面人又受益的方案。”江维瀚叹口气说。 余未被对方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冯轲? 同样叹口气,冯轲把眼镜拿下来揉着鼻梁:“大家投票吧,A、B、C三个方案,得票多的那个提交给联盟。” “为什么不把三个方案提给联盟让他们选?”余未悄悄问江维瀚。 “那还用选吗?哪个对他们最有利就挑哪一个。”江维瀚说:“所以对付联盟,只能提一个方案,他们觉得不满意,就要坚定不移地告诉他们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余未抽了抽嘴角:“果然很有技术含量。” “确实。” “那他们收到方案不满意后,为什么不自作主张的改动?” “你不懂联盟领导那套,他们只能做决定,却不能提出主张。”江维瀚说,“这样才显得很‘人权’。宁可偷偷摸摸施加压力让群众改变主意,也不能光明正大宣布自己做了个什么对自己有利的决策。” 好吧,他明白了。 “我可以问问哪三个方案吗?” “喏,白板上写着呢,自己看。” 余未抬起头,看向那块因为太大了占了一整面墙而被他忽略了的白板,上面A/B/C三个方案写得非常清楚。 A:200战士运回的第一批食物,无论多少,进小仓库作为备用储存。其余剩下的按人头分配。 B:哪个洲的分队带回的食物归哪个洲,由自己洲的洲长统计数字后公示,按人头分配。 C:所有食物一律进仓,按人头分配。 “?”余未有点茫然,“这三个方案,都挺公平啊。” “嗤。”冯轲就坐在附近,余未无知的发言让他冷哼:“小男孩,你不懂,早点洗洗睡吧。” 余未:“……” 江维瀚拍拍余未的肩:“进小仓库备用,是不公示在与大仓库连接的数据器上的。同样也不会显示在大屏幕上。” 余未顿时恍然。什么进仓库备用,这是进领导人自己家备用吧! “那第二个……” “‘洲长统计’,他们三个想怎么统计还不是随他们?”冯轲口气很不好,“统计完了再进仓库,少了多少问谁去?” “那就第三个啊。”余未很直观地选择,“这还用选吗?” “那在场参与投票的所有人,都要承受联盟上层的压力。”江维瀚耐着心解释,“他们会打着‘想一个更妥帖的分配方案’的名号,骚扰在场人的船舱,请你去谈话喝茶什么的。” 余未:“……” 以前一直有自己导师顶着,从来轮不到他单独参与联盟会议的余未压根没想到,联盟竟然这么无耻! 江维瀚点完票数,所有人看着白板上的正字有点无语。 在场十五个人,A/B/C三方案下,各有一个正字。 余未也有点傻眼。这是闹咋样啊!那不是白选了? 感受到气氛又开始凝滞,正有点幸灾乐祸的他突然觉得不妙,眼神扫过其他的十五人,发现众人目光又一次都聚集在他身上。 又一次! “江、江教授,我回船舱了,有点困。好困。” “等等,余未!”江维瀚第一次正经叫了他的名字,“你满18了,确定吗?” “……不,我只有17”余未一脸严肃地这么回答他。 “看来你真的有27了。”江教授意味深长地道:“你选一个吧。” “我,我不是专业人士!”他立刻摇头,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是研究电力方面的,教授。” “谁说的?刚刚用来演讲的实验报告上还是填的你的名字,”江维瀚再度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孩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学生。” 去你的吧!刚刚问他是不是满18的时候怎么不叫他孩子!谁要做你这个腹黑的孩子、不、学生! “你的选择,就是我们的选择了,孩子。”江维瀚的话让他推脱的话胎死腹中,“不要让我们赌上一切做出的抉择白费。” “……”余未沉默了。 他知道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容易。 选择偏向联盟领导的A方案,对不起自己的良知,选择偏向三位洲长的B方案,对不起自己的尊严,选择公平公正的C方案,赌上的可能是自己与家人的小命。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不容易,他才为难啊! 在众人或期待或不屑的目光下,被余未抱在怀里的鱼头无辜地被他揪掉了好几根毛。 “我、我希望是C方案,江老师。”余未结结巴巴地说出选择,“C方案,老师。”一旦说出口,后面就变得容易。 江维瀚显然很高兴,眼睛闪闪生辉:“好,大家听到了?那么今天的会议就这样,我明天早上会提交方案。” “……”那个脸生横肉的男人嘀咕了一句,无外乎小屁孩,毛没长齐之类的话。 余未丝毫不介意地带着他的家当走了出去。 直到他躺在自己舱里很久不用的单人床上,才长叹一口气,抬起一只手蒙住了脸。 太冲动了,他真是。 贸贸然参与这种投票,他明天还下的去方舟吗?看来要和秦戈当一对同命鸳鸯了啊。 第二十八章 “你是白痴。” 在余未一大早跑去秦戈船舱,唠唠叨叨说了昨晚的‘光荣事迹’后,秦戈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难听却是命中红心。 “我是白痴。”余未苦着脸,“但也别说的那么直白好吧,秦戈。对了,你能不能跟着我出去转转,帮我确认一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 “没这么快。” 余未眼睛一亮,“是吗?那我现在下船来不来得及?我回营地去等你。” “迟了。”如果不是一觉醒来往他这儿跑,那还可能逃得掉。 但偏偏这个白痴一路大张旗鼓地闯进了自己的船舱。 “我就知道。”余未叹口气,“江教授、额,江老师的动作一向很麻利。”看昨天他一个小时内就搞定了一切就知道了。 “他故意的。” “嗯,我猜也是,如果不是故意的,昨天晚上不会在明知道我会回去拿鱼头的情况下,就急着开会。大概早猜到了多少会出现这种需要我横插一脚的情况了吧。” 比如三艘方舟各自都早已经商量好了之类的。势力划分什么从古至今都是存在的啊。 “果然白痴。”秦戈用他那一成不变的正经表情吐出嘲讽的话。 “我、我是一时冲动了。”余未抗辩,“如果江老师不那么看着我,我或许还不会傻乎乎地——” “你不生气?”秦戈难得打断了余未的话。 “嗯?生气?”余未愣了愣,“我干嘛要生气。” “他算计你。” “他也是无计可施后逼不得已。”余未扯了个笑,“谁让我就正好凑上去了呢?还看上去傻乎乎的样子,比较好控制吧。” 他不生气,也许是因为他内心就是希望冲动一回的。 他也希望和他那已经下了方舟的导师一样,为自己的邻居、好友、还有许许多多没见过却能够感同身受的同胞们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秦戈细微地眯了下眼,如果不是余未一直盯着他,就会错过这个明显有点不高兴的表情。 “?” “你对他有好感。”秦戈琢磨了一会,开口。 “额?”这个话题变化得有点出乎他意料,“很明显吗?我觉得,嗯,怎么说——”他回想昨天第一眼见到那个男人的感觉:“他正直地让人很有崇敬感。” “正直吗?”显然秦戈不认同他的意见,因为眉间那个小小的褶皱又出现了。 “不是说不用诡计一板一眼的那种正直。”被江维瀚耍了一把的人搓了搓手指,“他那种大局观上的正直,哎,怎么形容。”他想了半晌,终于了悟,“就是和邓布利多那种正直一样,你明白吗?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什么的。”所以哪怕要让十五个研究人员包括他自己冒着被威胁的风险,也要为群众们争更多的利益。 “邓布利多?” “!哈利波特!没看过吗?这么家喻户晓的童话!” 秦戈听到童话,黑眸里闪过嫌恶:“没兴趣。” “也是。”余未挺受打击,他没想到还有人不知道邓布利多:“算了,不说这个,现在我和你一样了,下不去方舟,希望小鸟儿何率他们不要太担心。” “不可能。” 余未不满地捶床:“我说你能不能就不要这么直白!” “不可能。” 余未:“……” 刚从秦戈的舱门出来没多久,余未就被两个穿着外国军装的男人拦住了。 来人脸很冷,身板很挺,个很高,腿很长,身材很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人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余未脚尖打了个弯,掉头就想回秦戈的船舱,却被两人一前一后拦住。 “先生,请往这儿走。” “你们看我像小孩吗?”余未指着自己的脸问。 两人相视一眼,一人点头一人摇头。 余未:“……” 他忽略那个点头的外国男人,朝摇头的那个说:“不像小孩,那拐卖我做什么?” “洲长请您去喝茶,先生。” “……”果然是喝茶!余未叹口气,“好吧,那请允许我进去拿点下午茶点心。” 两人再次相视一眼,“可以。” 余未正抬腿要往秦戈的船舱走,又被拦住,“您的船舱在三区,先生。” “你们跟踪我!还有没有‘人权’了!”他加重了人权的读音。 “不,那是每个联盟公民资料上显示的。” “我要去另外一个船舱拿点心!” “请您抓紧时间,先生,不然我们很为难。”两人逼近一步。 “……好吧。”余未抵不过被两个大汉夹在中间的威压,没出息地低下头,郁闷地先回了趟自己船舱,取了大背包出来之后往外走。 “这是……”冷面男一号有点黑线,看着余未背后那么大一个包:“下午茶点心?” “是啊,我食量大嘛,走吧走吧,不是抓紧时间吗?”余未很认真地说,“我可以给你们检查,保证里面没有手枪之类刀剑之类的你们要看吗?虽然有点违背‘人权’啦,但是——” “不用了,您保证过就好,请往前走。” “哼。” 是啊,他保证没有手枪刀剑,可没有保证里面没有电棍! 如果这个找他谈话的洲长想动用武力,就不要怪他给他点colors to see see了! 找他谈话的,是住在他们华区的洲长,这让余未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听中英文双重奏了! “你好,小先生,坐下吧。”那个可能是唯一超过五十岁的中国人笑着对进门的余未道:“想喝点什么?” “大、大红袍。”余未摩挲了一下背包带子,回敬一个笑容这么说。 对方动作一顿,礼节性的笑容没有丝毫裂缝:“那个没有,小先生,龙井还有一些,我想你会喜欢的。”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搓了搓背包带子,才把包从背上卸下,放在随手可以勾到的范围:“我也、也带了些、嗯、下午茶点,我想这是来被邀请来做客的、的礼节。” 终于有点讶异了,不过对方关注的重点和余未想的不一样。 领导人用惊讶的口气这么说:“你是结巴吗?” “……”余未抽了抽嘴角,“不,那是小时候,现在、嗯,好了。”只是紧张的时候会有点不连贯而已!哪里结巴了! “噢,很抱歉,我只是有点吃惊,因为你在会议上讲得很好,孩子。”领导人温和的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找我们的小英雄聊个天,喝个茶。” “嗯。”他捧起还没来得及泡开的龙井喝了一口,然后掏出他的点心。 ——士力架两根。 “先生,给。” “额,”对方愣了愣,微笑着接过,和余未一样撕开包装纸,把士力架塞进了嘴里。“谢谢,小先生。” “请叫我余未。”甜滋滋的口感终于让紧张过度的余未冷静下来,他抬头道:“先生,我想您是来找我聊天的,所以开始吧?” “哦,就是随便聊聊,我很久没看见你这么勇敢的孩子了。” “我27了!” “那也是孩子。” 这个人是江老师他亲戚吧?余未愤愤想。 “您想说什么?” “孩子就容易受到别人的思想影响,偶尔做出错误的判断,不是吗?”中年人笑眯眯地道,意有所指:“比如你的老师?” “学生和老师想法一样是很正常的。”余未又捧起茶喝了一口,“不然老师也不会选中我做他的学生了。” “噢,那要是你的老师改变主意了呢?” 他才不会上这种当。他们这六个选C方案的人之间,只要有一个松了口,那这个提案就会被否决。如果他老师已经改变了主意,那还会轮到找他来‘喝茶’吗? 余未耸耸肩:“那就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小孩,你还年轻。经验不足,不该听听老人的吗?” “那我会等我老师来找我,亲自体验一把辩论的乐趣。” “你——”中年人的笑容反而更大了点:“小孩,你的亲人也有老人的,并不一定要听你老师的。” “我没有亲人了。”想用亲人来威胁他?那可要失算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想要吃饱还不容易,小孩,你——” “我不想呆在方舟上。”余未觉得一来一往很累,索性直说了:“食物分配提案公布后我就要下船。” “你想得也太好了,孩子。”中年人敲了敲桌子,“世事往往不会一帆风顺,不如人意的时候更多。” 随着他不如人意几个字说完,本来站在门外的两个大汉敲了门进来了,一左一右站在余未两侧。 这是要杀人灭口?余未才不怕。他们两个带他来船舱的路上,很多人看见了,如果他横着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这桩事被一旦被宣传出去,方舟就乱套了。 他那新认的老师,也绝对不像是吃素的样子,应该多少也要顾忌到他一点吧? 第二十九章 看对面的小男孩毫无惧意,中年人也挺明白,那不是不怕死,而是肯定他不敢在自己船舱里动手杀人。 中年人笑了笑——或者说他的笑容从余未进船舱后就没退下过,温和道:“杀你确实是不行的,剥夺生命这么可怕的事情,不会在联盟发生。” “那就太好了,”余未假装高兴地拎起包,手扫过桌子上的士力架包装纸,一溜烟就想走。 “但是也不会这么容易放你出去,”中年人站起来,温和声音一变,严厉道:“余未,我出于敬佩请你来喝茶,你却为了贪图这点食物而想打伤我,把联盟颁布的法律当假的吗?” 联盟刑法第二十七条:入室、入船舱抢劫财物或食物并伤人的,剥夺公民权利,流放大海,情节特别严重者,处死刑。 其实余未觉得这个流放大海和处死刑是一个意思。 总之被抓住入室抢劫,就等着死吧。 还好他早有准备。 余未把背包甩上肩膀,空出手来,示意对方看他刚刚趁乱抓的包装纸:“到底是你抢劫我,还是我抢劫你,这张包装纸上还有你的指纹呢!弄不好唇纹也有,我看到你的嘴碰到包装纸了。那是我从联盟物资台领的,可以查到记录。你吃一个入室抢劫者的东西,又怎么解释?” 中年人皱了皱眉:“去把它拿过来。” “是。”两个大汉向他靠近。 “别过来!我开录像功能了啊!我手无寸铁,到时候可不能歪解成正当防卫了。”他掏出一个闪着光的像迷你摄像头的东西。 中年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有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带着摄像机并且往里面充了电。 “你有备而来。”他说。 “废话,不然谁敢踏进这个门。”余未步步后退,“你不要逼我,我也不逼你,就这样。” “把摄像机留下来。” “那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那哪儿是个摄像机,就是他闲来无事做的迷你太阳能发电器。类似探头的地方是用来接受太阳能的。 “别过来。”他又掏出电棍,敲敲手里的摄像机:“你们这样冲上来攻击我,我才真的叫正当防卫。” 一个大汉不顾那根看上去毫无威胁的棒子,冲上来想把他打晕后强取摄像机,却被“滋拉”一声放倒。 “我都说过好几遍别过来了。”余未哼了一声,扭开门把手,“呐,我走了,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如果你也不来找我麻烦的话。” 说完,他嘭地把门关上,听见自己心跳急促地快要蹦出胸膛。 真是太他x刺激了。 余未想。 他一路谨慎小心地专挑人多的地方走,才磨磨蹭蹭到了江维瀚的舱门前。 “江老师,在吗?” “在。”江维瀚笑着将门打开:“怎么?终于想到来我这儿避难了?” 余未露出一个苦笑:“是啊,江老师,你可要护着我到我下方舟,我把住在1001的那个得罪了。” “他已经找你谈过话了?”江维瀚一惊,“你答应了他什么?” “什么都没有答应。”余未搓了搓背包带子,“老师,你去了吗?” “没有。你应该是第一个,可能他觉得你是最容易被说动的。”江维瀚用一种‘你不简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便宜徒弟:“没想到你却没有缺胳膊少腿,就这样毫无损失地从他的舱门里走了出来。是不是白白浪费了他一杯好茶?” “龙井,可惜太紧张,除了香味什么都没品出来。”余未心稍定,有了开玩笑的心情:“看来老师你很了解这些人的处事方法。” “不,只有华区的这个是这样,另外两个要温和非常多。”江教授让余未在椅子上坐下,“所以这种事一般都是他出手处理的。” “一个唱黑脸两个唱红脸?” “不,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那个不用唱就是黑脸的洲长,只负责冷眼旁观。” 冷眼旁观才是最终大boss啊! 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目的,好名声还被他一人得去了! “其他两位没有不满?” “根本没有办法不满。”江维瀚摇头:“兵力分部确实是欧洲最强。” “但是人却是亚洲最多。”余未突然想到了那个‘哪个分队得来的食物归哪个洲’的方案,这样吃亏的肯定是亚洲。“还好没有选择方案B。” “是啊,所以说你是明白人。”江维瀚像对待小孩一样摸了摸余未的脑袋:“为难你了,你昨天晚上其实可以不用理我转身就走的。” 余未给了藏起愧疚的男人一个开朗的笑:“冲动嘛,我还没到沉得住气的境界。” “所以果然还是小孩子。”江维瀚黑眼闪烁了一下,又摸了摸余未的脑袋:“放心吧,既然做了你的老师,就要保你周全。” “老师,你自身难保。”余未砍去了那个江字,显然他觉得说开后双方又亲近了一些。 “你老师在那群人里还是说得上话的,他动手前需要掂量一下。”江维瀚勾起嘴角,“那个负责冷眼旁观的人到底支持哪一方。” “啊——”余未被他老师的笑闪花了眼。“你——” 长了那么张俊朗的脸就不要笑得妖孽好不好!很伤人眼的! “嗯?” 别开了视线,余未终于找回了他的舌头,问道:“你、你觉得那位,嗯,欧洲洲长是倾向民众派?” “不是民众派而是名声派。比起得了一个坏名声,他更愿意与人类共存亡。” 原来如此。余未恍然。所以所有人才有一种,现在的联盟比曾经的领导阶级好多了的 ——错觉。 他的老师果然挺强悍。 江维瀚和余未正聊到学术问题的时候,舱门被人敲响了,他老师气定神闲地跟着人走了出去,没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自己的船舱。进门时神色还颇为奇怪。 “孩子。”被余未瞪了一眼。“好吧好吧,小鱼尾。” “为什么你们都要加个小字!”余未愤怒极了,“好好叫我名字!” “小鱼尾,你在1001做了什么?看得出来对方很恼怒。”江维瀚就当没听到,坚持地用了带着个小字的称呼。“那张笑脸都差点绷不住了。” “没做什么,就电了他的保镖一下。”余未炫耀他的电棍,“居家旅行必备良器,可变长,可变短,指哪里,打哪里。老师要来一发吗?” “……”江维瀚的笑也差点绷不住了,“这就是你说得,可以电死恐龙的那种?” “是啊,电恐龙要用中、高档,电人的话小档足够了。”余未把电棍交给他老师,“如果、万一,有什么的话,这个留在身边好防个身。” “你呢?”江维瀚很意外。 “我回导师的实验室再做一个就有了,还能再做的高级点。”他当时因为鱼头急着出来玩,才草草地收了工,“老师,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从这里安全地走到实验室吗?在C方案公示之前?” 余未突然想到他还没问公示时间:“那个方案什么时候才能公式?” “今天开完会表决之后,至少要到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现在才下午……余未叹口气,“让我在你这躲一个晚上吧,老师。” “我这儿只有单人床。”江维瀚眯了眯眼,“恐怕你只能打地铺了。” “我到哪儿去找地铺啊。”他哀嚎,接着灵光一闪——秦戈那里是双人床!反正他现在也是被人监视着,那去秦戈那儿过夜没什么、什么问题吧。 大家都是男人嘛!余未心虚地红着脸想。 “算了,老师,我走了。” “你去哪儿?”江维瀚看眼余未就差没冒烟的表情,若有所思。 “朋友那里。” “别连累了别人,至少在公示前,1001那位还是希望你改变主意的。” “我朋友身手天下第一。”余未比了个李小龙的招牌动作:“不怕不怕。” “他住哪儿,我送你过去。” “额——”这也太小心了,不过他也不介意,“1013,老师。我们走吧。” “多少?”江维瀚脚步停了。 “1013.”他以为是他老师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 “那里你不能去。”余未的老师把刚打开的门再次关上,转身严肃地说:“1002号到1020号住的那些全是那一位的亲属与亲信。” “不可能吧。”余未咽了口口水,秦戈是人类三个头头之一的亲属?可是他明明说自己是被监视着!有人会监视自己的亲属吗?还是别的两位洲长监视他? “老师,你认识秦戈吗?” “秦戈?”江维瀚回忆:“有点耳熟。” “你认识何率,不认识秦戈?” “对啊,我和何率是,嗯,私交。”江维瀚打着哈哈,“不是在工作什么上认识的,他一个历史老师,怎么,和秦戈有关系吗?” “何率不仅仅是历史老师。”余未的脸色有点奇怪,“老师,你从哪里认识的何率?”江教授这个表情,怎么像提起前男友一样? 不,说炮友更适合。 “嗯……酒吧吧。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在方舟上遇见后聊过几句。” 余未:“……” “老师,你是那个?”他对暗号一样轻轻问。 “哦,那个啊,我是啊。”江维瀚摸了摸余未的脑袋:“所以我才说你小孩,太不敏感了。我第一次搭你肩膀就发现了。” “!” 他该惊讶,这个世界的同志圈真小吗? 第三十章 暗号正确,接上头的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变得和谐起来。 “老师,”余未抓抓衣角,走近江维瀚,比了个大拇指轻声问:“你是这个?”他又比了个圈:“还是这个?” 俊朗的脸,欣长的身材,严谨的气质,不像小鸟儿一看就是只待人包养的小受,江维瀚的属性如何恕他功力尚浅,实在辨识不出来。 这个男人和何率气势相当,当两人碰在一起的时候,上下问题该怎么解决?余未好奇极了。 江维瀚又笑了:“那要看对方是谁,小鱼尾。”一向严谨——或者说故作严谨的表情因为上挑的眉显得勾人:“要亲身来确认一下吗?我很中意你。” 余未一惊,然后发现他老师眼里的揶揄,又松了口气:“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老师。” “好吧,被你发现了。” 玩笑,其实并不是,不过对方既然不答应,他自然也不会强求。 江维瀚的眼里闪过可惜,摸了摸余未的脑袋:“那个住在1013的,是你的那位吧?如果——” “才,才不是!那、那不是——”脸比刚刚更红,头顶的蒸汽几乎肉眼可见:“秦戈只是,只是,额,朋友。” “一说到就会脸红的朋友吗?”江教授压根不信,但他看余未窘迫地快要晕倒了,便善心大发地放过他道:“好吧,那就朋友。” 余未嗫嚅地点点头,像做错了事一样有点羞愧:“是朋友。老师,你刚刚要说什么?对不起被我打断了。” 江维瀚啼笑皆非,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呢,从脸到表情到说话语气,哪里不小孩了。 “我刚刚是想说,如果他和你是这种关系的话,也许可以去试上一试。毕竟领导阶层一般是不会允许有‘同性恋’这种丑闻出现的,包括他们的亲戚。不过,你说只是朋友的话——” “当然是朋友!”余未没有底气地坑辩了一句,“但是秦戈和我说,他不下方舟是因为被监视了的关系,而且他是第一批踏下方舟的二百人之一,1001那位会让自己的亲戚去冒险吗?” “那两百人都是在‘自愿为联盟牺牲’的文件上打勾的,”江维瀚若有所悟,“按你这么说,他可能真的不是我想的那种身份。”可是,死士又怎么会被分配到那么前面的舱房呢?真令人疑惑。“他说他被人监视了?” “是啊。” “没说监视他的人是谁吗?” 余未摇头,“秦戈什么都不愿意说。”而且干净利落地把他赶了出去。 “既然这样,我更加不赞同你住到他那里去。”江维瀚实事求是地说:“监视他的不会是小人物,你还想在得罪了1001那位之后,再得罪其他人吗?更有可能监视他的就是那位领导,你会连累了秦戈的。” “那还是算了。”余未觉得很有道理:“我就在你这儿打地铺吧。” “我这儿也没有多余的被子给你当铺垫。”江维瀚摇摇头:“你不是说要去实验室再做一根电棍吗?为什么不邀请我去那儿坐坐?” “!”余未眼睛一亮,但还是假惺惺地客套了一番:“老师,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我对你这根居家旅行必备良器的诞生过程也很感兴趣。” “老师你真善解人意!”他正要往实验室方向走,又突然想到鱼头还在自己舱房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喂食:“额,老师,你可以先护送我回一趟自己舱房吗?我的猫还在那儿。” 江维瀚无所谓地点头。 余未乐呵呵地带着一柄大大的保护伞,往自己地盘走去。 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很久。 一出二区,余未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站得笔挺的两个保镖。 不是余未自恋,他百分之百确定,这是在等他出来并带去进行一钞友善’的谈话的。因为这两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往前踏了一步,等看清自己身后还有一人时,又站住不动了。 还好他也有个‘保镖’在身后!余未暗自庆幸。 不过如果身后是秦戈,他会更高兴的。 咳咳,他什么都没有想。 在江维瀚的跟随下,一路无事。余未到自己舱房收拾了一遍,把能带上的都带上,就和他老师往1号电力研究所奔去了。 亮堂堂的研究所依然有人在工作,不过少了几位老学究,少了几位青壮年,剩下的也是寥寥无几。 余未看着下方舟前还不止这小猫两三只的研究所,有点感慨。 “江老师,欢迎来到我和我老师的实验室。”他把那张他下方舟前贴上的、已经没有用处了的纸头撕掉,推开了门:“这里的设备比外面那个大实验室都还齐全一点。”因为都是老师个人的私藏,“要不是这些玩意儿体积过大,背包里不能统统塞下,我上次就全带走了。” 一屋子被布盖好的大型仪器特别显眼,余未视他们为无物的绕了过去,然后发现江维瀚没有跟上来。 “老师?” “介意我掀开这些布吗?” 搞学术的对这些机械、仪器有一种莫名的好奇感,看见一种没见过的东西就想走上前去研究一下用途,江维瀚也不例外。 “完全不。”余未笑了笑,放心地任他四处走动,自己扑上摆放着半成品的架子,看看有哪些是可以在一两天内完成并带走的。 一捣鼓起感兴趣的研究,两人都是可以不眠不休好几日的料,房间里顿时变得沉默起来,除了鱼头‘呼哧呼哧’的呼噜声,再无其他。 因此有人擂门发出巨大噪音的时候,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余未放下手上正好完工的电棍2号,犹疑不定地盯着那扇快要被敲烂了的门:“老师,要开门吗?” “这个门没有装猫眼?”江维瀚回头望了一眼,漫不经心问——他的全副精神还在眼前这个奇特机器上。 “哪里会有猫眼。”余未好笑:“这种东西只有末日前才会装好不好,而且老师的实验室,从来没人敢来打扰。”除非是嫌命太长,觉得自己浪费了人类的粮食,才会如此想不开。 “那就不要开。”江维瀚给出建议:“你可以假装里面没有人。” “就怕他自己把门给擂开了。”余未看着那扇承受重击的门,“外面人什么来头,力气大的吓人。” “外国的大兵吧。那都是些不吃饭都会长蛮力的家伙。”江教授神色轻松,似乎那扇快坏的门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小鱼尾,过来给我讲解一下这个按钮的用途。” 余未想想,觉得有江维瀚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溜达过去站在他身后,给他讲述那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按钮作用如何。 ‘哐当、哐当、哐——’ 终于,整扇门掉了下来,站在门外的人让余未大吃一惊,以至于都忘了收回从他老师的腰两侧伸向按钮的手臂。 “秦戈!还有何率!你怎么在这里,那蛋怎么办!不,这不是重点——你们什么事急成这样!” “联盟召开紧急会议,”何率喘着粗气,“余未,还有维瀚,他们联络不上你们,所以——” “食物分配会议?不是说要明天早上才能——噢”余未终于想起抬头看眼挂钟:“已经早上了,那找不到我们就先开啊。” 反正方案都提交上去了,只剩走个过程而已。 “和食物无关。”秦戈沉着脸,阴沉的气质前所未有。 “何率?”余未求助地看向另一个同样脸色很差的人:“到底怎么了?” “我们边走边说吧。”江维瀚看出情况紧急,一把拉上还木木呆在原地的余未往外走,这么提议道。 “对,边走边说。”何率终于喘匀了气息,掉转头走了两步,“怎么了,秦戈,你想到了什么吗?” 被何率点名的男人把目光从余未和江维瀚交握的手上挪开,沉默地跟上了三人。 “等等,等等,鱼头——”终于回神,余未急忙甩着被他老师抓住的手,要回头去已经掉了门的房间里抱猫。 “就让它睡着。”江维瀚不肯松手:“你没看到何率已经急成这样了。” “可是门已经坏了!鱼头被抓去当食物怎么办。” 秦戈闻言,一声不吭地转身,抓住门就给按在了门框上。 注意,是按在了门框上。也就是说,下一次要进来,除非再撞一次门,否则钥匙对这扇固定住了的门来说,没有任何效果。 余未:“……” “何率,你再不说清楚我就要憋死了。”余未一边跟在前面的人身后跑,一边不自在地甩开被江维瀚捏住的手:“这次紧急会议的主题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我这种小人物去凑热闹?” “联盟需要所有从外面回来的人的意见。”何率摇头,“是所有。” “嗯?为什么?” “各种恐龙,从昨天半夜开始,就在向方舟集中。” “!!” 脑袋里闪过明显恐龙变多的雨林,余未的心重重沉到了底。“确定吗?” “非常确定,不然轻朋也不会同意和我一起回来。” “小鸟也回来了?他在哪儿?” “被扣留在会议室了,”何率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他们需要确保我和秦戈还会回去。” 秦戈果然不是那位1001的亲属,不然哪儿还需要用小鸟做威胁。 这是余未突然冒出的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甩甩脑袋,让思绪赶紧从歪路上扭回来:“那现在召开会议的目的是什么?团结起来对抗恐龙?” “不,是从恐龙口下夺取食物,然后有多远跑多远。” “……”余未抽了抽嘴角,决定不对这个目的发表任何看法。 就算身为人类的一员,他也非常非常想大吼一句—— 人类真是太没有下线了! 第三十一章 三天里第二次走进会议室,余未有种自己成了大人物的微妙感。可当他看到台上已经坐定的各位领导人时,这种微妙感就被抛之脑后了。 台上坐了足有三条长桌的人,很显然,这次的恐龙侵袭压比上一次的食物问题要更加严峻,似乎1号方舟所有拥有发言权的专家们,都被请到台上来坐镇了。 余未想就在离得领导人远远的,但也不至于让他们找不到他的前几排坐下,却被何率一把拉住。 “轻朋已经在台上坐着了,我们的位置在他身边,被空出来的那几个就是。” 换言之,他不能坐在这里。 郁闷地张了张嘴,余未把抱怨和唠叨咽了下去,向无辜被扣留在台上的‘人质小鸟’挪去。 “老师,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参加会议?”而且还是又一次像猴子一样地坐在台上参加会议! “也许是因为你们有对付恐龙的经验。”江维瀚猜测:“所以联盟请你们来传授一下?” “不。”秦戈意外地出声了,在余未没有主动和他对话的情况下:“因为你还活着。” 联盟急需的不是经验,而是他们这些人都会活下去的有力证明。 ——余未和岑轻朋这种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小男生都活着从外面回来了,台上台下坐着的这些人,自然也可以,不是吗? 他们四人坐上去后,三张围成一圈的长桌终于人满。 住在1001的那位此时正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置上,他不露痕迹地看了眼余未,轻轻地咳了两声,示意会议要开始了。 他的咳嗽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台下那些显然是听到了点风声的代表和上层们,依然在惊慌不已地窃窃私语着。 “安静——” 沉稳的英语通过麦克风在整个会议室飘荡,翻译明智地没有把这句气势十足的台词翻译出来。 因为哪怕这是句外文,它也能让全人类都理解。 “冷静下来,现在还没有到穷途末路、需要惊慌的时候。” 在领导人带有安抚力的声音下,整个会议室的嘈杂声、哭泣声、噪音渐渐消失,翻译终于得已有了用武之地。 “我们,在昨天半夜,收到了战士们运回来的,第一批粮食。”那位主持大局的人用着英语,缓慢地说道:“但是很可惜,噩耗伴随着喜悦同时传来。” 余未瞪着那个说话越发缓慢的领导者——上一次还不是这样的!难道对方以为只要他说话慢一点,台下和大屏幕前的观众,情绪就会平缓下来吗? “和粮食,一起回来的战士们,没有一个完整无缺。他们受到了,大量恐龙的攻击。” 这下余未听出来了,对方说得这么慢是有原因的——正在发言的那位,声音里有哽咽。 “但是为了我们,为了你们,为了所有的人们,他们,想尽办法回来了。” 低垂着脑袋,有点被沉痛嗓音感染到的余未陡然想到——上次秦戈被当死士派出去了,这次去取食物的危险任务,会不会还有他? 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余未直起了身子,不停地用余光瞟着坐在自己右边的男人。 肩膀以下,裸露在外的只有两只手,修长的手指指腹上有旧伤的痕迹,应该是回方舟前留下的。 肩膀以上,嗯,秦戈的皮肤其实很好,格外粗糙的就只有手而已——看看那脖子,看看那脸,光洁地一个坑都没有。面无表情的严肃模样,让人非常有拧一下的冲动。 秦戈的嘴唇有点薄,果然是淡情的性子。 秦戈的瞳仁很黑,比普通的深褐色还要再深一点,像是—— 等等,为什么他会看到秦戈的瞳仁! 余未茫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偷窥行径被发现了。 不能慌张,余未。他警告自己,忽略一下子从脚底涌上大脑的血液。看一下好友被发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坐在旁边的是小鸟儿,对,是小鸟儿。 余未自我催眠着,眼神呆滞地朝正面向他的秦戈缓慢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拼命想掩盖住频率陡升的心跳。 秦戈盯了他一会就表情纹丝不变地挪开了目光,余未同时呼出一口气,僵硬着扭过脖子,命令自己盯着桌子角,不要再东张西望了。 当然,演讲是不可能为了这段发生在余未身上的小插曲而停下来的,等他回过神来,坐在正中央的洲长讲话已经进行到了末尾。 “此次的议题是:接下去的行程。会议时间为两小时,务必要在会议结束前,讨论出结果。我们不能再拖了。”中间那位说完,就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大屏幕前:“这些,是我们的战士拼了命换回来的粮食。”他点点那个数据,“根据1号食物最大化分配研究所,给出的分配方案,这些食物,将由每一个联盟公民均分。因为时间紧急,且情况危险,这一次,下方舟得到的食物,仅够所有人,吃六天。”他顿了顿,给等听众们充分消化完他前面的那番话。 “加上之前,2至7号方舟余下的食物,时间可以延长到十天。”他环视一圈会议室,走回自己的座位:“而方舟外,虎视眈眈的恐龙,恐怕最多十个小时,就会攻破3号方舟的大门。” “为什么是3号方舟?”余未悄悄问坐在他左边的江维瀚:“其他的方舟大门都没有受到攻击吗?” “你觉得我会知道吗?小鱼尾,昨天我和你一样在实验室里。”江维瀚也悄悄道,侧着身和余未咬耳朵:“不过,你确定你和秦戈只是朋友?他怎么一直盯着我们两个。” “……”余未一惊,强忍住立刻回头的冲动,目不斜视地坐直身体——刚刚偷窥被抓包的他暂时还没勇气再和秦戈对视一次——装作仔细听着领导人演讲的样子。 秦戈为什么看他?为什么盯着江维瀚?他们以前认识吗? 表面的平静下,余未的脑袋里转悠地全是‘秦戈’两个字。 “大屏幕请切换到1号方舟外的监视镜头。”那边,欧洲洲长说完这一句话后,就不再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大屏幕。 然后被自己看到的东西吓得猛然站起了身。 台上台下的领导都是因为上一次的食物会议而逗留在1号方舟没有离去的,没有出过门的他们哪怕听到了风声,也没有想到事态已经严峻到如此地步。 从装在方舟大门上方的监视器看去,密密麻麻的恐龙正各自为阵。 有翅膀有羽毛的铁灰色龙离得最远,只能隐约看到个影子。 甜食龙离得最近,正不停地疯狂撞着舱门。 真的非常疯狂,因为时不时就会有一只食肉恐龙窜出来,咬断它们的脖子,叼走它们的尸体蹲到一边享用。 就算如此,甜食龙依然不肯从这片没有树木做掩护的沙滩上撤离。 当画面再一次拍到一头离1号大门很近的甜食龙被咬断了脖子,血喷撒了整个镜头的时候,台下终于有人忍不住惊叫了。 恐慌是会感染的。 本来被最高领导压抑住的恐惧,再一次在1号会议室爆发出来,并且比刚刚更来的更迅速更猛烈。 “走!离开!把方舟开到海上去!”台下不知道谁拔尖着嗓音吼道。 “对,海上安全多了!” “淹死这群畜生!” “还叫我们来开什么会!浪费时间!” “让开,让开,让我出去!” “我也要出去。” “你不要挤!该死,滚开,你——你竟然敢推我!”这可能是某个曾经的富二代。 “嗤,滚——” “你说什么——” 台下乱成了一团,有人想出会议室,回到自己的舱房里躲起来,而有些坐在外面的人又不愿意走,导致交通严重堵塞。 争吵、推攘、踩踏,整个会议室就像菜市场一样乱成了一团。 台上却截然相反,没有人想要开口,没有人想要去镇压,沉默地就像是一场哀悼。 为人类将来的命运而哀悼。 余未也同台上其他人一样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大屏幕挪不开目光,指甲整个掐进了手掌,难以置信地看着方舟大门前的阵仗。 “怎么、怎么会这样?甜食、甜食,快,把所有破了的叶子扔进废品处理器毁掉!” 台上数十道目光都转向了他。有些带着希望,有些充满恶意。 比如1001的那个中年人。 江维瀚勾起唇角,保护性地往他身边靠了靠,秦戈撩了撩眼皮,立刻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余未还在神经质地念念叨叨,没有发现自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并且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夹在了中间。 “是甜食龙的迁移引起的食肉恐龙聚集?不应该啊,”他开始拽着衣角自言自语,“在甜食龙的活动范围里没见过那么多恐龙,它们都是哪里来的。” 深土黄色、深咖啡色、甚至还有白色的! 这些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冒出来! 那些新出现的食肉恐龙,他不知道它们的特性,不知道它们的弱点,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该怎么办? 要想攻出去,几乎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难题。 第三十二章 “小孩,你似乎知道这些恐龙攻击方舟的原因?”亚洲洲长表情和善地问——如果忽略他眼里的恶意的话,“说起来,为什么这些恐龙攻击方舟的时间,和你回来的时间那么一致?” 余未顿时有点哑然。 这其实不算冤枉了他。如果不是他带回来饺子汤果和果叶可以吃的消息,联盟也不会派战士出方舟,自然就不会引来那么多甜食龙,人类就不会遭受这场灭顶之灾。 没有他带来的消息,食物还能撑个好几天,但现在这个情况,方舟的大门一旦被攻破,所有人类就完全暴露在凶猛的食肉恐龙嘴下了。 江维瀚撇一眼身边陷入黯然情绪的小孩,护短的他起了怒意。 “汪洲长,余未确实是带来了食物的消息,但要在恐龙嘴下夺食的决定却是您们三位一致认同的,和他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况且余未说得很清楚,这些果子果叶同样也是恐龙的食物,我也特地在报告上注明了,要得到食物就要冒很大的风险!而你们依然在没有投票公示的情况下,先一步派出了精英部队,导致了眼下——”他指指大屏幕,“令人措手不及的困境,莫非这都是余未的错吗?” 这根本就是上层们迫不及待想要在分配报告公示前囤食而犯下的错! …… 台上再次陷入沉默。 有人是因为正在思考,没心思说话,有人是因为正在心虚,没胆子说话。 比如亚洲洲长汪明姚,他被江维瀚一席话说得冒出了冷汗——向其他两位洲长提议行动要趁早,以免夜长梦多,导致所有战士没有做足充分准备,而连夜赶着下方舟采集资源的就是他。 如果其他两人联手给他个决策不利的罪名,他这个‘人民公选’出来的洲长也就当到头了。当然,前提是经过这次之后联盟还需要洲长。 而正在思考的那些人里,包括了从余未陷入黯淡状态后,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的秦戈。 他在为有点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感到疑惑。 余未和那个教授……两人之间似乎友谊深厚。这应该是好事,就像如果鱼头交到了朋友,他也会为之高兴的。可事实是,亲眼看到余未和江维瀚之间的默契互动,奇怪地令他非常不爽。 不爽到想拎着江维瀚去空旷的地方揍几拳,或者直接扔进海里更省事? 然后他就可以—— 嗯?他就可以什么?秦戈更疑惑了,盯着小鱼尾的黑眼睛里映出了无数个问号。 被秦戈注视着的小鱼尾却毫无所觉,他正用着崇敬的眼神看着为他说话的便宜师傅。 江老师,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余未超级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差点就被那个狡猾的1001忽悠地要自杀谢罪了!老师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 就是嘛,如果联盟不是这么急着行动,前天刚知道消息第二天就去采摘,也不会引来这滔天大祸。 甚至如果联盟在行动前问问几个从外面回来的战士,或者他,就会知道在采摘的时候不能弄破叶子!或者索性带上隔绝气味的密封瓶去,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罪人什么的,和他根本搭不上边。 沉默良久,欧洲洲长在考虑了得失之后,终于对着余未郑重地开口了,“小——” 怎么又是小! 恼火让余未忘记了和他说话的是谁,一口气打断了对方:“我叫余未。请叫我余未。” “好的,余未小先生——”就算没有那个憋着大气的翻译,余未也可以听懂对方无知觉加上的‘小’字。 “……” “如果按你说得,把我们可贵的食物扔进废品处理器毁掉,这些都会停止吗?”欧洲洲长指指那说话间又发生了一起‘凶案’的大屏幕:“恐龙们都会撤退?