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铺,下铺——耽美那些事
耽美那些事  发于:2014年0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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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老妈嫁给了同是带着拖油瓶再婚的李叔叔。 邢冬凡与李想成了法律关系上的兄弟, 挤进了一间屋子,住到了上下铺。 这个小他一岁,不懂礼貌又猖狂的小子, 几次三番地找碴挑事,处处挑他的毛病。 …… 你可千万别说,李想这是在喜欢他。 这种喜欢,他邢冬凡宁可不要。 你喜欢我啥? 我改行不? PS:伪兄弟年下。 中二渣攻变黑化忠犬, 炸毛弱受转口嫌体正直 握拳,努力不烂尾! 1. 邢冬凡进了屋。 这间卧室不小,布局也挺规整,收拾得也算整齐,只是现在地板上扔着衣服,凌乱不堪,让人咂舌。 邢冬凡鼻子很灵,一进来就闻见那股子味儿,那种安全套特有的混着水果香的橡胶味,当然还裹着点儿别的液体的味道。 邢冬凡正在犹豫要不要开窗子换换气,上铺那一团被裹动了动,有个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那人还没完全清醒,聚焦不灵,对着扰了自己清梦的邢冬凡看了好久才出声:“看什么看,关门!” 邢冬凡并不想跟他有什么争执,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手关了门,把书包放在书桌上,摊开书本准备写作业。 那人从床上扔下本书来,正砸在邢冬凡脚下。 “你别开台灯行吗?正好照我眼,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邢冬凡心里有气,这才九点多钟。 他上了两节晚自习回来,刚好还能复习两个多钟头。凭什么晚上不能看书了? 那人大概也看出邢冬凡生气,嘴上更加不饶人:“我已经很照顾你了。现在本来应该是我跟菲菲甜蜜的时间!要不是菲菲害羞,不想碰见你……” 邢冬凡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个屋子既然是共用的,你就不能多 迁就担待一些?请你自觉一点儿,也自重一点儿!你别以为你带女同学回家鬼混,我就不敢跟爸妈说!” 床上的人哈哈大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邢冬凡,你敢给我告状?你不想混啦?我带菲菲回来咋了?我俩你情我愿,你清高,你自己偷偷做着龌龊事你咋不提呢?你去跟我老爸说啊!或者去告诉你妈!你捅我的篓子,也别指望自己能好过。” 他晃了晃手机:“邢冬凡,别以为自己很牛逼啊,你有本事就来试试。到时候你可不是只在你妈面前丢脸那么便宜。” 邢冬凡脸涨得通红,却也再蹦不出一个字来。 他摔了门出去,在水龙头前使劲搓着脸,让自己努力不哭出来。 真是可恶!为什么让这种小人抓到了把柄! 邢冬凡冷静了一下,最后还是不情愿地回了屋,不管怎样,学习是第一位的,他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摆脱这样的家庭环境。 他要早点出去独立,再不用跟这样的人睡上下铺。 邢冬凡进了屋,不再理床上的恶棍,把台灯调暗了一点儿,继续学习。 只有那专心念书的几个钟头,才是邢冬凡在家里最快乐的时间。 功课再难,也比与这个室友相处容易百倍。 邢冬凡借着微弱的灯光,笔下不停歇地做着题,直到抬头发现,时针都指向十二点了,才觉得背脊酸痛,眼睛也累得不行。 赶紧睡觉吧。邢冬凡活动了一下腰,挪回了自己床上。 他刚要拉开被子躺下,忽然发现床单上有可疑的污渍。 那是白色的……令人作呕的液体…… 邢冬凡的怒火一下子涌上头顶,他蹬着床梯,一把掀开了上铺的被子。 “你也太恶心了!” 那人眨巴着眼睛看他:“怎么了?” “你……你……怎么能?”邢冬凡脸红得像猴屁股,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臊得,“你怎么能在我的床上做那种事!” “有什么关系?你还嫌我脏?难道你干净吗?” 邢冬凡爬上床,骑在那团被裹上挥拳就揍。可是被子下的人,不知怎的一别手,擒住了邢冬凡的手腕,三下两下就把他反过来压在床上。 邢冬凡的双手被扭在了背后,疼得直抽气。 那人却笑呵呵地,腾出一只手来,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按了几个键,把屏幕对着邢冬凡的脸。 “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自己是什么东西?” 邢冬凡连画面都不敢看,脸顷刻间白了,用力闭上双眼。 这个该死的李想! 邢冬凡暗暗咬牙,早晚有一天,一定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2. 邢冬凡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幸的人。 他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一直跟着妈妈过。邢冬凡很爱父亲,在他回忆里父亲是又高大威严又和蔼可亲的军人,简直无可挑剔。但是即使父亲不在了,妈妈对他也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生活在单亲家庭里是痛苦的,但是跟现在比起来,还是要好上很多。 邢冬凡十六岁的时候,妈妈和一个叫李彦文的男人结婚了。 这个男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是个知识分子,模样很俊,对自己也还好。邢冬凡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知道妈妈这些年一个人很苦,也衷心希望妈妈能再找到幸福。 可是问题出在李彦文的儿子身上。 这个比邢冬凡还小一岁的家伙,品质低劣,思想龌龊,是个令人讨厌的不能再讨厌的家伙。 这个李想,在爸妈面前,总装作一副乖乖牌的样子,在学校更是了不起的风云人物。 他功课好,长得帅,嘴巴甜,在女同学之间深受好评,连自己班上这些高他一届的师姐,提起李想来也是赞不绝口。 本来邢冬凡在班上也算是不错的人物了,可是跟李想一比,却难免有点自卑…… 可李想实际上如何呢?只有了解他本质的自己才知道,那人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父母再婚以后,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没有那么多房间可以住,只好挑了个大卧室,订了个上下铺,让两个男孩子凑合。大概是这个原因,李想对邢冬凡一直看不顺眼。 平时父母在家,李想就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冬哥长,冬哥短,叫的好赛亲兄弟。可爸妈看不见的地方,就极尽所能地奚落嘲讽邢冬凡。 开始只是给他起些外号,白斩鸡,四眼男什么的。后来看邢冬凡好欺负,干脆指使他做这个做那个,或者弄些极端幼稚的恶作剧来整他。 邢冬凡并不是懦弱,只是他害怕两人闹得僵了,妈妈和李叔叔的感情也会出现问题,那这个好容易才凑到一起的家,不就又完蛋了。 他讨厌李想,但是他喜欢看妈妈跟李叔叔在厨房并肩做饭,有说有笑的样子,他觉得,至少有个男人,有个女人,组合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家。 邢冬凡心里暗憋了一口气,他忍气吞声是顾全大局,他好好学习是为了妈妈以后更加幸福,无论如何,他都得努力下去。 邢冬凡一直这样要求着自己,对待李想的作弄也是笑笑就过去了。 本来邢冬凡以为这样的日子,再熬一年就能结束。他已经高三了,高考指日可待。他几乎每天都盼着高考的到来,大显身手,然后扬眉吐气地离开这个家,可就在上个月……他竟然被李想抓到了小辫子。 这件事还要从那个周末的晚上说起。 3. 周五那天,模拟考试的成绩下来,邢冬凡考的不错,在年级排到了二十多名,他拿着成绩单,一下子觉得前途闪耀着光芒。 第二天,邢冬凡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早上十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跟朋友约着去网吧打了半天游戏,过了把手瘾。等差不多天黑了,才高高兴兴地回家。 晚饭的时候,李叔叔又在饭桌上表扬了自己,还叮嘱李想要向他好好学习,邢冬凡脸上泛着红光,微微得意。 饭后陪着妈妈看了会儿电视,邢冬凡抱着衣服去洗澡。 闭着眼睛泡在浴缸里,浑身上下,通体舒畅。 如果从此以后,都能这么顺利,那该多好! 邢冬凡做着美梦,一直泡到水都凉了,才从浴缸里爬了出来。 用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裹起来,狠命地擦着。蹬上睡衣睡裤,快步走回卧室,扑倒在软绵绵的被子上。 屋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临洗澡之前,听见李想跟家里打了招呼出门,多半又是去偷偷跟女友幽会了。 这难得的一个人占有一间卧室的夜晚,忽然显得如此的珍贵。 邢冬凡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说不出来的惬意。 这一年多来,跟李想朝夕相处,简直是受尽了苦头。 平时的精神折磨不说,更郁闷地是连点儿隐私都不再有。邢冬凡今年十七岁,正面临青春期的躁动。平时的时候,拼命学习,压抑着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可忽然放松下来,身体就开始蠢蠢欲动。 下午在网吧,同学非把U盘里的小片给他看。邢冬凡想看又不好意思,臊得脸通红,他甚至不敢带耳机,把画面缩小到了桌面的角落,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去。 ……真是太刺激了。 邢冬凡长这么大,也只敢偷偷看看女同学。早恋什么的事情,他可不敢去想。 要是能在毕业之前,跟隔壁班的薇薇拉拉手,那简直就是再快乐不过的事情了。 邢冬凡倒在床上,滚了几圈。 裤裆摩擦在被子上,渐渐有了硬度。 下午那肉搏的画面又重新出现在闹海中,挥之不去。小动作片里的女星的脸被换上了薇薇的面孔,又瞬间被邢冬凡驱逐了出去。 呸,怎么能对薇薇这样的好女孩,有这样下流的幻想。 邢冬凡焦躁着,用下身蹭着被角,却迟迟不愿意选择心仪的女孩做幻想中的对象。 ……忽然,眼角瞄到了李想的书桌。 就在上个月,他还撞见李想跟小女朋友在这桌前亲热,俩人好不要脸地搂在一起亲嘴,自己推门进来,真是吓得魂不附体。 那个菲菲,明明长得最清纯,可思想却够开放。自己啥时候看见他俩在这房间里,不是搂着啃,就是抱着啃,把邢冬凡这个光棍,刺激的不行。 邢冬凡又甩了甩头,不能乱想,不能乱想。 他试图从记忆里搜出点儿可供自己亵渎的东西,奈何实在没有。底下又胀又难受,再也等不及深思熟虑了,邢冬凡把手伸进睡裤里搓揉着,闭着眼小声哼哼。 眼前一会儿是小片里交叠晃动的身影,一会儿是薇薇的笑脸,再一会儿又是菲菲那丰满的胸脯。邢冬凡的内心被罪恶感煎熬着,可是手里的动作也没半点怠慢。 下身从睡裤的开口里挺立出来,微微湿了端口。 邢冬凡绷着脚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快要临界的时刻,让人微妙的有些焦躁。 …… 啊,邢冬凡喘着气,好舒服…… 他微睁开双眼,茫然地盯着床顶,却忽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那是什么? 邢冬凡打了个激灵,忽然留意到靠墙的床缝那里卡着个手机。 咦?! 邢冬凡赶紧把自己那瞬间吓软的东西塞回裤子里,从床上爬了起来。 “李想!”邢冬凡退远了几步往上铺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想出现在那上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想懒洋洋的翻个身,用手支着头,朝下面呲牙。 “呦,冬哥,你不知道我在屋吗?我以为你故意给我看的呢。” 邢冬凡脸色发白:“你不是……出去了吗?” 他进门的时候还特意朝上铺瞅了瞅,除了乱糟糟的被子什么都没有啊。平时这个时间,李想也不会老实地窝在床上睡觉啊。 李想咂了咂舌头:“冬哥,我一直都在啊。可是看你兴致那么好,我又不好意思打扰。” 邢冬凡脸上烫得像着了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想忽然又笑起来,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对啦,我还特意给你录下来了,以后咱哥俩再一起欣赏吧。” 邢冬凡疯了一样,爬到床上,双拳挥舞着往李想身上砸去,一边奋力抢着手机。 可凭邢冬凡那白斩鸡一样的身段,很快又被李想压在了身子底下。 “你把手机给我!” “给你?你要把它摔坏了,我可头疼了。” 李想轻描淡写地说着,手上用了几分力气,邢冬凡嗷嗷叫了起来。 “别叫。”李想骑他身上,不怀好意地把胯往前送了送。 邢冬凡冷汗都下来了,那是个什么玩意,硬邦邦地抵在了自己腿间! 4. 邢冬凡觉得自己比猪还蠢,总在同一个地方摔跤。 那个不堪回首的周末就是这样被李想用着同样的姿势压在床上,胳膊被扭得都快抽了筋。今天又是如此。 邢冬凡上下左右地扑腾,把床板拍得梆梆直响,企图像上次一样,死命挣脱出李想的魔掌。 他惊恐地发现,李想这个家伙,不是一般的变态。几次跟他肢体接触,都被他下面抵着的诡异触感吓得浑身是汗。 他今天不才刚跟女朋友嘿咻过吗?怎么还是硬的?这家伙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发情中吗? 邢冬凡忽然想起以前老爸还在世的时候养的那条狗,发情期到的时候就饥渴难耐,在家里转着圈子还会把他的玩具从床上拽下来,压在身子底下做些猥琐的动作。 而现在的李想,跟那破狗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这次玩具换成了真人,还恰恰是倒霉的邢冬凡。 邢冬凡嘴里骂着,却不敢太大声。 爸妈的房间跟这间卧室就隔着一个客厅,自从邢冬凡上了高三,这一对做父母的为了支持他学习,把电视都搬进了卧室里,就是想给他营造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邢冬凡可不想惊动了妈妈,再被李想倒打一耙,把那什么不堪入目的视频公之于众。 硬来是不行的,想要彻底翻身,就必须把那录像删了。 只要李想手里还有着把柄,自己就得被他威胁,哪里还能有出头之日。 邢冬凡想到这里,不再扑腾了,深吸一口气,用力侧过来脸来:“李想,你提个条件吧。” “条件?什么条件?” “你别装傻。”邢冬凡低吼,“你拍下那个,不就是为了要挟我。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无论是钱,还是做苦力,我都做。然后你把那东西删了……删的什么痕迹都不能留!” 李想愣了一会儿,压低身体凑近他耳边:”什么都行?” 邢冬凡斩钉截铁地答:“什么都可以。” 李想忽然就把手松开了,邢冬凡赶紧趁机连滚带爬地坐起来。 果然还是有条件的,邢冬凡瞪着李想,琢磨着如何应对他的回答,要是太苛刻了,就干脆不答应,然后抽个空子把手机抢来就好了。 邢冬凡手心都快出汗了,李想才有了动作。 他把裤子拉链解开,指指邢冬凡说:“给我把问题解决了。” 邢冬凡眼睛睁得老大,这是什么狗屁条件!让我帮他手淫? ……邢冬凡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权衡一下,自己貌似也没什么损失,那就上吧。 他把手哆哆嗦嗦地伸向李想的裤子,却被人一下打了回来。 “谁让你用手了?”李想皱着眉头,“用嘴。” 邢冬凡脸腾地一下着了火。 这人太下流了! “你想得美!”邢冬凡气急败坏地说,“变态!” 李想拧着眉头:“用嘴比手舒服,有什么变态的。我既然提了要求,你不答应,我也没办法。” “狗屁!”邢冬凡朝着他呸了一口。 李想把拉链拉上,一摊手:“你既然不答应,那就下去吧。没什么好商量的。” 邢冬凡嘴里头叽里咕噜地骂着什么,从李想旁边跪爬过去下了床,刚把脚放在床梯上,眼睛扫到了那大大咧咧扔在床边的手机。 他眼睛一亮,手疾眼快地抓起那黑色的小机器,咚一声跳下了床,也不顾脚被震得酸麻,一个箭步窜到了窗边,打开窗子,把手机顺着七楼的窗户就扔了下去。 底下是一片无人的绿化带,虽然大概有点儿草木的缓冲,但这个高度下去,再摔不烂,那绝对就是奇迹了。 邢冬凡这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差池。 听着手机落地的声音,邢冬凡心里那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哈哈,李想,让你欺负老实人!别以为我邢冬凡让着你,就是因为怕你! 邢冬凡洋洋得意地转过头来,却正对上李想阴郁的双眼。 “你自找的!”邢冬凡手指着他鼻尖。 李想一笑:“对,你自找的。” 他伸出了右拳,对着邢冬凡小腹就是一下。 这一招打得真够结实,邢冬凡差点儿没喘上气来。捂着肚子,靠着墙,慢慢滑到地上,却被李想一把拽过胳膊,狠命拉到了床边,扔在了床上。 “你要干什么?”邢冬凡见李想把被子拿过来往自己脸上捂,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这小子发了疯,要憋死自己。 可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才发现,裤子已经被李想扒掉了一半。 “你干什么?”邢冬凡除了这句话,再也想不到其他能说的,他的思路早就跟不上李想这一次又一次变态的抽风。 “你把头蒙上,恶心死了。”李想伸出一只手,把被子又重新盖在了邢冬凡的头上。 另一只手却分开邢冬凡的腿,让自己的下身挤了进去。 “闭上你的嘴。”李想将全身力量都压在了邢冬凡身上,隔着被子把他整个人都抱住,不怀好意地在他耳边低喃,“你不是喜欢做这种事吗?那跟我也做做有什么不好?” 李想把自己硬着的部分跟邢冬凡那软哒哒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你看,只不过蹭了蹭,你就硬了……” “冬哥,你以为我没发现你那点儿事吗?我早就知道了。你每个周六的晚上,都要自己搞……你以为我睡着了?” 李想换了个姿势,用硬物不断摩擦着邢冬凡的大腿,腾出手来专门给邢冬凡服务。 “哼,别说我睡着了,就算没睡着,也能被你吵醒。那么安静的夜里,听着你一个人在那里喘气,真是让人恶心啊。” 邢冬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自己被蒙在被子里谁也看不见,可现在的脸,一定是难看到要死吧。 他明明已经很留意了,也从来没发出过什么声音,怎么可能会吵到李想呢…… “我每个周末……每个周末……都得受到你这种变态的骚扰……我已经……” 李想不再讲话,却一下子把被子掀起来,扔到了地上。 他眼睛里挂着血丝,看起来跟平时那个总是阳光帅气的男孩子简直是两个人。 邢冬凡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想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把邢冬凡压得死死的,用手摆弄着两个人的下体,很快连邢冬凡都只剩了喘气的力气。 “你怎么不发出那种下流的声音了?”李想凑在他耳边,把邢冬凡的耳垂含住。 邢冬凡一下子撑不住了,紧闭的唇轻轻张开,在昏黄的灯光下小声呻吟…… “真是下流……”李想一边骂着,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舌尖转动着,把耳垂轻轻地吮吸着,只几下,邢冬凡就颤抖着泄了出来。 …… 李想冷着脸,看着无地自容又不知所措的邢冬凡,伸手把邢冬凡的大腿并在了一起:“你给我加紧。” 李想说完,把自己的那根插进了邢冬凡的腿缝中抽插,不一会儿也射了出来…… 邢冬凡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身上已经被分不清是谁的体液搞得一塌糊涂。 李想从旁边扔过一盒纸巾:“擦擦。” 他站起身来重新穿好裤子,趿拉着开门,多半是冲澡去了。 邢冬凡一个人瞪着床顶上贴着的那张清纯女星的海报,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5. 邢冬凡咬着笔头,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其实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窝在宿舍里互相撸撸,打打手枪并不是什么严重问题。DIY这种事儿,有的人能无师自通,有的人就要靠前辈点拨,所以被同性好友摸摸之类的,也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可邢冬凡和李想这算是什么呢? 他跟李想既不是能在一起偷偷看小片的战友,也没要好到能窝在一起交流什么自摸经验。 ……更何况李想那举动,怎么回想也回想不到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莫非李想觉得做这种事是对自己的惩罚? 邢冬凡脸白过之后又绿了,不知为什么,忽然不想继续往下思考了。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奋笔疾书,不时地用粉笔头戳着黑板发出咄咄的响声。 “这种类型的题,是重中之重!”少白头的中年老师正慷慨激昂地为学生们指引方向,邢冬凡的书桌里忽然发出了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课堂一下子安静下来,继而爆发出笑声。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毫不留情地把半截粉笔头掷向了邢冬凡的脑门:“上课不关手机!” 邢冬凡红着脸,伸手从书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赶紧调成了静音。 他那手机,平时就是个摆设,除了跟家里联系,晚上跟同学对对作业以外,几乎再没有什么别的用途。 这种好几天都不响一声的手机,会是谁在上课时间给自己发短信呢? 趁着老师扭过头去讲题,邢冬凡悄悄把手机顺出来扫了一眼。 不认识的号码……只写着一句话。 “午饭送到我教室门口,要红烧茄子盖饭。” 邢冬凡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这种不要脸的话,恐怕也只有李想能说得出来。 下课铃刚响,邢冬凡就迫不及待地窜出教室,顺着号码拨了回去。 “喂!” “喂?”那边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谁呀?” 邢冬凡愣了愣…… “是……是你刚才给我发短信吗?” 女孩也愣了:“你谁呀,你没病吧。我又不认识你,给你发短信干吗……” 女孩还要抱怨,被人制住了话语。 “我的电话,给我。” 邢冬凡一哆嗦,果然是李想。 “你还愣着干吗?”李想说,“再不去这种盖饭就卖光了。” 邢冬凡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小子怎么这么欠操啊,我该你的还是欠你的,为什么要给你去买盒饭?” 李想说:“你说你欠我什么?” ……邢冬凡没吭声。 李想冷笑:“你欠我一手机。” 邢冬凡的汗顺着后脖颈流了下来,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我手机被你摔成了一块铁……哦,不对,是几块铁。你先想想,怎么凑齐钱还我。钱还清之前,午饭你就受点儿累吧。” 电话啪一声挂断,然后就是嘟嘟的忙音。 邢冬凡又是气又是恼,可又觉得理亏。 内心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挤进了学校门口那生意极其火爆的小餐厅里。 ……自己都舍不得每天吃盖饭,只能挑着时间改善伙食。这下更好了,还得给李想送饭,午饭预算大幅度缩水,以后再也不要奢望能在午饭吃到肉了。 邢冬凡百般不愿,却还是拎着饭盒上了二楼,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给那个号码又打了电话。 “喂?” “……又是你啊。”接电话的女孩直接把手机转交给了李想。 “我在你们水房边上。”邢冬凡说完,掐断电话,环着胳膊靠墙等着。这时间水房没什么人,大家不是忙着买饭,就是忙着吃饭,只有自己这种傻缺,忙着给人送饭。 李想很快出现在水房门口,把手一伸:“给我。” 邢冬凡压着火气,把东西递了过去。 李想打开盒盖验收,满意地一笑:“下次你最好动作麻利点儿,别让我等这么久。” 邢冬凡觉得自己再在李想面前待下去,肯定要疯了,赶紧装没听见,低头就要走。 李想伸手拉住他:“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明天还继续送。要什么菜,我会提前发短信通知你。” 邢冬凡使劲用力挣着:“放手,你别碰我!恶心!” 李想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转瞬又笑得开怀。 “到底是我恶心?还是你恶心?你昨天是什么恶心样子,你自己看不见吧……要不要我再给你讲上一遍?” 6. 邢冬凡从二年级教室回来,跌跌撞撞地一路下楼,苦叹人生无比凄凉。伸手摸摸口袋,自己每天定量十五元的伙食费,现在只剩下两块,晚上想在学校吃饭上自习,恐怕是不可能了。可回到家里,他真的能复习得下去吗? 邢冬凡之所以在学校上晚自习,还不就是为了避开李想。算了,男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儿!晚饭不吃算个毛,为了能考个好大学出头,这一切都值得! 邢冬凡内心里升腾起熊熊的斗志,抱着自己的那份盒饭,回到了教室,三口两口打扫干净。 可这个年纪,最是禁不得饿的。还没撑到第四节课,肚子就开始敲起了鼓。 咕噜噜,咕噜噜…… 同桌王远瞪着眼睛问:“这啥声音?你手机又没调成静音?” 前排的两个女孩子回过头来,看了邢冬凡一眼,也嗤嗤地笑了起来。 邢冬凡脸羞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可越是着急,肚子越叽里咕噜叫个不停。 好容易撑到了放学,邢冬凡也不好意思再在教室里待下去了,拎着书包逃出了教学楼。 回头看看,同学们有说有笑地去校门买饭了,邢冬凡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今天晚上说什么,也得跟李想再理论理论,这事不能就这么蔫巴巴地认栽了。 邢冬凡握着拳头,走到了停车区。 正碰上李想推着山地车,跟女朋友菲菲说说笑笑地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李想穿着件白衬衣,外面罩着校服的外套。 同样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松松垮垮,肥肥大大,而穿在李想身上,就透着点儿青春飞扬的气息。邢冬凡觉得很不是滋味。 本能地想移开眼神,却发现李想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又怎么招惹这祖宗了? 邢冬凡郁闷,自己可没做什么啊。 李想跨上自行车,伸手一揽菲菲的小腰,凑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菲菲撅着嘴,娇嗔着捶了他几圈,接着也轻轻坐上了李想的自行车后座,红着脸搂住他的腰。 “走吧。” 菲菲上车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李想一动不动地盯着斜前方运气,这才察觉到了存在感稀薄的邢冬凡的存在。 “……你要等你哥一块回去吗?” 菲菲仰着头问。 “他才不是我哥。”李想冷着脸皱着眉,却始终没把视线从邢冬凡的脸上移开。 邢冬凡感到压力很大。 自己只不过是路过而已,为什么要被这对小情侣这般地仇视。 邢冬凡见菲菲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赶紧硬扯起嘴角,冲着菲菲友好的招呼:“呵呵……” 菲菲只好也点头微笑:“你好。” 李想的眼神更加凶残了起来。 他伸出脚来,用力一蹬车子,整个人几乎都在车上站了起来,向前冲刺。 菲菲吓了一跳,在后面紧紧拽着李想的校服外套。 忽然起了风,把少年的衣服吹得鼓鼓的好似个气球……白衬衫的下摆,在风里摇着。 校园里巡逻执勤的老师,挥舞着拳头在后面骂着:“哪个班的学生!怎么在校园里骑车带人!” 李想头也不回,憋足了劲儿,带着菲菲冲出了校门。 邢冬凡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有点出神…… 7. 推开家门,厨房方向隐隐传出菜香。 宋欣系着围裙从屋里探出头来:“小冬,快洗手吃饭了。” 邢冬凡嗯了一声,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钻进洗手间去洗了把脸。邢冬凡为了上自习,晚饭都在外面凑合,除了周末基本没有机会好好吃饭。今天早回来,就当是犒劳一下自己的胃了。 他拉过椅子坐在餐桌前,正对着李想那张臭脸,赶紧别过脸去,俩人谁都不言语。 妈妈倒是高兴得很。李叔叔工作忙,晚上经常要熬到七八点钟才回家,平时餐桌上都只有李想和她两个人,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今天三人围坐桌前,宋欣一会儿给李想夹肉,一会儿给邢冬凡拨菜,忙得不亦乐乎。 邢冬凡看着她那碗一点儿都没见少的米饭,直皱眉头:“妈,你快吃吧,别总给我们夹了,都那么大了,又不是不会吃饭。” 李想却热络地应着,反给她夹菜,盛汤,一点儿也不怠慢。 宋欣笑了笑,看着桌子前坐着的两个儿子,说不出的高兴。这个到了中年才临时拼凑在一起的家庭,走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宋欣跟李彦文是顶着压力结婚的,当初两个人也为了这两个半大小子能不能和谐相处的问题伤透了脑筋,可是现在看来,倒也不错。 邢冬凡被老妈欣慰的眼神看得分外不踏实,心里暗骂李想装腔作势,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带着浑身鸡皮疙瘩吃完这顿虚情假意的饭,邢冬凡赶紧逃进屋里,收拾书包,就要走人。 还没等迈出门,李想从外面跨了进来,伸出手,啪地一声把门关上,吓得邢冬凡一个哆嗦。 “你干吗?” “你去哪儿?” 邢冬凡从鼻子里蹿出口气,嗤地一声,把包一摔:“管你屁事!” 李想手僵了一下,嘴上却硬:“今儿个开始你就在家看书吧。” “……你管得着么?” 李想脸色难看,眼睛东西转了转才开口:“从今天开始,我有不愿意写的作业,你都帮我写了。” 邢冬凡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是考生你知道吗?我今年都高三了,有个屁功夫帮你写作业啊!你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吗?” 李想黑着脸,垂着眼,抱着双手,挡在门前:“说那么多也没用。反正你就老实待在屋里。好歹也高我一级,别告诉我你连二年级的题都不会做,还高考个屁!” 邢冬凡火了,自己那么辛苦地拼来拼去是为了什么啊。 这一年的时间到底有多宝贵?是非成败还不就在此刻,凭什么要被李想占用这点儿学习时间? 