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戒之绊 上——蓝岩月绊风影
蓝岩月绊风影  发于:2014年0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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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精灵与魔王的故事…… 她因为一个误会,肝肠寸断,告别了永生。封印记忆,禁锢灵力,甚至让自己来生变成男人,不再跟他有任何纠缠。 “她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即便魂飞魄散,也会在你身上重生。” 因为这句话,他化去了魂魄,换做山川大地。几百年,亦或许是几千年,有了花之国。 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中,他们再次相遇了。 他们重生了,但爱情能否复苏呢? 他贵为一国太子,好不容易熬到可以荣登大典,因为一个预言,退位让贤,于是他直接进了神殿。 进了神殿也就罢了,为毛被人当成妖孽诛杀,难道就因为那银发紫瞳? 好吧,这也就算了。作为一个拥有高贵血统的“丧家之犬”,为了寻回爱人,冒险闯入魔域,竟然被人抓去卖身为奴…… 这些也都可以作罢,为毛,好不容易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他却来了一句,“我对男人——没兴趣!” 岩/绊月:“黑羽,做恶魔也该有恶魔的品德……” 岩/绊月:“银泠,做人要知足,最重要的是要知难而退……” 黑羽:“我是魔王,别把我跟一般魔族相提并论。” 银泠:“我不是人类,而是未苏醒的精灵,别把我跟人类相提并论。” 岩/绊月:“好吧,那就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别三世轮回之后再来个三世轮回……作者的手伤不起。” 黑羽、银泠:“去死!” 楔子 与他的重逢,如果能料到会是这样,当初应该就不会有如此勇气与毅力冒着生死之险来魔域…… 银泠趴在花园靠近广场的墙角,探头看着广场上的人。虽然人很多,但有一片区域被刻意隔开了,三位魔王正一边欣赏舞蹈一边分享烤肉。他们周围三米之内是没有人的。所以银泠看得特清楚。 黑羽,依然是一身黑得魅惑的衣袍,即便在夜晚也黑得耀眼。黑闪闪的眸子即便相隔十几米也能看得清楚。 银泠静静看着,满心欢喜,激动得双手发抖,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蹲在角落里,这样看着他谈笑,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事情。他还是那个温柔的亦风,只是此刻看来他更加威严,也更加遥远,他是魔族的领袖,也是大地的主宰。而他自己,现在什么也不是,不算人类,不是魔族,连跟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他到底还剩得什么? 空中的舞蹈渐入高潮,下面已经开始骚动。魔族们开始寻找自己的伴侣。银泠慌了。看着三个魔王各自分开,很快就被人群包围,他再看不到他的亦风。 银泠站起来,踮起脚,只能看见他的头顶。很快黑羽就选中了一个女恶魔,其他人散开到三米之外。她有玲珑曲线,有妩媚笑容,丰艳红唇,而那唇很快就贴上了黑羽。 不!银泠不顾一切冲了下去,拔开人群,扯住了黑羽的袖子。 黑羽愣住,女恶魔也愣住,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齐齐转头看着他。 “亦风,你说过,这种事情只能跟喜欢的人做?”银泠的声音颤抖着,抓住黑羽的手也颤抖着,满脸泪痕。大大的眼睛被一层水雾弥满,看得所有人心惊。 “你是谁?”黑羽定了定神。这个美人实在令人惊讶,不止是容貌,连举止。 “我是银泠。银泠。