包括食肉的那些?” 哄闹的台下听到这句话从数个大音响里传出来的,有了一瞬间的平静。数百人希翼的目光投向了还傻傻站在座位上的余未。 “我、我说不好。”他有些犹疑,“毕竟、方舟大门、嗯、已经沾上了血腥味。” “他们不会撤退的。”说话的者出人意料,竟然是岑轻朋:“说真的,开会是浪费时间,大家等死吧。” 底下哗然一声,一边听台上向所有方舟直播的对话,一边又开始哄闹着你推我攘地往外跑。 余未抽了抽嘴角,朝小鸟儿翻个白眼。 小鸟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说得是事实!岑轻朋眼神示意。 何率叹了口气,为自己拉满仇恨值的小爱人解围:“事实上,我们在几天前,就发现恐龙在向方舟停靠的海岸靠近了。所以这次的食物事件,应该只是导火索。” “!”余未睁大了眼睛,他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这么错误地觉得!“何率,你们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还记得你和我说,恐龙尸体放在外面一整天都毫发无损吗?那个时候我就怀疑了。”何率终于有机会说出他的想法:“既然你说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我就做出了一个推测,恐龙是从那天开始往海岸方向迁移的。” “可是为什么?之前几个月都好好的。”余未问。 “那天,”何率的指头无意识叩了叩桌子,“正好是1号方舟断粮的那天,大批50岁以上的亚洲人——‘自愿’下了方舟。” 余未咽了咽口水,目光转向冷汗更严重的亚洲洲长。 “我猜想,是那天下方舟的人太多了,”何率的声音像是三天没有睡觉的人那样,疲惫沙哑:“吸引了食肉恐龙的聚集。” 所以哪怕甜食龙撤退了,危机也不会远去。相比那些冲着人类来的可怕食肉龙来,这些被食物引来的食草龙显然只是陪衬。 “那天‘自愿’下方舟的,有多少人?”余未白着脸问。 “我不知道,密密麻麻。”何率摇头。几万或许都只是保守估计。 岑轻朋看着那个脸色苍白宛如大难临头的亚洲洲长,露出一个冷笑,假装天真地扯扯自己爱人的衣服:“汪洲长肯定知道的,老师。” “我——”汪明姚倒抽一口气,“他们都是自愿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说他们不是自愿的。”美洲洲长的眼神谴责:“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心虚!”台下有人吼。 “……” “就是他逼着我哥哥下方舟去找死的!”台下又有人吼。 “够了!恐龙还在门口虎视眈眈,我们却在这里内讧,嫌世界末日来的不够快吗?”欧洲洲长第一次让众人看到他的怒火,“所有人,坐下,或者离开!” 余未傻乎乎地一屁股坐下,然后才意识到对方说得是台下的所有人,不包括他。 “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要被私人恩怨冲昏了头脑。”显然,这位可敬的洲长也终于冷静下来了,“我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来源不再有意义。要想活下去,只有集所有人的智慧和经验,才可能办到。”他顿了顿,又道:“既然余未小先生说处理破损的叶子可能达到一定效果,那就去办。”他给了台上几个教授指令,让他们去仓库把事情办妥,“接下去,恐龙是不是会退去,我们对此能做的并不是只有祈祷。” “我建议发命令给控制室值班的人,让他们对准恐龙攻击,无论有没有杀伤力,总能起到威慑效果。”美洲洲长说。 立刻就有秘书要去执行他的建议。 “等等、等等——”冲动让余未跳出来阻止,因为他想到了那个时候躲在树上对着恶犬龙做出挑衅引起的恶劣后果——这种不能杀死他们的进攻只能惹恼它们! “恐龙很蠢的,它们不知道害怕,不死就会站起来继续,并且更加狂躁。不能用炮台攻击它们,那种火力只能打碎冰块!却会刺激地恐龙更加用力攻击大门。” “按他说得做。”欧洲洲长吩咐犹豫不决的秘书,“余未小先生,那按你的建议——?” “我、我——”冲动过去,紧张感再次冒头,对方尊重却依旧高高在上的口气让他想起自己是在和谁对方。 余未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人,然后被秦戈深邃的目光抹去了紧张。 秦戈在看他! 意识到这一点,余未顿时精神了。他不能被吓退!现在正是最好的证明自己是有点用的时机! 他放开胆子提议:“我记得,恐龙、嗯,它们都喜欢追会跑的猎物,所、所以,开个小门,用甜食引开最前面的甜食龙,后面的食肉恐龙们就会——” 亚洲洲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引开恐龙这种事还需要你想吗?昨天夜里就试过了!但是这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没过几分钟,只要等它们吃完了眼前的猎物,它们就会回来继续撞大门!” …… ‘吃完猎物’?余未暗自琢磨,联盟昨晚该不会是用的活人引开恐龙吧?他默默打了个寒颤。不会的,仓库里总还有些会跑的小鸡小鸭的……吧? 他想就这个问题问问也许在场的何率,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刚刚的话说完。 “可如果把它们往沼泽引的话——” 所有人眼睛一亮。 这或许会是个好主意! 但还没等联盟精英们把这些付诸实施,意外又再次发生了。 第三十三章 凄厉的防空警报在余未的话说到一半的当下骤然响起,1号方舟的所有人顿时一惊。 台上台下的人面面相觑,显得很无措——这是怎么了?恐龙这么快就攻破了他们的大门吗? 没等大家杂七杂八的发问,电子合成的人工声就已经无情地给出了解答。 ‘警告,警告,3号方舟大门已损坏,请全体方舟人员注意前方险情。’ 欧洲洲长脸色一变,一直勉强保持的沉着再也维持不住。 他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所有茶水,嗓音却依然很干涩:“快,把大屏幕切换到3号方舟外的监视情况。” 控制屏幕的电脑工程人员抖着手执行命令,很快,屏幕上的画面转变了,显示出的密密麻麻的巨型生物让人毛骨悚然。 台上不知道担任哪一职位的科学家,终于受不了刺激,粗喘一口气晕厥了过去,带倒椅子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却无人理会。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块巨大的液晶屏上。 余未终于知道为什么3号方舟的大门被攻破的时间会这么短了,那艘方舟外的恐龙,是它们1号方舟外的数倍大。 打头阵的是一批大的吓人的甜食龙,只剩了尾巴留在方舟外,因为它们背部的帆状物太高,导致暂时被卡在了入口处,这使得方舟内的人们没有办法逃离,但同样也使得一群紧跟在后,啃食着甜食龙尾巴的食肉恐龙们,没有办法直接冲进毫无防备的3号船。 这让几位洲长们有机会实施补救措施。 “接通3号方舟的控制室!快点!”美洲洲长急得头发都湿了,风度全失地用着西班牙语大吼大叫——他的亲人全住在那艘船上。 秘书急匆匆地拨通通讯器,‘嘟’了几声,自动接听了。 一阵杂音过后,带着慌张的西班牙语传来。 “我们要不要请求支援?” “别的方舟都处于自身难保中,去请求谁的支援!” “那怎么办?” “等死吧。可怜我三岁的——” 美洲洲长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怒吼道:“统统闭嘴!” “……” 对面两人安静了一瞬,然后是惊讶。 “是洲长!” “是1号会议室来的通讯。报告,先生,我们的大门破了!” “我知道。”美洲洲长顿了一下,“把大门的损害处放大。” 控制人员照做。 他眯了眯眼观察细节部分,觉得损害并不太大——至少是还可以修复的范围内。 “有没有人员伤亡?” “暂时还没有,但是根据电脑预计,入口最多还有十分钟就会被崩裂。” 到时候就不是有没有人员伤亡的问题了,而是有没有人员幸存了。 “……”洲长沉默着,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片海岸吧。” “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试过了?离开沙滩漂浮在海里也没有用,最前面的食草恐龙会水,而食肉恐龙有一部分会飞。”控制室的人还搞不清楚状况。 “我的意思是,往大海走。越远越好。远到让这些该死的畜生闻不到味。” “洲长!”对方惊呼,“那食物怎么办?” “好不容易看见的大陆,洲长。”通话器里,其中之一的声音开始哽咽,“我们在海上漂泊了一年,先生。” 美洲洲长很理解,他知道,他们的食物不足以支撑他们再去寻找另外一片大陆。可是,眼下的情况,除了离开,还能怎么办? 他沉默着,拿不定主意。 “现在卡在入口处的龙有几头?”发话的是用着英语的欧洲洲长。 “十八头。” “有没有办法让它们不再挣扎?”这样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麻醉剂不起效,先生。” “用电。”江维瀚的英语很标准,他看一眼号称电死过恐龙的余未,给出建议:“电会起效。” 美洲洲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转述。 “可是……派谁去?” “一艘方舟一千多万的人!派谁去还需要问我吗?!”情况紧急,牵涉到自己的家人,美洲洲长根本无法保持冷静。“随便谁!没有人自愿就逼着去!” 他忘了战士们之前运送食物时受了伤,而专家却在1号方舟上。 方舟上剩下的只有普通人,就算逼着他们去,也要对方面对恐龙时不会软了腿才有意义。 “这……”接受命令的人很为难。 “我去。”刚刚哽咽的男声下定决心道,“洲长,我三岁的儿子——” “如果你出了事,我会给我妻子发通讯,让她代为抚养。”美洲洲长立刻做出承诺。“并且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人类的英雄。” “谢谢。” “奥里欧斯!” “控制室交给你了。” “你一个人对付不了——” “我曾经也是战士。” ‘砰’,可能是关门的声音传来,通讯器里只留下了细碎的喘息,寂静震耳欲聋。 …… “接下去该怎么办?洲长?”通讯器里,终于平静下来的男人询问下一步的指示。他们一定要利用奥里欧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做些什么。 不然即将到来的牺牲就变得毫无意义。 “让机械人员去修补被崩裂的大门。” “洲长,我们的专家都和您一起在1号会议室里。” “……”他竟然忘了!“那学徒呢?没有师傅他们就什么都干不了了吗?!” “是,我立刻发布通讯。” “趁着这个机会,按照余未说得,让人去把电晕的甜食龙放在电动车上,往沼泽走,把后面的恐龙引开。”