俩人说话声音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房门一开,宋欣端着水果走了进来。 “唉?你们哥俩怎么了?” 宋欣一看,这俩小子脸红脖子粗的对视着,邢冬凡那袖子都挽起来了,吓了一跳,赶紧把果盘放在桌上过来劝架。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还没等邢冬凡说话,李想转过身,对着宋欣道歉:“都是我不好,是我跟冬哥说了任性的话……” 宋欣一看李想满脸的委屈,赶紧拉过了少年的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小冬欺负你了?” 邢冬凡拍着桌子吼:“我欺负他?你让他自己说,他要干什么!” 李想愣了愣,小声说:“……我就是觉得冬哥成绩挺好的,想跟他一块自习……要是有不会的题,能问问他。” 宋欣拍拍李想的肩膀:“这是好事呀,你们哥俩一块学习,一块进步。” 邢冬凡被这倒打的一耙噎得愣是没说出话来,僵在了原地。 宋欣点着邢冬凡的脑门对着儿子一顿教育,要跟弟弟互学互助什么的,才乐颠颠地走了。 剩下屋里两人,面面相觑。 李想吹了声口哨,走到书桌前,从果盘里拿过颗草莓扔进嘴里,拉开椅子坐下,把书包里的书本都摊在了桌上。 回头看看邢冬凡还在那里愣着,李想一笑,用手拍拍隔壁的书桌。 “坐吧。” 邢冬凡真恨不得拎起书包猛砸他一顿,又担心妈妈在屋外听到这里面的动静,只好忍着气,也坐到了桌前。 ……把台灯打开,摊开书本,装作旁边的人是不存在的,努力集中精神看书。 屋里静悄悄地,一时间只有笔尖落在纸上,发出刷刷的响动。 李想那边,意外的老实。 渐渐地,邢冬凡也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只低头写着算着。 其实在家里自习,比教室里更安静,光线更得眼,还有老妈给送来的水果…… 邢冬凡一边看着书,一边抬手去抓草莓。 手指没碰到草莓,却抓在了什么温热的物体上,吓得他一个激灵。 ……是李想,手还搭在果盘的边上,人却趴在桌上呼呼睡着了。 课本散乱着摆了一桌,习题集上东画一笔西画一笔,看上去都是潦草应付的涂抹。 真是个懒散的家伙,邢冬凡心里暗暗吐槽,小心翼翼地绕过李想的手,挑了一颗草莓,含在嘴里。 好酸…… 邢冬凡皱着鼻子把嘴里这颗咽了,轻轻挪了挪身子,想看看盘子里还有没有熟得好的。 刚刚凑近那堆草莓,李想那揽着果盘的手动了动,原本趴在桌上的人侧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邢冬凡。 “……” “……” “那个……”邢冬凡被他看得不自在,低着头去扒拉草莓。 “你别挑了!”李想忽然低声说着,把邢冬凡的手按住。 我艹,挑个草莓你还管。 邢冬凡摇着胳膊,试图把李想的手甩开,奈何都是徒劳。 “你把草莓都摸一个遍,别人还吃不吃,你讲不讲卫生!”李想拧着眉毛,手也不松开,还加了几分力气。 邢冬凡被他捏得生疼,心情更是暴躁:“老子就是要都摸一遍,我还都舔一遍呢!你爱吃不吃!” 李想脸上有点泛着异样的红…… 他伸出另一只手,抹了抹邢冬凡的嘴角。 “你干什么!”邢冬凡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 “……”李想抿了抿干涩的双唇,把眼光从邢冬凡的嘴角移开,“真恶心,吃个草莓还弄得脸上都是。” 邢冬凡赶紧抬起袖子朝着脸上使劲抹。 李想忽然转过来,古怪地看着他:“你觉得……上次那事怎么样?” 8. 上次?邢冬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跟李想的过节太多,哪能一句话就说个清楚。 李想看他一脸的茫然,伸手指了指床底下。 那整理箱里面藏着邢冬凡昨晚急急忙忙换下的床单。满是不堪污渍的布料,是邢冬凡不敢让妈妈看见的东西。他一心惦记着藏好,再找个时间偷偷洗了……可说实话,邢冬凡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好让自己再不用想起那尴尬的回忆。 李想这小子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邢冬凡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他本能地回避着这些问题。 邢冬凡转过头去,索性不再搭理李想,重回到座位上,拿起笔来。 李想却不死心,追着凑到了旁边:“你还没回答我呢。” “没什么可说的,”邢冬凡咬着笔杆,即使右手被限制住了行动,自己也有左手可以翻书,眼睛也不闲着。凭什么要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耽误自己的学习时间。 “……你是不是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李想说着,缓缓松开了五指,将双手插进校服口袋里,向后倚着椅背,轻轻的摇晃。 “没。”邢冬凡淡淡地应答,眼却不离书本,“我又不傻。” 李想那这么简单放过他?就凭他那种恶劣的性格,不招惹他尚且百般刁难。自从把李想手机从窗户往外扔下的那一刻,邢冬凡就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 要不是……昨晚过于荒唐,说不定今天邢冬凡的脸上就能挂点儿男人的勋章什么的。 李想在椅子上摇晃了很久,却不见邢冬凡的反应,多少有点恼火。 他从口袋里翻了翻,扔出个微型的存储卡来。 “你真以为手机摔坏了,我就没办法治你?” 邢冬凡抬眼皮看了看,心里咯噔一下。心里那块好容易落地的石头,又忽地提了上去。这难道是……手机卡? 邢冬凡手还没等伸过来夺卡,李想就抢先收了回去。 “冬哥,托你的福,手机是摔得没魂了。可惜你运气不到家,存储卡被我又找了回来,里面资料都在,读取顺畅得很。要不要确认一下?” 邢冬凡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昨天被刺激得几乎神志不清,勉强换下床单洗了个澡,蒙在被子里强迫自己睡觉。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一直劝慰着自己,虽然结果发展得有点出乎意料,但好歹也算是销毁证据了,以后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谁知昨天那一切,不过是白白折腾。 邢冬凡咬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想洋洋自得,手心一翻,存储卡重新露出在掌心里,再一翻,握拳。 “冬哥,你想不想要这个?” 邢冬凡垂下眼睛:“甭跟我来这套,我知道没那么便宜的事。” 李想笑得开心,把邢冬凡的手抓过来,掌心与他的合在一处:“喏,给你。” 邢冬凡睁大眼睛看着手里的卡片,有点发愣。 “尽管拿去,我这里还有备份。”李想的笑容温柔得扎眼,邢冬凡恨不得抬手一个大嘴巴抽过去。 “你生这么大气干吗?”李想歪着头看他,“我以为你早有觉悟呢。” “……”邢冬凡一言不发,默默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书桌的抽屉。在里面翻了半天,扔出个物件来,“给你。” 李想皱着眉低头看去,竟是个存折。 “里面有两千。”邢冬凡说,“我明天就取给你。你要不放心,折子先放在你这儿,密码是我生日。可能抵不上你手机的原价,你就当吃点儿亏吧。” 李想黑着脸:“你这是干什么?” 邢冬凡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剩下不够的,我先欠着,过了年再给你。” 李想把存折扔了回去:“我不要,少拿这个唬我。” “我求你收下吧。”邢冬凡把存折塞进他书包里,“求你赶紧买个新手机,咱们两不相欠。我真的没空跟你较劲,你放过我不行吗?我真不愿意跟你这么折腾。” “……你不怕我把那视频给你妈看?”李想盯着他,一个眼神都不放过。 “你敢?”邢冬凡忽然眯起眼睛看着李想,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敢跟我妈多讲一句,我就弄死你。” …… 李想愣了愣,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就你?”李想笑得快出了眼泪,“你?你拿什么弄死我?” 邢冬凡涨红着脸,没再言语。 李想直起腰来,眼中却是戾气:“邢冬凡,你别装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 “我见过那么多人,唯独属你最招人厌。你别以为整天低着头,别人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想抓起邢冬凡的头发,强迫他对着自己,“你不就是喜欢你们隔壁班那个叫孙薇的女的吗?以前放了学,你就偷偷跟着她骑车绕一大圈才回家,像个变态似的……后来你们高三设了晚自习,那孙薇留下来自习,你也跟着凑热闹不是吗?” “你说,要是孙薇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崇拜者……是不是得觉得特恶心?连我想想,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呢。” “……” “冬哥,我不但知道你暗恋孙薇,还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 李想拽着邢冬凡的领子,把唇凑到他耳边:“孙薇跟宋阿姨长得有点儿像是吧……” 邢冬凡咬着嘴角,拼命克制着怒气,攥紧的拳头都快要渗出汗来。 “冬哥,你文笔其实不错的。”李想扬起了笑容,把邢冬凡伸手揽在怀里,“那两本日记写得可真是精彩。” 9. 邢冬凡脸一下子像被火燎过一样,又热又疼。血气全都呼呼地冲到了脑瓜顶,连青筋都往外蹦着…… 他再顾不得别的,朝着李想的胳膊上吭哧就是一口,挺大一个牙印,连白衬衫的袖子都透过去了。 李想疼得一呲牙,原本抱着邢冬凡的双臂也垂下了:“卧槽,你属什么的?上来就咬!” 邢冬凡并不答话,从旁边抄起书包就往李想脑袋上砸,脚底下也不闲着,对准了李想腿肚子就踹。 李想开始没料到这顿揍,有点蒙。等缓过这股劲儿来,也发了飙,他躲过气势汹汹的拳头,从侧面扣住了邢冬凡的双手,死命往书桌上按。 邢冬凡空有个骨头架子,拼力气那就是抓瞎。三两下被人按在了桌子前,扒掉了裤子。 “你干吗?!”邢冬凡意识到自己腿下凉飕飕的,吓得声音都快劈裂了。 “你闭嘴。”李想按着他脑袋,一伸手,从自己包里翻出个本子来,摊在邢冬凡的面前。 ……那是本字迹模糊,装订粗糙,且早已经被翻得破破烂烂的复印的本子。邢冬凡当然认得,那笔迹可不正出自他的手? 李想伸出手来,随便翻了几页,拿笔袋压在了本子的角上。 “十二月十五日,晴。 今天的天气真好,雪后的晴空是让人睁不开眼睛的蔚蓝清澈。路上的雪还没人动过,白白的,厚实的,盖在了整条街道上,让人忍不住想跑过去踏上一脚。我这样想着,还没来得及做,就在拐角处碰到了薇薇。” 李想一边伏在他的耳边读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拢着邢冬凡的内裤,确认了一下形状,将指头从裤头的缝隙中伸了进去。李想的声音并不大,却已经足够让邢冬凡觉得羞耻了。 “她今天穿着纯白色的大衣,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好看极了。 我就这样轻轻地走在了她的后面,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好幸福。只要一想到每天上学能见到她,甚至想想自己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就觉得好幸福。” 李想伸手把邢冬凡的下身整个裹在了掌心中,只轻轻揉捏了几下,就硬涨了起来。邢冬凡背对着自己,小声喘息着,看不见表情,可见那耳垂都已经红透了,心情就莫名地愉快了起来。他更加放缓了语速,唇在邢冬凡的耳边和脖颈上悄悄擦过,连语调都显得暧昧了许多。 “正这样想着,薇薇忽然偏离了积雪已经清除干净的人行道,拐到了路边那没人动过的新雪之上,轻快地留下了一串串脚印。又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瞅瞅四下无人,赶紧又溜回了正路。 我的心一下子暖暖的。今天能看到这样的画面,简直是太感动了。” 李想念到这里,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邢冬凡臊得满面通红,手胡乱在桌上抓着,想要抄起个什么东西往李想头上砸去,却被李想反握了住。 “不老实?” 李想把邢冬凡整个圈在了怀里,前面抵着邢冬凡的股间,忽然有点焦躁。 他只是想作弄邢冬凡而已,可为什么每次自己都反被弄得火烧火燎的就是找不到出路发泄。 ……他不怀好意地掏出硬得发烫的那个玩意,在邢冬凡后面磨蹭着。 李想当然知道跟姑娘怎么做,可对着邢冬凡,他有点发晕。 邢冬凡也晕,他完全没想到今天又变成这种状态。再加上李想那东西在自己内裤后面顶来顶去的,让他整个人都慌了神。 “不行,不行。”邢冬凡使劲反抗着。 “什么不行?”李想的手不肯停,来回抚弄得更加起劲,“你不是最喜欢这种事,弟弟帮帮你都不行?” 李想说着,把另外一只手也向下伸了过去,撩起了内裤的边角,一把抓住那两颗紧绷的蛋蛋。 “你自己玩过这里吗?”李想被那滑溜溜的触感吸引得欲罢不能,虽然跟自己是同样的构造,但是玩弄别人,显然要更有趣些。 他手在邢冬凡的股间滑来滑去,不小心碰到了那后面的。李想还没觉得怎样,邢冬凡却带着哭腔哆嗦了起来。 “你别!你别……好恶心!” 李想一愣:“什么?” “好恶心……你别跟我搞……同性恋。”邢冬凡脸整个埋在了桌上,上气不接下气。 李想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同性恋?自己为什么要被他这样说! 李想忍着怒气把邢冬凡翻了过来,轻轻拍了他一嘴巴,让他把眼睁开:“你胡说什么!” 邢冬凡眼泪在眼角转着:“你不是要搞我屁股么?” 李想气坏了:“谁他妈要搞男人屁股?” 邢冬凡抽了口气:“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有病吗?你自己说你自己有病没病?” 李想瞪着邢冬凡,他眼角还挂着点儿水汽,鼻子红红的,头发被汗打湿了服帖在脑门上。白衬衣被自己撕扯得松松垮垮,裤子耷拉在脚底下,内裤也被撸了下来。邢冬凡下身的毛发浅浅的,形状也是端正好看,如今那万已经就这样半翘在自己眼前,这场面带着说不出的情色感…… 李想被自己吓到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这个讨厌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有着这样类似于欲望的感觉。他只是顺着自己的性子去逗弄他而已。 李想退了几步,定了定心神,伸手给了邢冬凡一嘴巴。 “扯淡!别把自己当回事行吗?你还能让我更恶心点儿吗!” 他转身气哼哼地爬着梯子上了床,重重地躺了上去,把床铺震得咯吱咯吱直响。 邢冬凡呆愣着看李想甩手走了,狠狠抹了把眼泪。他伸手把裤子穿好,飞快地冲到屋门前,把上了锁的门敞开,听见隔壁电视的响动,才安下心来,重新又回到书桌前,把书本摊开。 邢冬凡暗下决心,从明天开始,在李想睡着之前,他绝对不会踏进这间屋门了! 10. 邢冬凡坐立不安。 他时不时地就要掏出手机看上几眼,确定没有短信,没有未接来电,才能安心片刻。他害怕极了那个陌生的号码。不过确切一点儿讲,那号码并不怎么陌生了……再连续两周发来短信,指使自己去买这买那之后,邢冬凡几乎都能把那号码背下来了。 而现在,距离午休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最后一堂课,一般就是那该死的指令到来的时间。短信点的也许是鱼香肉丝盖饭,也许是酸辣土豆丝,不过更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茄子饭。李想对于茄子的热衷,仅次于作弄邢冬凡这个恶劣的兴趣。 邢冬凡想过要严词拒绝,也想过干脆就不予理会,可是再想想自己那一个又一个的把柄被李想握在手中,就实在没了挣扎的气力。 只要再忍忍就好了……不惹是非,不生枝节,顺顺利利地高考毕业,就再也不用受这种气。 邢冬凡给自己鼓着劲儿,好容易挨过了最后一节课,却意外地发现,竟没收到一条短信。 李想这小子,肯定不是忘了。难不成是腻了? 这一周来,邢冬凡都顺眉塌眼地不与他争执。李想无论说得多难听,邢冬凡都不会挑一下眉毛。几次交锋下来,李想也没落得什么便宜。 他尽量让自己与李想保持一定的距离,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晚上钱不够,就买几个馒头,就着榨菜啃了。晚自习坚持到最后熄灯才离开教室,早上天不亮就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脸奔去学校晨读。 邢冬凡已经挺长时间没在上学放学的路上见过太阳了,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大大缩短了和李想接触的时间。 也许是自己的态度,让李想觉得没什么意思吧。 最近几天送饭,那家伙也不再是嘴里没完没了地挖苦讽刺,接过饭盒来,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回教室吃了。 邢冬凡觉得有点儿怪,却也没多心。 再有意思的玩具,玩久了都会厌烦,更何况他俩本就不对付,何必还总往一块凑。能不见面,才是最好的吧。 邢冬凡又托着下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见确实没有消息,摸摸口袋里的钱,多少有点兴奋。今天中午,难不成不用吃面包了? 他咬着大拇指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 “……嗯。”那边接听的正是李想。 “你……中午吃什么?” 李想那边犹豫了一下,开口竟然是难得的温和:“中午我自己解决。你吃你的吧。” 邢冬凡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看手机,怕李想下一刻就反悔,赶紧挂了。从书包里掏出钱包,塞在裤子口袋里就往外跑。 “干吗这么急啊!投胎似的!” 同桌被他火急火燎地一路狂奔吓了一跳,邢冬凡也没工夫跟他解释。他都多久没吃到过肉了,今天说什么也得去吃顿好的! 邢冬凡高高兴兴地跑下楼梯,冲出校门。嘿,今天连排队买饭都格外地带劲。 他脸上笑得像开了花,连盛菜的大妈都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了,赶紧给这小伙子多加了一勺菜。邢冬凡捧着这好久都没吃到的丰盛午餐,乐颠颠地往回返。 刚刚上了二楼,迎面呼啦来了几个少年,勾肩搭背地正要下楼,一个没留意,正好撞上了乐得晕头转向的邢冬凡。 “唉!”邢冬凡眼睁睁看着饭菜洒了一地,心疼得挠墙,“你们……赔我午饭!” 几个少年先是一愣,而后撇起嘴来。 “你上楼都他妈不长眼,撞到我们了,为啥让我们赔?” “就是就是。你还把我衣服弄脏了呢。你赔吧,咱这可是名牌!” 几个男孩子流里流气地打起来哈哈,互相推搡着笑闹着,完全不当做一回事。 邢冬凡肚子饿得打起了鼓,又眼看着午餐泡汤,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冲上去揪着为首男孩的脖领子较劲。 “你赔不赔!” 那伙子学生也被他激得来了气,几个人把他围在了当中,横着眉毛瞪着眼。 邢冬凡没跟人打过架,腿上有点发软,却只被那一口恶气撑着,竟也没怂得松手。 正这个时候,那几个少年里,有人笑了起来。 “唉,我说这人看着眼熟呢。这不是三班李想他哥嘛。天天中午来送饭的。” 邢冬凡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朝那人看了过去。 那男孩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听说李想他爸跟个寡妇结婚了,带着个哥。我看这人天天都买了盒饭给李想送过去哎。今天肯定也是。你们把饭给人家撞翻了。你让他怎么交差……” 少年话还没说完,邢冬凡一个拳头直砸向他鼻梁。 “你叫谁寡妇!你他妈说话注意点儿!” 邢冬凡眼睛通红,连挥了几拳过去。少年一下子被打出了鼻血,蹲着哀号。 其他几个伙伴一看不好,出来一个急着把两人拉开距离,去查看挨揍少年的伤势,另两个则围了上去,对着邢冬凡就是拳打脚踢。 我艹……邢冬凡被踹得眼冒金星,心里还暗暗嘀咕:果然,跟李想沾上边,就没什么好事。 心里正骂着,忽然眼前有个人影一晃,不知道是谁,挡在了自己身前。 邢冬凡肿着眼睛,看不清是谁,就觉得这个背影的白衬衣有点熟悉得碍眼。 “你他妈知道你打得是谁么?” 那插进来的声音也让邢冬凡讨厌得要死 “我们打得就是他。你不服?连你一块打!” 来吧,打吧打吧,你们可千万别手下留情,邢冬凡心里默默地念叨。 他靠着墙根蹲在角落里,看眼前又是乱作了一团,几个差不多高的少年不客气地乱揍,后面还有人抄起了椅子腿。 ……呀,不好。 邢冬凡睁大肿眼泡,刚要说话,那椅子腿就已经重重砸在了李想的肩上。 “……”李想蹲了下去,所幸这一击也不是多严重,没伤到要害。 人群外女孩子的尖叫响起:“别打了!” “李想,李想!” 菲菲的衣裙角在邢冬凡的眼皮底下翻飞着,带着少女特有的淡淡的清香…… “李想,你没事吧!老师马上就来!” 菲菲扶着李想,慢慢站了起来,泪水大滴大滴涌了出来。 人群慢慢散远,几个老师匆匆赶了过来,揪着李想和几个打架的小子就要往教职员室走。 唉……邢冬凡蹲在角落里缓了缓心神,要是没人记得自己,还是赶紧溜吧。 脚步刚刚站稳,转身要跑,身后忽然响起个声音。 “哥,你要去哪儿!” 邢冬凡僵着身体转了个圈,正对上李想那皱着眉头的脸。 “老师,老师,都是因为他。” 那伙少年这才想起邢冬凡的存在,全都伸手指向邢冬凡。 …… 反正本来就脱不了干系,认栽吧。邢冬凡揉着肿眼,不情愿地走向了人群。 抬眼看看李想,那挂在嘴角的微笑,是因为不放过自己一道下水而得意吗? 11. 教师办公室门前齐刷刷站了两排少年。 邢冬凡本不愿意跟李想肩并肩站着,但要是不挨着李想,就得挨着那帮对头,他琢磨来琢磨去,劝自己还是别堵一时的气,带来更多的麻烦。 中午打架过后,老师们把这群惹祸篓子的名字全都登记下来,挨个通知了家长。X中课时紧,不能因为处罚打架就耽误上课。邢冬凡和李想等人在老师们的押送下各回了各的班级,又被拎着耳朵嘱咐着晚上放学再算账,这才算是暂时消停了。 等到邢冬凡放了学走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连家长们都到齐了。 李想正靠着墙根,低着头玩手指头。 李叔叔不知道跟他说着什么,看李想的样子也没听进耳朵里去,老妈则是一脸担心地察看着李想肩膀的伤势。 邢冬凡瞅见这三人站在一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情景看着怎么就那么像一家三口呢……自己倒像是个多余的。 他心里冒着酸水,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哪知李想忽然歪过头来,冲着自己乐:“哥。” 李叔叔和妈妈这才看见邢冬凡,刚要把炮火转移阵地,办公室里的老师推门出来道:“各位家长到齐了吧?请进来先沟通一下吧。” 邢冬凡叹了口气,贴着墙根站在了李想身旁。看着老妈进了屋门,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时候已经过了六点,天往黑处走,小风还有点儿凉。邢冬凡穿着个短袖衬衣,凉得直起鸡皮疙瘩。 对面那帮学生们,也没了白天的嚣张气焰,打着哈欠耷拉着脑袋,一脸的疲惫。 邢冬凡又扭过脸瞅瞅李想,衬衣的短袖翻在肩膀上,袖口底下还裹着纱布,看那下子砸得不轻,也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 “……你,”邢冬凡别别扭扭地开了口,不管怎么说,李想也是帮着自己出头受的伤,不问一句也实在说不过去,“你还好吧?” 李想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也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 邢冬凡心里郁闷,多余问这一句,这不是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吗? 他不再言语,又挺起腰板贴着墙站好。 谁知李想忽然凑了过来,贴着他耳根叫:“哥。” 邢冬凡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条件反射地推了他一把。李想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墙上捂着肩膀抽气。 “……喂,你没事吧。”邢冬凡有点心虚。 “嗯。”李想晃晃悠悠又凑近了点儿,靠在邢冬凡肩膀上,这回,邢冬凡咬着牙根,愣是没躲。 “给你。”李想从兜里不知道掏出来个什么,塞到了他手上。 邢冬凡低头一看,是片包装精致的巧克力。 “吃吧,菲菲给我的,说是外国进口的。”李想推他,“别总放手里,一会儿就化了。” 邢冬凡早就饿得没魂了,看见巧克力,眼都绿了,撕开包装就是一口。 哎哟我靠,这进口货就是不一样,咋这个口感呢? 邢冬凡两排牙对着较劲,也没把巧克力啃下来,李想手揣着兜,乐得不行。 “你把垫着巧克力那块板拿下来再吃。” 邢冬凡低头一看,这外国倒霉巧克力做的啊,看着挺大一块,原来都是被塑料板撑起来的…… 邢冬凡脸上发热,恨恨地咬着巧克力。早知道李想没这么好心,给自己吃的也是为了看自己出丑的吧。 邢冬凡一边腹诽着身边这个说不上是敌还是友的家伙,嘴上也不闲着,三两口把巧克力都吞进肚中。 李想又在旁边嗤嗤笑着:“你吃点儿东西就不能弄得脸上到处都是么。” 邢冬凡看着他冲着自己伸手过来,赶紧躲开,自己掀起衬衣,抹了把脸。 李想愣了一下,把手缩了回来,没说话。 打李想背后的走廊拐角处,忽然过来几个姑娘,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来,邢冬凡眼尖,一下子看见了薇薇的身影。 “哎!”邢冬凡紧张地去揪李想的衣角,“我脸上还有巧克力吗?” 李想抿着嘴,点了点头。 “快点帮我擦了!”邢冬凡急得恨不得撞墙。 李想有点惊讶,却还是伸过手来,捏着邢冬凡的下巴,尽可能轻柔地帮着他把这个有碍观瞻的小小污渍抹去。他甚至还有点儿留恋地用指肚磨蹭着兄长的脸颊,却被邢冬凡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开。 女孩子们轻快地结伴走过,看到这两边并排罚站的少年们也目不斜视,只顾着自己的话题。 尽管这样,邢冬凡还是发着愣,盯着最中间那个梳着马尾的女孩的背影,脸上泛着红。 过了好一会儿,教师办公室门一开,家长们陆续走出来,邢冬凡才缓过劲儿来,回头去看。 …… 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吓了一跳,李想正一脸阴郁地瞪着自己。 错觉? 邢冬凡抓了抓头皮,应该不是吧。 其实这才是他的正常表现吧,让李想对自己好,那可真是消受不起。邢冬凡这么琢磨着,心里又踏实了下来。 12. 回家的路上,气氛比自己想象得要好的多,这对父母不仅没有大怒,还和颜悦色地过来揉了揉两兄弟的脑袋。 “走,今天晚上出去吃。” 听到李叔叔这样说,邢冬凡眼睛瞪得都要冒了出来。 出校门打了辆车,到城里有名的一家火锅店门前停住,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点了满满一桌子配菜。 “来来来,小冬得多吃一点儿,考生得补充营养。” 李叔叔今晚貌似特别高兴,不停地给邢冬凡夹菜。 邢冬凡不爱吃羊肉,看着自己面前盘里堆积的羊肉片,又不好意思跟后爹推辞,抓着脑袋为难地笑。 妈妈坐在对面,装看不见,她平日里就总嫌邢冬凡挑食,这时候更不会来救他。 倒是李想,不动声色地把邢冬凡那整盘连肉带菜都端了过来,换了个空盘过去。 李叔叔一拍桌子:“李想!不像话,给哥哥还回去。” 李想眼皮都不抬一下:“人家不吃羊肉,忌口。你别瞎夹。” 李叔叔啊哈一声,搓着大手讪笑:“小冬不吃羊肉啊,你看我,不怎么在家吃饭,都不知道。” 妈妈在一边圆场:“他也不是不吃,就是太挑食了。就不能惯着这臭毛病,你看他瘦得那样,也不长个。” 邢冬凡被妈妈说得脸通红,有点儿怨恨李想多事,害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偏过头偷偷瞪了李想一眼。哪知李想夹着咬了一口的羊肉,筷子伸到邢冬凡的嘴边,装无辜:“你想吃?” 整顿饭的气氛都和乐融融地诡异极了。 邢冬凡不明白,自己跟李想在外面打架滋事,为毛会换来这样一顿和谐的晚餐。 到了残羹剩菜撤下,一家人擦嘴剔牙的时候,李叔叔终于道出了真意。 “小冬,李想,下次千万不能再打架了。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邢冬凡赶紧挺直腰板坐正,微微低下头,摆出受教的姿势。 李叔叔乐了:“小冬,你不用这么紧张,男孩子年轻的时候一时冲动,打架什么的,都正常的,我不会太怪你们。但是希望你以后能有问题想办法积极地面对,不要用打架这种下策解决。你们也得注意保护自己。幸亏这次没怎么受伤,要是真的打坏了身体,你让我们可怎么办?再说小冬你也是考生了,身体啊健康啊,都是第一位的。” 邢冬凡点着脑袋,嘴里称是。 偷眼看看李想,则是毫不在意地翘着二郎腿剔牙。 “不过呢,爸妈这次也挺高兴的。”李叔叔忽然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出来,“我们以前就总担心你们哥俩不合,这事之后,放心多了。你看,虽然咱们这家是后来才凑在一起的。但既然走到一起,就是一家人了,有力气得往一块使啊。” 妈妈把话茬抢过来:“你可别再夸了。小孩哪知道轻重,你再说下去,还以为你鼓励他们打架呢。” 李叔叔赶紧住了嘴,脸上却还是挂着挺得意的笑容。 一直到回了家,李叔叔还沉浸在儿子们团结一致对外的喜悦之中,从冰箱里拿出西瓜,给儿子们切开吃了,才放他们各自回屋。 邢冬凡把书包甩在地上,坐在床上深吸了口气。这一天过得真是累心,不如不学习了,早点儿洗洗睡了拉倒。 裤子扯下来,拿起睡裤刚要穿,正巧李想从外面推门进来,邢冬凡吓得两条腿差点儿全伸进同一条裤腿里。 李想看着他忙忙乱乱地提裤子,也没说话,走到衣柜前,背对着邢冬凡,抬起一只手换衣服。 他解了半天扣子,把衬衣脱了,从柜子里翻出T恤,却因为左手举不起来而穿不进去。 邢冬凡坐在床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过去帮他。 说到底,李想还是因为自己受了伤,总不能就这样不管。 他咬牙站了起来,走到李想背后:“喂,我帮你穿。” 李想并不吃惊,转了过来,把T恤塞进邢冬凡手里,右手一伸,低下头等着。 邢冬凡先把李想的双手套了进去,接着垫起脚,按着李想的头往T恤里钻。 约莫是扯动了伤口,李想闷闷地哼了一声,邢冬凡有点冒汗,放轻了动作,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着。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正拍在邢冬凡的腰间,把他整个人都扣在了李想的身上。 “你怎么谢我?” 李想歪着头,眼睛里闪着光。 13. 邢冬凡顶讨厌李想这腻歪的劲儿,说话老离那么近干啥呀。俩男人肉贴肉的不恶心呀。 邢冬凡东蹭西蹭地就往外挣,李想说:“你别蹭了,我都硬了。” 邢冬凡脸刷就绿了,不敢动了。 李想问:“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邢冬凡没说话。 李想又说:“以后中午不用给我送饭了,换点儿别的方式补偿我吧。” 邢冬凡感觉他底下那东西又抵着自己,本能地预感到不妙。 李想脸凑了过来,贴在邢冬凡的耳边:“其实,我一直……” 还没等他说完话,邢冬凡身上一激灵,伸手使劲推他。 “你是同性恋吗?” 李想皱了皱眉头:“不是。” “那……那你,这样。”邢冬凡脸涨得通红,他又不傻,李想这好几次了,对自己做了什么,他不是一点儿感觉没有。 他跟女孩子都没拉过手,却跟李想这样那样地做了难以启齿的事情,虽然自己是被迫的,心里也不舒服。 李想愣了半天,难得老实地回答:“我不是同性恋,但是看见你就会硬。你说怎么办?” 邢冬凡哭了,这管我屁事啊。你脑子有问题,让我怎么办? 李想耸了耸肩膀:“其实也没什么,你时不时帮我解决一下,就没事了。” 邢冬凡咆哮:“你解决找你女朋友去,找我干吗?” 李想不慌不忙:“乱搞男女关系什么的,学校也不允许。难道你让我拿菲菲做宣泄工具?你可真下流。” 邢冬凡怒了,也不知道谁下流! “反正我不管,你别打我的主意!我每天都很忙的,我要高考,高考你懂不懂啊!你能别总用那些破事烦我吗?” 李想挺起腰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这是你的破事。” 邢冬凡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李想肯跳出来帮着自己挡架,他是记在心里的。不管李想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自己的人情是欠下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拍拍屁股说,李想你挨了这一椅子腿,都是自愿,都是活该吗? 见邢冬凡不说话,李想就把裤子拉链解了:“帮个忙。” 邢冬凡别过脸去,又被人伸手捏着下巴掰了回来:“少装死,你不爽吗?又不是让你单方面给我服务,我上次没摸爽你?” 邢冬凡脸红红紫紫的像块猪肝。 “都是男人你墨迹个什么?摸摸会掉肉吗?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了?”李想的话越说越难听,邢冬凡终于忍不住,伸手打掉他的爪子。 “一个条件!”邢冬凡板着脸,严肃地说,“你别碰我!我很讨厌男人的,觉得恶心。” 李想张嘴还要说什么,邢冬凡立马瞪眼:“你要敢乱摸我下面,我就不给你做了。” 李想转了转眼睛,双手垂下:“好吧。” 邢冬凡搓了搓手,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把手伸向李想的裤子里。 他还是头一次捏别人这里,手感跟自己也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摸着长度粗度都胜自己一筹,心里难免有点不爽。 摆弄了几下,李想的下身就硬得不行,内裤里再放下一只手,已经很挤,邢冬凡只好又腾出另只手帮他把内裤褪下。 李想很乖,背靠着衣柜,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享受着兄长带来的服务,很是惬意。 邢冬凡偷偷瞄了李想的脸,这表情真是色到极点了…… 明明实质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只看外表的话,已经有点儿男人味了。尽管看着比自己成熟干练,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连自己下半身都控制不好,胡乱发情的小毛孩吧。 这样想想的话,邢冬凡的心情就好了些。 手上的速度一加快,李想就开始带着点儿喘。他忽然又伸出左手揽住邢冬凡的腰,头也抵在了邢冬凡的肩上。 “唉!你干吗!”邢冬凡吓了一跳,“你不是不碰我吗?” 李想在他耳边轻轻叫着:“你手别停。我不碰你,就是靠一下。” 邢冬凡僵着身体,给他继续抚弄着,李想的气息轻轻呼出在耳边,让人觉得痒痒的。 邢冬凡听着他在耳边发出的细微的哼哼,下身都开始有了感觉。 不行不行,千万不能被这变态传染了。邢冬凡一边压抑着自己小弟弟抬头,一边懊恼地责备自己为什么要接受这种要求。 李想却还在耳边不依不饶:“哥,帮我含一下好吗。” 邢冬凡的血轰得涌上了头顶:“想什么呢!再骚扰,我停手了!” “哎……”李想不言语了,低头看了看了邢冬凡腿间,“要不,我帮你含一下?” 14. 邢冬凡坐在教室里,强撑着精神。眼皮一个劲儿往下坠,老师讲课的声音越来越远了……邢冬凡头一歪,险些倒在桌子上。 同桌踩了他一脚,小声提醒:“邢冬凡,曹老头快过来了,你小心儿点。” 邢冬凡赶紧把脑袋抬起来,蹭了蹭嘴边的口水,重新把语文书立在桌上。这个时间正是犯困的点儿,邢冬凡想掐一把大腿来解困,却又舍不得使劲,以至于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昏死在课桌前面。 要说罪魁祸首,还是那李想。 昨天白天本来就折腾得够辛苦,邢冬凡恨不得回屋就倒在床上睡觉。可没想到被李想抓着个借口,死缠着不放。 邢冬凡用手搞了好久,胳膊都酸了,也没帮李想弄出来。 李想说,你这个方式不对,那个姿势不好,给他纠正了半天,说得邢冬凡十分的暴躁。 后来李想说这样吧,我十分钟就能给你搞出来,我给你做个示范怎么样?你按着我的方法来。 邢冬凡一甩手,去你娘的,你自己搞吧。 李想挑眉,你答应了不算啊。 邢冬凡说,我答应什么了?我没义务还得伺候你这玩意好吧。 俩人吵了半天,结果邢冬凡还是好汉斗不过流氓。 等把李想伺候的满意了,邢冬凡揉着眼一看表,都快12点了。 赶紧收拾书包,去卫生间洗漱,回来一看,李想竟然好不要脸地倒在自己被窝里睡着了。 邢冬凡过去踢他,哎哎,醒醒,你床在上面呢。 李想翻身过来看着他说:“我肩膀受伤了,一只手攀着栏杆上不去。” 邢冬凡没办法,只好自我牺牲,爬到上铺去忍耐一晚。可偏偏他又认床,这床单枕头上满都是李想的味道,邢冬凡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睡。不知道熬到几点,才听底下叹息道。 “邢冬凡,你有完没完?一晚上翻身多少次了?让不让人睡觉了?” 邢冬凡憋着气答:“换床,睡不着。” 这事能怪他吗?说到底还不是李想自己找的。 可哪知底下又说:“你再睡不着就下来一起睡。” 邢冬凡吓得不敢动了,也不敢翻身,就抱着被子僵了一会儿,还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终归是睡眠不足,邢冬凡挂着一对黑眼圈就去上课了。熬到中午,李想发来短信说从此以后饭菜都不用他买了,邢冬凡歪着脑袋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李想的意思,不过能摆脱魔掌,终究是个好事。 下午临时测验,年轻的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边发卷子,一边露出谜样的笑容。 “这卷子很难的哦,大家做的时候放轻松心态。” 测验了两节课的时间,邢冬凡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套题不同常规,总觉得别别扭扭地做着很不顺手,心里越是想着,该死,是不是要考砸了,越是紧张,到了最后手都哆嗦。 可下课铃打响,老师推了推眼镜说,今天不收卷子,大家回去再把试题都想一想,明天上课解答,这就算完了。 邢冬凡手里捧着试卷,长出了一口气,真是虚惊一场。 身边的同学收拾了东西,三三两两结伴出去吃饭。邢冬凡从书桌里掏出面包来,啃了一口,又开始埋头钻研试题。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人。 “哎,邢冬凡……麻烦你件事。” 身边响起了个挺温和的男孩子的声音。 邢冬凡偏过头去一看,是和自己同班的谢堃。 “高二三班的李想,是你弟弟吧。”谢堃笑眯眯地站在桌边,等待着邢冬凡的回答。 “……算是吧。”邢冬凡放下手中的笔,直起身来,揉了揉发酸的腰。 “是这样的,麻烦你把这个捎给他好吗?这里是升旗班交接的一些东西,老师前几天就给我了,可是一直没找到他。”谢堃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明天还有个会,麻烦你也转告他一下,来参加吧。真的多谢你了啊!” 谢堃怪客气的,搞得邢冬凡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抓着头皮点头:“我知道了,没问题。” 其实邢冬凡不大喜欢谢堃。 究其原因,大概是出自谢堃身上。谁叫他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特质,聪明,帅气,而且人缘很好。 连着跳了几级,才15岁就念高三的谢堃,在实验班这个尖子生云集的地方,成绩也是出类拔萃的。他跟李想差不多,都属于那种看上去不用怎么念书,也能考的很好的那类人,让人一想就心情不爽。 不过谢堃为人,内敛得多,也乖巧得多,许是年龄小的原因,他对班上其他同学,一直都特别客气尊重,也从来不跟女孩子有什么暧昧。 就这点儿而言,连邢冬凡都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刚刚答应了谢堃的小小请求,邢冬凡正要准备出去再买点儿吃的,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邢冬凡不情愿地接起来。 “我在校门口等你,一起回家。” 李想蹦出来这么一句,也不听邢冬凡的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我靠。”当我是什么?呼之即来招之即去?邢冬凡气得摔书又摔本,他晚上还打算上自习呢。凭什么李想要走就得走? 他打了两个电话回去,对方也没接。 再打过去,电话一个女声响起:“你烦不烦啊!骚扰啊!” 邢冬凡委屈地说:“我找李想。” 女孩气哼哼地答:“李想又没在我旁边,你打电话过来也没用。” 邢冬凡终于没了办法,只好收拾书包,不情不愿地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走去。 这个时间的学校,人已经不剩了多少,晚风吹在身上,惬意又自在,结伴而行的学生们脸上都挂着笑容。 邢冬凡东张西望,终于在校门拐角处,看见那正靠在墙根与路边小吃摊贩姑娘打情骂俏的李想。 “……”邢冬凡在他身边站了好久,李想才发觉他的存在。 “呦,回家啊?”李想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你自己不会回啊!”邢冬凡黑着脸,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 “我受伤了啊,自己不能骑车。”李想指了指肩膀,然后不客气地把书包扔进邢冬凡的车筐里,一屁股坐在后座上,“走吧。” “……” 邢冬凡脸都扭曲了,自己可真是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啊。 他咬着牙跨上了自行车,拼命往前蹬着。 卧槽,这李想看着挺瘦,怎么带起来这么费劲啊。 往四周看看,人家自行车后座都带着如花似玉的小闺女,就自己后面坐着这么一玩意,太要命了。 15. 邢冬凡白白做了一周的苦力,每天下午按时按点送李想回家,洒汗又洒泪,痛苦非常。李想在他心里好容易积累起来的一丁点儿好感,也随着体力的透支而烟消云散了。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李想受伤也不完全是件坏事。在知道他行动不便之后,邢冬凡每晚睡觉都踏实了许多。虽说睡在上铺有点儿不习惯,可只要想到李想这家伙爬不上来,没办法骚扰自己,邢冬凡就觉得特别踏实,连梦里都带着笑容。 可是,就连这样的好日子,也没过上多久。 这个周末的下午迎来本月第一次双休。 毕业班也提前放了学,外地的学生们背上早就准备好的大包小包回家过节。邢冬凡垂头丧气地拎着书包推着车,跟在人群后往外挤着。 李想早早就等在校门之外,旁边还站着菲菲。见邢冬凡过来,二人不知耳语了什么,菲菲冲着邢冬凡撅了撅嘴,跨上粉红色的自行车走了。李想则是理所当然地过来,毫不客气地跳上了后座。 “走。” 走就走呗……邢冬凡扭着腰,把自行车蹬得飞快,生怕被过路的同学看见自己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不一会儿脑门就见了汗。 刚过了个红绿灯,李想忽然在后面发话:“下个路口右拐,我去趟音像店。” 邢冬凡不乐意地说:“要去就自己走着去,我没空。” 李想哼哼几声,伸手从后面拦腰把他抱住:“哥,顺路带我过去呗,又不远。” 邢冬凡脸刷地红了,小兔崽子装乖也没用,谁能吃这一套啊,恶心巴拉的。 李想哼唧了几声,见没什么效果,手就开始不老实,顺着邢冬凡的校服裤子口袋摸进去,贴着大腿根往上划拉。 邢冬凡骂:“你想死啊!” 这条路虽然行人不多,但偶尔还是能碰见个熟人,要是被同学撞见自己被李想猥琐,他以后还混不混了? 挣扎几下未果,邢冬凡只好踩了刹车,又折了回去,沿着路边往右一拐,扎进胡同,寻找李想所说的那个小音像店。 不一会儿到了目的地,李想蹦下自行车,拉着邢冬凡进去,邢冬凡死活不去。 “我就在这里看着车,最近偷车的太多。”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各自也都明白,邢冬凡只是不愿意跟李想有过多的接触,不管是一起逛街,还是一处游玩什么的,他打心眼里排斥各种能与李想增进感情的机会。对于这个仅仅是在法律关系层面和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弟弟,邢冬凡的感觉很复杂。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更不是通过一起打几场球,玩几次游戏,互相熟悉以后就能妥善解决的问题。若是硬要让邢冬凡总结的话,那李想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麻烦。 如果李想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走入自己的家庭,邢冬凡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和这种类型的人接触。以前不,以后也不。 可就是这么一个本应该无比讨厌的人,现在却像个狗屁膏药似的贴在自己身前身后,寸步不离,让邢冬凡有点儿头疼,同时,也本能地觉得危险。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拐角处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是年轻人之间的纠纷。 邢冬凡穷极无聊,顺着墙根摸到了事发地,往墙头里看看,吓了一跳。 那胡同里有个男孩子被打翻在地上,衬衣裤子满是污渍,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没了之前在学校见到时的那种光彩。 谢堃?怎么在这里被打了?有人看他不爽? 邢冬凡咬着大拇指认真想了半天,从没听说过谢堃有招摇到在学校树敌啊?要是李想被人堵在胡同里用板砖拍一顿,倒是挺大的可能。 他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少年,校服吊儿郎当地挂在身上,还有一个染着金毛,实在不像是善茬儿……又回忆了一下,倒是面熟,好像是文科班的混混…… 邢冬凡正躲在墙角犹豫,后面有人拍他。 “干吗呢?你不怕打到你头上?”李想的声音带着笑,藏不住那种淡淡的奚落的味道,让邢冬凡好不舒服。 “你认识他吧?”邢冬凡指着谢堃。 “嗯。”李想把下巴放在邢冬凡肩膀上,从后面搂了过来,“认识,也不是特别熟。谢堃不是你班上的嘛?你不要过去帮他一把?” 邢冬凡挣扎着甩开李想的爪子,侧过脸看他:“你就不帮忙?” 李想摇头:“没兴趣,谁知道他惹了什么事,干吗给自己找麻烦。” 邢冬凡最听不得人家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心里反感,甩手就要冲上去。他本是怕事的一个人,可被李想激得,竟然顾不得这些了。 刚走出去没两步,李想伸手将他拽住:“你傻了!还真凑过去打群架!你不怕再被学校抓住,有你受的!” 邢冬凡不理,还要迈步。 李想一把将邢冬凡拽进怀里:“你知道孙薇喜欢的人是谁吗?” 邢冬凡一下子僵住,动弹不得。 “傻子,你竟然还想帮谢堃,脑子被驴了踢吧。”李想说着,嘴角勾起了个笑容,却也是难看得要不得…… 16. 邢冬凡趴在书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 脑子里很乱,心里头凉凉的。 他早就明白孙薇不喜欢自己。更确切地说,孙薇认不认识自己,心里知不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人还在两说。 他暗恋了孙薇两年多,自从第一次升入高中,拿着报道书在班级门口晃悠的时候,邢冬凡就被孙薇吸引住了。长长的马尾,白皙的皮肤,五官不算最精致的,笑起来却最是纯真,像揪着人的心一样。 那时候还没分班,学校先搞了个军训。邢冬凡跟孙薇分到一个排里,每天看着她认真地出操训练,就觉得莫名地开心。就这么着,能在背地偷偷看着孙薇,连枯燥的上学时间也变得有趣起来。 不过邢冬凡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地方能吸引住薇薇,得到姑娘的赏识,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薇薇愿意跟自己处男女朋友,就凭自己,也很难同时顾全到学习和恋爱。没有这个本事,就干脆不要妄想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即使这样,再听说薇薇有了心上人的那一瞬间,邢冬凡还是颇受打击。他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得不像话,嘴唇紧紧抿着,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 李想忽然焦躁了起来,拉着邢冬凡就往巷子口走。 “至于的吗!不就是个臭丫头,有什么好的!” 邢冬凡脸憋得通红,连眼角都有点湿了。 “真不明白你看上孙薇哪儿了?长得还不如菲菲漂亮,人也不活泼,也就你这样的会喜欢……” 李想话还没说完,邢冬凡一拳就挥了过去,正中他鼻梁骨。 “你再多说一句!”邢冬凡用攥紧拳头的双手抹着眼泪,整个人都气得抖了起来。 艹!李想小声骂着,蹲了下去,右手捂着鼻子,血却不听话地顺着指缝往下滴。 邢冬凡有点发愣,一时间也不掉泪了,看着李想蹲在路边,手忙脚乱地翻着书包,从里面掏出卷卫生纸来,撕吧撕吧堵在了鼻孔里,又扯了几张擦手擦脸。 邢冬凡心里愧疚,从包里拿出矿泉水,递了过去。 “洗洗手……” 李想仰着脖子看着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吓得邢冬凡一缩脖子一闭眼,双手捂住脑袋,生怕李想也朝着自己的脸给来那么一下子。 可等了约莫有三分钟,李想也没出手,邢冬凡撩起眼皮瞅瞅,只见李想靠在墙边,一手堵在鼻孔处,抬头望着天,脸上是难得的忧郁。 “艹,哭够了没?哭够了回家!”李想皱着眉头吼。 “……你……”邢冬凡把脸别了过去,不知为什么,李想那张俊俏的脸,在卫生纸和鼻血的点缀下,显得莫名的喜感。 “真他妈烦人。”李想嘴里哼唧着,从邢冬凡包里掏出自行车钥匙,把车锁开了,迈腿蹬了上去,“上来。” “……你不是肩膀受伤?” “艹,让你上来,那么多废话!”李想的焦躁好像到达了个小小的巅峰,迟钝如邢冬凡都感觉得清晰。 邢冬凡不再多话,本来那一记直拳就有点儿理亏,难为李想不跟自己计较。他抽了抽鼻子,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上。 李想飞快地蹬了起来,简直就像……肩膀从未受过伤一样。 比起自己骑车带着李想那费劲巴力的样子来,李想带着他也依旧轻松自如的模样,多少让邢冬凡的自尊心又受到了点儿小小的伤害。 他怎么就这么哪里都比不上人家…… 谢堃也好,李想也好……邢冬凡头一次觉得,学习什么的玩意,真是没有意义。他即使那么拼命,那么努力地在学习,也丝毫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自信,或者荣耀。他想要的幸福,也许就是能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潇潇洒洒地骑着自行车。而薇薇,也许是跟自己并排骑着有说有笑,也许是腼腆地坐在自己的后座上静静听自己谈话。 可这一切,不过只是再无聊不过的妄想。 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自己生得高大帅气,像李想这样,不用特意努力,也能聚集来女生的目光。人跟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邢冬凡哭丧着脸,低落又自我厌恶地想着。这样的自己,根本没有人会喜欢。 李想从门外进来,毛巾搭在头上。发丝还是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滴到地上。他甩了甩头发,用毛巾把脑袋包裹了起来,胡乱揉了几下,算是敷衍了事。他赤裸着上身,完全不去理会后背那未擦净的水珠,任凭它们自然风干。 屋里坐着邢冬凡,蔫蔫地趴在书桌前,书页半合,连台灯都没有打开。一看就明白他的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个周末,老爸陪着邢冬凡的妈妈回了娘家,家里只剩下这兄弟二人。而这样的认知一旦撞进李想的脑海里,焦虑的感觉就克制不住。 邢冬凡还在桌前揉着眼睛,连李想进门都没察觉到。 他趴在桌上长长地叹息,手中把玩着橡皮,翻来覆去地碾着,像是泄愤一样。最后干脆就把脸埋在了双手之中,额头抵在桌面上,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李想靠在门边站了许久,终于忍不过去,冲上前,把他双手拉开。 “你有完没完?什么破事,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 邢冬凡抬起脸来,茫然地看着李想。原本以为是在哭泣的邢冬凡,实际上却没掉一滴眼泪。他脸上既没有厌恶,也没有恐惧,面对李想仿佛在看着陌生人一般。明明以前被李想碰触一下就要拼命挣扎的人,今天却一反常态,任由这个讨厌的异姓弟弟握紧了手腕。 李想浑身不舒服,胃里都开始有点翻涌了起来。 他压抑不住的焦躁爆发了。那只抓着邢冬凡的手,用力到指关节都泛了青白。 “你给我起来!”李想吼着,把邢冬凡往门外方向拉,“瞧你这个德行,半死不活的!去洗脸吃饭!” 邢冬凡无神的眼睛往客厅方向瞅了瞅,餐桌上还摆着妈妈临走前煲好的饭菜。 “哦。”邢冬凡顺从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就往外走。 “你……站住。” 李想的呵斥让邢冬凡有点发呆,微微侧了头看着他,不明白一会儿让自己出去,一会儿让自己站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哪里好?”李想扭曲着脸孔,强压着火气,“她都不认识你,你却当她是宝贝。” 邢冬凡的眼神从李想脸上游移到墙角,淡淡地说:“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 “为什么?” 17. “不为什么……我跟你不熟。”邢冬凡有点嘲讽地咧着嘴角,“就算跟你说,你又懂个什么?你这种人还不是把女生都当个玩物,感情之类的事,你有什么发言权?” “放屁!”李想挑着眉毛,“你少扯到我身上,我才没有……” “那你当菲菲是什么?她算是你女朋友?还算是炮友?”邢冬凡的脸上浮起微笑,“我不会羡慕你的。垃圾……” 邢冬凡的话还没说完,李想的巴掌已经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抽在邢冬凡的右脸上。 “你!”邢冬凡被打得发晕,他爸过世的早,长这么大都没人舍得打过他,今天却被小自己一岁的李想抽了,情绪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 “你凭什么打我!”邢冬凡声嘶力竭地吼着,眼角的血丝若隐若现。 “凭什么?”李想冷笑着,把肩上搭的毛巾狠狠摔在桌上,擒着邢冬凡的双手硬拽到了床边,“不凭什么?凭我瞅你不顺眼?唧唧歪歪地怎么那么烦人!”李想强按他推在了床上,双脚跨坐了上去。 “炮友?你也说得出口!”李想脸上泛着微妙的红,“我该不该把原话转给菲菲,让她自己来揍你一顿?还是让菲菲去跟孙薇说说,你到底是心里多么阴暗下流的一个人?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情?” 他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从枕头底下翻出校服衬衣上的领带,这个从来都没见他挂在脖子上的配件,今天反倒派上了用场。李想三下两下把邢冬凡的手腕绑在了床头,恶意地俯视着身下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兄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李想,你别抽风!”邢冬凡脚下蹬踹着,抵抗毫无效果。 李想骑坐在他身上,不紧不慢地给他解着衬衣的纽扣。一颗,两颗……邢冬凡的脸色变化,让这种扭曲的快乐感急速上升。邢冬凡年龄虽已将近成人,体型上却与少年无异。皮肤光滑又少毛发,仿佛还没长开一样。游移在白皙却瘦弱的身体上的指尖,仿佛是被吸附住一般,李想对于这样的手感,很是得意。 彻底把衬衣扒开,散在两边,将嘴唇贴上去,听着邢冬凡的骂声不绝于耳,李想的那玩意就开始慢慢抬头。 他抚过那曾经被袖口遮挡住的部位,与暴露了整个夏天而晒成了小麦色的臂肘不同,那里的皮肤白皙得透明。他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这些少见于人前的部分会是怎样的模样,今天终于能近距离地接触,手竟然都有些颤抖。 李想迫不及待地品尝了一下那黑白色分明的界限,留下一排牙印,引得身下人小小地战栗了一下。 “你干吗……变态……”邢冬凡骂得有些累了,气喘吁吁地,力不从心。 他只是微微笑了笑,就又继续忙着自己的手头活计。这一次,他换了个姿势,从邢冬凡身上挪开,转身坐在了床边。他轻轻拉开邢冬凡的裤链,把牛仔裤扯到了脚踝处。 “李想!”邢冬凡开始害了怕,他不知道这种状态的李想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他都忘了今天家里没人,实在不应该这样放松警惕。 李想并不搭腔,只是垂下眼睛,将邢冬凡那柔软的东西含在了嘴里。 邢冬凡吓得几乎要弹跳了起来,被温暖湿润的粘膜包裹住的东西迅速膨胀到自己害怕的地步。 “李想,不行……”邢冬凡的眼角湿润了起来,意识和思维都不再清晰。被快感包围,就意味着全面的沦丧,他不知道这样下去,最后是不是就算投降。 李想笨拙地吞吐着,对于为同性服务这种事情,他也完全没有经验。可是听着邢冬凡细微的喘息,他甚至都觉得就这样帮他搞出来也是挺好的事情。 李想眯着眼睛,用舌尖捋着邢冬凡的全部,从上到下,紧紧的压迫着。 邢冬凡的喘息渐渐没了声音,抬眼看看,连脚尖都紧绷了起来。李想的眼角余光扫到了那柔软的囊袋,轻轻握在手里,也是紧绷绷的。他指尖向下探去,很快摸到了隐蔽的缝隙。他松开口,伸过手在邢冬凡的下体上摸了一把,沾着口水,毫不客气地把指头捅了进去。 邢冬凡大声嚎叫了起来:“李想,李想……不行。” 李想俯下身,用口舌堵住了邢冬凡的呼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钱包夹层中摸出了安全套,一只腿跪在床边,解开自己的裤子,将套套带了上去。 “你放轻松。”李想低声说着,把邢冬凡的双腿打开,将身体强行挤了进去。 “你疯了!李想!你别!”邢冬凡带着哭腔,拼命挣扎。 不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地方被进入,带给身体的,是超出想象的负荷。李想的性器在那个怪异的地方进出,邢冬凡甚至觉得下一秒钟就会死掉也说不定。 怎么会这样…… 邢冬凡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出。 他虽然一直不被女生青睐,但也从没做过任何变态的事情,没有任何变态的想法,为什么要被李想这样的对待? 身体疼痛到极限,已经是麻木,唯有心理上的羞耻和愤怒还有感觉。 李想的亲吻又再一次落在了唇上,邢冬凡张口嘴狠狠地咬了下去,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可是李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就那样混着血水,毫不在意地接吻。 李想的舌尖每深入一分,底下的撞击就强过一次。邢冬凡闭着眼,使劲攥紧了拳头,努力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在这样的冲击保持镇定。 “小冬。”李想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说你喜欢我。” 邢冬凡惊恐地睁开眼睛,对上李想染满情欲的年轻面孔。 “说你喜欢我。”李想有点吃不消似的轻轻喘着,“快说。” 邢冬凡张了张嘴,哑着嗓子说:“李想,你疯了吧。” 李想吐了口气,歪着头想了想,并不反驳。 “我讨厌你还来不及……”邢冬凡的话没说完,李想就伸出手来,捂在他嘴边。 “你真是比女人还麻烦……”李想一边动着,一边轻轻喘气,他这样说着,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最后一句话,邢冬凡没有听得太清楚。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还是因为被李想搞得连自己也发了疯。 男人喜欢男人……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18. 邢冬凡睁开眼睛,喉咙干涩得发痛。头沉沉的,像感了冒一样。 他盯着床板约莫有五分钟,脑子才渐渐清晰起来。想要起床,却动弹不得。在这个宽度只有一米二的单人床上,李想顶着乱蓬蓬的头贴在邢冬凡的胸口,脚勾着脚,手扣着腰,左右都无法挣脱。再侧头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瞟到那扔的满地都是的衣物和垃圾,才回想起昨天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实,要不是下身胀疼的厉害,他都差点忘了发生过什么。李想说的话,做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像是假的一样。 身为男人却被强暴了,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邢冬凡想到这里,静静地叹了口气,胸口依旧堵得厉害,仿佛有一团怒气郁结在其中不得喷发。 费劲巴力将李想的手脚扒开,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因为触动伤口,疼得直抽气。 李想依旧是睡得酣畅,嘴角还带着笑容,相比之下,自己这幅凄惨模样,邢冬凡简直要笑出声来。 从地上抓起T恤套在脖子上,穿上内裤,趿拉着拖鞋走向浴室。昨晚虽然蒙李想的好心,把下身简单擦了一擦,可身上被汗水浸过,下身蹭过的地方,还是格外的不舒服。 把水温调到微烫,让热水激打着皮肤,冲走李想留下的痕迹,邢冬凡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坐在浴缸的边沿,低着头,紧紧扣着双手。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男人的贞操什么的,又不值钱。 