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黑羽摇摇头,扯下银泠的手。 “银泠是吧?你太失礼了?你打扰到我们的雅兴了?”黑羽不再看银泠,转头看着女恶魔,对他抱歉地吻了一下,那吻竟如此温柔。 银泠颓然跌坐在地上,看着他们脱掉彼此的衣服,看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亦风插进了女人的身体,疯狂的亲吻,疯狂的律动,就在他眼前。看着他们达到高潮。 这次银泠真的要疯了。亦风怎么可以这样做? 对呀,他已经不是亦风了!他是黑羽,魔域的大魔王。大地的主宰。早不是那个温柔抱着他的亦风。 黑羽瞟眼看着银泠,换了一个伴侣,开始第二轮交合。 银泠爬起来,一把拽开女人,脱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送到亦风手上。“我也可以!” 黑羽愣了,打量了他一眼,最后冷冷地笑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白银篇: 第1章 花之国 白银国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其典型地理特点是丘陵包围平原。国土内大小河流遍布,滋养了万物。 白银国被誉为花之国,无论你立足在哪个角落。放眼之下,入目之中,绝对少不了这些芬芳之姿。白银国有三大花海,最为出名的则要数帝都浦原的紫金花海。这片花海据说是白银王为庆贺皇子诞生而植下的。它也一直伴随着皇子长大。 白银国有两大骄傲,一是天下闻名的花之帝国,二是貌美如花的国民。 几乎人人都知道,白银国的花美,人更美。这片神奇的土地养育了不知多少美人,他们可能被用于填充各国皇室,也可能被贩卖到遥远的国度,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 看到这里,你应该已经明白,白银国是很美,但美得只是一个装着无数令人垂涎花朵的花瓶。 天下四分,以中泽为心,北方黑曜,西方白银,南方赤云,东方硕东。白银在这四个国家中是最弱的,却也是最平和的,因为他种植的花朵几乎飘进了各个国家的皇室以及王宫贵族,甚至是富足商贾。所以你能在各个国家都看到白银国的人,他们最具国际化,但无论在哪个角落,你都能轻易的认出白银国的人。因为他们的肤色如雪般洁白,发色与瞳色都与其他双黑国家不同。也就是说,他们被称为有色人种。 但总体来说,他们的发色跟瞳色通常只有三种,最多的一种是蓝瞳金发,这类人通常是平民百姓,其次是红瞳玄发,这些都是有权有势的贵族,而最为尊贵的自然是皇室,他们都是绿瞳灰发。光从这一点,我们又可以看出一点白银国的弊端。等级森严,至少在不同发色通婚有着严格的限制,仿佛是为了保证各血统的纯正,准确来说,应该是保证皇家及贵族血统的绝对纯正。森严的等级必然又会导致相对的腐败,和政治的无作为。所以白银国国事衰弱那是绝对有理由的。在其他三个国家都在积极进取,选贤任能时,他还在为他纯正的血统,画地为牢。 所以对别的国家来说,白银国只是他们的后花园。闲暇时过来看看,看中哪朵鲜花,不妨移植到自己的宫殿里去。但白银国人却没有这点自知之明。 他们知道的是,自家后院的花朵是否最美丽,自家的孩子,是否比邻居家的漂亮。红瞳玄发的权贵们今天穿了什么漂亮衣服,绿瞳灰发的皇族们,今天用了什么香料。当然他们最为关注的还是他们的皇子银泠殿下,那位被传是史上最美的美人,据说,他的发色瞳色跟白银国所有人都不一样,眼眸是紫色,会随着光线的变化,或浅或深,甚至变成流动的一汪紫色海洋。即便最精湛的调色师也调不出他瞳孔的颜色,所以至今,他没有一副完整的画像。他的发色,是圆润的银色,根根都闪着流动的银光。齐臀的长发,从发根到发尾,找不到一丝瑕疵。皇子在国人心中就是完美的化身。也被这个崇尚美的国家,视为瑰宝,不容任何人亵渎和窥视。这又给银泠殿下增加了不多不少的神秘色彩。 而对于这些世俗且庸俗的眼光,年仅十七岁的皇子本人,几乎完全无视掉。他每天会在皇宫里在剑术师的陪同下练剑。会陪着母亲和姐姐在花园里喝茶,空闲时,会带上黑发黑瞳,跟朋友出去聚会、骑马。 