欧洲洲长发话道。“对了,余未小先生,据你所说,似乎每一种龙都有自己的栖息地?” “是、是的。”余未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转到这里的,不过这不妨碍他照实回答:“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他们应该不会跨过这片沙滩才是。也许,沙滩没有别的恐龙霸占着也是它们越界的原因之一。” 三个洲长闻言互相看了一眼,保持了沉默,似乎三人在默契中达成了什么无言的协议。 余未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正在思考欧洲洲长刚刚不靠谱的命令。 电动车?那种只能运输粮食的慢吞吞速度,恐怕没走多远就被追上嚼吧嚼吧吃掉了! “那个,先生,电动车速度恐怕不够。”控制室的人委婉地表达。 “不是有极速模式吗?”发明这个器械的专家插嘴。 “极速模式需要人控制啊!” 归根究底,又是谁去的问题。 刚刚的奥里欧斯对上十八头食草恐龙,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可控制开往沼泽的电动车的驾驶人员,那绝对是必死无疑。就算幸运地没有死于龙口,也会沉到沼泽底下。 “我有十五个学生,每一个都很优秀,控制电动车不是问题。”专家淡淡地说。 余未倒抽一口气,这是个人渣! 要知道,学生和老师的关系一般都是很亲近的,尤其是末日过后,想要学东西的唯一途径,就只有找一个老师教。 看看他和江维瀚的关系就知道了。 收了学生,就像收了个干儿子一样。 可这个人竟然轻描淡写就让自己十五个学生去送死! “唆使别人去送死,你怎么不去!”岑轻朋脱口而出,然后被何率一把捂住了嘴,“快道歉,轻朋。” 岑轻朋撇撇嘴,勉强道:“对不起。” “没关系,”专家摆摆手,“谁说我不去?1号方舟也有专门的电动车出入口吧,我去。” “……” 余未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定论下太早了。 欧洲洲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先生,您的名字?” “怎么?要把我的名字刻在英雄纪念碑上吗?”专家觉得有点可笑,摆摆手走下台,“来个人带路吧,我叫汪东,可千万别弄个傻乎乎的写有我名字的石碑,刻上什么为联盟捐躯,我会死不瞑目的。” 欧洲洲长弯下腰,台上的人赶紧跟着做,目送这位汪教授远去。 “其实,不一定会死吧?”想到什么的余未询问秦戈,“你不就从沼泽里爬上来了吗?如果他们派像你一样有轻功的精英兵去——” “——你是白痴。”秦戈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余未张大了嘴,有点莫名其妙:“我又怎么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嘲笑我两句!” “秦戈在说你太单纯了。”江维瀚摇头,“他们就算不会死,也不会回到方舟上来了。” “为什么!开个小门让他们进来又怎么了?” “你刚刚的发言让几位洲长心下有数,准备放弃这片沙滩了。” “什么意思。”余未不明白,他刚刚没说什么特别的啊:“不是说甜食龙会游泳吗?他们就算放弃沙滩——” “——你还不懂吗?他们打算沿着沙滩往这块大陆别的区域走,你不是说吗?这片沙滩没有别的恐龙霸占着才是它们越界的原因,那他们就去一个有别的恐龙霸占着的地方,重新开始。” “……” 第三十四章 一连串的命令吩咐下去之后,3号方舟大门的糟糕形势得以控制,几位领导人的脸色再次恢复了镇定。 欧洲洲长扫了一圈台上的人,一字一句道:“各位,我,有个提议。” 余未知道,这是打算要说开船的事了。 果然他老师和秦戈,对于揣摩这些领导心态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 “既然方舟停留在这里没有活路,那为什么不沿着海岸往前走来寻找活路?坐以待毙是最蠢的行为。” “我赞同。”美洲洲长赶紧接口:“并且我提议,这次一到达安全的地方,我们就四散开来,绝对不能再犯和这次同样的错误了。” 亚洲洲长也惺惺作态的点头:“这是个好主意。我们现在食物也有,足够支持方舟航行到别种恐龙的地盘了,它们总不会再追上来吧?” “既然如此,那投票吧,超过三分之二同意,此提案就正式实施。”美洲洲长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决定付诸现实:“台上台下,只要还坐着的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同意方舟尽快驶离这片地区的请举手。” 看着翻译的话音一落台下就不断举起的手,余未抿了抿唇。 他有点不想举手。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带着十五个学徒下方舟去了的专家,还因为如果他们现在就离开这片区域,曾经下了方舟却至今未归的人们能再找回来的几率就降到了零。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但这一驶离,就真正剥夺了那些人回归群体的希望。 台上,因为何率、余未等十几人迟迟不举手,票数一直没有超过三分之二——虽然台下早就过了,但气氛还是僵持着。 “举手,孩子。”江维瀚轻声唤回了余未游离开的思绪:“几个洲长都看着你们呢。这个决定已经是对现在还‘活着’的人类最有利的了,在这件事上做一回出头鸟没有意义。” “可是谁也不能断言之前下船的人已经死了!”余未因为激动,声音稍嫌大了点。同样没有举手的秦戈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他的发言。 “那就不要举手。”秦戈这么说。 江维瀚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余未倒是若有所悟。 对了,秦戈的战友方子河留下了遗愿。如果这个时候真的开了船,秦戈恐怕就再也找不回他那位勇敢地、在联盟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做出表率的导师了。 所以秦戈不愿意举手。 对,才不是他偷偷期望的,秦戈是在支持他所以不举手的那种可能性! “小孩,”亚洲洲长在看到余未迟迟不把手举起来,还一脸出神样之后,掩饰不住怒容地责问:“你对开船有什么意见?” “以前下了船的——” “迟迟不回来就说明他们已经不幸丧生了!你要为了死人而牺牲更多的活人吗?” “也、也许他们只是迟到了。”余未据理力争,“也许、我、我们能想出别的办法——” “余未!”江维瀚出声了,“够了,到现在都不回来方舟一趟的人,就算活着,也不会再回来了。” “……” “而且这片大陆是圆的。”江维瀚压低了声音。“你懂吗?圆的。几个洲长也说了,这次一到安全的地方就四散开,这说明你还有机会去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秦戈冷冷地扫了江维瀚一眼,第一次正面对上了余未的老师:“如果他想找的人,回到这片沙滩来找他呢?” 好……好长一句!余未瞪圆了眼看着秦戈。 果然战友的遗言力量是无穷的。 他和方子河只是普通的战友和室友关系吗? 真的是吗? 想到那个双人床的房间,余未开始冒出酸意。 该不会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秦戈喜欢方子河?所以梦里都叫着对方的名字! 余未,你没救了!竟然开始嫉妒他老师已经去世的孙子! 越想越沮丧的他低头默默为自己逝去的暗恋哀悼,却没有发现头顶正电闪雷鸣的目光交错。 “很好,超过半数了,开船的提议通过。”欧洲洲长满意的嗓音打破了秦戈和江维瀚两人的视线胶着。 “?”余未猛然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一位的立场这么不坚定。 等看清多出来的那个是谁后,他愣了愣。 这个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但碍于台上的眼睛太多,他只能憋着,静待会议结束。 “既然如此,那会议就到此结束。”美洲洲长扫一眼心思都不在会议室的台上诸人,“解散了吧,各自回去等消息。等方舟再次启动后,联盟会召开第二次紧急会议的。” 欧洲洲长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提议。 台上早已憋着一肚子话要和亲戚朋友分享的人们一拥而散,各自回舱了——至于挑选启动方舟的时机,那当然是洲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掌实权的人偶尔也要做点实事,不是吗? “小鸟儿!” 余未一得到自由后就立刻奔向那个出乎他意料举手的人,拽起对方就风风火火地往前跑:“去你舱房说。” “……”岑轻朋被他拖得一路跌跌撞撞,“慢点、慢点小鱼尾,老师他们要跟不上了!” 到了三区,慢悠悠跟在两人身后的何率、秦戈跟了进去。江维瀚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舱房——他和何率之间,还是避嫌为好。 把人安全带进了舱房,余未松了口气,等之后两人都到了之后就‘啪’地关上了门。 “你怎么了?”他转向岑轻朋,有点担忧,“怎么突然举手了,他们威胁你?” 岑轻朋摇头:“是我自己想举的,我不想被困在方舟上。” 美洲洲长说,方舟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后,就让他们四散开来,这让他心动——他一直在担心他的老师回了方舟之后就再无自由——所以在犹豫了很久之后,还是举手了。 何率很为他回到方舟的举动后悔:“对不起,轻朋,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回来,你也不会被扣在台上,”一想到这个他就有点咬牙切齿:“也不需要你做这么让你为难的选择——” “老师,不关你的事。”小鸟儿笑着给了他老师一个颊吻。“回方舟的事情我也同意了。”毕竟那是全人类的事。而且余未还在船上。 秦戈盯着那个不像礼节反而透着亲昵的颊吻若有所思。 何率和那个小男孩之间的互动有点奇怪?与江维瀚和余未的互动一样奇怪,让他蠢蠢欲动想要—— “小鸟儿,”余未确认了小鸟没有危险之后,就放松了心情想到了别的事情,比如:“蛋呢?” 余未突然提到的蛋吸引了秦戈的注意力,让他忘记了之前脑袋一闪而过的东西,专心听几人的对话。 “蛋在袋子里呢,它一直不停地震,像个手机似得,也不知道是在预警还是什么。喏,在这,还你。” 余未接过蛋,把它整个抱在怀里,提出第二个重要的问题:“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还不是你走后的第二天中午都没有影子。”