顶多是屈辱了点儿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都不过是强加在身体的暴力。跟被人拍了一板砖在脑袋上,也没什么区别。 邢冬凡抱着头,使劲地念着,没什么区别,不要想太多了。 窝在浴室里很久也不想动,直到听见屋里面有动静,多半是李想起床了,邢冬凡这才抹了把脸,咬咬牙站了起来。 从衣物架上翻出干净的睡衣套上,拿着吹风机对着镜子简单比划了两下,打开门出去,直奔餐厅。 他昨天晚上连饭都没吃,现在饿得直打晃。坐在餐桌前,掀开保鲜膜,连菜都懒得热一热,直接扒拉到碗里,就着米饭大口小口地往嘴里拨。 一听见卧室里传来走动的声音,邢冬凡就赶紧把耳朵支楞了起来,像个兔子似的提高着警惕。过了一会儿,李想开门出来,隔着客厅朝这边看了邢冬凡一眼,低头进了卫生间洗漱。邢冬凡这才松了口气。 赶紧吃完,找个图书馆去自习,离这家里越远越好。邢冬凡一边盘算着,一边拼命往嘴里填着食物。中午还不知道能吃上什么,早上这一顿饭,说什么不能吃得亏了。 最后一口饭还没来得及咽下,李想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邢冬凡赶紧把自己的碗筷收了,推了桌椅站了起来。 刚刚走到水池前,把空碗筷放下,拨开水龙头冲洗,身后的人就走到近前,把邢冬凡的手按住。 “放那里吧,我来洗。” 邢冬凡有点吃惊地抬头看他,李想的脸微微有点发红。 “反正我也是要吃的……洗一个也是洗,没麻烦多少。” 这种解释多少有点无力,不过邢冬凡并不怎么感兴趣。邢冬凡所想的就是离这个人尽可能地远一些,管他是好意还是恶意,管他的行为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并不想知道,没有意义。 邢冬凡放下碗筷,在水管底下简单冲冲手,在牛仔裤上抹了抹,转身想要离开对方的控制范围。可李想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你身体怎么样?” 他故作轻松的问着,手插在裤兜里,整个身体却挡在邢冬凡前面,将兄长限制在狭窄的空间内,也不肯挪动半步。 “……”邢冬凡还真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可他既无法假惺惺地说句,很好很好不劳挂念,更不能像个狗血言情剧里被坏人侮辱的女主角一样哭着捶打着罪魁祸首,义愤填膺地谴责李想坏了他的清白之身。那他还能说什么呢?干脆就不说了吧。 “今天怎么安排的?出去念书还是在家里?” 李想丝毫不受对方的影响,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对话这种东西完全不需要双方配合,靠他一个人就能粉饰好两角。 邢冬凡依旧是没有搭腔,眼睛扫来扫去,掂量着自己硬闯过去,到底有多大的可能性。 李想又在耳边念叨了许多,邢冬凡一句也没听下去,脑子里一会儿空白,一会儿跳跃式地想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强迫自己不对上这张脸,回忆不该回忆的事。他实在不想激怒李想,因为李想每一次的愤怒,最终都会施加到自己身上,而邢冬凡,实在不想再给李想的混蛋行为制造借口。 ……无论李想的出发点是什么,意图是什么,总有一天会腻的。小孩子不会对无趣的玩具抱有持久的热情,新鲜感这种东西,最容易过期。 邢冬凡正神游着,面前的人不耐烦了。 他伸出双手将邢冬凡的双手轻轻握住,低下头吻了过去。 “我跟你说话呢。”李想的亲吻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停下来,低眉顺眼地观察着邢冬凡的表情。 “……” “喂。”李想从手腕一路摸到肩膀,轻轻摇晃,“跟你说话呢。” “……”邢冬凡很久才缓过劲儿来,开口说道,“你先放手。” “不放。” “……你先把手放开,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李想皱着眉,刚要说话,邢冬凡苦笑出声:“真的,我快不行了。好痒,你先放手。” ……好痒? 李想下意识地朝邢冬凡身上扫了一眼,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双手。 只见邢冬凡刚才还好好的双臂上,像被抓过得一样,一道道的红痕。 “哎,好痒好痒。”邢冬凡双手一解放,赶紧上下挠着,没几分钟,胳膊上已经红肿得惨不忍睹。 “哎……”邢冬凡恼火地搓着手,“这怎么回事?” “家里有蚊虫?”李想站在边上看着,干着急。可就算是虫子咬了,也不会这种情形啊? 邢冬凡从厨房抓挠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难受得想死。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李想挤到一旁,上下抚着他的背,想给点儿安慰,可邢冬凡忽然又叫,很痒很痒,你别碰我。 李想皱眉,把T恤掀开一看,只见邢冬凡的背上也开始红红的泛起了一片。 邢冬凡带着哭腔:“你别碰我,好痒。” 李想吼他:“我不帮你,你自己够得到么?” “我去诊所看看。”邢冬凡从沙发上蹦起来,“你忙你的。” 李想也站起身,抓起钥匙:“少废话,要去一块去。” 19. 邢冬凡大步流星地出了门,李想跑在前面,走到小区门口伸手拦下出租车:“师傅,去人民医院。” 司机停下来等他俩坐好,发动车子,借着后视镜往后一扫,吓了一跳。 “小弟弟,你这胳膊怎么了?起疹子?别在外面吹风啊,这玩意见了风更严重……你这不传染吧?” 司机师傅越说越担心,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李想在后面有点挂不住脸,提高了嗓门:“这就是过敏,怎么会传染呢?您开您的车,我离这么近都不怕传染,您担心个什么?” 司机闭嘴不说话了,一踩油门赶紧往前冲,谁知道会不会传染呀,这年头的病都多怪啊。保不准又是什么新型病毒。 车子风驰电掣就开到了医院,比救护车都迅速。 兄弟两个下了车,挂了门诊,在外面候着。邢冬凡几乎坐不住,胳膊挠的又红又肿,很是吓人。 等到医生在里面叫了号,俩人前后脚地进去,邢冬凡在医生桌前端坐好,李想拍着桌子问。 “大夫,大夫,这严重么?什么病?” 医生推了推眼镜,让邢冬凡把病历本拿到近前,翻了翻说:“哪个是病人?” 李想一指:“他。” 医生点头:“那我跟病人交流就可以了,您在旁边歇会儿。” 李想吃了瘪,又不敢跟医生较劲,只好搬了把椅子,默默坐在邢冬凡的旁边。 年轻的皮肤科医生看了看邢冬凡的两条胳膊,又撩起上衣,皱了皱眉。 很严重?李想从后面探过头来,顺着医生的视线,偷瞄了一眼邢冬凡的胸前。还真是很严重…… 邢冬凡本来生的就白,胸口斑驳的痕迹就格外的明显。那当然不是什么皮肤病,而是出自昨晚某人的杰作。 李想咳了一声,往后缩了缩脖子,装没看见。邢冬凡自己当然不知,直楞楞地挺坐着,任凭医生摆布。 白大褂拿着病历本,一边询问邢冬凡问题,一边圈圈点点的记着。等查验得差不多了,才摘下眼镜擦了擦,说:“您这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一般的过敏反应。” 邢冬凡点点头:“哦。” “既然以前从没有这种反应,今天也没吃过特殊的食物,接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很有可能是精神紧张造成的。” 医生把无框眼镜重新带好:“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邢冬凡说:“嗯,毕业班。” 医生笑笑:“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人说坚强很坚强,说脆弱也很脆弱。关键时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第一。” 邢冬凡点点头:“是。” 医生伏在桌面上,刷刷点点:“给你看两副药,去药房拿了。这病就是来得快走得快,别太担心。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及时就医,别自己过分抓挠,伤到皮肤组织就不好了。” 邢冬凡乖乖应了,拿着单子要往外走,医生又出声叫他:“哎,小伙子。” 邢冬凡嗯了一声转过身,歪着头看着他。 “该放松也要放松,不过玩的时候别太过火了。”医生语重心长地说着,笔尖点着桌子哒哒作响,“都这时候了,处男女朋友也得悠着点儿。” 邢冬凡愣了好久都没明白怎么回事,等差不多回过味儿来,脸臊得通红,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 正如同医生所说,过敏反应很快就有了自动消退的迹象。 拿到药片后又吃了一粒,邢冬凡觉得心里踏实了下来,身上也不怎么痒了,肤色渐渐回复了平常。 李想亦步亦趋地跟着,追在后面问:“要打车回,还是坐公车?” 邢冬凡没说话,迈着步子朝家中的方向走去。 “喂?你不累么?”李想在后面粘得紧,“身体没事吗?还是打车回去吧……” 虽然这初秋的天气很好,一路的月季开得正香,可想到昨晚的事,还是忍不住担心邢冬凡的体力会透支。又是病,又是折腾的,真的没问题吗? 李想追着兄长的背影,不知怎地竟有点儿高兴。这样走在一起,好像还从来不曾有过,倒也不坏…… 不知不觉地与他并肩而行,轻轻捉住了邢冬凡的手腕。 “你要是身体没问题,下午我陪你去图书馆吧。” 邢冬凡沉默着,放慢了脚步。 “……你现在是不是很气我?”李想低声问。 邢冬凡叹了口气,甩开李想的手,用力地抓挠着刚才被碰过的地方。只见那皮肤上好容易才褪下的红色,如今又卷土重来。 邢冬凡拼命地使劲,恨不得把皮都搓下来。 “你别这么用力,”李想伸手要去拦,“医生不都跟你说了么?” 邢冬凡甩手拨开他的好意,冷冷地道:“你要是还没恨我恨到死,就别再碰我。” 李想一愣,伸出地手又缩了回来:“怎么……” 邢冬凡笑了:“李想,我琢磨了很久。对于我来说,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压力。恐怕没有什么……比你能更让我紧张焦躁了。” 他伸出双臂,摊到李想面前:“要不信,来做个试验吧。你摸上一遍,看还会不会像刚才一样?” 20. 李想的视线从眼前的两条布满抓痕的细胳膊,一直转到邢冬凡的脸上,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 邢冬凡举了一会儿,见他没言语,也觉得累了,放下双臂,轻轻地抓挠着。其实这会儿也不怎么痒了,可还得做做样子,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病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李想而起,可关键时刻,总要赌上一把。 谁愿意跟一个病人做那种事呢?只想象一下就觉得够反胃的。 捏着把汗,盯着李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道他下一刻是不是真的会冲过来乱摸一通,来验证这是不是谎言。 可是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李想就那么杵在路中间,手足无措似的。 邢冬凡终于没了耐性,转身迈步离开。不一会儿,后面又传来跟随的脚步声。 那就这样吧。 邢冬凡松了口气,看来是信了吧。 之后的日子,邢冬凡过得很是逍遥。这个家里,再没有什么挡路石了。 又找了个周末,从银行卡里取出了自己的压岁钱,跑到手机店里,寻找那个被自己摔坏掉的挪鸡鸭的型号。好在这款上市了半年,价格又降了几百,压岁钱加上平时的零花,刚刚凑够了一台的价钱。 手机到手,邢冬凡觉得自己说话都底气十足。 将机器拍到李想的书桌上,对着正在看书的顽劣弟弟,邢冬凡挑了挑眉毛:“还给你。” 李想将书页合了,不解地抬起头来。 “还给你,以后,两不相欠。” 本以为李想会耍大牌,继续刁难,邢冬凡甚至还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等着与他唇枪舌剑,哪想到这家伙只是愣了愣,接着就把手机收到了书包里。 “你买的?”李想问。 “嗯。”邢冬凡点头。 “谢谢。” ……谢你奶奶个熊啊!邢冬凡胸中忽然涌起一股恶气,这话说的好像自己送他个手机一样。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呢! “不用谢。”邢冬凡黑着脸,眉毛蜷成难看的一团,“以后你不要再来骚扰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李想垂下眼,老实地答道:“我知道了。” “……我们两清!” 邢冬凡越说越气,把课本狠狠砸在了桌上。 李想依旧是镇定的模样:“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邢冬凡憋红了双脸,磕磕绊绊地也讲不出话来。 这叫什么玩意。 他欠李想的倒是都还了上,可李想对自己做的那些……这个那个的,都一笔勾销了不成? 他赔了李想,谁来赔他呢? 越是这样想,心里头就越是气,越是气,说话就越不利索。 “那你……你那……你对我那个……你是要怎地!” 李想说:“什么?” 邢冬凡吼着:“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 那事过去才一周,他屁股还疼呢! 李想哦了一声:“不会忘的。” 邢冬凡攥着拳头:“至少要道个歉吧。” 李想站起身来:“不道歉。” “……” “我不会道歉的,”李想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睛,“对你道歉,你就能原谅吗?” 邢冬凡愣了愣:“不会。” “那就是了。”李想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我要是你,说不定会事后拿着刀去捅了强暴自己的混蛋……” 邢冬凡心里扑通一下,谁会做那么没大脑的狗屎事情!搭上自己的命多不值得!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想道歉,”李想游移着眼神,缓缓转到了窗外,“这事儿我已经想了太久了。很多个晚上都做着这样的梦,以至于真的发生了……我还以为不过是又一个梦罢了。” “那天早上醒来,看见你在厨房吃饭的时候。我觉得好高兴……可清醒以后,才意识到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情对你来说有多么不公平。我很抱歉给你的身体带来的负担,不过对于事件本身,我不会道歉的。我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才做那种事的。”李想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用手捂住眼睛,却遮不住脸上的潮红,“我现在也好想碰触你。把你压在身下,进入你的身体,听你在耳边喘息。我好想看你高潮的样子……” “不要说了!”邢冬凡的脸已经红得像是蒸熟的虾子一样,”不要说了。” 太可怕了……李想一定是脑子有病了。自己怎么还会认真地跟他讨论这种问题。 李想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再碰你了。” “这个我还是能保证的。”他双手紧握,搭在腿间,“你不用再害怕过敏的事情了。” 21. 邢冬凡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细致体贴的人。他活了这十几年,在人际关系上总是磕磕绊绊的。 因为成长在单亲家庭的原因,他或多或少地嫉妒艳羡着身边的小伙伴,他敏感又多虑,总是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惶惶不安。更重要的是,他害怕人和人交往过程中的摩擦和伤害,比起被伤害后再慢慢愈合,他宁愿选择从来不去接触。 而同样是从单亲家庭走出来的李想,却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张狂又无所顾忌,对谁都可以放肆任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从来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这样的一个人,让邢冬凡从第一次见到开始,就抑制不住地去讨厌。 ……他讨厌李想,李想也讨厌他。 那种相看两厌,终日打个鸡飞狗跳的生活状态,才明明是最正常又最令人安心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邢冬凡甩了甩头,努力让这些杂念飞出自己的脑海。 还有一个月就要寒假了,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分心? 隔着厚重的绒裤,使劲拧了一下自己大腿,作为走神的惩罚,邢冬凡打起精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老师的板书上。 距离期末考还有一个月,距离高考还有半年多,他可没有精力与李想玩什么花样。 他琢磨不出李想到底在打算什么……自从两个多月前那件不堪的情事发生之后,李想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开始少言寡语,也不再因为幼稚可笑的事情与自己发生争执。傲慢不羁的小子,摇身一变成了乖乖牌,连邢冬凡看着都心里恶寒。 他低头呵了口气,搓了搓双手。 今天不知怎地,教室的暖气忽然坏了。就他们这一间屋里,温度直线下降,好像个冰窖一般。 老师讲课的时候,都得在讲台上不停地跺脚。而他们这些坐着听课的学生,简直都快冻昏过去了。 邢冬凡蜷在课桌上,忽然就想起遇到雪崩的登山客来,传说在冰天雪地里睡着就会不知不觉地冻死,是不是真的呢…… 这样想着,眼皮就不停地往下沉。 邢冬凡明明不想睡,可连着这多半个月来,他连轴转地熬夜看书,每天睡眠不足六个小时,简直快要撑到极限了。他把书支在桌上,头慢慢低了下去,也就花了五秒钟的时间,直接入了梦乡…… “邢冬凡,邢冬凡……” 耳边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邢冬凡微睁开眼睛,面前似乎站了个穿着登山服的少年,脸倒是跟自己的同桌郭文很像……邢冬凡吃力地张张嘴:别吵我,就让我死在这雪山里吧……冻死也比困死来的好…… “邢冬凡!” 那声音忽然就大了,邢冬凡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暴风雪和登山服都不见了,自己还在教室而已。 “快点儿,下节体育课。迟到了又得挨批。”同桌好心推搡着他,示意他快点出门。 邢冬凡这才揉揉眼睛站起来,跟在人群队尾,走出了教学楼。 外面的温度,竟然比教室里还暖了几分。 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在校园里溜达着。毕业班的体育课,也就是做做样子,老师带着学生们活动筋骨,还比不上公园里老头老太太们的晨练来得激烈。只要上课不迟到早退,体育老师就不会追究什么。 邢冬凡跟在郭文旁边,还不忘问了问刚才熟睡中漏听数学题。郭文一边走着,一边在空中比比划划,给邢冬凡捋了遍思路。邢冬凡点着头,却也是似懂非懂地。 邢冬凡正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问题,郭文却忽然拉他袖子。 “唉,邢冬凡,你看那个,看!” 邢冬凡顺着郭文的指点,往操场的另个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聚了一伙子围观的学生,中间站着两男一女,不知在争执些什么。 “那不是你弟吗?”郭文惊讶地道。 “……”邢冬凡一眼就认出了李想和菲菲,而另一个揪着李想脖领子挥着拳头的男生就不认识了。 多半又是惹了什么是非,这又不奇怪。 邢冬凡没多大兴趣,转身想走,却被郭文兴冲冲地拉进了人群中。 “唉,赶紧帮忙去啊。这人看着是要揍你弟的。”郭文从来都是最好热闹,这次也自然少不了他。 可怜邢冬凡躲躲闪闪,不愿跟李想在人前打照面,却硬是被推到了人群正中央。 “唉……”邢冬凡气得脸抽抽,“跟我什么关系啊?” 他冲着郭文吼,回过头来却正好对上李想的双眼。 ……真是尴尬。 他跟李想……明明都几个月没有讲过话了。 李想盯了他几秒钟,很快又低下头去,也不言语。 菲菲哭得眼圈红肿,手里拉着那作势要打人的男生:“哥,你不要打了。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帮他?”男生气得哆嗦,手扬了几次,都被菲菲抱着拦下。 “哥,我们不就是分个手吗!用得着你这样……你这样……”菲菲又羞又气,抹了把眼泪,吼道,“你妹妹我是没有人要吗!用得着你来这边逼着人家跟我好!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她跺了跺脚:“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最讨厌哥哥了!” 菲菲哭着扭头就走,旁边的小姐妹迎来过来,挽着她拨开人群,向教室走去。留下另外两个当事人面面相觑。 “哎……”郭文叹息,“这就完啦,没意思啊。” 女主角的离开,让事情失去了趣味,人群呼啦一下子散了开,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菲菲的哥哥又凶巴巴地骂了几句,也甩手匆匆走了。唯有郭文还不死心,跟在认识的同学身后,悄悄地追问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邢冬凡缓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一个人都看不见了,除了李想。 他乌青着一只眼睛,嘴角却微微上扬。双手揣在运动服的上衣口袋里,低头看着邢冬凡。 “……没事吧。”邢冬凡愣了半天,总算挤出个字来。 “没事。”李想揉了揉眼睛,“就是看你有点儿重影了。” 擦,这不是打傻了吧? 邢冬凡刚要说话,却见李想嘿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邢冬凡被他笑得发毛,有点不自在了。 “没什么。”李想抓了抓短发,“好久没跟你说话了,有点儿不习惯。” “……” “那个……”李想顿了顿,垂下眼睛,“我从现在开始,把你当哥看好不好?” “……”邢冬凡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知该答是与不是。 “哥。”李想轻轻地说着,视线却飘向了遥远的地方,“你能原谅我吗?” 22. 所谓原谅是个什么东西?邢冬凡搞不清楚。 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的李想,今天却想要求得谅解。把这种话是不是出自真心暂且放到一边,单就原谅这件事本身考虑,它就不具备什么可操作性。 邢冬凡没办法轻松自如地面对李想,以前不能,以后也不能。 并不是恨他,只是受不了而已。 发生关系里的两个月以来,邢冬凡没有一天能睡上个安稳觉。 静寂的夜晚,只要李想稍微翻个身,床铺咯吱一作响,邢冬凡就能立刻从梦中醒来。即使心里知道,李想不会蠢到在父母在家的时候还昏着头跑来侵犯自己,可身体就是不听劝告地二十四小时戒备着。 得不到充足休息的备考生活,令邢冬凡吃尽了苦头。 白天上课总是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不是开小差就是打瞌睡,效率极差。晚上复习也是硬靠咖啡撑着,才勉强撑得到半夜。 比起这样的日子,邢冬凡更怀念从前。 那时候虽然跟李想又打又掐,可总归是摆在明面上的争斗,他安心。 现如今李想整天都不言不语的,邢冬凡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说让自己放心就能放心吗?李想的脾气跟野狗似的,哪天不顺心了,再咬自己一口不跟玩似的。即使他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动自己一下,让自己放心……终究还是无法放心。 更何况……李想只不过是不再对他动手动脚了而已,眼神的放肆,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收敛。 坐在书桌前看书,邢冬凡都能感到背后那视线恨不得把自己的后背戳出个窟窿。 偶尔视线相交,李想也是不躲不闪,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你看,让人硬是说不出话来。 他不止一次地想跳着脚冲着李想拍桌子叫板,内心深处却又不敢想象这样的暴躁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恶果。 邢冬凡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冲击得烦躁不堪,他双手捂住太阳穴,使劲摇头。 “我就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别的没什么想法。”邢冬凡大口地喘气,“随便你怎么想,随便你拿我当什么看,我都不在乎。但是你离我远点,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念书,考大学……” 李想说:“我明白。” 你明白个屁!邢冬凡攥紧拳头,嘴上却说:“你明白就好。” 听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哨声,班里的同学又往一处汇聚,低头看看表,是集合的时间了。邢冬凡冲着李想点头,算是告别。 转身刚走出几步,却听着后面有脚步声跟了过来。 “哥。” 邢冬凡吓得一哆嗦,回头望望那说话的人。 “没事。”李想清了清嗓子,踢了下脚边的石子,“你去吧。” 邢冬凡如释重负,撒腿就跑。 这之后,还真的就相安无事了。 李想说到做到,再没有逾矩的行为。家里家外,都是一团的和气。 邢冬凡简直忘了几周的自己之前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被李想逼得快发了疯。 要是这样下去,倒也还不错。 恢复了考生的日常,邢冬凡觉得日子过得带劲。上课下课,温书考试,生活被学习挤占得满满的,再不用分心去考虑其他。就这么到了期末,考试成绩一下来,家里开了锅。 邢冬凡往家里带回来一张年级第十名的成绩单,而李想的名次竟然滑到了百名开外。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各有各的心事。 邢冬凡本以为成绩单下来,老妈会高兴得不得了,谁知这次她只顾捧着李想的成绩单发愁,连自己的事都不提一句。 “唉……”邢冬凡耷拉着脑袋,仿佛自己才是考试失败的那个。 “李想,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老妈忧心地问,“要不就是考试的时候出什么意外了?” “没,都挺好的。”李想不怎么在意地回答,“就是课程难了,学着吃力。” 放屁!邢冬凡心里暗骂,从来都不见你在家里翻课本,你能考好才怪呢! 李叔叔在旁边打着圆场:“没事的,就一次没考好而已,你不用那么担心。李想这才高二,不着急。” 老妈皱着眉头,眼神扫到邢冬凡的身上,为难地开口:“小冬……要不你这个寒假给帮着……” 邢冬凡赶紧站起来:“妈,我没时间。” 李想也紧着推让:“不用麻烦冬哥,他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呢。我以后会努力的,你们别担心。” 说来说去,家人们的关注全都集中到了李想身上,根本没人把邢冬凡的好消息当做一回事。邢冬凡鼻子有点发酸,他奶奶的,真不公平! 晚饭过后,邢冬凡把自己裹在棉被里头,暗暗地生着闷气。 房门一会儿开,一会儿关,中间老妈还进来两次,跟李想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 邢冬凡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那还是自己的亲妈么?怎么对李想比对自己还亲。 拼死拼活地学习是为了什么?他不就是想看妈妈的笑脸,想让妈妈能在别人面前都自豪地提起自己吗?邢冬凡抽着鼻子,只觉得被子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忽然眼前一亮,被子被人掀了开,刺眼的灯光照在脸上,邢冬凡吓得赶紧捂上了眼。 什么东西顺着指缝滑了出来…… 草,丢死人了! 邢冬凡闭着双眼,抬起袖子擦了擦,伸出双手胡乱地想空中抓去,试图把被子再次夺回来。可扑腾了几下,没摸到被子,反而打到来人的身上。 邢冬凡一惊,他怎么离自己这么近。 睁眼一看,果不其然,床边坐着李想,手里还抱着被子。 “……快,快给我!”邢冬凡拍着床板吼着。 李想凑了过来:“给你。” 被子被重新盖了邢冬凡的身上,李想才开口:“恭喜你,考的真好。” 邢冬凡脸微微有点红,别过脸去,小声嘀嘀咕咕骂着,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 李想装没听见,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个小盒子来:“哥,送你的。” 什么玩意?邢冬凡警惕地坐起身,盯着那盒子花花绿绿的包装,不敢下手。 “打开看看。”李想把盒子推在他跟前。 邢冬凡狐疑地瞅了他一眼,才伸手把包装纸拆了。里面是个文曲星,很有名的牌子,新的型号,邢冬凡老早之前就想要了…… “新年礼物。”李想笑眯眯地,“也算是这次期末考的贺礼。” “……我……不要。”邢冬凡往旁边推推,这东西也挺贵的呢,他可没少在杂志上见过广告。 “都拆了包装了,还能不要?”李想从床上站起来,俯身看着他,“收下吧。希望多少能帮上你点儿忙。” 邢冬凡张口还要说些推辞的话,李想却把话题一转:“哎,对啦。今年过年可能要回我老家,哥你知道了吧。” “啥?”邢冬凡吃惊地瞪着他,“回你老家做什么?” “我奶奶大寿呀。”李想愉快地说,“哥,你去过农村么?” 23. 邢冬凡还真就没怎么去过农村。 从前爸爸在世的时候,老家那边倒是住着几个姑姑叔叔,过年过节还去走动走动。可自从父亲过世,亲戚那边日渐疏远,他对老家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记不大清了。 去啥农村过年?他还是考生咧。春节跟他都关系不大,更何况是李想的奶奶过寿。 想虽这样想,可他也没什么勇气反对。 很快日子定下来,李叔叔跟朋友借了辆车,载着老婆孩子和满车的年货地往乡下赶。 邢冬凡坐在两厢车的狭窄后座,生着闷气。 家里的模拟卷堆了一床高,哪里还有时间跑乡下度假啊。何况今年跑来李家祝寿,岂不是不能跟姥姥团聚了?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耳朵里还塞着随身听的耳机,叽里哇啦地放着英语听力。 妈妈从后视镜里瞅了瞅邢冬凡,拉下脸来:“小冬,别皱着眉头。大过年的,喜庆点儿。” 邢冬凡垂头丧气地答道:“哦。” 李叔叔乐了:“小冬,过年了就该放松放松,天天都绷得那么紧张,身体也受不了。这几天不许看书了,让李想带着你出去跑跑,活动活动筋骨。” 妈妈也说:“就是,你看你成天窝在书桌前,背都佝偻了。” 邢冬凡气得没招,哪有这样的父母啊。人家都催着孩子拼命读书,他们倒好,这不是给自己拖后腿吗? 斜着眼偷瞄了一眼李想,只见他手支在车窗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有什么好看的!平坦坦的道,光秃秃的田。装模作样罢了。 邢冬凡嘀咕了一路,百般不情愿,可终于还是到了站。 车子驶上长长的河堤,在一排砖瓦院落前停了下来。 这就到了?邢冬凡扒着玻璃,东张西望地瞧着,还以为会是电视剧里那种一户紧挨一户的村庄,结果跟想象的还是稍微有些不同。 李叔叔和妈妈下了车,跟从院子里出来的亲戚们打着招呼,忙里忙外地搬着年货。 