白银国本来是没有黑发黑瞳的国民的。但森严的等级下,渐渐滋生出掩饰各自身份而与不同等级人交流的人群。白银国的皇子就是其中一人。在看不到对方发色瞳色的情况下,没人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自然,他们也都会给自己用上第二个名字,开始超越制度的社交。 而此刻咱们的主人公又在干嘛呢? 清风抚过花海,一片花浪流转到无穷的尽头。一个黑发少年惬意地躺在花海之中,一身浅紫衣衫,腰束鎏金银带,头枕着手臂,紫色抹额穿过发丝,抹额下细眉斜插,黑色的眸子看着满天云彩,嘴角叼着一根花径,左腿弯曲,右腿搭在左腿上,脚上蹬着银色小短靴,右腿还不时摇晃着。 这花真甜! 每朵花似乎都被蜜蜂采过,花心总能沾染上蜜糖,有时甚至能在花蕊中找到小小的一粒,想必,那应该是哪只神经大条的蜜蜂遗失的。少年可没那么好的善心,巴不得多留点给他吃。 嚼了几朵野花。精致唇瓣上被染上一层花粉。偏偏花粉颜色还不一,有红有紫,有粉有白,沾在不大的唇瓣上,仿佛这里就是一朵娇艳的花。这不,连蜜蜂都招惹来了。少年一听得嗡嗡叫,马上抽出手来驱赶。刚一起身,就听见一阵嬉笑。抬头一看,就在三米开外,一个身影挡住了阳光,看不清楚脸,但能分明感觉到那健壮结实的体魄。 “你好,需要帮忙吗?”声音有些低沉,却显得很温和,仿佛这不断轻抚过的风,揉得心里暖暖的。 少年眨巴了下大眼。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扑扇了几下,堪堪停在细长的眉下。大大的眼珠用力瞪着,瞪了一会又甩甩头眨眨眼。纤细挺直的鼻子扬了扬,小嘴微张着。 来人看得有些担心。“不舒服吗?”话毕,人已经走过来,在少年身边蹲下。少年这才看清楚他的面貌。这个人看样子不过比他大个一两岁光景,但身形却比他要明显高大,蹲在身旁犹如一块坚硬的大石。男人着黑色缎袍,前襟滚着暗红色的精致绣边,腰束暗红织锦腰带,上用黑丝线绣着云样图案,脚上是一双黑色短靴。这么一身黑,却黑得一点不暗淡,反而光彩照人,隐隐还透出一股凌人的气势来。男人长得不错,黑发黑瞳,头发齐腰有点细碎凌乱,跟他一滑到底,整整齐齐,自是不能比。男人最漂亮的要数那双眼睛,虽然同是黑瞳,但他的黑一点杂色没有,而又闪着钻石的光芒,少年不禁第一眼就记住了他。 “我没事。只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刚才看见你那一刹那,跟我时常梦到的场景很像。” “呵呵,真是荣幸。我叫亦风。” “我叫水萱。你的眼睛真漂亮,仿佛天生就是黑的似的。” 亦风一愣,陡然想起当地风俗来。最后才哑然失笑,“我是黑曜国人。是到花之国来欣赏花海的。” “哦……”水萱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有那么黑亮的眼睛,外国人他见过不少,但这人的眼睛尤其黑得发亮。他们自己做的假体瞳色,其实是有点死沉的,缺少光彩。 亦风见水萱唇上还残留着的花粉,不禁抬手帮他擦了擦。手指触及到微冷的唇瓣,指尖如触电般立马抽了回来。 “对不起,失礼了。”亦风掏出手帕,递给水萱。水萱毫不介意地对他笑笑。两道蝴蝶翅膀扑扇出一大片光华,大大的眼睛满是笑意。“谢谢。” 水萱的声音圆润如水,轻柔中却又夹着震撼人心的魅力。亦风不禁愣了一下。端出笑脸,“初来乍到,不介意的话,能否带我参观一下这花海,这里太大,我快迷路了。” 很自然的邀请。水萱没有拒绝。红红的小舌在唇边转悠了一圈,把花粉沾染的唇瓣清扫了一遍,这才用手帕很随意地摸了一把。 亦风看得两眼发直。那小舌看起来好柔软。不知道尝起来味道如何? 亦风甩甩头,试图把一头纷繁思绪抛出脑海。只可惜,越甩越迷糊。水萱唇瓣的颜色、触感反而更清晰起来。 水萱还了亦风的手帕,从花丛中翻身起来。迎着风苏展了一下四肢,刚才躺得屁股上似乎有点湿湿的,转头一看,一撮花草被他几乎揉出浆来,再看看后摆上,一片紫红青。唉,都说了,小孩子不要老是抖动腿,这个习惯不好,这下知道了吧。虽然没抖出个神经错乱,但力全用到屁股上去了,屁股上开染坊,你也算得上是白银国的瑰宝。 