岑轻朋翻了翻眼睛,“是谁说好前一天晚上就回来的!” “这不是意外吗。”余未讪讪地笑笑:“所以你们就来找我?” “不,老师是担心你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所以打算在雨林里找找,如果正巧见到你的话就帮你一把。” “那怎么找到方舟上来了。” “我们一出门就发现不对劲了。”岑轻朋解释:“雨林靠近石圈的地方一头龙也没见到,外围却出现了地图上没有的品种,” 所以他那个老好人的笨老师就紧赶慢赶地想在恐龙包围方舟前,给联盟提个醒。 可还是慢了一步。 “等我们到的时候,恐龙已经占据了沙滩,并且伺机欲动。”岑轻朋说。 “伺机欲动?那它们后来为什么会一下子扑了上来?” “运送食物的队伍后面跟着的甜食龙,让食肉恐龙们再也忍不住地发动了攻击。” 果然如此,余未长叹一口气。 所以他的提议,毕竟是这场灾难的导火索。 “小鱼尾,你就算叹再多气也不会让你的脸变老一点,别白费力气了。”岑轻朋安慰他:“坐你身边的那个教授说的对,是联盟自讨苦吃。该为这件事负责任的是他们。当然啦,倒不是说他们可以负得起。” “是啊,现在的情况——”何率苦笑,“就算能够顺利甩脱那些龙,开了船,之后的事情也不能说不会变得更糟糕。” “之后的事情——”余未皱着眉:“听几个洲长的意思,是打算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弃方舟不用,让所有人都下船?” “分几批下船那样吧。”何率猜测,“然后各自占据一块地方建立营地之类的。” “那不知道我们是第几批下船的。”余未琢磨着,“队友很重要。” “我……”何率犹豫了一下,坦白道:“我应该会跟着亚洲洲长下船。” “为什么!”这是小鸟和小鱼尾的双重奏。 “你还想给那个混蛋当保镖吗?”这是小鸟儿的独奏。 “如果他想,我就必须想。”何率把岑轻朋揽到怀里,把下巴抵在对方的脑袋上,算是默认了自己是1001的保镖的说法。 何率真的是保镖?余未眼直了。他一介历史老师,为什么会成了亚洲洲长的保镖? 真是个惊人的消息!难怪何率一直说,他回来之后就出不去了呢。 那个小心眼的汪洲长,又怎么会让已经逃过一次的得力助手,再一次溜走呢? “我跟你一起。”秦戈沉默了一会,这么对何率说。 区区几个没有音调起伏的字,宛如晴天霹雳,让余未顿时僵住了。 那他怎么办?要跟着秦戈一起吗? 可是他讨厌1001的那个洲长!对方绝对绝对会给他小鞋穿! 第三十五章 从岑轻朋的舱房出来,余未一手抱着蛋,一手招呼秦戈直奔实验室——鱼头、背包,还有他老师的全副家当全被秦戈锁死在那里了。 “秦戈。”一路无人,满脸纠结的余未犹豫了好久,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为什么你也要跟着何率——”或者说亚洲洲长,“——一起下方舟?和你住在那么靠前舱房的原因有关吗?” 面瘫的眉毛动了一下,余未知道,这是对方不爽的表现,但究竟是在不爽谁,以及不爽的原因,他统统不知道。 “……” “你不回答是因为还在思考吗?”看对方沉默良久,余未按耐不住地问。 “不是。” 余未:“……” 那就是装哑巴不准备回答他! 不回答拉倒。余未撇了撇嘴。反正联盟还没公布到达安全地方之后的行动方案,一切等到时候再说好了。秦戈如果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自己也没必要冒着各种危险眼巴巴地跟着他! 余未违心地那么想,把‘你真的舍得跟秦戈再也不见面吗?’的小声音抛之脑后,恼怒地加快了脚步。 眼看气冲冲的他抱着个显眼的蛋就要进入研究所所在的区域—— “蛋。”秦戈出声阻止。 “干什么!我还不能抱一会儿吗!” 秦戈眉心揪成了一个结:“前面有人。” “有恐龙我都不怕,还怕个人!——咦?”被手里开始疯狂震动的蛋吸引了注意,余未低下头,看着这颗圆圆白白的储备粮,恍然大悟。 虽然现在联盟储备了一点食物,可粮食危机依然没有过去,蛋放到众人眼前还是很危险的。秦戈是不怕人抢蛋,但是挡不住舆论的强大啊! “抱歉,一下子忘了你不能见人,”他摸了摸蛋光洁的壳:“等等啊,我想想办法。” 左看又看,余未也没有见到一块可以遮蛋的布,这要怎么办才好?早知道就问何率他们讨一个袋子了,看来只能再折回去一趟。 “把蛋给我。”秦戈的黑眸闪过一道光。 “你有办法?” “嗯。” 余未深信不疑地把蛋交给了秦戈,并且满怀希望地看着对方——一把掀开了他的衣服! “你、你你你你——”舌头完全僵化,四肢也不听使唤地不肯向后挪动一步,余未简直要哭了,“做、做——” “做什么?”秦戈成功地把蛋塞在了余未的套头毛衣里面,手还不受控制地隔着毛衣拍了两下,“说完。” “……做什么都不!干!”满腔激情(?)化为怒火,余未火大地要去撩衣服——凭什么他要挺着肚子往都是熟面孔的实验室走!如果是个鸡蛋也就算了,这个恐龙蛋有鱼头那么大,怀孕了六七个月的孕夫肚子也不过那样吧!凭什么不是秦戈丢这个人!——结果手还没碰到已经有点脱线的毛衣边,就被秦戈很用力地捏住了手腕。 是捏住了,用食指和拇指那样捏住的,让余未没有感到痛,却悲催地挣脱不开。 “往前走。” “……”余未深吸一口气,把四散到边角落的勇气都找出来抵抗男人。在这个原则性问题上,他绝不能屈服在面瘫的淫威之下!“不要。” “孵着很好。”秦戈执意不松手。“快走。” “既然很好,你怎么不孵!”余未拼命甩手,一下,两下,除了让男人捏得更紧外,没有别的益处。 秦戈不太理解余未这是个气话,他很认真地给出了解释:“我衣服短。” 余未:“……” 合着如果今天穿套头毛衣的是秦戈,穿短款棉衣的是他,那孕夫就会换人来当了? 真是亏大了! 既然秦戈话都说到那样的份上,余未也不好再闹小脾气,只能为了儿子——秦戈的儿子——牺牲一下,无畏地顶着肚子,双手小心翼翼扶着蛋,迎着众人‘这个人是怀孕了吗!看他还双手叉着腰!’的异样眼光一口气来到了他导师的实验室门口。 “快把门拆下来!”脸皮自谕为很厚,其实比纸还薄一点的余未快自燃了,偏偏1号电力研究所不缺那么几个八卦的人,他们很好奇地跟了上来。 “秦戈!”余未又喊了一声迟迟不行动的面瘫。 对方嗯了一声,撩了撩眼皮,先转身冷冷地扫了一眼胆敢尾随他们,还对着他们背影指指点点的家伙,才开始动手拆门,那个干脆利落的暴力劲就像在扭人的脖子,把身后众人吓得一抖,一拥而散。 余未呼出一口气,刚想一步一步挪进实验室里,却发现还剩一个有点面熟的研究人员,犹豫地站在他们身后没有离开,看样子像是惊讶到极点而忽略了秦戈的杀伤力。 “先生,我——”余未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对方被崩毁的三观。 “拜托你把怀孕的方法告诉我!” “啊?” “我和我的伴侣想要一个孩子很久了!” “额——” “可是末日来了,根本没地方领养。”那个研究人员悲伤地说。 “我理解,”那种迫切要孩子的心情,他非常理解,“但——” “我愿意拿家里所有剩下的粮食交换!” “请——” “求求您了!” “请你听我把话说完!”余未风度尽失,一巴掌拍在墙上,怒吼把实验室里的鱼头都震醒了。 研究人员也吓了一跳:“别发火,小心动了胎气!” 去他x的胎气! 余未一把揪住研究人员的领子,把他往实验室里拖,同时还不忘一手扶着肚子,防止蛋因为他太激烈的动作而砸在地上。 “你听着,我肚子里的是——”他顿了顿,不太放心地看眼门口。为什么他总觉得有数双耳朵在关注他们? “秦戈,你会装门吗?装完之后能正常开关的那种。”余未决定这个研究员的问题待会儿再解决,保密性更重要。 “不会。” 也是,秦戈一战斗人员,让他干这种技巧活太为难他了。 “你看着他。”余未指指那个还一脸茫然的研究员,“我试试看能不能修。”他一边说,一边艰难地蹲下,然后由衷地感叹——做女人真不容易! 就在余未捣鼓门、秦戈盯着研究员不让他出声的期间,又一个人闯了进来。 这还是个不能靠秦戈的冷气赶走的人。 “小鱼尾!你的肚子里是什么?”江维瀚一眼就发现了余未极力想掩藏的东西,在这点上,研究人员火热的目光实在功不可没。 “肚子里除了孩子还会有什么!”研究人员闻言异常惊恐。 “是孩子没错啦,但是那不是我的。” “嗯?”江维瀚根本没明白。他没有见过恐龙蛋,所以一时想不到那个上面。 “我的意思是,这是秦戈的。” “哦?”眯起了眼睛,江维瀚很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秦戈。“秦戈的?”秦戈的什么?枕头吗?这是谁想出来的无聊恶作剧。 “对啊,秦戈紧张它紧张地要死。”余未陷入修门的技术活中,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自言自语点什么,“这还没孵出来呢,就紧张成这样,孵出来了还了得?” 江维瀚的反应和研究人员一样,自动把孵代换成了生。 然后被自己听到的东西震惊了。 “什么!你真的怀了孩子?”他刚刚还以为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作剧呢!联盟的科技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个地步的?看来他还是慢了一拍。 “秦戈的孩子?”江维瀚颇为惋惜,不过又隐隐觉得不对。那肚子也太大了点吧?这孩子认识秦戈有那么多个月了吗? ‘咔嗒’一声,大门归位,同时也把余未不知道歪到哪里去的思绪板正了。 “秦戈的什——孩子?谁、谁怀了孩子!我是个男人!有喉结的男人!”他哐地一声甩上大门,把声音通通关在了实验室里,终于放心地大吼出来:“我肚子里是个恐龙蛋,不是见鬼的孩子!” “……” 江维瀚的脸色青了。 研究人员的眼镜掉在了地上。 秦戈的嘴角,很给面子地上扬了半分。 余未—— 醒悟过来的他羞愧地把蛋从肚子里掏出来放在桌上,拎起背包和鱼头就往自己的舱房飞奔而去。 “哈哈哈哈!”小鸟儿趴在桌子上快笑疯了,“‘我肚子里是个恐龙蛋!’”他拔高了声线模仿,“‘不是孩子!’噗!小鱼尾你真是太有才了!江教授,当时你有没有吓昏过去?” 江维瀚勾起嘴角,“我吓坏了,我以为他在下方舟那段时间里出了什么可怕的意外。” 实验室里,岑轻朋几人正讨论着昨天发生在余未身上的特大乌龙事件。 “够了你们……”余未有气无力地出声,“都讨论了一个上午了,你们嘴巴不干吗?” “有点干。”岑轻朋砸吧砸吧嘴,“小鱼尾,快,放点奶水来喝。” “我也很渴。”江维瀚带着笑意揶揄着他,“够两个人的量吗?别让孩子饿了。” 秦戈扫了一眼江维瀚,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我也要。” “……” 余未有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他气红了脸,拎起一根昨晚上刚做完的电棍,虚张声势地挥舞着要把几人赶出去。 “孩子出生了我会给你包红包——哎哟小鱼尾,你还真砸我!”岑轻朋赶紧拖着何率打开门,“好好好,我们下午再来,怀孕的人就是坏脾——哎哟!” 余未戳着岑轻朋的腰间:“你再说!我捅破你这个怀孕的地方!” “你个暴力鱼——” ‘各位请注意,方舟在倒计时十五秒后将重新启动。