邢冬凡和李想在后面跟着,扛着米,拎着油,累得满头大汗。 都折腾完了,进屋落座。李叔叔才拍着邢冬凡的肩膀,给大家一一介绍。 正座上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眉眼间慈祥得很,虽然上了年纪,凭着五官轮廓却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俊俏模样。老太太个头不高,腰板却挺得直溜溜,坐在沙发上,被李想搂着肩头,不知听着孙子说了些什么,乐得眉开眼笑。 “小冬,这是奶奶。” “奶奶好。”邢冬凡装得乖乖地走上前去。 老太太高兴。伸手从兜里掏出张红灿灿的毛爷爷来,塞进邢冬凡手里。 “拿着,见面礼。” “哎……”邢冬凡抓着后脑勺,不知该不该收下。 李想努着嘴:“哥,你快收下,今年都没我的压岁钱份了,你替我收着吧。” 老太太一听又捂着嘴乐:“臭小子,就你不吃亏。什么时候能少了你的呀。只是给小冬的见面礼,压岁钱那另说。” 李想又搂着老太太甜言蜜语地哄着,逗得老人家合不上嘴。 邢冬凡暗地里撇嘴,臭贫!就你能得瑟! 24. “这是二姑三婶四叔表姐表哥……” 李叔叔推着邢冬凡巴拉巴拉地介绍着,围着屋里走了一圈。邢冬凡一路鞠躬弯腰,脖子都要抻了,可倒也收获不小。手里兜里被崭新的毛爷爷塞得满满的,邢冬凡明着不敢乐,心里却已经开了花似的美。 拜完了一周下来,大人们围坐着唠家常,小孩子们呼啦散去。邢冬凡找了个背人的墙根,蹲在墙角数钱。 一张,两张,三张…… “哥。” 后面有人轻轻拍他肩膀,邢冬凡吓得一抽,什么人? 回头一看,李想乐呵呵地站在眼前,后面还跟了一大帮子屁孩。 “你……你干什么?” 邢冬凡把钱往兜里一揣,警惕地站起身来。 “请客啦。”李想说着话,修长的手臂勾到邢冬凡的脖颈之上,亲昵地往怀里带着,“走吧,弟弟妹妹们都等着呢。” 邢冬凡被他忽然来的接触惊得浑身僵硬,脸色发青,却听见李想在耳边小声嘀咕:“委屈你一下吧。在家里跟我关系好一点儿,我还能罩着你。别到时候被人欺负了,干生气都没地方说理去。” 邢冬凡翻了翻眼睛看看他,危言耸听,都是帮屁大点儿的孩子罢了,还能怎么欺负人?再说他不过是来做客几天,很快回去,还能出什么差池? 李想并不在意兄长那充满质疑的眼神,只顾着推搡着邢冬凡在人群前开着路,带领那浩荡的队伍朝着小卖店走去。 很快进了店,李想毫不客气地从货架上摘下各种各样吃的玩的,塞到店老板的收银台前。 “喏,结账。”李想勾着兄长的肩膀,挤眉弄眼。 邢冬凡咬着槽牙,把钱包拿了出来,本想找个机会转身溜走,可回头一看,身边围着一圈的孩子,大眼小眼地瞪着自己,脸上都是期待眼里还闪着纯真的光芒,硬是没狠下心来。 他最后一跺脚,终还是甩了两张大票出来。 李想笑着把鞭炮、零食一一分了,孩子堆这才笑闹成一团。 几个小男孩拉着李想,非要看他放炮。 李想叼了根炮仗在嘴里,又随手拿起个小炮,从怀里摸出打火机点了,待炮捻子燃得差不多了,才甩手扔了出去。 男孩子们看的高兴,也想学着这样放炮,李想却板着脸说:“你才多大,不能这样玩。” 几个女孩子也叽叽喳喳地闹着:“就是的,你们还想跟表哥学,差得远咧。” 邢冬凡在后面抱着手,冷眼看着,臭屁什么!都多大了还跟这些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子们折腾! 李想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深深地鄙视了,还照旧拿着鞭炮烟花逗弄着孩子们,偶尔甩个摔炮扔在女孩子堆里,引得丫头们一阵的尖叫和半大小子们放肆地大笑。 只见他把最小的弟弟举过了头顶,让小家伙骑在自己脖子上,哄他开心。小家伙伸着白胖的小手咯咯笑着,李想则叼着半截炮仗,冲着男孩子们比比划划,指点放炮的经验。 明明马上就要成年了……却还是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兴致不减。 身形轮廓完全就是个成熟男性了,可笑起来,却好似个十来岁的孩童。 邢冬凡望着那张笑脸,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可不就是个孩子吗,凡事都任着自己的性子来,不修饰也不掩盖,更不去考虑别人的看法。想要什么就做什么,赤裸裸的欲望摆在面前,一点儿都不懂的收敛。 所以才做出那种事来…… 邢冬凡突然意识到思维已经跳跃到了令人羞耻的回忆,脸上腾地就热了起来。 混蛋! 做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事后每每想起来,他还真是……太不要脸了! 邢冬凡觉得脸上烧得不行,正要收回目光转身回去,却正与李想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 “哎,冬哥。”李想跟他对了一眼,见他尴尬地扭头走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把小表弟放下,急匆匆几步跟在了邢冬凡后边。 “不玩了?”李想讨好地问着。 “……有什么好玩的。”邢冬凡别着脸,努力不去看他。 “一起来玩嘛,市里都不让放炮。难得回到乡下,过过瘾了。” 李想轻轻揪他衣角,却依旧是得不到回应,只好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后面那欢闹的人群,讪讪地跟在了邢冬凡身后,往家中方向走去。 邢冬凡不说话,他也只好默默地跟着。快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李想偷瞄着兄长,忽然伸手拉他:“哥,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吹风感冒了?” 邢冬凡吓得一甩手:“冻……冻的!” 李想说:“是够冷的。赶紧进屋吧。” “……你让我进去我就进?我偏不进!你别跟着我,烦着呢。”邢冬凡气不顺,拧巴着这口气,在大门前来回晃悠了几圈,恨不得把李想赶紧甩开,可后者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巴巴赖着。 邢冬凡走了半天也没能找个清静地方,气得站在屋后头哼哼。 李想毫不在意地贴着他站好,抬头往远方看着。 这屋下面是大片的耕田,一眼望不到边。 现下是什么正经作物都没有了,光秃秃的,唯有枯黄的杂草长得老高。 李想忽然指着东边说:“看见那边的草垛跟树根了么,那里以前有兔子窝的。” 邢冬凡把头转了过去,揉了揉眼睛,太远了,他近视得厉害,又没带眼镜,什么都看不清楚。 李想笑他:“估计早搬家了,你看不见的。不过夏天偶尔还能看见几只在田里蹿,明年夏天我带你过来套兔子吧。” 邢冬凡翻翻眼皮,小声说:“我不稀罕。” 视线随便一扫,却在不远处看见几个可疑的土包。 “那……那什么……”邢冬凡指了指,打了个冷战。 “坟头啊。”李想耸了耸肩,“没见过?” “……”邢冬凡清了清嗓子,“当然见过,你当我傻啊。” “哦,”李想点头,“你不怕这些吧?” “……封建迷信,人都死了,有什么可怕的?” “恩,那就好。”李想把手插进裤子口袋,吹了声口哨,“对了,咱们住的那间厢房,貌似就是扒了坟头盖的。你不介意就好,反正我们家人都大大咧咧,不在乎这个。” 25. 李想奶奶家的厢房,东西朝向,又冷又潮。 这次正逢过年,他家里里外外聚了十来口人,正房客房都住满了,唯有这间厢房还有空位。 这屋子盖起来就没打算住人用,一张铁架双人床上铺着旧床垫,堆放了许多杂物,更悲剧的是,这屋里还不通暖气,室温跟冰窖没什么两样。 这十几口老少里面,就李想和邢冬凡算是正当年的小伙子,自然也只能把这间屋分给他俩睡。 邢冬凡推门进去瞅了一眼,脸都白了。 床倒是挺大,可看上去也有年头了。 屋子里亮着昏暗的灯,照在玻璃上,摇曳着暧昧的灯影。 邢冬凡不自觉地退后一步:“睡这儿?” 李想从后面悄悄伸过手来,拦腰截住:“嗯。没地方了,凑合挤两天吧。” 他推着邢冬凡进了屋,把房门关上,脱鞋坐到床上,拍了拍那厚实的被褥。 “都是新拆洗的被面,干净的。这里面是实打实的新棉花,盖着可舒服了。每年我回来过年,奶奶都特意让人准备的。”他冲着邢冬凡招手,“哥,你还不赶紧过来?” 邢冬凡盯着那并排摆好的两床大棉被,心里有点儿打鼓。跟李想这样挤在一张床上,怎么都不自在。 李想知道他心里抵触,只好笑了笑,没再劝他,转身脱了毛衣和裤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我先睡了,你什么时候困了再关灯吧。” 李想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脸冲着墙,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难道这就睡着了? 邢冬凡在床边转了几个圈,看他再没有动静,也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脱了外套却不敢脱内衣,关灯也钻进了被窝。 嘶……邢冬凡刚盖上被子,倒抽了口凉气。这被子一搭在身上简直就好像盖了层耐不住的寒气似的,又冷又重。 邢冬凡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只觉得四肢都在这冰窖里冻得没了知觉,虽是盖着两层被子,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这时下里夜正是深,窗外连一丝灯火都看不到。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渗得人汗毛倒竖。 邢冬凡在床上辗转,睡意全无。 视线偶尔扫过窗棂,不知道是不是起了风,外面那树影哗啦啦地摇晃着,稀疏的枝干磨蹭在玻璃上,发出别扭的响动。 阴冷的风顺着门缝溜了进来,吹过邢冬凡的脑门,害他打了个冷战。下午李想说的话,乱七八糟的故事,忽然全都涌进了脑海里。 邢冬凡的手脚愈发地冰冷起来。 越是告诉自己要赶紧睡,越是睡不着。越是对自己说,这玩意都是骗人自己吓唬自己的,越是心虚。 就这么纠结着,邢冬凡觉得周身就像要冻僵了一样,动弹不得。扭头偷偷瞥了一眼李想,竟然是睡得正香。 可阳光下所见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在黑暗的笼罩下却有点不那么对劲……过于平静的横在那里,简直不像是……活着的。 邢冬凡心噗通噗通跳起来,低低地叫了声,李想。 那本应该熟睡中的人,忽然应声扭过头来,吓得邢冬凡一个激灵。 …… “叫我?”李想睁开眼睛,一点儿也不像是刚被吵醒的样子。 “……”邢冬凡有点后悔,赶紧把头重新扭过去。 “睡不着?”李想支起胳膊来,俯身看着他,“换枕头,不习惯?” 邢冬凡背过身去,努力与他保持距离:“没事,你睡你的。” 李想叹着气,给他拽了拽被角,把那裸露在外面的腰线盖了上,说:“天冷,你注意点儿。别都露在外面。” 邢冬凡回头伸手拍他:“别碰我,我自己会弄。” 那右手还没等缩回被子,却被李想反握了住。 “你干吗?!”邢冬凡瞪着眼睛,心里却紧张的哆嗦。这李想不会是又要抽风? “你手怎么这么凉?”李想反问。 邢冬凡没回答,只是使劲往回抽着手,却没想到李想忽然掀了被子就往自己的被窝里钻。 “哎!李想!你别乱来!”邢冬凡手跑脚蹬,作势要踹他小腹,可李想却趁乱连他脚一并握住。 “……都躺下这么久了,你手脚怎么还是冰凉的?”李想的手心热得像一团火,烧得邢冬凡手疼脚也疼。 “不行,你快离我远点儿。”邢冬凡挣扎着说,“我……我会过敏……” 李想并不理会,只将邢冬凡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手脚并用地纠缠在了一起:“我什么都不对你做,又隔着衣服,没事的。” “你还什么都没做!”邢冬凡欲哭无泪,他才不要跟李想贴这么近呢。 “什么都不做,你信我。”李想圈着他的腰,把脚放在了邢冬凡的脚上,“我给你捂捂手脚,暖了我就出去。” 邢冬凡又蹬了几下,没什么效果,再加上李想身上像个发热的暖炉一样,源源不断的热气贴了过来,竟是出奇的舒服。 算了……邢冬凡自暴自弃地想着,抱抱而已,又不掉肉。他干脆又左右挪了挪,找了个合适的姿势,闭上了眼。 嗯……还是有点硌,大概是床板太硬了。邢冬凡又侧了侧身,把脸正了过来。 “喂。”李想忽然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总动来动去的。” 邢冬凡眼都不睁:“谁管你。” “我硬了一晚上已经很辛苦了好吧。”李想小声说着,“你别总蹭,我也挺痛苦的。” 觉察出邢冬凡又要逃走,李想伸手反把他按住,死死地圈在怀里。“你就信我一次,我早就说了以后再不动你。”李想的声音难得正经又稳重,邢冬凡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隔了许久,那声音才又响起…… “对不起,让你遇到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道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对不起……” 李想的声音从头顶传了来,微弱却清晰。 邢冬凡被他整个拥在怀中,心跳也听得见,呼吸也听得见,甚至连那身下的热源都感觉得一清二楚…… 也许是因为这样,邢冬凡忽然有点相信这个道歉的诚意了。 26. 从李想老家回来,两人的关系比以前缓和了一些。 过年那几天,俩人在同一张破床上连着睡了好几个晚上,本就拥挤的空间加上屋子里冰窖一样的温度,几乎每天醒来的时候,邢冬凡都愕然发现李想不知什么时候就钻进自己被窝里了。可倒也没对他做过什么。几天下来,邢冬凡对李想这种程度的骚扰也不怎么在意了。大概也就是个人肉暖炉的性质,还隔着好几层衣服,能有什么损失? 邢冬凡私底下琢磨,大概李想那阵子冲动期过去了,也是后悔了吧。 虽然心里对李想这个人还是挺讨厌的,但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邢冬凡也不再跟他较真生气了。毕竟嘛,如今这个阶段,没什么比学习更重要了。他现在只要一门心思学习考试就好了,其他都是歪门邪道。 寒假这个假期本就短暂,再加上高三补课,一共也放不了几天假。大年初八,学校就开学了。 邢冬凡和一般孩子不一样,对于开学这件事,他欢喜得紧。主要原因还是,不愿意跟李想同在一个屋檐下待着。过年的时候爸妈都在家,李想规规矩矩的。可要是两个人都去上班忙了,家中只剩下李想跟他,会发生什么,他心里可没底。 李想是口口声声下了保证,我不动你,我拿你当亲哥一样供着。但李想是什么人?那小子脑子一热,翻脸比翻书还快,真就是认准了再扑你一回,你有地方说理去?你能跟老妈和后爹告状,说这弟弟把自己非礼了一遍又一遍?这种事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憋屈啊。 邢冬凡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所以尽管表面上跟李想又恢复了往常的交流,但那也是因为觉得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说话太别扭了。邢冬凡心里还是藏着点儿底限,只要李想不过界,那一切都还好说。 可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又一个月,李想是真的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过邢冬凡的茬子,也没有恶意的骚扰。久而久之,邢冬凡的心理上也没那么戒备了。再加上李想整天都摆出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还真挺像个好人似的。 高三的日子过得就是快,尤其是对邢冬凡这种每天高强度认真复习的乖学生来说。越是盼着时间再慢一点儿,考试再远一点儿,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去准备复习,这时间过得就是越快。一转眼,就进入了三月。 眼看离着高考还有三个月,却出了大事——非典。而M城,正是重灾区。 邢冬凡不是个喜欢看时事新闻的人,可这事实在闹得太大了,很快城里人心惶惶。走到大街上,全都是带着口罩的。身边要是有人发烧,那简直能吓晕一摊人。 刚开始的时候,邢冬凡还不怎么在意。毕竟嘛,传染病也好,流行感冒也好,每年春天都少不了的,能有多大的事? 可没过多长时间,形势就呼啦呼啦地变了。电视广播,到处都是灾情的报道。这里有确诊的,那里有疑似的。而且听说这病还不好治,连医生护士都有牺牲的。社会各界开始捐款捐物,搞隔离,建医院,跟救灾一样。 他们学校也不例外。 学校本来就是人多流动性大,灾情一蔓延,老师们最是担心。学生们万一出点儿什么事,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一到四月份,气氛就更加紧张了。低年级干脆放假在家,让家长看着,高年级毕业班没办法,复习最后一轮都没结束,连最后的大模拟都没来轮上几轮,哪能说放就放?硬扛着吧。于是,学生们早中晚打扫三次卫生,大课间还得把人都轰出去,喷一次消毒水。随着低年级陆续放假,学校的教室空出来一些。干脆把班级都一分为二,人少,便于管理和控制。 邢冬凡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了,反正看老妈的脸色很是不好。她每天看着新闻就唉声叹气,有的时候还跟着电视追踪报道偷偷抹泪。一提起邢冬凡更是担心,这万一严重了,今年高考不考了可咋办?小冬这不白辛苦一年?老妈这样愁眉不展,李叔叔还得在一旁劝着,高考那么大的事,能说不考就不考了?咱们这有困难不假,也要有迎难而上的勇气啊。 老妈叹了几声气,不再多说。这事烦心也没用啊,谁也没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可临近四月底,老妈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邢冬凡学校正在扩建教学楼,校区西北就有个正在施工的工地。而就在某一天,那工地有个民工大哥被拉到医院,很快传出消息是疑似病例了,学校里一片哗然。 早上邢冬凡进校门的时候,还看见学校门口贴了个大字报,是校方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提醒学生们关注自己的身体情况,安抚大家的情绪。 到了大课间,老师们就开始来回奔走,让学生们把体温都挨个报上来。邢冬凡也没大在意,这都半个月了,学生们几乎人手一根体温计带着,没事就量一量,班长统计报给老师,这也是家常便饭了。 可没想到第三节课直接改自习了。任课老师都不见了,据说是聚在办公室里开着什么紧急会议。又过了一会儿,老师们把课代表都招呼了过去,每人抱着几十公分高的模拟试卷往教室搬,挨桌的发卷子。 邢冬凡连书包里都装不下了,只好跟后面桌的女孩子借了根橡皮筋捆住。 到了第四节课,班主任过来宣布,同学们,形势很不妙啊。经校长跟教育局商量,咱们得停课了。 大概别的班上也说的是停课的事吧,邢冬凡侧耳朵一听,隔壁班传来掌声雷动,估计是学生们听说放假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吧。可他们这精英班能一样吗?放眼望去,个个都是脸上布着阴云,估计是在掂量这放假给高考冲刺带来的损失吧。 邢冬凡想着也觉得挺烦,可眼神飘了一圈,落在挨着窗子坐在后排的谢堃。 那小子手支着脑袋,听了这消息也跟没事人一样,眼睛盯着窗外,不知在寻思什么。谢堃头一歪,正好跟邢冬凡对上眼神,还冲着邢冬凡宽慰地笑了一笑。邢冬凡这个郁闷。 整个年级老师都喜欢的谢堃,那就是稳拿T大的不二人选。他不担心停课会给自己高考成绩带来影响吗?还是说真的那么胸有成竹,就不在乎这个。 邢冬凡想着,槽牙咬了咬。这小屁孩都不怕,我能怕么?胸中一股竞争意识涌起,把刚才那种忧心忡忡的劲儿都忘了。 回到家里,跟老妈把停课的事一说,老妈不但不忧,反而还喜出望外。 “小冬,你在家复习也挺好的。咱们只要最后能平安参加高考就行,考什么样都无所谓的。” 老妈这么一说,邢冬凡更郁闷,说的这么可怜巴巴的,自己真那么没用吗? 事情到这里,也都没什么可说的了,自己尽力争取,剩下的就看老天怎么安排了。 邢冬凡其实对自己的自制力有信心,可他只担心一个变数,那就是李想。 27. 在家自学了两周,邢冬凡的心态慢慢平和了下来。 虽然没有老师授课,多少有些许的不适应,但这也就意味着,复习进度可以完全的由自己掌握,24小时,怎么利用都行。习惯了以后,邢冬凡也对停课没什么怨念了,踏踏实实地念书做题。没有自习,也就不用早起那么辛苦,晚上复习的晚了,早上也可以晚点儿起床。睡眠足了,白天读书的效率还提高了。 他本来担心自己这作息会打扰到李想,可没想到这小子低眉顺眼的,对着邢冬凡不说一个不字。……难道真的是顾忌自己考生,对自己妥协了?不管怎样,他能做到这种程度,邢冬凡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不过自习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了模拟考,不知道自己的复习到底进行到怎样的程度,跟周围的同学是不是有了差距。 邢冬凡朋友不多,也不爱凑热闹,虽然听说班上有自发组织的学习小组,一起做题讨论什么的,也不太想去。更何况非典灾情更严重了,家里也不同意他在外面乱跑,跟学生们扎堆念书,本身就是个挺不利于控制疫情的事。 刚开始的时候,邢冬凡还担心跟李想一天天在家待着会尴尬。可后来在家坐了几天才发现,人家李想根本在屋里坐不住。他上午抱着书本,在客厅看那么一会儿,中午吃过午饭,就出门找同学玩去了。 邢冬凡也乐得他出去,省了看着闹心。 本以为这样平平安安就行了,眼看着日历一页接一页的翻,邢冬凡的心也安定下来。 可某天晚上,邢冬凡忽然开始肚子疼,一个钟头起夜两三趟,从厕所回来还在床上冒冷汗。这来回一折腾,连李想都醒了。扒着床栏往下一看,邢冬凡正抱着被子弓着腰,很是痛苦。 “你怎么了?”李想把小台灯打开,从上铺翻了下来,蹲在床边看他。 “没事,你睡觉吧。”邢冬凡咬着牙,还没说完话,又跌跌撞撞地起了身,推开李想,奔着厕所又蹲了一会儿。 再次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虚脱了。汗出了一身,腿脚一点儿力气都没。 李想皱着眉头,也不去睡觉,正坐在床边等他,见他回来又问:“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邢冬凡摇头:“没有啊……跟你吃的一样。” 他脱了鞋倒在床上,冲着李想挥手:“快去睡觉,别一会儿把爸妈吵醒了。” 李想没动,手心一翻,递过来个体温计:“量量。” “……”邢冬凡心里开始怦怦跳了,他不敢去接。这温度万一是高了,可怎么办? 李想的脸色也不好看,伸手过去,很是坚定地又重复:“量量。” 邢冬凡没法子,这能躲得过去吗?咬着牙把体温计接过来,随便往睡衣里一塞,只盼着不会有什么变化。 三分钟后,李想又伸手,接过去一看,脸色更是凝重。 “38度。” 邢冬凡脸上血色全无,这是要完蛋了吗?脑海中开始不断地回想电视里报道的治疗的艰辛,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李想又说:“你最近有没有去人多的地方?” 邢冬凡摇头,他的活动范围顶多就在小区里面了,除了傍晚散步,绕着小区跑圈锻炼身体以外,连大街都不上啊。 李想说:“那也没准是我带回来的,你身体弱,扛不住,所以才……” 邢冬凡把脸埋在枕头上立马哽咽了,自己是倒了多大的霉啊,这种几率都撞上了。 李想刚要再说什么,门外有人轻轻敲门。 “哎?你们……”李想开门一看,正是邢冬凡的妈妈,脸上还挂着不安,“小冬你怎么了?怎么去了那么多次厕所?” 啊!邢冬凡一激灵,挣扎着翻身起来刚要解释,就听李想点头:“是。” 不行,怎么能让妈妈担心!邢冬凡比起自己得什么非典,更怕老妈知道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他还没等说话,李想又开了口:“没事,我刚才也拉肚子了。大概是晚上吃的有点问题。” 邢冬凡赶紧点头:“是,没事。” 妈妈还有点儿担心:“发烧么?” “那怎么会!一点儿也不!好着呢。”邢冬凡咧着嘴乐,“你别瞎想了,快回去睡觉吧。” 老妈将信将疑地回了屋,邢冬凡重新倒在床上,差点儿又哭了。这瞒一个晚上还行,明天烧起来,半死不活的,能不被发现吗?没准还得传染一家人呢…… 李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了过来:“哭什么啊?还真以为自己得非典了?哪那么容易啊,你天天连大门都不出,去哪儿得啊?” 邢冬凡愤怒地看着他:“还不都是你。” 李想笑了:“我每天出去也就是去同学家看看书,打打游戏,从来不去人杂的地方。再说,真有问题,还等得到你发作?我肯定先挂了啊。” 邢冬凡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晕乎乎,手脚发凉,感觉自己简直要大限将至,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任凭李想说东说西,也不理会,只死沉着一张脸,眼里还泛着点儿泪光,回想这十几年来,有快乐也有痛苦,虽然人生比别人都短了一些吧,不过既然都走到这份上了,再说遗憾不遗憾的也没用了。还是笑看吧。 邢冬凡想着,抬起手臂抹了抹湿润的眼眶,眼一闭,头一歪,嘴角还露出了些许笑容。 李想又气又乐,俯下身子将邢冬凡的脸扳了过来:“你可别哭啊,你哭我就很想上你。” 邢冬凡吓得把眼睁开了,这台词他太久没听过了,以至于有点儿陌生和不适应。可转念一想,心里却踏实了下来:“李想,你离我远点儿。我也是为你好……你不知道非典是通过什么传染……” 他话还没说完,李想的脸就直接贴了过来,嘴对嘴的就把邢冬凡的话给吞下去了。 从唇角到舌头,连啃带咬的折磨了一遍,才拉开点儿距离说:“飞沫传染是吧?这够了吧?” 邢冬凡显然是被李想的举动吓到了,他震惊的不是自己被啃了一圈,而是李想这种无赖一样的态度。完全不把什么非典预防啊,警告啊放在眼里嘛! “你……你……”邢冬凡指着他,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李想挺直腰板坐在床边:“怎么了?” “……随便你。”邢冬凡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实在不想再跟这种不讲理的人争论什么了。 “嗯。”李想满面春风,“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病就好了。别整天自己吓唬自己。” 邢冬凡歪着脑袋泪流,狗屎,这是自己吓唬自己吗?这种状况明明就很可怕好吧!只有李想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觉得没什么。 28. 前一个晚上被拉肚子折腾到快虚脱了,第二天早上,邢冬凡自然是爬不起来。 爸妈一大早就上班了,留下早饭,却不见邢冬凡来吃,倒也没怎么在意。邢冬凡有的时候晚上挑灯夜读晚了,早上就起的晚点儿,经常的事。 听着家里人聚在餐厅吃过饭,各自出门,多少又恢复了安静,邢冬凡迷迷糊糊地再次进入梦乡。身子有点虚,还是多睡会儿的好。 这一觉就睡到了十点多,邢冬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跳,心说坏了坏了,这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摇摇晃晃地去刷牙洗脸。 路过客厅,正看见李想躺在沙发上看书,见是邢冬凡出来了,也把书本放下了,问道:“好些了吗?” 邢冬凡没说话,慌慌张张地跑向洗手间,临洗脸之前摸了摸额头,温度还真的下去了,身上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反应。除了腿脚酸软,还真没多大事了。 想起昨晚上自己要死要活的那个劲儿,邢冬凡也有点脸红。这还真是自己把自己唬住了。可也不能就这么嘻哈地走出去,说没事了没事了,显着更没面子。邢冬凡打定主意,还是装出身体难受不适的样子吧,省了李想再说什么。 他抓起毛巾擦了擦脸,耷拉着脑袋走向餐厅。 餐桌上剩了几个包子,邢冬凡伸手刚要过去抓,李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把按住。 “别吃这个,外面买的,不怎么干净。” “那我吃什么?”邢冬凡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妈还熬了点儿粥,你喝那个吧。再吃个鸡蛋。”李想说着,拿了个碗去给他盛了碗粥,端了过来。 看着邢冬凡不动作,李想微笑:“你要是再吃那个,今天就住在厕所得了。” 邢冬凡脸色不好看,却也明白李想说的不无道理,昨天差点儿挂了,今天还是小心点儿好。他拿了颗鸡蛋,在桌角上磕了两下,慢慢地剥开。 李想又嘱咐,吃完就把碗放在一边,不用他洗,才转身离开。 邢冬凡盯着他背影,眼睛转了几圈,心里暗自揣摩,这小子最近对自己这样殷勤,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早饭吃过,都快11点了。 邢冬凡又洗个澡,想重整一下精神再看书。可他坐回桌前没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又酸又累,大概还是没歇过来。 邢冬凡抱着英语课本,坐回了床上,倚着靠垫看了一会儿,心中默记着单词。他本以为自己刚刚睡醒没多久,再回床上也不至于犯困。可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长期高强度劳作太久还是因为病没有痊愈,单词还没看完一页,他竟然蜷在床角又睡了过去。 这次一睡又不知道过去多久,邢冬凡的意思始终是模模糊糊的,中间也醒过两次,想挣扎着坐起来继续学习,奈何眼皮实在是睁不开,简直就像是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抽走了一样,动弹不得。 又这样迷糊了一会儿,邢冬凡强打着精神,总算是睁开眼睛。 却见一人,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是李想。邢冬凡意识到这一点,当时就吓醒了七分。 你看什么呢?邢冬凡正想开口问。 哪知李想先是站起身来,双手卡在他枕头两侧,俯身问话:“你故意的吗?” 邢冬凡说:“啊?”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他才刚刚睡醒,怎么就来这么一句? 李想脸上表情很是纠结,他叹了口气说:“你以后睡觉注意点儿。” “……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着……”李想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还带着哀怨,邢冬凡更是不懂了,他伸手上下一摸,自己穿的都整齐啊。上面背心,下面短裤,一件也不少。 李想呲着牙问:“你平时都不穿内裤么?” 邢冬凡怒:“你才不穿呢!” 话刚说完,他就想起来自己洗完澡以后图省事,直接套了个半截睡裤在外面,还没来得及换内裤就直接倒在床上人事不省了。 他心中刚道不好,还没等解释,李想那凉飕飕的爪子就从大腿根上一路摸了上去。顺着那宽松的短裤腿,一直抚到了那还正软趴趴的休息着物件上面。 邢冬凡掰着李想的胳膊:“你别闹。” 李想说:“怎么?你还担心自己得了非典?” 邢冬凡觉得脸上发窘,赶紧转移话题:“我对你过敏!” 李想似笑非笑地就凑了过来:“过敏?昨天亲你怎么没见你起一脸包?” 邢冬凡心想,坏了,可还是嘴硬:“你见过谁出疹子出到脸上的?我是身上过敏。” 李想擒着他双手,把身子就压了过来:“扯淡。你真以为我还信。早偷着摸遍了,哪里都没事。” 他蹭着邢冬凡的耳边说话,呼吸都重了几分。 “我不想跟你做那种事!”邢冬凡剩下点儿力气,只够喊的了。 李想说:“我知道。” “……”知道你还搞我啊,邢冬凡泪流满面。 “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李想这么说着,手却完全不受影响的在邢冬凡身上游走,完全没有任何诚意。 “我说了以后不会强迫你做那种事。”李想又说,“你信我。” 邢冬凡摇脑袋,不信。 李想乐了,伸手把邢冬凡越来越膨胀的那东西从睡裤中掏了出来,很羞耻地晾在了空气中。 “你干什么?” 李想没说话,低头含了下去。 邢冬凡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子一下就软了。 靠,被人含在嘴里,太舒服了。 邢冬凡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左右摇晃了一会儿脑袋,很快缴了械,他都攒了好几个月了,能不快吗…… 李想将那精液尽数含在嘴里,随手抽了纸巾包着吐掉,又起身去了洗手间漱口回来,看了看邢冬凡还躺在床上正喘气呢。 “舒服?”李想很不要脸地挤在床边坐了过去,邢冬凡没搭理他。 “再睡会儿吧。”李想给他搭了个凉被,盖在腿上,“病才好,多休息。” 邢冬凡忽然睁开眼:“李想。” “嗯?”李想低头。 “……你什么意思啊。” 邢冬凡不傻,李想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他能一点儿都感觉不出来么。 “没什么意思啊。” “那你……干吗对我做这种事?” 邢冬凡盯着对方的脸,竟也看到了难得的表情。 “喜欢你呗。”李想装着特不在意的样子,可侧脸上泛着红,脑门上还冒着汗。 ……喜欢,邢冬凡琢磨着这个词。 被人告白应该是好事,可他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邢冬凡忽然觉得整个胸口都堵得难受。李想喜欢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事情比李想讨厌自己还要麻烦啊。 29. 床那边李想还梗着脖子,静静地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对方的答复。 邢冬凡手心却攥出了汗。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如果从礼貌的角度出发,他是不是该认真地答上一句。可他又不喜欢这个人,他只觉得麻烦。 李想等了许久,也不见这边做声,侧过头一看,邢冬凡竟然啃着大拇指,一脸的焦躁。 “对不起。”邢冬凡最终还是挤出这么一句,眼皮垂了又垂,“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李想对这个回答,显然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脸色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没什么。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邢冬凡想了半天,说:“我不讨厌你。” 李想的眼中刚刚染上喜色,却又被邢冬凡后面的话,冷冷地浇灭了热情。 “我对你……什么感觉都没有。”邢冬凡牙尖压在拇指上,都要把皮啃破了,“谈不上讨厌,更谈不上喜欢。” “……”李想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俩人静默了一阵,邢冬凡慢慢把腿蜷起,手抱着膝盖,小声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呢?” 李想说:“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李想盯着他的嘴唇,说:“看见你就很想上你。” “……”邢冬凡面对着他的挑衅,却难得不恼,“你对菲菲也是这样?” 李想却淡淡地说,从来都没有过。 邢冬凡不知道这个从来都没有是个怎样的定义,也不明白李想说的这些话当中,到底有多少真真假假的成分。 他只明白了一件事,李想好像真的挺迷恋自己的。 而他并不喜欢李想。 这件事搞懂了,其他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邢冬凡虽然没跟人谈过恋爱,但他也知道,这种两个人的矫情事上,谁喜欢上,谁就被动了。 他回想着以前发生的种种,对李想的温存表现豁然开朗。 他歪着头看着这个高大又帅气的家伙,忽然觉得面前这人是从未有过的藐小,李想变得不再可怕了。 邢冬凡当然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那种被对方微小的举动就能牵扯到最细致心思的痛楚,他在暗恋孙薇的时候已经体验的一清二楚。 他以为自己没什么机会去让别人也尝上一尝,但没想到机会就在眼前。 邢冬凡满心愉悦,甚至顾不得鄙视这种本来就见不得光的感情了。 邢冬凡对自己的爱情观洋洋洒洒地说了好长一段话,最后冒出来一句:“其实你都看过不是吗?” 他很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抽屉,那里锁着他那早就不是秘密的日记本子。 “你不是都知道吗?”邢冬凡说,“我有多喜欢孙薇。” 李想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看。”邢冬凡总结道,“第一,我不喜欢男人。第二,我不喜欢你。” 所以很抱歉,邢冬凡趾高气昂地说,谢谢你的好意。 后来回想起来,那大概就是邢冬凡在高中毕业前跟李想说的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的好意。 邢冬凡还记得那个午后,初夏残留的最后一点儿凉意,吹进屋里,弄皱了淡蓝色的薄薄窗纱。 李想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很是好看。 邢冬凡觉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快过。 原来踩在人家身上,真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邢冬凡下了床,愉快地拿起课本,走向书桌。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终于不用在唯唯诺诺的了。李想再来烦他,只要不客气地去嘲讽挖苦就可以了。 不过很可惜地是,李想再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30. A城的七月热得人发晕。 没有太多绿色的街道笼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热气,连知了都叫的无精打采的。 邢冬凡走在这路上,步子却是不同于常人的轻快。他脸上带着点儿难以察觉的笑容,书包斜挎在身后,疾步如飞。 路是轻车熟路,下了公交站,拐个弯就是正门。顺着主路一直走,见到湖边再右拐,就是学生们最喜欢消暑乘凉的地方。 一家冰饮店,装饰得花哨俏皮,正对着荷花池广场的侧面支起几个太阳伞的凉棚,放上几套桌椅。就是这样一家小店,不知道每天要吸引多少学生来驻足停歇。 邢冬凡瞅了瞅手表,时间并不晚,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就有老板带着笑脸过来问:“同学,要点儿什么?” 邢冬凡摆摆手说:“老板,我等人,来了一起点。” 老板心领神会,嘿嘿笑着:“好的,有需要您就叫我。” 邢冬凡把书包横在桌旁,手托着下巴看着湖畔成双入对的情侣,微微叹了口气。 他低头又看了看表,手指微弓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出点儿响动。 好慢。女孩子……还真是麻烦…… 心里虽这样想着,倒也没多在意。 所谓约会什么的,还不都是这个样子。男方要如约赶到,而女方则总是姗姗来迟,反过来就不行。你非要问为什么?那可没地方说这个理去。 心里正七七八八地想着,忽然脖颈一凉,什么东西悄悄伸进了领口中,冰凉的触感让邢冬凡一下子起了层鸡皮疙瘩。 “……喂。”邢冬凡反握住来人的手,叹了口气,“别闹。” “呀,怎么的啦?不高兴?”从后面过来的女孩,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露齿一笑,“我来晚啦,请你吃冰。” 女孩把两杯刨冰推到了邢冬凡的面前,不用质疑,这还挂着水珠的玻璃杯,就是那冰得人哆嗦的罪魁祸首。而这个性格开朗又漂亮的姑娘,就是邢冬凡的女朋友,顾小棠。 那白皙又纤细的手腕,在邢冬凡的眼前轻轻晃动着,好看的不可思议。 顾小棠轻咬着冰块,笑看着他:“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邢冬凡也笑了:“这不是见到了。” 顾小棠有点儿诧异,乌黑的双瞳滴溜溜打了转:“你今天是不是特别高兴呀?” 邢冬凡托着下巴,笑着摇头:“谁说的?” 女孩撇了撇嘴:“你能夸我!那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快说快说,有什么好事瞒着我!” 邢冬凡又是摇头:“真没有,骗你干吗。” 顾小棠垂了垂长长的睫毛,又很快恢复了常态。 年轻的情侣们在伞下悄悄耳语,不时露出会心的笑容。邢冬凡这桌,也不例外。 等刨冰打扫一空,邢冬凡还是赶在姑娘的面前把帐结了。虽说学生的手头并不富裕,但这些小事上,总不能让女朋友受了委屈。 二人手拉着手离开冰饮店,顾小棠撑起水蓝色的阳伞,把两个人的身影都罩在水色的光影之下,肩并肩走在石桥之上。 下了桥,就是那开得正是娇俏的荷塘。 顾小棠靠着桥栏,悄悄含了块口香糖,侧头又问:“都放假这么久了,还不回家?” 邢冬凡迟疑了一下:“不回,我跟家里说了。留在学校打工。” “哦,”小棠眯起了眼睛,“我还以为是因为舍不得我才……” 邢冬凡愣了愣,忽然不知道该不该接下这几句话。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原因,如果违心说了,会不会算是欺骗? 可是跟女孩子之间的交流哪里允许片刻的迟疑,第一反应没有接好,再想弥补已经来不及了。顾小棠哼了一声扭头过去,邢冬凡也只有苦笑的份。 也许自己,还真是不适应跟女孩子交往这一类的事情吧。 这是邢冬凡进入K大后的第二个夏天。 一切都按着邢冬凡的预想一样,生活按部就班地走上了正轨。在终于抛开了那个乌七八糟的高三生活之后,邢冬凡考进了心仪已久的学府,他过上了轻松自由的大学生活,甚至还意外地交上了一位漂亮的女朋友——即使到今天他也不明白顾小棠看上了自己哪点,但总归都是好事。 邢冬凡觉得无比痛快。 曾经的阴影也好,不快也好,显得都是那么遥远。 如今的自己,已经能做到再见到那个人,也可以视若无睹的地步了吧。 没什么所谓,没什么可怕的,邢冬凡下意识地耸了耸肩。比起封闭在M城死啃课本的高中小孩来说,邢冬凡这一年的大学生活,可教给了远比书本更加丰富的内容。 邢冬凡愉快地笑了,顾小棠却不明所以。 “还说你没事瞒我,总偷笑呢。” 邢冬凡摆手:“家里的事而已,算不得高兴啊。” 顾小棠一听,更是好奇,摇着他的手臂非要问出个门道。 邢冬凡无奈,只好回她:“我弟弟要报咱们学校。” “啊!这还不是好事啊!”顾小棠道,“你弟弟考的不错嘛。” 邢冬凡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趴在桥头朝下面看去,荷叶密得将水面都铺了个满满。 顾小棠轻轻把头枕在了恋人的肩上,邢冬凡却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他到现在,还是有点不适应和别人的肢体接触。不过,总会好的吧,邢冬凡想。自己的生活,都已经这么正常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31. 八月末的时候,邢冬凡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宋欣像往常一样,絮叨着家里的琐碎事情,又忍不住嘘寒问暖地关心儿子的近况。学习紧张吗?在学校跟同学相处得好不好? 邢冬凡一边在网上乱翻着帖子闲逛,一边不经意地答复着母亲的问题。末了才笑着劝道,现在跟高中不一样的,都挺好的,不用担心。 电话那头还是犹豫着支吾,像是有什么心事。 邢冬凡柔声问,妈,怎么了? 宋欣终于一狠心,贴近了听筒悄悄地说:“你说实话,是不是埋怨妈妈再婚了?” 邢冬凡一愣,怎么扯到这话题上了?忙说没有。 宋欣叹气:“寒假就回了两周,暑假干脆不回来了。小冬,你还是因为觉得家里别扭吧。” 邢冬凡握着手机的掌心出了汗,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些早该忘记的东西。 “没有。”邢冬凡说,“妈你想太多了。我就是想多打几份工,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不如赚点钱了,下学期还打算换个电脑呢。” 宋欣埋怨:“你生活费不够我可以再给你加啊。” 邢冬凡乐了:“真不用,我够花的。” 宋欣见说服儿子回趟家没什么希望,终于转了话题:“对了,小冬。下周李想过去报道,你接他一下吧。” 邢冬凡眼睛瞟了下桌面的台历,笑了。 “嗯,没问题。” K大的报道总是比正常开学日期早一些的,无论是邢冬凡那届还是李想这届,都不例外。 问准了日子,邢冬凡也就放下心来,该打工打工,该约会约会。 这几天正是学生们陆续返校的时间,男生宿舍人渐渐多了起来。邢冬凡三个室友,已经回来了两个。而床位跟邢冬凡紧靠着的那个室友,名叫袁火,是系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也是思想最复杂猥琐的一位。 暑假返校之后,袁火前脚刚到宿舍,包还没放稳当,一看见邢冬凡正窝在电脑前打游戏,忙不迭地就冲了过去。 “冬哥,冬哥。”袁火欢快地打着招呼。 邢冬凡摘下耳机,退了游戏:“回来了?” 袁火凑了近前,小声问道:“冬哥,你跟顾小棠?嗯?怎样了?” 邢冬凡跟顾小棠是大一就好上的情侣,也不是什么背人的关系,寝室里自然都知道,不过邢冬凡经常觉得,袁火对于二人感情进展的程度比自己还要上心。 邢冬凡答:“还好。” 袁火不满地啧啧了两声:“还好是什么概念啊?你到底上了几垒啊!急死个人!” 邢冬凡被他直白的提问窘到了:“问毛问!干你小屁孩鸟事!” 袁火猥琐地一笑:“哥,你这还脸红呢?得嘞,给你这个吧。“ 他几步走了回去,从大双肩包里来回翻了几编,终于找出了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递了过去:“来,特此颁发给冬哥这项荣誉。” 邢冬凡接到手里一看,气乐了。 只见手里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小红本,翻开里面一看,上书三个大字——处男证。 邢冬凡一巴掌就给他贴脸上了:“你拿着吧,我用不上。” 袁火大惊失色:“冬哥,你手脚太快了!顾小棠让你搞定了?” 邢冬凡凶他:“别胡说八道,我们这才几个月!都跟你似的那轻浮!” 袁火更惊恐了:“冬哥,原来你深藏不露,高中就不是处了?” 邢冬凡的笑容一下子就冻结上了。 只有这个话题,总能触到他不好的回忆…… 自己经历的那种狗屁事情,是袁火他们根本想象不到的吧。再怎么骗自己无所谓,也不可能真的就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李想,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这段过往,而且邢冬凡对自己的性向,也有着一定的自信。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总像团阴影似的捂在心口散不去。 他甚至一度很讨厌进男生浴室,总担心自己进去后会被人发现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好在一年有余,邢冬凡对浴室里头那些光着屁股或肥或瘦的糙老爷们没有任何的感觉,也没有任何一个爷们对邢冬凡的裸体表示出来丝毫的兴趣。邢冬凡这才慢慢放宽了心。 只要不见到李想,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本来嘛,这才是一个男孩子最平常的生活轨迹。 邢冬凡铁了心地要跳出那个奇怪的结,干净利落地不带一丝犹豫。 这一年来,李想也不曾跟自己联系过。除了过年回家,两人在父母面前假装着互动,其他时间,则是没有任何交流。 邢冬凡在放下心的同时,还有点儿小小的疑惑。这小子真的这么容易就死心了?只是一个拒绝就能打退他的念头,之前那些死缠烂打的伎俩又怎么解释呢?邢冬凡心里预感着,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就能结束。 可是一旦思考有关李想的事情,邢冬凡就会异常的烦躁和闹心。所以在思索了几轮未果之后,他干脆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 回避得太久了,自然而然也就淡忘了。 如今的李想在他心中,就像个扎在肉里的刺一样。虽然还是别扭,但是至少不主动去碰就不会疼。 今年高考成绩下来之后,爸妈就电话短信通知了自己七八遍。李想考的不错,除了T大之外,其他学校录取基本都是稳拿。 而当得知李想最后选择了自己报的K大,邢冬凡内心深处竟然莫名地高兴了起来。 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就算对了李想还是这套花花肠子。 邢冬凡看着桌上的台历,8月29日那天,用黑笔勾了个圆圈。 他已经认真地做好了功课,一切预备工作都已结束。 即将到来的这个敌人,在邢冬凡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力了,他已想好了千般对策。无论李想如何出招,邢冬凡都能确保自己再不会受制于人。 32. 新生报到的前一天晚上,邢冬凡失眠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盯着窗帘一角露出的一弯月亮发呆。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就特容易伤感。邢冬凡掐着手指头一算,自己已经半年没回过家了,再熬到春节,又是一年。从小到大,还真的没跟母亲分别过这么久。 他头枕着胳膊,幻想着自己的将来。能不能找个好工作,在这里买一套大房子,把妈妈接过去住呢?可转念一想,妈妈终究是要跟着李叔叔过日子的吧……自己和李叔叔,对于妈妈来说,哪个才是更亲近的人呢? 他翻了个身,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寂静的夜晚里,这苦恼显得格外的清晰。 邢冬凡翻来覆去地琢磨自己的家庭定位问题,时而皱眉时而叹气,他对这个问题是如此地专心研究,以至于发现自己失眠的时候,抓出手机一看,已经半夜两点半了。 邢冬凡这才想起明天还要起个大早,赶紧拿被子蒙住脑袋,使劲努力入睡。 可这玩意自己还真控制不了,越想睡,就越是精神。各种情景在大脑中串场,发生过的事情,没发生过的事情,混杂着真真假假的记忆,折磨着邢冬凡的脑细胞。 就这样不知道又撑了多久,眼皮都睁不开了,意识却还清晰。邢冬凡没法子,揪着床单开始数羊,一只两只三四只……正数到了九百六十三只的时候,邢冬凡忽然听见耳边有个清晰的声音响起。 哥…… 邢冬凡一个激灵,顿时就醒了。睁眼看看左右,这大半夜的,还能有什么人?幻听呗。可这声音又太过于熟悉了,那是属于李想特有的带着戏谑和满不在乎的腔调,让人讨厌得紧。 邢冬凡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想,坏了,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 这种毫无根据的揣测明显是多虑了。不过是一个新生报到,还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而且就算发生了,也跟邢冬凡没什么关系。因为他,睡过头了…… 第二天一早,或者不能说一早,邢冬凡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被宿舍电话吵醒的。 那边中气十足地叫着:“邢小冬!你在哪儿呢?” 邢冬凡揉着眼睛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宿舍呢。” 顾小棠声音又高了几分:“宿舍?你跟我约的几点?现在已经几点了?” 邢冬凡赶紧抓起眼镜来戴上,回头看了一眼宿舍墙上挂着的老式石英钟,坏了,十一点半了…… 他跟顾小棠约的九点在校门见面,这下迟到的也太离谱了。 邢冬凡连忙道歉说自己睡过头了,又小心翼翼地问:“小棠,你怎么不打我手机找我?” 顾小棠没好气地说:“你手机关机啦!我电话都打了八个!后来要不是在报道处碰见你们宿舍袁火,我都找不到你!” 邢冬凡又是一阵道歉,顾小棠这才说:“算了算了,快出来吃午饭吧。我跟李想在学二的四楼等你。” 邢冬凡一愣:“李想?” 顾小棠斥到:“邢小冬,别跟我说你睡得都失忆了,今天不是你约我去接你弟弟来报道么!” 邢冬凡心说,这我能忘么?关键是我又没告诉你李想长什么样,你怎么认出他的! 他疑虑刚战战兢兢地说出口,那边又怒了:“亏得我今天有准备,要不肯定是在校门白白罚站一上午了!邢小冬,你快出来吃饭,我还能随便抓一个路人领来冒充你弟弟么?” 邢冬凡苦笑着正要解释,那边电话忽然换了个人说话。 “哟,”听筒那边传来年轻男性的嗓音,“是邢小冬吗?” 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就这么贴着耳边响起,突如其来地亲昵称呼打得邢冬凡措手不及,脸上的温度迅速爬升了几分。 他愣了十几秒钟才终于明白过来,对着话筒破口大骂:“去你娘的!占他妈老子便宜!邢小冬也是你叫的么!” 那边顿了许久,才有个女声清清冷冷地飘了过来:“邢冬凡,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胆呀。” 33. 邢冬凡花了三十秒钟时间刷牙,五秒钟洗脸,用手指梳了两下头发,从柜子里随便抽出一件皱巴巴的衬衣,从椅背上抓起牛仔裤,趿拉着球鞋,一溜烟地跑出了宿舍。 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进了学生食堂,这正是人多的时候,加上新生入学,混乱不堪。 好在顾小棠定的地方是四楼,那里价高人少,自助似的布局,比楼下几层环境要好得多了。邢冬凡靠在电梯扶手上喘着气,等到了四楼门口,这才定了定心神,跨步走了过去。 顾小棠很好找,水蓝色的洋装穿在身上,显得俏丽十足,只是面色不大好看,她一个人坐在方桌前面,眼睛直勾勾盯着入口方向,一见邢冬凡来了,哼地一声扭过脸去。 邢冬凡哭丧着脸,摸到桌前:“小棠,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顾小棠一拍桌子:“你还骂人呢!” 邢冬凡说:“我那骂得不是你啊……” 顾小棠更怒了:“当着我的面装得文质彬彬的,怎么背着我说话这么……这么……呢?” 邢冬凡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们男生说话大多是那个德行,平时在女生面前,都装得跟文化人似的,挺着腰板一副新时代大好青年的模样,可回到宿舍里,还不是什么话痛快就招呼什么…… 正憋屈着呢,邢冬凡忽然觉得肩膀微沉,一双手有力地按在自己肩头,那声音从头顶传来,却是朝着顾小棠的方向讲话:“嫂子,你别见怪。男生平时都这么讲话的,没个顾忌。” 顾小棠听这一声嫂子出口,脸是早就红了,也忘了接着埋怨邢冬凡的恶言恶语。 邢冬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也吓了一跳,甩开来人的钳制,蹦了起来,回头望向来人,这一看不要紧,邢冬凡当时就愣住了。 “你谁呀?”邢冬凡手指着来人说。 那人露齿一笑,牙白得惊人:“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你怎么黑成这样了!”邢冬凡忍不住吐槽。 这才一年不见,李想的变化却真是大的惊人。头发剪短了,理了个板寸,人也蹿高了几公分,不过最可笑的还是这张脸,说古铜色那完全就是奉承了,确切地说就一个锅底色。李想本身不白,肤色就是偏健康自然色,可邢冬凡还真没见他黑成过这样…… 再看他身上背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怪模怪样的黑色大包,这一副装备瞅着,怎么都觉得有点痞气,跟K大那低调又安分的学生氛围很是不搭。 李想也不在意,把黑色背包靠在墙边,转身拉过椅子,挨着邢冬凡坐下。 “你朋友找到了么?”顾小棠笑眯眯地转脸问话,俨然是温柔可亲的学姐气派。 李想点头:“找到了,东西也拿回来了。” 说着指了指那背包。 “吉他?贝斯?”顾小棠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了过去。 李想点头:“吉他。” “嘿嘿嘿嘿……”顾小棠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邢冬凡很是不舒服。不就背着个破吉他包呢,有毛的可拽的? 话说李想什么时候会弹吉他了……他皱着眉头回想着家里的摆设,依稀间好像记得李叔叔的书房里是一把老式的吉他,但还真没听他们父子俩有谁弹起过。 邢冬凡这边还在沉思,顾小棠已经拍桌子决定赶紧去打饭,边吃边聊。 她一说话,别人自然不敢有异议,都乖乖拿着托盘围着自助区转了一圈,桌上瞬间摆满了菜碟。 顾小棠对于李想的兴趣,显然是不小,追着问了不少问题。邢冬凡在一旁生闷气,就这么一个黑锅底,怎么能在自己女友面前出尽了风头。 邢冬凡左思右想,忽然一拍大腿:“小棠,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李想的?” 顾小棠撇着嘴说:“我们寝室的裴裴不是xx市老乡会的会长吗?这次她负责迎新,我就跟她一块过去了。她们那老乡会很搞笑,找了好多气球拿在手里,气球上写着人名。裴裴还顺手分了我两个。” 顾小棠说着喝了口可乐,又开始义愤填膺:“我八点五十就到校门啦!手里还举着两个破气球,简直要傻死了!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也打不通。本来想算了,你自己都不急,我还急个什么,正要走呢,他就走过来问我,你接的人是哪里的?” 邢冬凡张着嘴听着,心里郁闷,这样也行? 顾小棠接着说:“我说是呀,他又问是M市的吗?我说是呀,是M市一中的。这不就对上了吗?” 邢冬凡转头看看李想,那家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不出什么,不过怎么都觉得这笑里面透着点儿得意。 顾小棠揉着肩膀:“唉,这一上午转得累死我了,邢小冬,你可倒好,睡了一上午。跑腿的事全让我干了。” 邢冬凡满脸的愧疚,还没等说话,李想就举起了杯子:“嫂子,以可乐代酒,敬你一杯了,晚上等我收拾好宿舍,再请你们吃饭。” 顾小棠一笑:“这还差不多。” 整顿饭下来,邢冬凡作为兄长,男友,竟然完全没什么说话表现的机会。 饭后送李想到宿舍楼下,三人分别,顾小棠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回邢冬凡的身上。 邢冬凡很郁闷,神色不宁。 顾小棠挽着他的胳膊,一路溜达回女生宿舍,嘴里却还不停地在说今天陪着李想报道的见闻,听得邢冬凡脸色更是糟糕。 都到了楼下,顾小棠才拉着他的手说:“怎么啦,摆着一张臭脸?” 邢冬凡咬了咬牙根,没有说话。 顾小棠笑了笑:“吃醋啦?” 邢冬凡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就是不爽。 顾小棠一戳他脑门:“你这个弟弟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我对他却没有那个意思。你放心好啦。” 邢冬凡支支吾吾地本能想逃避这个敏感的话题。 顾小棠却忽然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唉,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不是你亲弟弟对吧?是你妈妈的再婚对象带过来的。” 邢冬凡点头,他对于顾小棠,并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家庭问题。 “我觉得你这个弟弟……”顾小棠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可能是gay啊。” 邢冬凡吓得脸都绿了,嘴唇青紫地哆嗦。 顾小棠不会发现了什么吧?还是李想跟她说了什么?难道自己以前的事情…… 顾小棠拧了一下他胳膊,小声吼道:“别跟我说你什么歧视同性恋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就算不接受,该尊重的还是要尊重。” 邢冬凡哆嗦着点头,我尊重。 顾小棠又凑近了说:“你没来的时候,这李想身边还跟了个男孩子,长得可漂亮了。俩人亲密得很,而且听他们那意思,是搞乐团的。你不知道,我们家那边玩摇滚的搞乐队的小孩,唉,十个有八个是gay……” 邢冬凡脸一窘,这叫什么判定,太偏颇了。 顾小棠也觉得自己说话不靠谱,忙摆手笑了笑:“我就那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别放在心上。” 邢冬凡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手心脚心却都是冰凉。 这推理过程虽然烂得很,结果却误打误撞地揭开了真相。 该说是女人的直觉太犀利,还是李想这小子对自己的行为举止完全不加掩饰呢?也许兼而有之吧。 34. 快到晚饭时间,顾小棠又打来电话,说是约在了学校西门的某饭店见面。刚放下电话,李想那边又打了过来,问邢冬凡晚上一起吃饭行不行。 邢冬凡气结,你都跟顾小棠说好了,明明是让她来通知我,干吗还又来问我行不行? 李想在电话那头微微一笑,并没有再解释什么。 气归气,但是这顿饭本应该就是自己请的,邢冬凡还是跑到楼下取款机里,取了几百块钱塞在钱包里。 进了饭店,被服务员领着带向桌位,发现李想跟顾小棠早就面对面的坐下了,说说笑笑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邢冬凡没好气地走到了二人跟前,冲着顾小棠打了个招呼,坐在了李想旁边。 顾小棠看见邢冬凡来了,把手里的东西又塞回给李想。 邢冬凡眼尖,一下子就瞅出不对劲,忙问:“什么?” 李想张开手,朝着邢冬凡比划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个钱包。 顾小棠捂着嘴笑:“李想说自己其实挺白的,我不信。他就给我看了看以前的照片。” 李想一乐,跟牙膏广告似的。 邢冬凡在心里蔑视了一下,随身还带自己照片,不够自恋的。 等到菜上齐了,顾小棠又追着问李想怎么黑成了这样?邢冬凡没说话,耳朵却支楞起来听着。 李想简单扼要的说明原因:“晒的。” 至于是怎么晒的,李想也没多说,只是讲自己考完试这三个月的假期,都是在室外撒着丫子到处跑,而且八月份还跟乐队的朋友去海边集训了。 邢冬凡听这乐队二字就觉得扎耳朵,心说你不就是赶时髦抱个吉他装13么。鬼才信你是个音乐爱好者呢,这不就是骗小姑娘欢心的玩意么。 后来又想起顾小棠说的那个漂亮小男孩,邢冬凡脸色刷地一黑。这李想到底是要骗小姑娘呢,还是要骗小男孩呢?可真没准,谁叫他两边都有前科。这人本身就没什么节操,太不靠谱。 邢冬凡内心不停冲撞纠结着,胸中一团郁闷的火焰时不时就从嘴里蹦出点儿火苗,不冷不热地在餐桌上应和着。 两人却不怎么理他,继续欢快地交流。 邢冬凡对这顿接风的晚宴,表示很不满意。可没想到回到宿舍,又被顾小棠发来短信教训。 “吃饭的时候你怎么这么沉默啊,偶尔说句话还是夹枪带炮的?”顾小棠连发三条短信,示意他们兄弟应该好好相处,并表达了自己作为一个独生子女对有兄弟姐妹的人的羡慕之情。 邢冬凡平时跟顾小棠相处,就总是带着三分的敬意。