水萱不好意思地整了整长袍的下摆,尤其还刻意地挡了挡屁股。真是丢人,知道的以为你上哪个青草坑里奋战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把年纪尿裤子,还没晾干就敢跑出来见人。真是丢了花之国的美名。 亦风看见水萱不自在的样儿,心里不禁叹道,白银国人一向注重仪表,因为过于注重,反而显得有些矫揉,眼前的少年倒是让他耳目一新,十分清新自然。 “需要换衣服吗?” “没事。”水萱拍拍屁股,“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就让别人笑话去吧。”唉,偏偏他今天穿了是一件浅紫色长袍,这花草颜色染上还相当地明显,早知道穿件黑色的来了。即便染上了,只要晾干,几乎是看不出来的。 算了,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希望这位黑曜国人,别把他当成白银国典范。 第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个花海很大,你都看过哪些地方吗?” “我才刚到,一路进来,就看到了你。” 其实,亦风,你应该都已经跑过好几遍了吧,只不过跑累了,刚好看见这么一个精灵,就偷偷摸摸地看人家去了,要不然,哪那么巧就让你看见蜜蜂叮水萱? “这样呀,那今天要看完花海,时间可不够了呢。”水萱两条细长的眉微微蹙起,就像两条悠远的细流,在阳光下斜斜流淌。对着阳光的睫毛,细看之下并非黑色,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晕,很是漂亮。亦风真想用手去触碰,细细抚平那微微的蹙起,细细感受那轻微的颤动,想一直盯着那映照着自己的瞳孔。他的瞳孔是什么颜色的呢?亦风有些好奇。这么美的人,揭掉那层没有神采的瞳色,会美成什么样?简直不敢想象。 “没关系,明天我还可以带你逛。”见亦风盯着自己,长久没反应,水萱以为他是在担忧时间问题。“如果你没时间的话,可以去看那边的夜景。灯光下的花海其实也很漂亮。” “夜景?”亦风回过神来,这还真没听说过,随即来了兴致。 水萱见亦风来了兴致,高兴地替他介绍起来。“西面有一条瀑布,傍晚的时候水珠会分散成雾般的细尘,在灯光之下显得如梦如幻……” 亦风几乎能想象在一片花海之上,一片淡薄的水雾笼罩着,应该是如仙境般的美景。 水萱见亦风没意见,便要领着他往那边去,不过…… 水萱手习惯性地往腰上一按,“我的宝剑去哪儿了?” 这是一片倾斜的坡地,水萱站在高处张望了半晌,依然没搜索到他的剑,敢情是刚才在花海里打滚时,给滚没了。 “我帮你找。”亦风取下腰中的剑,掀开一丛丛的花草,花草有高有矮,但即便再矮,也足够淹没一只短剑。 这黑曜国的人一点架子都没有,水萱倒又多生出一分好感。沿着他走过的地方,水萱领着亦风一路踢腾过去。花草被他踢得摇头晃脑,花粉洒得靴子长袍下摆到处都是,可就硬是见不到他的宝剑。那是一把紫红色的短剑,还是前些日子父亲可以从黑曜过定做的。 黑曜国盛产各种金属矿藏,就像白银国产各种鲜花。四国之中,大多数的刀枪剑戟都是产自黑曜国。黑曜国的男人像他们的剑一样刚强勇猛,就如白银国的女人如花般柔美。 亦风仿佛就是黑曜国男子的典范,身材健朗挺拔,谈笑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一种令人敬畏的霸气,可偏偏他就很温柔,温和的语言,温柔的笑,柔情的眼眸……水萱不禁要哀叹,这就是他梦想成为的男人,只可惜……水萱打量一下自己的身板,唉唉地叹了口气。 “小心……” 话音未落,水萱已经绊到一根花藤,朝着斜坡下摔一下。亦风身形一转,好不容易接住水萱,只不过身形不稳,跟着一起滚了下去。 水萱的身子好软,仿佛没有筋骨,腰也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这真是男人的身体吗?在滚动中,亦风看不清楚水萱的脸,鼻尖却分明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 “啊……”耳边传来水萱一声尖叫,亦风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腾出手,拔剑插进地面,这才止住了两人继续下滚的劲道。 