各位请注意,15、14——’ 本来还在实验室里看热闹的江维瀚脸色一肃,走到了外面。 秦戈稳坐在椅子上,面瘫着一张脸,耳朵却动了动。 “要开了啊。”余未叹口气,“你猜,那位汪东教授,回来了吗?”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何率这么说。 ‘3……’ ‘2……’ ‘1。’ ‘嗡——’ 停歇了几个月的齿轮,开始再一次地嘎吱嘎吱往前转动。 第三十六章 联盟的会议很快就召开了,这次与会的人员不多,到场的只有几个专家。余未、岑轻朋等都没有被强行‘邀请’,而作为最有声望之一的江维瀚,则逃不开地被叫去做了参谋。 通过大屏幕直播的会议上,由欧洲洲长提议,美洲洲长拟稿的新人类生存计划,得到了全票通过。 计划大致包含了一下几点内容。 1、八艘方舟分两个方向走,并且向同个方向走的方舟也不能停驻在同一个地方。 这第一点,就让下面的听众哗然。这个决定意味着人类不再抱团,而逗留在一号方舟上的几位专家领导们,恐怕要和自己的家人暂时分开了。 2、在海上连续航行时间最长不得超过两天天,以确保有一定的食物可以救急。 3、每次航行结束只能下船5000人。500人为一个单位,四散开建立基地,并且互相之间通过通讯器保持联络。 4、上级领导全部下船后,停驻时间由方舟上的各代表做主。 5、下船批次随机。除特殊技术人员与警备人员,其余所有公民于明日早上八点到会议室抽签决定批次。 6、技术人员即刻开始整理设备,警备人员明下午开始分组。 “这不公平!” 岑轻朋的观点和余未一样,都不喜欢这个分批下方舟的草案。他们两人混在人堆里,对着大屏幕嚷嚷:“那些可能会反对这个提议的人,他们都没叫上!当然会全票通过。” “就是啊,什么叫除技术人员和警备人员。这条肯定是那个汪洲长为了自己的保镖不被分走而特地加上去的。”余未踮起脚尖,想看看大屏幕有没有拍到台下坐着的保镖何率以及不知什么身份的秦戈。 “同样姓汪,怎么人和人之间可以差那么多。”岑轻朋恨恨地说。 余未叹了口气:“就算同一个人,不同时期做出来的事情也可以差那么多。” “……”岑轻朋看了一眼余未,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你还在想那个人渣啊,别想了。秦戈不是挺好的?” “我、我完全没有想。”他扯了扯都快散了的毛衣衣角。“连他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 “你倒是很清楚我说得是谁。别扯了。”岑轻朋好笑,“你一心虚就这么干,毛衣都被你拉坏了。” “坏了正好!我也不用舍不得扔掉,去换件棉衣穿了。”余未轻哼一声。 “噗——” “笑什么呢你。”觉得听得差不多了,也没找到秦戈和何率的影子,两人就勾肩搭背地往实验室走,“你要是敢再提那个事情,就等着变成电烤鸟吧。” “我也没提啊!哎?老师!”岑轻朋很兴奋地向在大厅门口等着他的何率招手,“你不是说去参加会议了吗?” “溜出来了。”何率笑着把岑轻朋从余未的手底下揽进怀里,“只要我还在方舟上,那位先生就不怎么管我。” “不怎么管,但是要随传随到是吧。”岑轻朋哼了一声。 “他不会派人监视你?”余未讶异问。 “当然不会。”何率有点吃惊,“你听谁说得?” “唔,没有,我瞎猜的。” 看来他猜错了,秦戈和何率的性质不一样,何率没有被监视而秦戈就算呆在舱房里也会被监视着,那他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亚洲洲长一起下方舟? “小鱼尾,回神了。”岑轻朋在他面前挥来挥去,“你打算明天去抽签吗?” “我还没想好。”如果不能和秦戈小鸟儿一起,第几批次下船确实无所谓。余未皱了皱眉头,“你不去?” “我等开门的时候和老师一起混下去。”岑轻朋早做了决定,“反正等到了基地,他们也不会真一个一个去数。” “好主意!”余未的眼睛一亮,“那我跟你们一起走。” “是和秦戈一起走吧。”岑轻朋揶揄他,“你这么盯紧他,怎么不去——啊!你干嘛!”他甩了甩被余未踩到的脚。 “秦戈,你也出来了。”何率笑着和走进大厅的面瘫打招呼,“她肯放你走?” “会很无聊。”秦戈耐心一用尽,神仙也拦不住他,他盯住话说到一半的岑轻朋:“怎么不去,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小鸟儿打着哈哈,拍了拍余未,“小鱼尾很看重你啊。” “嗯,”秦戈理所当然地点头,“走。” “去哪儿?”余未问。 “实验室。” “东西都锁着呢,实验室很安全。蛋不会被人偷走的。”他看着秦戈比平时频率更高的迈步,“你在急什么。” “急着躲人吧?”岑轻朋瞅出苗头来了,“那个身后跟着两个保镖的女人是谁?” “女人?”余未的瞳孔一缩,扭头向岑轻朋盯着的地方看去。 果然是一个女人,身材姣好,年级挺轻,正在东张西望地找着什么。显然是紧跟着秦戈身后出了会议室。 “她是?” “1001的女儿。”何率叹口气,“正在对秦戈展开‘热烈’的追求。” “……” 余未顿时觉得,这个女人的眼光和她的身材一样好。 “老师,你抽到了第几批?” 下午,全体1号方舟的公民都被动员去会议室排队抽签,余未三人两猫窝在实验室里逃避群体活动,直到江维瀚闯进来。 “我准备第1批走。”江维瀚这么说,“跟你是同一批。”他拿出了四张特制的签,“秦戈让我转交的,说这次没有这种盖了印的签,门口不会放人下去。” 余未接过签,眨了眨眼。这是作弊?秦戈就是作弊也想让他和他一同下方舟吗?还没等他拿着签兴奋一番,他老师的下一句话又把他打回了原型。 “他还说,蛋还没孵出来,你不能走。” “……” 余未深深的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和自己的毛衣一样烂。 一日后,监控室里的人大早上醒来就惊喜地发现,鬼鬼祟祟跟着他们飞的几群翼龙不见了。 接到通讯的联盟立刻做出决定,1号方舟的第一批次全体就在这儿下船。 这次不同于余未单个下船的时候,设备什么都无法带齐。跟着大部队走总是有些优待的,比如——特殊研究人员可以申请一辆载物的电动车。 “我算不算特殊研究人员?”余未对着几架庞然大物依依不舍,“这些都是老师的心血,扔在方舟上就浪费了。” “你去仓库申请试试,”江维瀚也觉得舍弃这些很可惜,“理论上应该只有教授之类才可以,不过你的情况特殊。” 1号电力研究所的教授们都‘不在’了,这些机器如果余未不去申请,就只能搁置在方舟上,直到所有人类全部下船,随着方舟一起沉入大海。 “真的吗?”余未眼睛一亮,趁着第一批次下船的人们还在门口排队,他抓了个空去了趟保管电动车的仓库。 对方听了他的情况表示可以宽容对待,只不过余未不能把1号电力研究所的全部设备都带走,要给其他批次的人留一批电力设备。 “我只带走我自己导师的研究品,”余未很兴奋,“其余是1号方舟公用的电力设备,我统统不要,你们把它们分一下,给每个基地都分配一台吧。” “数量上够吗?”电动车仓库保管员很惊奇,“你等一下,这个我没有权利做主。” 他对着通讯器一通嘀嘀咕咕后,抬起头向余未笑了笑,把通讯器递给他。“梁主任要和你对话。” “梁先生?”余未接过通讯器。 “你好,余先生,我大致了解了你的意思。我们知道1号电力研究所还有一批电力设备没有动用,并且数量很大,但是储藏那些东西的仓库钥匙是由1号电力研究所所长保管的,而他——” “他是我的导师,钥匙在他舱房的桌子上。” “真的吗?”对面人很是惊喜,“谢谢您。” 余未顿时上升到了‘您’的地位。 “我立刻报告上级,并且把设备做出分配。感激您对联盟的贡献。” “不、不客气。”余未抽了抽嘴角,他其实只是来申请一辆载物车的,“那电动车?” “没问题,您有权限申请。” “太好了。”余未把通讯器还给仓库保管员,“是你们派人来搬运吧?” “是的,稍等片刻。” 余未指挥着人把他导师的实验室搬了个空,就连柜子里的研究资料都没有放过。 “请注意,”广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第一批次开始下船。请大家保管好自己的财务,不要与家人分开行动。申请载物电动车的特殊技术人员请到1号电动车出口认领,不要错误带走了别人的设备。再播报一遍——” 咦?那他就不用去排队,直接从1号电动车出口出去就行了?余未眨了眨眼,跟着搬运人员一起往电动车停驻的地方走。 “小鱼尾,这里!” 余未呆立在沙滩上,还在愁他下了方舟之后,会没办法从5000人里找到秦戈他们,就被眼尖的岑轻朋发现了。 “快一点,我们这个基地还差几个人。”他对着余未招手,大声呼喊:“你身后怎么还跟着一辆卡车?” “那就是电动载物车。”江维瀚回答他,“和卡车的区别在于一个要人工驾驶,一个只需要遥控器。” “原来就是辆大型遥控车。” “遥控车怎么了,有用就好。”说完这句,余未就把车停在一边,自己先去登记人员那里报名了。 一圈五百人,十个圈子五千人终于集合完毕,登记人员把登记册交给每个圈子第一个登记的人,自己回了方舟。 很不幸的,他们这个圈子第一个登记的人是—— 汪明姚。 “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汪洲长很和蔼可亲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们500人,就是一个家庭,从今天开始,我们500人,都将患难与共。”他扫了一圈,接着慢悠悠道:“大家都是亚洲人,我看也不需要翻译了,所以让我们直接进入第二步吧。我们需要公选一个基地长。当然,基地长没有什么特权,仅仅是要干的活比别人多,有麻烦的时候拿个主意。” 于是一群人就在沙滩上盘腿而坐,开始推荐、投票一系列流程。 “为什么还多了这一步?”余未小声地和江维瀚交流,“大家都认得他,谁会选除了他以外的人?不记名就算了,这还是个记名的投票。” “条件苛刻,要节约纸张,没办法进行不记名的。”江维瀚回答他,“至于下方舟之后的流程,应该是刚刚的登记人员关照过的,联盟经常用这一套以示公众。你看别的圈子不也都没走?” 确实,其他几个圈子也陆陆续续开始举手投票。 余未啧了一声,“全都坐在这里也不怕恐龙循着味追过来。” “不会。”秦戈插了句话。 “你怎么知道?”余未转头去看坐在他另一边的秦戈——奇怪?刚刚这里明明坐的是小鸟儿啊? “已经过了那条河。”也就是说,他们出了那个扇形,到了精英兵们也没来过的地方了。在这里,秦戈的经验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等等,余未突然眯起眼睛,想到一个问题。 “秦戈!你果然一开始就知道水源在哪里!”还害他去跟踪恐龙,差点就回不来,“竟然骗我说是用雨水洗的澡。” “河太远。” “所以呢!” “带你去烦。” “……”余未磨着牙,气鼓鼓地把头扭开了。 “举手。” “啊?”他又把头扭回来,一脸茫然。 “举手。”秦戈强调。 于是余未傻乎乎地举起了手。 “很好,我们的余小先生做了第一个自荐的人!还有别人要自荐基地长吗?” “……秦!戈!” 余未再一次深深地觉得,他的眼光实在比他穿得毛衣还要烂! 卷一·如此末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