有什么事,也都是听顾小棠的。这次被说了几句,依旧也是没脾气,好好的应着。 李想入学这事,就这么着带点儿尴尬的气氛落幕了。邢冬凡自始至终也就跟李想说上过三句话。 晚上回去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 存在感这种东西,真是玄妙。自己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跟顾小棠的关系慢慢亲近了起来,可是李想这才一出现,俩人马上就熟络了。倒是自己,显得有那么点儿多余。 虽然知道李想多半对女孩子没有兴趣,可心里却总是隐约地不安。 这个混蛋!邢冬凡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骂着,你要是敢挖我墙角……你要是敢…… 可李想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呢?那个家伙一向是我行我素,礼貌也好,常识也好,完全不放在眼中。 李想有的是资本,不需要多说多做,自然会有人主动地围绕在他身边。不需多少努力,就有人愿意死心塌地跟在他身后。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当初菲菲和他谈了好几年的朋友,还不是说甩就甩掉了……这样的人,才根本不懂什么感情。 当初李想对他又是纠缠,又是告白,邢冬凡还觉得自己特优越。 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2B了。 李想对他,顶多也就是一时图个新鲜乐呵,这一年的时间,早就足够他把这新鲜劲儿忘得精光。 想他寒假坐着火车离家的时候,爸妈跟李想在车站送行。那李想的眼里分明还带着不甘和欲求不满,盯着自己一副恨不得扑过来扒光了衣服咬上两口的模样。 而这次再见面,李想的眼里却已经完全没有自己的影子了。谈笑风生间,哪里还有半点留恋? 这世界太大,我们总是能遇上一个又一个的人。爱了又忘了,忘了再去爱。谁都不傻,不会去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驻足停留。 你以为他不过是你生命里的过客,而实际上,你才是过客。 这道理再简单不过。 35. 邢冬凡对于今后的大学生活设想了很多,但是每种都不大如意。 而事情就恰恰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奔腾发展下去了。 其中最糟糕的是,文艺女青年顾小棠义无反顾地加入了K大的吉他协会。邢冬凡很痛苦,可又对女友的决定不好说些什么。吉他协会是校学生会附属下的正规学生社团组织,又不是非法结社。这社团做得挺卖力气,有学校的音乐老师做顾问,还花钱请了离校多年有着专业水平的前辈们做指导,每周上一节课,虽说课时是收费的,但是比校外的吉他教室收费靠谱多了,在学生当中深受好评。 社团虽然人不多,但是男女比例也挺均衡,不存在僧多肉少,女生进去会被哄抢围观的可怕现象。所以考虑再三,邢冬凡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阻止顾小棠加入这个社团。 不用质疑,李想也是这个倒霉社团的一员,虽然还是新人,却出尽了风头。 当然,这也都是顾小棠后来跟邢冬凡说的。 文艺青年顾小棠加入社团之后,对音乐的热爱迸发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没事就拉着邢冬凡找个假山或者草坪练琴,一坐就是半天。 虽然邢冬凡也觉得能在校园的草坪上约会是个浪漫的事情,但是这几个小时下来听着顾小棠那单调重复又惨不忍睹的吉他调子,真的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何况顾小棠是如此地热衷于练习,以至于二人其实连个拉手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邢冬凡干脆就背着个挎包过来,报纸摊开,铺在草地上一坐,捧着六级单词开始背,很是煞风景。 顾小棠很不满,觉得男友对自己练习的冷淡是出于外行人对艺术的不理解,于是几次三番要求邢冬凡把李想拽过来交流。 邢冬凡很恼火,自己约会为毛要拉上这么一个电灯泡。 顾小棠说:“李想弹得很好。既然他是你弟弟,就应该合理利用一下资源,拎过来指导我一下,也不枉我每周花的那学费。” 邢冬凡怒道:“他能有多好?我在家从来没见过他弹什么吉他,八成是高三暑假速成的吧!你别找他,忽悠人的!你还是找个可靠的前辈切磋。” 顾小棠将信将疑,但是邢冬凡几次的拒绝,让她也渐渐看出了点儿端倪。 邢冬凡提到李想就很暴躁,这种情绪甚至连他自己都很难控制。 久而久之,顾小棠也就不提了。 又过了能有多半个月,顾小棠终于如愿以偿跟吉他社的其他成员结成了练习伙伴,邢冬凡也松了口气,再也不用受这种魔音穿脑。 虽说顾小棠的琴声比弹棉花的旋律多少悦耳一些,但是长久停下来,绝对是对脑细胞极大的摧残。邢冬凡本来一晚上能背三个单元的单词,结果做了一段时间陪练,同样的时间连三页单词都看不完。 可等顾小棠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邢冬凡又多少觉得寂寞。平时习惯了两人一起自习,现在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坐在教室里背单词都心猿意马。 这种日子过了能有多半个月,邢冬凡终于耐不住了。 女朋友总瞅不见人影算是怎么回事?自己不能等被人挖了墙角还傻等着吧。 于是邢冬凡决定主动出击,吉他课的时候埋伏在音乐教室门外,偷窥着里面的动静。 这靠着路边的窗户都正好开着,稍微探探头就能看见里面的状况。 讲台处坐着一个男生,头发稍长,束起了个小马尾在脑后,抱着吉他低着头专心地拨动着琴弦,说话声音不大,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其他的学生都是搬着椅子围坐了一圈,聚精会神地听着。邢冬凡一眼就瞅见了女朋友,坐在靠左面的位置,身边坐着的也是女孩,两人很亲密的样子,偶尔低头交流两句。 邢冬凡看着这情景,多少踏实了下来。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揉了揉眼睛,又往里面看去,咦?李想不在其中啊。 邢冬凡垫着脚尖,脑袋恨不得整个伸进窗户内。待他把人又仔细看了一遍,还真的不在…… 正发愣呢,只听见旁边咳嗽了一声,邢冬凡吓得一缩脖子,赶紧笔直地站好。 回头一看,李想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墙边,抱着胳膊看着自己。 “你干吗?吓人啊。”邢冬凡脸通红,挥舞着拳头。 “嘘。”李想比了一个动作,示意他说话轻点儿。 果然那屋里的学生都闻声转回头来,顾小棠一看是自己的二缺男友,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邢冬凡赶紧捂上了嘴,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窗前。 李想笑着说:“今天这么闲,跑这里看我们活动。” 邢冬凡说:“你怎么在外面闲逛,你不是社团的么?” 李想点点头:“这节课是刘老师带的初级班,我们不上的。我只是帮着会长过来准备一下器材,收拾一下房间。” 听李想说话的这意思,他在这社团里貌似还是个干事。 邢冬凡一撇嘴:“你不上课还加入社团干吗?” 李想说:“咱们学校的吉他社挺有名气的,我乐队一朋友的哥哥创办的。老师很不错,又能互相交流,干吗不参加呢?” 邢冬凡被他又是乐队又是社团搞得很晕,也不知道李想这些狐朋狗友到底都是些什么来路,反正都挺乱,他也不想细追究了。既然顾小棠没什么问题,那他也不应该总跟捉奸似的,在后面跟着。 邢冬凡跟李想打了声招呼:“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接嫂子下课?”李想歪着头,嘴角轻轻扬着,那口气那嘴脸真是欠抽到令人颤抖。 邢冬凡只好敷衍着:“我们约了别的地方……我就顺路来看看。” 李想没有戳中这显而易见的谎言,又说:“我们下周有个迎新的晚会,要不要来看看?” 邢冬凡一愣:“你们社团?” 李想说:“嗯,我们乐队也上节目。” 邢冬凡本能地拒绝:“谢了,没空。” 谁要看你这个臭屁王演出啊!不够你得瑟的! 李想笑着:“嫂子也参加吧,她们这次新人全上节目啊。没看都抓紧联系呢么。” 邢冬凡愣了愣。 “她没跟你说?”李想依旧是靠着墙,风淡云轻地笑着。 “……” “哦,”李想眨眨眼睛,“那多半是想给你个惊喜吧。” 36. 如果是聪明人的话,在知道有可能是“惊喜”的时候,就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不知道了。可邢冬凡显然不够聪明。 他找了个晚饭的机会战战兢兢,旁敲侧击地问顾小棠是不是有迎新晚会这么一档子事。 顾小棠很不爽:“哎,谁这么大嘴巴说的啊。” 邢冬凡赶紧说:“是李想。” 顾小棠不讲话了,一会儿才问:“你要来么?” 要的,要的,邢冬凡赶紧点头,前段时间自己对顾小棠艺术道路表现出来的不热情,已经让女友对自己很是不满了,这次再不献殷勤,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小棠却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手托着下巴想了几秒钟才点头:“那你就来吧。” 尽管女友对自己的到场,表现得有点不太乐意,邢冬凡还是自作多情地把原因归结为有自己看着,顾小棠在表演时会抹不开面子。 这事就这么口头定下了。 临到演出的前一天,邢冬凡还特意从箱子底翻出新T恤裤子穿上,洗澡洗得香喷喷。又想了想,要不要给顾小棠买束花呢,等她表演结束的时候跑上去送给她? 可又怪难为情的,这是不是太做作了? 邢冬凡在花店门口踱了半天步子,终于还是买了一只小小的玫瑰,悄悄地掩在外套底下。上台献花就不必了,等小棠下台回宿舍的时候,悄悄地送给她好了。 邢冬凡这样想着,美滋滋地到了小礼堂。 还没进门口,就吓了一跳。哎呦,这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啊! 邢冬凡在外面蹦着,怎么也挤不进去,这小礼堂本来就是在艺术系大楼里面修的,规模不大,平时就是自己学校学生汇报演出啊,演个小话剧什么的用。这次吉他社为了扩大影响,特意在几个食堂门口连发了三天的传单。节目单都印出来了,吸引了不少学生。这厅里的座位早早占完,连过道里也都是人。 邢冬凡挺着急,这甭说献花了,自己这身高,站外围那是啥都看不见啊。 正跳脚呢,身后走来一伙人。 围观群众的视线呼啦就转移到邢冬凡身后了,甚至还闪出一条路来。 邢冬凡纳闷,自己有这好人品?大家能给自己让路? 回头一看,背后站着四个人,为首的正是李想。他穿了一身黑,衬得身材更加挺拔,不用多余地说话动作,气场已经十足强大。李想身旁还跟着三位,理论上讲应该年纪相仿。可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老成,穿得土里土气,说是学校老师也有人信;紧挨着李想站定的男孩子,脸孔端正又漂亮,要不是知道这是大学晚会,还以为是从哪里溜进来的中学生;最后一个倒是很正常,无论是面相还是穿着打扮,总算是看着像大学里的艺术青年了。 还没等邢冬凡说话,李想已经伸过手来,拉着他往里迈步走去。 “借光,我们到后台。” 一看是内部人士来了,学生们都很配合得让了路。 李想旁边的漂亮小孩,在后面忍不住嘀咕:“这谁啊?你朋友?” 李想头也不回地答:“我哥。” 李想并不多说,拉着邢冬凡到了前排,低头跟社团的朋友说了几句,有人点头,一指第一排靠墙的位置:“那里。” 邢冬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虽然有点偏,但在这种环境下,已经是好的了。 李想拍拍他肩膀:“过去坐吧,我们先到后台了。” 对这种好意,邢冬凡也不想再拒绝。 自己也算是社团家属了,无论是从李想这边算,还是从顾小棠那边算。他心安理得地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拍了拍屁股坐下。 又等了许久,人群才渐渐安静了下来,舞台上完全黑了下来,那上面人影晃动,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邢冬凡等得眼睛都酸了,有点后悔自己这么早跑过来,还不如问清顾小棠的表演时间呢,掐着点儿过来就好了呗。 正走着神,小舞台上灯光切换,几个身影被定在光晕之中,群众们一片欢呼。终于开场了,大伙泪流满面,这腿都要站麻了。 激烈的鼓点响了起来,那音响效果也不知怎地,咚咚咚地让人的心脏都跟着剧烈地跳了起来。 邢冬凡往台上一看,刚才跟自己一道进场的四个人,已经很是风骚地在小舞台上摆好了pose。打鼓的正是那个美少年,整个人都颠啊颠啊地晃着,很是卖力。 邢冬凡不懂音乐啊,揪着心口想着,这不会是摇滚吧,自己最怕这玩意了,太吵! 刚想到这里,电吉他声也响起来了,李想低着头拨弄着,底下已然是尖叫成一片。 邢冬凡还纳闷呢,这咋光耍乐器,不唱歌呢。结果台上的动静又忽然停了,那四人中的文艺青年模样的人拿着麦装模作样地说了两句话,大意是介绍了一下社团情况,又伸出手介绍了一下乐队成员,说是来开场助兴的。 四人相互看了看,点点头,乐声再次响起,这才是晚会的真正开始。 邢冬凡坐在台下,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冲击。 他对音乐不怎么懂,平时顶多听听抒情的流行歌曲。这台上唱的什么,他完全不明白,一是因为歌词是鸟语,二是因为主唱那大哥声嘶力竭地吼着,邢冬凡的脑回路不大能跟得上节奏。 他大概还是听懂了什么fuck you, fuck me之类的词,隐约觉得这歌不那么健康和积极向上。不过听这节奏,还真挺带感。整场的气氛一下子被鼓动了起来。 邢冬凡也是第一次听现场,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业余小孩的水平到底怎么样,但光是这动静,这音效,让他也不自觉地有点儿感动。 盯着舞台上,忽然发现李想总往自己这边瞅。邢冬凡一愣,这错觉么? 有可能,台下黑漆漆地一片,李想多半看不见自己吧…… 心里正琢磨着呢,曲子又到了副歌旋律,主场大哥又开始fuck you fuck me的唱着,李想一个眼神就飘了过来,正落在自己身上。 邢冬凡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像从桑拿房里蒸了一遍似的。 37. 开场表演之后,吉他社的晚会正式开始了。 社长大哥很会说话,长得也蛮帅,笑眯眯地在台上主持,串起节目一个又一个。有事没事还跟台下观众互动一下,气氛很是和谐。 顾小棠的节目排在了第六个,是几个女生自弹自唱。虽然吉他水平凹了点儿,不过姑娘们嗓音温润甜美,也赢得了掌声一片。 邢冬凡坐在观众席,心里竟是有点小自豪,冲着身边的哥们不住咧嘴笑:“这我女朋友。” 顾小棠的节目刚表演完,邢冬凡赶紧起身冲向后台。这时候人们正是站得腿酸,又被人推来挤去的,十分不爽,全都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邢冬凡不敢再蛮力挤了,嘴上说着抱歉,做出一副急着去厕所的样子,人们才慢慢闪出一道缝来,让他钻过去。 邢冬凡最担心的还是手里那朵玫瑰花,这一番推搡之间,不小心挤掉了个花瓣,他随即更加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再有点什么损伤。 就这样挪到后台,东张西望,却没见到顾小棠的影子。 人呢? 他踮着脚,鬼鬼祟祟地寻摸,形迹可疑。 “干什么的?找谁?”有人忍不住发问。 “找顾小棠。”邢冬凡赶忙说,“上个节目参加表演的一个女孩子。” 那人想了想:“刚才还在的。可能出去了吧,你先等等。” 邢冬凡乖乖地找了个地方坐着,听着舞台上又有歌声传来,心中暗暗感叹,这学生晚会倒也不错嘛,真是小看了他们。 又坐了一会儿,却还不见人影,邢冬凡百无聊赖地站起身。如果打电话给她,是不是也不算惊喜了?自己还是再等等吧,让她高兴高兴。 邢冬凡打定主意,决定先去个厕所,轻装上阵,等待女友回来。 他趁乱摸出后门,到了走廊,从这里拐个弯就是洗手间,不过只限后台使用,这时间大家都忙着安排节目,楼里见不到人影。 邢冬凡还没到洗手间前,就听见熟悉的说话声传来。 歪头朝拐角处一看,立时愣在了当中。 背对着自己的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孩,手里捧着大束的百合,她正对面是个挠着头皮腼腆笑着的帅气小伙子,两人的气氛若说是不暧昧,那纯粹是自我欺骗。 小伙子没看见邢冬凡还自顾自地告白着:“对不起小棠,我不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邢冬凡鼻子都气歪了,瞅了瞅顾小棠手里那一捧娇艳欲滴的百合,再看看自己手里这只蔫头耷拉脑袋的玫瑰,就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公平竞争的好兆头。 他迈前一步,壮着胆子叫了一声:“……小棠。” 顾小棠缓缓转过身来,有点意外,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小棠,”邢冬凡把花藏到了背后,“你……你过来。” 顾小棠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动作。 邢冬凡慌了,这是怎么一个形势? 顾小棠身后的男生眼里闪过了惊喜:“你男朋友?” 顾小棠默默地点点头。 “那个……”男生又开始挠着头皮,“我就直说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小棠,我们公平竞争吧。” 邢冬凡气得恨不得把厕所门口的纸篓拽他脸上,公平竞争个屁!没听说过先来后到么! 可还没等他讲话,顾小棠开了口:“邢冬凡,你喜欢我吗?” 邢冬凡赶紧点头:“喜欢。” “有多喜欢呢?” 邢冬凡为了难,多喜欢?这时候该怎么说,像电视剧里演的,愿意给她摘星星摘月亮?可这东西该怎么表述,既不太假,又让顾小棠能高兴? 他努力地想着措辞,试图让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像剧本中的一样浪漫。可顾小棠等了一会儿,终于叹气。 “邢小冬,你别总跟应付差事一样应付我。”顾小棠皱了皱眉头,“你自己都没发现吗?你不过是照着个男朋友的模板来跟我相处。我在你身上,丝毫感受不到激情。” 邢冬凡僵着身体听着,却不知怎么反驳。 “你看见这家伙了么?”顾小棠伸出大拇指,朝后歪了歪,“他可是要追求我的。你不生气么?不想揍他一拳?” 邢冬凡看了对方一眼,有点儿为难,这家伙比自己高出半头,也壮了许多。 顾小棠又叹了口气,随手拉过那挖墙脚的小子,与邢冬凡擦肩而过。 “邢冬凡,”顾小棠头也不回,“我很失望。” 38. 顾小棠的一句话,好似倾盆的冷水浇了邢冬凡一身。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等那二人走远了,才明白,自己这是被发卡了。 我对你很失望。这句话,太有内涵。 邢冬凡一口恶气,全憋在胸口。 转念一想,这顾小棠被人拐跑,还不是因为加了这个倒霉的吉他社。要说罪魁祸首,那就是李想。何况他也身处同个社团,有人惦记着自己的女朋友,他也不来事先通风报信,让自己错失了准备时机。这下子人家都摊牌了,再想挽回,那已经晚了! 邢冬凡越想越气,三步两步地又回了后台,揪着人就问:“看见李想了么?” 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最后正迎面走来那吉他社的社长,邢冬凡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看见李想了么?” 社长刚从舞台上下来,想喝口水休息休息,被邢冬凡一个饿虎扑食,吓了一跳。 “李想?好像是去音乐教室了吧。” 邢冬凡转身就往门口奔。 “他们节目一结束就走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社长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晚了,也不知道邢冬凡听没听见。 音乐教室不在艺术系大楼里面,却也离着不远,单独的一排房,建在辅路边上。 邢冬凡撒着丫子跑,很快就找到了亮灯的一间。 窗户关着,窗帘拉着,隐隐约约有灯光透过来。这教室看起来简陋,却设备齐全,隔音效果也好。否则学生们在里面吹拉弹唱的练习,岂不是扰民? 邢冬凡定了定心神,试探性地轻轻推了推门,没锁。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踹了一脚,教室大门咣当一声,狠狠地弹到墙上。 “李想!”邢冬凡大吼一声。 屋里的人愣了,邢冬凡也愣了。 教室里坐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紧紧地贴在一起。 前面的是那个漂亮小孩,怀里抱着吉他,后面的是李想,怀里的是那小孩。 小男生愣了两秒,翻了翻眼皮:“这谁呀?你朋友?” 李想头也不抬:“我哥。” 邢冬凡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脑子里不知道是充满了血,还是一点儿血都不剩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到二人面前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拍着桌子怒吼了:“李想,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李想放开那男生的手,站起来,却不忘低头又嘱咐着:“章杰,你姿势太僵了,再放松点儿。” 被叫做章杰的小男生却很是不耐烦,甩了吉他站起身来嘟囔,不练了,真不够麻烦的。 邢冬凡被这二人无视地很是恼火,可迎上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小男生的眼神,却忍不住有点退缩。 “你谁啊?”章杰大大咧咧地一站,手指头掰得嘎啦嘎啦响。 “我哥。”李想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事?”章杰代为发问。 “……我找他。”邢冬凡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种软弱的态度是不对的,随即挺直了腰板,“你们,也太不要……也不注意点儿!” 章杰冷笑:“注意什么?” “注意影响!”邢冬凡咳嗽一声,“校园里能明目张胆地搞同性恋么!” 章杰点点头,冲着拳头哈了一口气,一个右勾拳,正打到邢冬凡鼻梁骨上。 “同性恋你妹!”章杰甩了甩胳膊,“你哪只眼看着老子像同性恋!” 邢冬凡本来想说,两眼看着都像,可愣是没敢说出口,只捂着鼻子抽气,一股热流从鼻腔中缓缓地流出,挡都挡不住。 章杰又要挥拳,却被李想拦了下来:“喂,都跟你说了,这我哥,你怎么还直接就动手了?” 章杰哼了一声,拎着书包往外就走:“今天看在李想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邢冬凡不敢开口,生怕鼻血流进嘴里,怪恶心的。 李想瞅了他一眼,送章杰出了教室门,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回来。 邢冬凡还呆愣着,站在一排桌椅前。李想唉了一声,拉着他找了个地方坐下。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李想扶着他,让邢冬凡尽量后仰,又从包里翻出纸巾,让他好好擦擦。 邢冬凡没说话,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他容易么,今天先是被甩,又是挨揍。怎么倒霉的事都碰到一起? 李想一言不发,起身把屋里的灯关上了,邢冬凡一哆嗦,这是要干吗…… 李想走到了教室侧面的控制台,打开电脑,调出播放器,又转到了后面,把投影仪打开。那白色的幕布缓缓降下,音乐声响了起来。 是几个男人弹着吉他唱着情歌,外国的老歌,舒缓却忧伤。 邢冬凡仰着脖子,被这歌声催得更是心伤。 “顾小棠……”邢冬凡忽然开口,“跟我分手了。” “哦。”李想靠着他坐下,“那还真是遗憾。” 邢冬凡闭上眼:“你早就知道吧……社团里有人追她。” 李想说:“我不知道。” 邢冬凡摇摇头:“算了,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不争气。” 被章杰打了一拳,脑子反而清醒了许多。这人……莫不就是贱吗?不打不明白? “我是真不知道。”李想说,“不过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眼泪停住了,鼻血也擦干净了,气氛却有点儿尴尬。 投影仪里放着的粗糙画质的老式影像,被几倍放大在画幕上,人影显得更是不清晰,然而那嗓音依旧低沉性感,断断续续能听懂的几句歌词,已足以打动人心。 李想低声问:“为什么分手了?” “有个家伙追求她,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社团的。”邢冬凡抽了抽鼻子,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有点脸红,“说要跟我公平竞争,但是……小棠好像更喜欢他一点儿。” 李想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邢冬凡觉得手足无措,想着还是早点儿离开吧,这样跟李想谈心下去,总是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他站起身来,想要告辞,却被李想伸手一拉,一个重心不稳,正跨坐在李想腿上。 “……” “你单身了?”李想问。 “……” “那我也可以追求你了?” 李想这句话,语气虽是诚恳,却不像其他问话的人一样给对方留个考虑的时间。 他的唇舌在语毕之后就立刻纠缠了上来,任凭邢冬凡怎么挣扎也不放开。 太久没有过这种程度的放纵,邢冬凡几乎抵抗不住身体里奔涌出来的异样冲动,只几秒钟,就失了神。 “……”李想一直亲到了够本,才松了手。邢冬凡像被烫到一样,从对方身上窜起来,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桌角上。 “小心点儿。”李想伸手过去,却拉了个空。 “喂,”李想气乐了,“你别跑。” 邢冬凡摇头,必须得跑。 李想站起身,将兄长抵在了桌子前,用手圈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冬哥,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亲你半天,你也没反应,那我就干脆放弃了。” 他这样说着,将身体有意无意地贴近了邢冬凡:“但是你看,结果比我想象得还是要乐观一些的。” 邢冬凡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正如李想所说的一样,这才是让他最惊恐的事实。 绝对不能……不可能…… 邢冬凡还想着把思路理清一下再说话,李想又一个吻已经落了下来。 这次是连手都伸进了裤子里,牛仔裤的皮带被解开,三两下就抓到了要害。 邢冬凡差点儿就射了。 “你身体太僵了,放松点儿……”李想轻飘飘地在他耳边说着,跟刚才教那小孩弹吉他一样的话。 邢冬凡喘着气说:“刚才,刚才那不是你……” “队友。”李想笑了笑,“你最好别在他面前提什么同性恋,他很反感的。小孩长得秀气,以前没少被欺负。” 邢冬凡还要说话,李想却身体力行地堵住了他的嘴。 “别分心。” 邢冬凡咬着嘴唇,脸烫得要死过去了,可身处热情漩涡中的人,想脱身又谈何容易。 李想在情事中的热情,是从来都不加以掩饰的。再加上他技巧又好得很,即使是以前,在那几场为数不多的带着强迫性质的交欢过程中,邢冬凡尽管心理上难堪,身体层面却不会过于痛苦。 而这一次,邢冬凡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面对李想的需索,自己竟是一点儿推脱的力气都没有。 干脆就这样沦陷下去算了…… 邢冬凡头晕晕地胡思乱想,至少这个人,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 39. 李想的动作继续深入,邢冬凡的上衣裤子已经不剩什么,偷眼看着教室地上扔着的是自己新买的衬衣,多少有点儿心痛…… 李想咬着他耳朵:“看我。” 邢冬凡赶紧闭上了眼,不敢仰头。 整个人都已经被放躺在桌上,腿也被抬了起来,这种姿势能看么!恐怕看上一眼,邢冬凡就得自己先背过气去。 李想的手指挤了进来,扩张……异样的感觉。 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焦躁。 明明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可都到了这一步,连他也不想喊停。 李想的发梢挂着汗,在投影仪的微光映射下,显得格外的诱人。 “放轻松。”李想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手指更加灵活的进出转动,“会痛么?” 邢冬凡装死,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根手指进来完全不会疼,但屈辱感多少是有的,而这种情绪完全没办法克服掉。 “疼就叫出声来。” “叫出来你就停下么?”邢冬凡晕晕乎乎地问。 李想愣了愣,认真地说:“当然不会。” …… 毫无诚意地协商结果只是更加坚定了李想的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先上了再说吧。 李想三两下拽开碍事的扣子和拉链,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小腹。轻轻抵在入口处,却还是有些犹豫。 邢冬凡闭眼等着,心里暗骂,还不快他妈进来,再不进来老子反悔了。 虽是这么大意凛然地想着,可真被贯穿的一刹那,邢冬凡差点受不住喊出声来。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力气压在了坚硬的木桌上,背脊硌得生疼。 进入时的干涩,被压迫的痛楚……以及忽然想起来的大事情。 “喂……”邢冬凡有气无力地推搡着,“你带套了没。” “没。”李想看了看几乎没入一半的器官,咬着牙停下。“怎么?不行?” ……没套就意味着没有润滑,还意味着难以收场啊。邢冬凡犹豫着哼哼,不知道现在阻止还来得及么。 可李想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口气插到了底。 “晚了。”李想深吸了口气,整个人覆在邢冬凡身上。 “……” 投影仪中的怀旧音乐一首首地终于唱完,播放器停留在静止的画面。偌大的音乐教室,突然安静得出奇。 邢冬凡本能地咬住了嘴唇,生怕在这段静谧的时间里,不小心溢出令人羞耻的声音。 奈何木桌被轻轻地摇动着,嘎吱吱的更令人无地自容。 “不行……不行……”邢冬凡摇着头。 可李想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更加恶趣味地骚扰着身下之人。 这里是么?李想试探性地在各处摩擦着,直到邢冬凡的反应开始激烈起来,甚至是双手捂嘴,都难以抑制喘息的滑出。 疼痛是有的,屈辱感也是有的,但这一切都抵不过快感的袭来。 邢冬凡的眼角都要渗出泪来,实在受不住得哼哼。 “李想……”他轻轻叫着,却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掉算了。 “怎么?”李想拨着他濡湿的发梢回应。 “那里……”邢冬凡快要哭了出来,“不要换……” “哪里?”李想又凑近了发问,他倒不是故意为难邢冬凡,只是刚才尝试了太多地方,他也记不得哪里是关键。 “这里?”李想换了换姿势,邢冬凡小声哼哼了两声。 “这儿?”李想变了变角度,邢冬凡又抿着嘴不做声。 “这里?”连问了好几次,邢冬凡才终于叫出声来,手指紧扣着李想不松开。 李想笑了笑,耐心地取悦着兄长。 “要我把音乐再打开?”李想问,“有音乐在,你好像能叫的更尽性一点儿。” 靠……邢冬凡心里骂人的力气还有,他本能地偏过头去看看投影屏幕,却忽然吓了一跳。 只见二人的影子,交叠在画面之上,这种令人羞耻的姿势,一下子放大数倍,给人带来的冲击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嗯?发现啦?”李想的声音很是愉快。 “……” 近乎自暴自弃地跟李想嘿咻,结果却是出人意料地尽兴。邢冬凡HIGH到无法自制,从桌上被李想扶下来的时候,腿都在哆嗦。 “背你回去?”李想问。 “那不如让我死了。”邢冬凡忍不住恶言相向,脸上的红晕却没褪尽。 “都这样了,晚上出去住吧。”李想揽着他在怀中,走了几步,让邢冬凡坐在门口休息,自己转身回去收拾残局。 “去哪儿?”李想这主意其实还算合理。反正邢冬凡这种模样如果回宿舍,那必定是要遭到惨无人道的围观。 “就近的招待所。”李想说着,随手开了顶灯,将投影仪关上,邢冬凡赶紧扭过脸去。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整个人。 “走吧。”李想又检查了一下无误,向着邢冬凡伸出手来。 “嗯。” “哥。” “嗯?” “开房要身份证的。” “嗯,有带。” “押金。” “……” “还有房钱。” “喂,你没有么?” “有啊。”李想很不要脸地咂舌,“不过你不是留在学校打工了整个暑假么?又拿了奖学金,难道还没钱请我出去住一晚?” “……”邢冬凡脸一黑,怎么感觉他早有预谋。 “来嘛。”李想伸手过去,将邢冬凡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加量服务也是可以的,包你满意。 40. 这个世界最复杂的事物一定是女人的大脑。 邢冬凡如此感慨。 而之所以有此感悟,是因为他面前坐着顾小棠,一双大眼睛哭得已是红肿不堪。 “……邢冬凡,我早该知道,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顾小棠用手帕揉着眼睛,神色黯然。 “……”邢冬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明自己才是被甩的那个,最应该伤心的那个,可如今坐在这里,隔壁桌的学生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就如同在围观新时代的陈世美一样。 劈腿了?有人交头接耳。 不能吧,那女孩长得挺好看,男的可是有点普通啊,这也能劈腿? 你懂什么?现在女孩都喜欢这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别看他长那怂样,没准还挺受欢迎呢。肯定是个三心二意的货…… 邢冬凡十分暴躁。 顾小棠又伤感了一会儿,擦干泪水,凝视着桌子上的半杯椰果冰沙,伸手抓过杯子,咕咚咕咚地灌下肚去。 邢冬凡想劝她慢点儿,太凉,可被那犀利的眼神一瞪,又说不出话来。 “算了,我不怪你。”顾小棠抽出纸巾擦擦嘴角,好看的眉毛挑了一挑,“你也没做错什么,只能说你不懂爱情……” 邢冬凡听着教诲,抓心挠肝地郁闷着。 吉他社迎新晚会的第二天一早,顾小棠竟然打来电话。 铃声响起的时候,邢冬凡还在学校宾馆里闷头大睡,当李想把电话塞进他手里,邢冬凡才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 顾小棠在电话那边哭得很厉害,问邢冬凡为什么对自己不闻不问,问是不是对于邢冬凡来说,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邢冬凡傻眼了,完全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不是才被甩了么…… 隔着电话哄了顾小棠几句,偷眼一看,李想的脸色就有点发黑。 邢冬凡端着电话跳下床,冲到浴室里想背着李想再说几句,谁知道被人三两步就追了上来,恶狠狠地压倒在洗漱台上。 顾小棠在那边哭:“邢冬凡,事已至此,我也死了心。不如干脆了断吧。” 邢冬凡被抬高了臀部,一插到底,手心里攥着电话,只能嗯了一声。 顾小棠很受伤:“那好,十点钟在西门冷饮店见面。咱们好聚好散。” 邢冬凡:“……” 顾小棠愤怒地挂了电话。 邢冬凡终于叫出声来:“你大爷的!李想!” 然后就是冷饮店里发生的这一幕,顾小棠哀怨地对这段感情做了个总结,说咱们正式分手吧。 邢冬凡小心翼翼地挪了挪疼得钻心的屁股,一边纳闷,难道昨天那不算正式分手? 从始至终,这段感情都是顾小棠说了算,连分手宣言也不例外。邢冬凡依旧是不敢忤逆她,尤其是想到自己在还没“正式”分手的时候就跑去跟别人上了床,深感心中有愧。 顾小棠最后说,咱们以后还是朋友。 邢冬凡使劲点头,是朋友。 女孩子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走了。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邢冬凡问李想:“你说顾小棠那时候还喜欢我吗?要是喜欢为什么会跟别人跑了?要是不喜欢,为什么又哭得那么伤心?” 李想的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只笑了笑,不说话。 邢冬凡不死心:“你说如果那晚上我没有找你,我去找了顾小棠,事情是不是就会朝着别的方向发展了。“ 李想说:“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李想说:“因为你选择的是来找我,而不是找顾小棠。” 41. 大学的生活总是过得慌慌张张的,没什么感觉呢,一个学期就结束了。 邢冬凡也是不例外。 他一周接了三份家教,有的时候甚至还得逃课去打工。原本周日是特意留出的空闲时间,洗洗衣服,休息一天,再迎接第二周的忙碌。可自从跟李想不明不白地粘上以后,连难得的休息日都有可能被挤占。 李想经常一个电话打来就一句话,帮忙收拾一下器材。 而这说白了,就是个暗号。 邢冬凡第一次还傻呼呼地过去,真以为有什么忙需要帮。结果到音乐教室一看,社团的活动早就散了,哪里还有什么人啊。 偌大的教室里就李想一个人在最后一排坐着,回头看见邢冬凡进来就示意:锁门。 邢冬凡也不傻,站在门口就在权衡,自己是赶紧跑呢,还是赶紧跑呢? 李想备受社长器重,每个周日,社团活动的晚上都能拿到音乐教室的钥匙,周一等老师上班再还回去。他总是在活动的最后离开,以善后之名行苟且之实,不把邢冬凡做到求饶绝不罢手。 邢冬凡跨坐在他腿上,被顶得喘不过气来,声音都变了。 不做了,不做了……邢冬凡带着哭腔说,你再这样以后我就不来了。 李想并不回答他,只是拉过邢冬凡,长长地接吻。 …… 邢冬凡却知道自己不会不来,因为李想只要约了在这里见面,就会真的整晚整晚地等他。 有一次手机信号延迟,邢冬凡收到短信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李想的手机是关机,打到他宿舍说还没回来。邢冬凡穿上衣服就出去找了,果不其然,这家伙还在音乐教室等着,只不过趴在桌上早就睡着了。 邢冬凡冲进去的时候,李想还浑然不觉,睡得正香。 直到站在他身边敲了几下桌子,李想才迷迷糊糊把眼睁开:“……?” 李想刚睡醒的表情是毫无防备的天真,袖口处有点濡湿的地方,约莫是口水吧…… 邢冬凡忽然就笑了,心里不知怎地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 “走吧,都几点了。”邢冬凡又敲了敲桌板,示意他站起来。 李想却有点没精神,对于至少一周才可能迎来一次的亲热机会就这样糊里糊涂地错过了,实在有点遗憾。 “你是不是特高兴?”李想叹着气走在邢冬凡的身后。 “也许吧。”邢冬凡毫无诚意地回答着,步伐轻快。 他对于自己和李想的关系,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迷茫的。但是这依旧不妨碍两个人的秘密约会。 邢冬凡甚至习惯了在周日下午特别地洗个澡,在寝室等待对方的邀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配合到如此的地步,也许,仅仅是简单的不想拒绝而已。 十二月最痛苦地莫过于考试月,加上这学期还要考六级,邢冬凡过得手忙脚乱。社团活动早在十一月下旬就告一段落,俩人的战地从音乐教室换到了自习室。 没事一起看看书吧,这是李想舍弃了性福提出来的交换条件,合情合理,邢冬凡也不忍心拒绝。 好在这日子并不算难熬,寒假很快到来。 可这一次邢冬凡再想向家里提出打工留校的要求,还没等拿起电话,李想已经是一副你敢打电话回家,我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你的丑恶嘴脸了。 邢冬凡再一次缩了,那就……回吧。 说到底他不回家也不是真的缺钱花,如今那要躲的人都变成这种关系了,自己还别扭个什么? 邢冬凡给老妈打了个电话报信,说是放假就回,家里那边高兴得不得了。 考试周一过,兄弟俩就拎着大包小包马不停蹄地返还了家中,推开房门见到那久违的上下铺,都是各自感叹不已。 邢冬凡扔下行李,跑到书桌前拉了拉抽屉,嗯,很好,还是锁着的。 李想却靠在门边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邢冬凡觉得不妙,后背有点发凉。 李想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找出最小的一个,在他眼前晃晃:“是这个么?” 邢冬凡脸色一变,有点怒了:“你怎么还玩这套玩意?!” 李想赶紧把钥匙摘了,塞回他手中:“我错了,我错了。这还是我好几年前配的呢,舍不得扔,一直留着,现在还给你。” 邢冬凡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仍沉浸在愤怒中无法自拔。 李想搂着他劝:“我那时候昏了头,看见你有东西藏在抽屉里就受不了,特别想翻出来看。” 邢冬凡说:“你这是心理变态,你知道么?” 李想说:“我是变态。我看见你写日记就想看,但是看了发现满篇都是在写孙薇又觉得很痛苦。但痛苦归痛苦,等你写了新的,我还想看。” 邢冬凡无语,这不是贱么? 李想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一脸鄙视,也笑了:“我知道自己挺贱的,但我真的就是想看看,你的日记里有一天会不会也写到我。” “变态……”邢冬凡脸红红的,翻来覆去地就这一句话。 “我知道。”李想伸过手来,把他整个人都包在了怀里。 “李想,小冬,吃饭了。” 外面老妈的声音传来。 邢冬凡轻轻地推了推他:“喂,吃饭了。” “我知道。”李想轻轻吻着他头顶的发旋,手上的力气却收得更紧了,“再一会儿就好。” 42. 寒假回到M城的第三天,李想接了个电话。 邢冬凡正躺在床上看英语,手里举着书半天翻不动一页,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李想接起电话,说了几句,朝着床上看了一眼,迈步出屋,把门带上。邢冬凡一下子就醒了。 李想打电话从来不背着他,不知道这回怎么如此神秘? 邢冬凡坐了起来,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 过了两分钟,李想开门又回来,见邢冬凡坐在床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发呆,也是一愣。 “大冬天的别光脚乱晃。”李想弯下腰给他递过棉绒拖鞋,邢冬凡还在神游着,不知道思维已经溜到哪里去了。 李想笑了笑,半跪下一条腿,顺着脚踝开始往上亲吻,邢冬凡终于醒过神来。 “喂喂喂。”邢冬凡揪着裤头,抵死挣扎,“大白天的。” 李想总算是不闹了,坐到床边问他:“怎么不睡了?” “……大白天的,睡不着。”这话半真半假的,也不算完全撒谎。 “还以为是电话把你吵醒了。”李想顿了顿,说,“明天晚上,我们班有个同学聚会。” “……嗯,好啊。那就去吧。” “晚上六点在胜记,你帮我跟爸妈说一声,不在家吃了。” “知道了。”邢冬凡看着他,并不像在说什么假话。 何况李想也没有必要骗自己,还能有什么事呢?邢冬凡暗暗掐了掐自己大腿,肯定是多心了。 尽管如是想了,自己安慰着自己,可邢冬凡这个人,有点儿事搁在心里就坐立不安。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放心呢?邢冬凡抓耳挠腮,就是想知道个究竟。 吃过了饭,李想进浴室洗澡,邢冬凡忍不住扒着床栏杆上了床,望着上铺的手机纠结。 看还是不看,真难选择。 邢冬凡回过头瞅了瞅书桌,忽然下定了决心。想当年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可是一点儿隐私都没,今天只不过是翻一翻李想的通话记录,总不算过分吧。 邢冬凡跪爬着上去,抓起手机,飞快地按着键盘。 通话记录,下午3点左右…… 邢冬凡终于看清了那条已接来电,许菲。 是菲菲……邢冬凡当然还记得那个女孩,李想高中时代的女友,娇小漂亮却有点小任性的丫头。 这么长时间了,原来两人还一直有着联系啊。 邢冬凡放下手机,手脚并用的下了扶梯,倒在床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装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门一响,李想的脚步声走近了床边。 “往里挪挪。”李想弯下身子,想挤上床。 “……”邢冬凡没动,嘴里含糊着说道,“困……睡了。” “睡了?这么早?”李想惊讶地问,拽下被子,摸了摸他额头,“病了?” 邢冬凡摇头。 “那不洗澡了?” 邢冬凡还是摇头,把被子重新拉了回去。 “……嗯,那你好好休息。”李想隔着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晚安。” 屋里的灯光很快暗了下来,是李想关上了顶灯,只留了壁灯那点儿有限的照明。 隔壁房间的电视声音隐约传了进来,更显得屋内安静的不可思议。 昏暗的光线下,李想的背影清晰地映入邢冬凡的眼里。 高挑又结实的身材,在浴巾下裹着的修长的下肢,那顺着发梢滴落在脖颈又一路滑到背脊的水珠,让邢冬凡完全挪不开目光。 他偷偷看着李想解下腰间的浴巾,抬手去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那腰间的曲线,让人看得竟是口干舌燥。 邢冬凡忿忿地闭上了眼睛,该死,这家伙不穿衣服晃来晃去要做什么! 眼睛刚刚闭上,床体就开始轻微地颤动着,是李想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上铺那昏黄的台灯亮了起来,还有小小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邢冬凡翻了个身,睡意全无。 43. 第二天下午,李想早早收拾完毕,跟邢冬凡打了声招呼出了门。 不就是同学会么,用得着这样上心?邢冬凡心里腹诽着,嘴上却没说什么。 李叔叔晚上照旧是不在家里吃晚饭,餐桌上只有邢冬凡和妈妈二人,冷清得很。 “李想几点回来?”宋欣问。 “……没说,”邢冬凡夹着菜,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 “嗯……”宋欣偏着头想了想,“你们现在出去聚会都多少喝点儿酒吧。” 邢冬凡一愣:“大概。” “等会儿我去熬点儿绿豆糖水吧。”老妈摇摇头,“你一会儿给他发个短信,别让李想喝太多。” “嗯,”邢冬凡答道,“知道了。” 饭后发了个短信,李想那边也没有回音。 邢冬凡跟老妈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各有各的心思。没过多久,李叔叔也回了家,听说李想还没回来,倒并不吃惊。 “小冬,李想那边回信了么?”老妈又问。 “没。”邢冬凡的手机一直攥在手心里,即使老妈不催,他也忍不住隔一会儿就看一眼。 “没事。”李叔叔插话,“那么大的小伙子了,晚上出去吃个饭能有什么的。” 宋欣还是有点儿担心:“不是怕他喝酒喝得太多么。小冬,你还是出去看看吧。要是李想醉了,你就打车带他回来。” “……嗯,好吧。”邢冬凡这么答应着,干脆就进屋换了件外套,穿上鞋子就出了门。 这腊月的晚上,真不是一般的冷。邢冬凡穿得不少,可还是被吹得腿上发寒。 好在胜记离自己家并不远,走路才十分钟的距离。 老远就看见美食街前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大红灯笼挑了一条街,真是年味十足。 胜记是把着路口的第一家,客人最多,牌子醒目。 邢冬凡抖着手脚进了饭店,暖意扑面而来,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服极了。 服务员问:“先生有预定么?” 邢冬凡犹豫着:“今天有没有办同学会的?” “是的,您这边请吧。”服务员热情地比划了个手势,“在二楼的竹字包间。” 邢冬凡跟在他身后,转弯抹角地上了楼梯,被引见在包房前停住了脚步。 “这里。” “谢……谢谢。”邢冬凡示意他离去,自己却不知道是该打个电话呢,还是直接冲进去找人。 不管怎么说,同学聚会的时候家里却跑过来接人,怎么想都是件令人丢脸的事吧。 邢冬凡踟蹰在门前不肯行动,包间的房门却忽然被人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人。 “哎?”邢冬凡一愣,怎么是谢堃? 谢堃不知是在给谁打着电话,见到邢冬凡也不方便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邢冬凡这才想起来,谢堃那年是复读了一年,不过没料到,竟然是跟李想又分到了一个班上。这还真是有缘。 正胡思乱想着,谢堃那边已经是挂了电话,走过来搭话。 “冬哥,好久不见。”谢堃依旧是和气的模样,对谁都是好脾气。 邢冬凡挠了挠头:“好久不见,现在还好么?” “嗯,挺好的。”谢堃乐呵呵地,“是来找李想的吗?” “哎……”邢冬凡苦笑,“家里让我过来接他。” “嗯,不过他刚刚好像跟许菲一起出去了。”谢堃歪着头想了想,“你要不要进来坐坐等?” “……不用了。” “那你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吧,我看许菲喝了很多,怕是撑不住了。要是李想送她回去了,你不是白等了么?先联系一下吧。” “没……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他喝多没有……他要是自己能走,我就先回了。” 邢冬凡急匆匆地跟谢堃告了别,蹬蹬蹬跑下楼去。 脑子里嗡嗡地乱转,他并不是怀疑李想背着自己会跟许菲旧情复燃。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舒服而已。 他不是不相信李想,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安。 邢冬凡一口气跑进洗手间里,对着水龙头使劲洗了把脸,然后抬起头,手撑着盥洗台发呆。 他……来这里到底是干吗? 真的只是为了接李想回去?还是来验证一下李想说的同学聚会的事是真是假? 而现在聚会是真的,可许菲跟李想粘在了一起也是真的,让他又该怎么想呢? 邢冬凡正发着呆,洗手间的隔间门一响,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邢冬凡望着镜子里面的一男一女,几乎是抱在一起从那个狭窄的空间里出来的,顿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李想也是一愣:“哥?你怎么来了?” 44. 邢冬凡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水顺着脸颊和脖颈流了下来,滴进衣领之中,又湿又凉。他赶紧伸手抹了把脸,带着一脸惊恐,转身就想开门跑路。 李想在后面赶紧大叫:“等等,站住。” 邢冬凡手扶着把手,微微抖着回过头来望着二人,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李想眉头皱到了一起:“邢冬凡,你给我过来!” 邢冬凡摇摇头,手抓住把手,使劲一扭。后面那人却更快地奔到近前,用脚一踹,房门咣当一声关得严丝合缝。 李想单手按在门上,另只手扣住邢冬凡的肩膀。 “你去哪儿?” “……我就过来看看,”邢冬凡低下头去,“妈怕你喝多了……让我打车带你回去。你没事,我就走了。” 李想伸手钳住邢冬凡的手腕,硬生生地,捏得人发疼。 “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啊……”邢冬凡仰头看着李想。 “那你哭什么!”李想咬牙切齿地问。 “扯淡!”邢冬凡使劲挣开他的手,去抹自己的脸颊,“我刚洗了把脸……” 李想伸手过去,抬起自己的袖子使劲在邢冬凡脸上蹭蹭。邢冬凡皱着眉挺着,感觉脸皮都要被搓下来似的。 “你这脸怎么总擦不干?”李想叹气。 “……” “既然来了就帮我个忙吧。”李想拉着邢冬凡又走了回来,指着蹲在地上捂着嘴还在干呕的女孩说,“许菲,还记得么?” 邢冬凡点点头。 “她喝得不行了,得送她回去。” “那……那你送呗。”邢冬凡轻描淡写地说。 “你……”李想也有点儿恼火,话憋在嘴边,张了张口,却没讲出来。 正在这时,蹲在地上的女孩子扬起脸来,看着面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全然不解。 “李想!”菲菲蹲着耍赖,“快过来再陪我喝两杯。” 李想苦笑着弯下腰:“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菲菲抽着鼻子,忽然哭了起来:“谁是你姑奶奶,你占我便宜!我才不是你姑奶奶,我有那么老么……” 李想知道跟醉鬼是没有逻辑可讲的,只好伸手把许菲又重新搀扶了起来,让她靠着洗漱台前暂时的休息。 “帮我一把。”李想眼睛直勾勾盯着邢冬凡。 “……干吗?” “我要背她出去。”李想说道,“托她一把,到我背上。” 邢冬凡心里正不爽,听他这么说,险些要暴跳起来。 “你要背她,要英雄救美,那都随你便!你甭拉上我!” 李想却没说话,半蹲了下去,让许菲软绵绵的身子靠在自己背上。 “托她一把。”李想低着头,话却是对邢冬凡说的。 …… 邢冬凡再不情愿,却也不好再推脱下去,只能转到两人身后,蹑着手脚把许菲往李想身上拽。 李想说:“菲菲,手抓好了,要不一会儿掉下去。” 许菲抽着鼻子,还带着哭腔,脑袋却配合得点了点,一双手绕到了李想的脖子上,紧紧扣住他双肩。 邢冬凡在前面憋着闷气开路,李想就这样背着许菲出了饭店,走到大街上。 “……打个车吧。”邢冬凡左右环顾着四周。 “不用了,菲菲家不远,走几分钟就到。” “……” 邢冬凡眼睛瞪得都圆了起来,刚要发作,李想却伸出手来,与他五指相扣。 “啊?快放手……”邢冬凡吓了一跳,虽是晚上,但好歹也是主路,这人来人往的,就不怕被人看见? 李想笑了:“我要是松手,你恐怕就跑了。” “……” 邢冬凡这时已经完全搞不懂李想到底在琢磨什么,背上是许菲,手里是自己,他难道两个都舍不得丢下? 三个人以奇特的方式走在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投来的好奇目光,让邢冬凡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去。 好在没走几步,就拐进了小路,行人少了,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寒夜中路灯闪烁,把三人的身影越拉越长。 李想只靠一只手托着许菲,走得非常吃力。 邢冬凡偏过头看看他,那额头已是挂满了汗,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松手吧,”邢冬凡说,“我不会跑的。” 李想笑了笑,在夜色中呼出淡淡的白雾。 “菲菲跟我初中就认识了。” “那时候还小,不懂什么,在一起上学放学的,就觉得这是在交往了。” “后来上了高中,发生了很多事情。”李想的声音带着喘,每走一步都透着吃力,“我开始有点儿害怕,觉得自己可能跟别人不一样了。” “我跟菲菲在一起,脑子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一个不该想的家伙。”李想的汗水从鼻尖滴了下来,无声地坠到地上,“菲菲问我喜不喜欢她……我觉得应该是喜欢的吧,可我对她,做不来那种事情。” 李想垂下眼睛,脸上微微发红,邢冬凡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们试了很多次,都不行。”李想咳嗽了一声,轻轻地笑笑,“再后来我就认了。” “唉,还很小的时候,我对菲菲说过,要娶她回家,等她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就背着她来回……”李想顿了顿,又静静地说道,“菲菲,对不起,这个诺言我兑现不了了,我要背的是另外一个人了。” 那伏在李想背后一直安安静静的女孩,忽然就抽泣了起来。 寂静的夜里,让人心都揪得疼。 “李想!你这个混蛋!”许菲边哭边说,连话都要说不清了,“谁要你背我!我早就忘记了!” 李想只是苦笑着,任凭那泪水全抹在自己的衣领上。 “对不起,菲菲。”李想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里,“我背你这一路,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女孩的哭泣断断续续,直快到了家门口,才渐渐停歇。 “李想,”许菲抹了抹那红肿的像桃子似的眼睛,避开那两人紧握着的双手,别过头去,“那人有什么好的,比我好吗?” 李想停住脚步,叹了口气:“嘴笨又胆小,懦弱又暴躁,还有轻微的被害妄想症,整天像个受到惊吓的兔子似的,让人看着就生气。” “……”邢冬凡恼火地看着他。 “可是呢,”李想把掌中的手攥了又攥,“他做事认真,对自己决定了的目标就全力以赴的去拼。很有原则,又很善良,不擅长欺骗,也不会撒谎。他拥有我所没有的东西,我很向往。” “……好了,好了!”许菲飞快地从李想身上挣扎着跳下来,“不要讲了。我才不要听你们秀恩爱!” 女孩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从包包里掏出一串钥匙,迅速地将门打开,又转过身冲着李想比划了一下拳头:“才没什么可惜的!比你好的男人多得是了!” 那铁门重重地关上,女孩娇小的身影一下子就不见了。 “……”邢冬凡说不出话来,他对忽然就被卷进来的今晚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头晕眼花。 李想的手还和自己的交握着,在这个寒到骨子里的冬夜里,握得都出了汗。 “邢冬凡,”李想缓缓转过头来,“我好喜欢你。” 他这样说着,又拉拉邢冬凡的手,示意他往回走。 邢冬凡的脚下却迈不动步子,只怔怔地回望着他。 “要我背你回去?”李想歪着头,轻轻笑了笑。 邢冬凡觉得整个人都像烧起来一样,从内到外的沸腾着。 “我……”邢冬凡一把揪过李想,让这个高大的年轻人不得不弯下腰,才能面对面的看着自己。 “我……”邢冬凡涨红着脸,嘴里含着字,却吐不出来,“我……” “不要勉强,”李想伸出双手,把这个连告白都说不利索的家伙抱在怀里,“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来。” 45.尾声 烟花三月,那是江南才有的温润风光。 这个时节的K大,依旧冷得人销魂。邢冬凡坐在音乐教室外头,盯着高枝上翘着尾巴的喜鹊发呆。 今年的天气格外冷,雪格外大,直到现在路边还留有残雪。 又过了一会儿,邢冬凡哆嗦着手从台阶上站起来,跺了跺脚,实在是冻得不行了,终于还是打开音乐教室的门,悄悄钻了进去。 那里面还在吵着。 “说走就走!你还当我们是朋友吗!” 那拍着桌子的少年模样的人,被身后几个人拽着,才勉强没有扑到李想面前,跟他用拳头去决胜负。 李想只是苦笑着:“章杰,你冷静一下。” “没法冷静!你这个人就是太没有集体观念!” 其他几个人听章杰这话说着,险些笑出声来,却不好意思反驳,只好拦着他劝道:“社团活动都是自由的嘛,李想有自己的事要忙,你还能就不让人家退出?” 旁边的人搭腔:“是啊,又不是见不到面了,想他可以随时找他去下馆子嘛。这有啥的?还至于这么磨磨唧唧。” 章杰气得脸通红:“想个屁!你们这群没目标没追求的,乐队少个人,哪里那么好找啊,真随便拉个人就凑数吗?” “唉,”李想打了个手势,试图重新引起章杰的注意,“新人的事你放心。社长说了,他打算给介绍个朋友进来,很不错的。” “……什么鸟啊!”章杰拿手点指着众人,“什么鸟人你们都敢要啊!要不要这样没追求啊!” 邢冬凡正听得云里雾里的,实在不知道这些人在争吵些什么。 他背后却被人轻轻了拍了拍,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借光。” 邢冬凡闻声挪了挪身体,想去看看来人是谁。 那家伙却从自己身边一晃而过,大大方方地走向了争吵的漩涡。 “哟!大家好,好热闹啊。” “……你谁啊?”章杰翻着白眼,抬头看着来人。 “我就是那个鸟人嘛。” “……” “啊哈哈哈哈,”新来的家伙轻快的笑着,整个教室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啊哈哈哈……不好笑吗?”从背影就给人一种魁梧又爽朗的感觉的年轻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冷场,还伸出来手来,跟乐队的人一一握过。 “你好,你好。”年轻人转着圈地打着招呼。 邢冬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正觉得不可思议,手却忽然被人攥住。 “喂,赶紧走吧。”李想拉他,小声示意道,“还愣着干什么?” “你……你没事了?” “嗯。”李想拖着邢冬凡从教室里冲出来,掩上房门才长出了一口气,“其实早就跟社团和乐队的朋友打过招呼了,就是没跟章杰说,怕他罗嗦。” “……为什么不继续搞乐队了?”邢冬凡有点儿不明白,李想这才大一嘛,能有什么学习生活压力? “当初觉得好玩,也没什么事,朋友拉我进来,我就来了。不过相处久了,我发现他们是真的很爱音乐。我这个人呢……串个场还行,玩真的就不行了。再说也没时间,能陪他们没日没夜的练。” “你要喜欢的话,可以再努力试试看啊,干吗这么早就说放弃了?”邢冬凡很不理解地望着他。 “还没有喜欢到那种程度吧。”李想笑着说,“而且,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努力了。” “啊?” “没啥。”李想轻快地答着,“走吧,自习去。” “哦……” 邢冬凡还是没搞清李想为什么要退出乐队,正如同他一直都没搞明白,李想是怎么喜欢上自己,为什么要喜欢自己一样。 不过这些,也许都算不了什么问题吧。 他与他并肩走在一起,今后也会同行下去。 邢冬凡知道,这条路也许会让他梦想中的那正常的人生轨迹颠覆个面目全非。可这又怎么样呢? 两个人一起来面对,倒也没那么可怕嘛。 邢冬凡抽了抽鼻子,在料峭的春寒中摆出副无所谓的神情。 李想笑了笑,伸手揽过兄长的肩头。 “喂,注意影响……” “不怕,”李想把自己挂在脖颈上的耳机摘下来,分给邢冬凡一只,“要听吗?” 邢冬凡好奇地接过来,塞进耳朵里。 他总以为李想的MP3里放的都是英文歌,这一听才发现,原来他也听中国歌嘛。 “……喂,粤语的,听不懂啊。”邢冬凡听了一会儿,很郁闷。 “没听过?” “嗯,什么歌?” “爱是最大权利。” “啊?” “凭我彻底的勇气,爱是最大权利……”李想贴着他耳边,轻轻哼着,也不知道那几句粤语学得靠不靠谱,“……没有想过太多,我只需要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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