一低头,水萱的脸上有明显的痛色,“哪里伤到了?”亦风有些着急,早忘记应该先爬起来,看着身下微皱着眉头的水萱,满眼急色。 “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水萱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是被包在亦风的怀抱里。 亦风陡然一惊,松开环住他的手臂,这才翻身爬起,扶水萱起来。 水萱抚上痛处,“难道是石头,感觉不像。这花海一直是以松软的土壤为基的……”说到此处,水萱眼前一亮,沿着他们滚下的通道看上去,仔细看了看,果然……亦风已经如风般串了过去,从花丛中拾起紫红宝剑,对着水萱扬了扬。 唉,竟然用这种方式找到宝剑,还真是不易。 亦风仔细看了看这把剑,紫红剑把雕刻着云龙纹,既显精致又可防滑。剑鞘与剑把同色,也雕刻着精致的线状花纹。——这把剑很熟悉! 水萱接过剑,仔细检查了一下剑身,看到没有损伤刮痕这才松了口气。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把宝剑。拔出剑刃,在靠近剑柄处有一片羽毛刻痕,亦风一看之下不禁笑了。回头再看看水萱,那流光溢彩的脸庞在斜阳下,晶莹剔透,卷翘的睫毛,紫色光芒更盛,微微上扬的嘴角,正陈述着他心地的情绪。 “你很喜欢这把剑?” “嗯……这可是黑曜国铸剑大师的杰作。他铸造的剑亦柔亦刚,剑刃看似愚钝,实则锋利,就像他这个人,深藏不漏,藏锋见钝。” “你很喜欢他吗?” “不是喜欢,是欣赏。黑曜国以武器博利,皇帝也是穷兵黩武,所以你们的兵器常常给人煞气血腥的味道,只有黑羽铸的剑显出一分高贵沉稳,有霸气,却无杀机,所以他的剑堪称王者之剑。” 这怕是你私下的称呼吧? 不过听在亦风耳里很是高兴。 “你是黑曜国人,有见过他吗?”水萱饶有兴致地看着亦风,仿佛想从他嘴里得到更多黑羽的信息。 “他是皇子,哪里人人能见着的。” 水萱想想也对,这白银国帝都的人大都没见过银泠的真面目呢。 “你想见他?” “嗯!”水萱点头,“这样的人,自然是要见上一面才甘心的。” 水萱的眼神很认真,亦风看在眼里心底却泛出蜜来。手不自觉地抚上清风拂过的长发,水萱的发色应该是泛着银光,无比圣洁的色泽,他的瞳色……亦风已经不用再去揣测。 “我头发上有东西?”水萱看着亦风的手停在他头发上不动了。 “一根枯草。”亦风还真找出一根断掉的枯草出来。 水萱不自觉地将自己从新打量了一遍,“这下好了,真不用见人了。”一色浅紫衣衫污迹斑斑,仿佛被各色花瓣竞相点染过般,深深浅浅,红绿黄橙青蓝紫,差点就五光十色了。 亦风笑笑,看看自己,黑色衣衫就是好,黑得掩盖住了一切。 “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这人还真是体贴。水萱把剑在腰间别好,摇了摇头,“我先陪你逛。这花海人不多,而且在瀑布下面有一家客栈,我可以去那里梳洗一下。” 亦风看着那纤细的腰肢被那把看似秀气的宝剑掉得摇摇欲坠的样子,就后悔当初没有把剑做得再秀气点。唉,谁又能想到,这男人的腰也能细成这样? 夕阳下的花海一片祥和,放眼望去无边无际,视野之中,没有半个人影,仿佛这里远离了尘世繁杂。要说这花海看看其实到处差不多,只是不断起伏的花丘,一浪一浪,人行走在上面显得渺小,让花海显得更博大。 “咱们跑过去吧?”水萱指指西面,那正是太阳下山的地方。 “好!” 水萱丢下一抹笑容,率先跑起来。银色短靴犹如两只蜻蜓,不停地点击着脚下的花草,姹紫嫣红的裙摆,被风掀了起来,犹如蝴蝶展翅。黑色发丝迎风乱舞,随风还传来他高兴的叫声。 亦风陡然觉得,这抹夕阳真美,美到无以复加。 迎着太阳,迎着风,亦风追上了那抹娇俏身影。水萱看他追近,向他伸出手来。 亦风握住了。软软的,凉凉的,滑滑的,还溢满馨香。两人并肩奔向夕阳,在晚霞中,在蝶舞中,在一片花海中…… 第3章 花海情迷 跑累了,水萱松开亦风的手,一下扑倒在地,翻了个身,看着满天红霞。亦风在他身旁坐下,抬头看着同一片天。 “黑曜国有这么美的天吗?” “咱们可是在同一片蓝天下?” “呵呵……我一直以为白银国是最美的,有机会真想去其他国家看看。” “好呀,我可以陪你一起!” 这不自觉的一句话,引来水萱一个回眸。亦风依然看着天,嘴角有着温和的笑容,挺拔的脊背看起来异常厚实可靠。 “真是羡慕你,可以抛开一切,独自旅行。要是我,就无法做到如此洒脱。” “是你给自己的担子太重,其实没有你,人们照样活得好好的,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这话,只有你敢对我这样说。”水萱坐起来,从花丛里摘了朵花衔嘴里慢慢嚼着,一边品尝花瓣的酸甜,一边用味蕾寻找花蕊间遗留的蜜糖。 亦风转头看了一样,也学他的样子摘了一朵衔嘴里嚼起来。 “味道如何?” “有点酸。但很香。” 水萱趴在地上仔细找了一会,最后摘下一朵,让亦风张嘴。亦风听话地张开,整口咬住花朵。嚼了几下,花瓣还是淡淡的酸味,但猛然嚼到一颗特甜的东西,眉头随之一展。 “甜吧?” “是什么?” “蜂蜜。每只蜜蜂采的花蜜都会黏在他们后腿上,有些时候这些蜜糖会掉在花朵里,你仔细找,这些花朵里有很多呢?不知谁家养的蜜蜂,竟然都这么傻的?”水萱呵呵笑着,眼睛弯弯盯着亦风。 亦风尽情享受着清风送来的幽香,这股幽香比这花粉的香还要醉人,时常诱惑着他去亲近眼前人。亦风捏了捏手,转看眼,也学着水萱的样子扒开花瓣仔细寻找那传说中的蜜糖。水萱见他有兴致,也爬过来,陪他一起找,两条身影在花海之中慢慢地移动,风轻抚着两人的背脊,掀起的长发,开始纠缠在一起,渐渐凌乱,可风一停,柔顺的头发立即分散,各自垂在主人的背上身侧。 “找到了!”亦风从花蕊中用指尖挑出一颗小小的黄色物体,“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水萱看了看,很兴奋,双手不自觉就握住了亦风顶着蜜糖的手指。亦风也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连心跳都特别明显。 “你确定这不是什么虫子的粪便?”亦风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不要被这柔软的小手所蛊惑。 没想到此话一出,水萱却愣了一下,他是见过蜜蜂腿上掉下来的蜂蜜,于是就将类似的东西一律当做蜜糖,从没想过粪便这种可能性? 水萱一愣,亦风也愣了。“你不会给我吃的虫子粪便吧?” 水萱的细眉一挑,拉过亦风的手指就含嘴里了,软滑的舌头将指尖的“蜜糖”轻轻舔走。亦风只觉一股电流从被含住的指尖陡然像下半身传去,某处男性的欲望差点跳起来。 “我也吃了,这下满意了吧?”水萱展开眉毛,看着亦风。 亦风握住自己的手指有那么片刻的呆滞。“我不是那个意思……” 水萱拍拍他的肩,笑着说道,“蜜糖也好,粪便也罢,反正我们一起吃了,就当是同甘共苦。唉,真甜!”水萱转动了下舌头,似乎想再来一粒。 亦风第一次对自己的自控力感到沮丧,看似无意地整了整下摆,“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先跑过去!” 迎着风,思绪跟着发丝一起翻腾。亦风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男色的人,而今天……唉,晚节不保啦。 两人到达客栈时,太阳还真是下了山,但空中还是相当明亮的。 不过,这个客栈…… 这哪里是什么客栈,简直就是一座宫殿,大理石的墙柱墙面高高挺立。大厅里布置得金碧辉煌,还真有几个客人模样的人在里面用餐。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见水萱进来,即刻上前招呼。“水萱少爷,您家里传话,让您早点回家。” “知道了。”水萱用简单的三个字打发了有些颤微微的管事。亦风跟在后面进了楼上的客房。这个客房也够大,里面有大大的衣柜,大大的床,还有各种高档摆设。 水萱解下宝剑,放床上,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紫色外衫,当着亦风的面就换了。亦风如坐针毡,只好给自己找点分散心神的事情,比如看看窗外。这一看眼神就定住了。窗户外面就是水萱所说的瀑布,瀑布并不大,下面水潭也不大,但在花海围绕中,反而显出一些雄壮来。夕阳一下,空中仅剩流霞,腾腾的水雾仿佛变魔法一样,从水池中慢慢升起,向着花海四散流溢。这种景象带着难以言喻的美妙。雾一起,就有人匆匆跑到花海中开始点燃高柱上的火盆,顿时那片花海一片亮堂。 “感觉如何?”水萱凑到窗前,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亦风一回头就看见水萱凑过来的脑袋,大大的眼睛神采奕奕地盯着窗外,而此刻睫毛上竟然还沾染着细细的花粉,刚才一时情急竟露掉了如此风景。 “美!” “是呀。这是花海最奇特的景致。呆会就在这里用餐可好?”水萱转头见亦风一脸惊艳表情,心中更是高兴。 “你今晚住这里?” “不是。只是因为经常来,所以才包了一个房间。吃完饭还得回去呢。”水萱说罢,便去招呼小二准备饭菜。亦风这才注意到,水萱换上的衣服,款式色泽竟然跟刚才那件一模一样。 房间的光线有些暗淡,水萱点起几个烛台。伙计把饭菜放在靠窗的小桌上,问过是否有其他吩咐,便退了下去。 七道小菜,算不得丰盛,却将心独具,每道菜式无论从刀工、选料、配色还是调味都恰到好处,臻于完美。 “这里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这就是白银国的特点,只要是吃喝玩乐的事情,绝对尽善尽美。”这话不冷不热,听不出是褒是贬。 亦风不经意地抬头看着水萱。水萱吃相很好,无论荤素咸淡,都是用筷子夹出一点,在身前的餐盘上顿一顿,这才放入口中细嚼慢咽。而此刻,粉红的唇瓣经过汁液浸染,更显出几分娇艳来。樱唇不厚不薄,幼嫩的两片,镶嵌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幻化出如梦般的光泽。 水萱一抬眼,亦风立刻像受到惊吓似的将头转向窗外。“难怪你说夜景美!呵呵,真美!” 水萱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声笑惹得也朝窗外看。此刻雾似轻烟般已经将近处的景致全部覆盖,并向远处慢慢延伸。而这层水雾似乎重力太大,纵向延伸并不多,从楼下看去,刚好能看到那一层浅薄的朦胧,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山顶看云海,只是云海里只有白色翻腾的云雾,而这里是一层薄雾,隐约还能看到下面的纷繁的花色。 这顿饭让亦风吃得异常的煎熬,却又异常的沉醉。 饭罢,两人在迷雾的花海中散了一会儿步,水萱让亦风见识了一下这奇特的花雾奇观,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亦风眼里哪里还有什么花,跟水萱相处越久,眼睛越是离不开他。水萱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他是累了,便提议先回城里,要不再晚连城门都要关了。 水萱让人牵来马,询问了亦风住的大致方向,便爬上马背,伸手将亦风拉到他后面坐下。亦风受宠若惊,紧张得手心发汗,根本不知道手放哪里。只感觉前胸若有似无地贴在水萱挺直的背脊上。 “抓住我的腰,坐稳了!”水萱提醒道。轻轻夹了夹马肚,白色大马原地转了转,就飞来蹄子蹿了出去。 “怎么样?快吧?”水萱得意地在前面笑着,风拂过他的发丝,拍打在亦风裸露的脖颈上,痒痒的。他此刻哪里知道身后人几乎是僵直着身体。双手握住水萱的腰,这腰纤细得双手围拢还绰绰有余。而腰间也是软软的,但却又不是赘肉,只怕稍一用力就能捏出水来,不用力,又稳不住自己的身子。而亦风的手苦恼的不是力道应该用多少,而是要控制那两只邪恶的手不延伸到不该去的地方,所以他僵了,全身僵僵地不敢动弹…… “我来架马吧?” 良久,水萱只听得亦风在耳边说道。他笑笑,将缰绳移交到亦风手里,顿时整个人都完全陷在他的怀里。 亦风也不再僵直,驾着马,感受着策马奔腾的感觉,血液也跟着流淌起来。水萱紧紧靠在他怀里,仿佛很舒服的样子,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风肆意掠过他的发迹和眉梢,一个打滑便窜到了亦风鼻尖,好香…… 温香软玉在怀,亦风第一次感受到奢侈腐败的味道。真想一直这样拥着他,直奔到天涯尽头。 当然天涯尽头是不可能的,很快就进了城门。进城门不久,一位黑发少年拦住了马。 “水萱,明日中午清风楼,我们几个朋友聚一聚,你一定要来哦?” 水萱冲少年一笑,“收到!不介意的话,我把这位朋友也带去。” “好,欢迎!” 水萱冲少年挥挥手,让亦风驾马继续前行。 “上午我们去看花海,中午去清风楼,如何?” 你不是都决定好了吗,还问? 亦风笑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声,“好!”声音竟然有几丝魅惑,听得水萱身子一颤,竟然还刻意回头看了看他的脸。 亦风只是笑得更欢。 亦风没有让水萱送他到驻地,水萱也没有强求,放下亦风,水萱径直往皇城而去。 第4章 赤云太子炙暮 刚到皇城门口,就看见黑压压一大队人冲了出来,差点与水萱的马正面撞上。马队一见他,立刻停了下来,为首的男人翻身下马,眼中竟有几分厉色。 “跑哪里去了?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吗?” 男子二十不到,黑发黑瞳,着蓝色锦缎,束金色纹龙腰带,脚蹬蓝黑相见的靴子。面目也倒清秀,只是此刻怒气烧上的脸,被亮堂的火把照出几分狰狞。 水萱看得皱了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不回来了吗?” 男人牵起水萱的马绳,自己又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折入皇城。 一路上男人的脸都很阴沉,水萱也不啃声。 直到水萱回到寝宫,男人还跟在后面,“今天上哪儿去了?” 水萱翻了个白眼,“姐姐还没过门呢,姐夫就管我这么紧。等姐姐嫁了你还得了?” 一听这个,男人反而笑了。“三天后,你姐姐就过门了,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我管你,天经地义。” 水萱瞪着男人,咬了咬粉色的嘴唇,有些无奈,又有些郁闷。 男人凑过来,替他接下腰上宝剑,手指伸到发根处,拨弄了半晌,轻轻一揭,顿时一头银光乍现,一团银丝从头顶滑下,冲过腰际。 “银泠,外面坏人多。尤其近日各国来参加和亲典礼的更是不少,你还是少出宫的好。” 银泠甩了甩头发,转头看着这位多事的“姐夫”,不满地说道,“父皇母后都不管,你倒管起来了?” “当然!好歹我是赤云国太子,如果连自己的媳弟都保护不了,那就太丢赤云国的脸了。” 对了,这位就是银泠未来的姐夫,赤云国太子,炙暮,再过三天就要与白银国长公主芬兰结为夫妻。 “我也是男人,才不需要你保护呢!而且明年我也要立妃了,你以为我还是个孩子吗?”银泠很不服气。 炙暮一听“立妃”二字,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转换出一脸笑容,一把抱住银泠,一手停在腰间,一手滑过银丝,声音尽是诱哄之色,“这么久不见,看有没有长胖点?怎么还是那么瘦?” 银泠挣开炙暮,瞪了他一眼,兀自在梳妆台前坐下,用指腹取下眼膜,对着镜子眨了眨眼,这才习惯下来。镜中陡然呈现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紫色眸子。深邃得犹如一汪悠潭,见不了底,在夜晚的烛光下,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染得眼睑异常柔润,眼眸异常朦胧。 炙暮堪堪噎了口口水。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笑容,“你在我眼里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一听这话,银泠又翻了个白眼。只是这紫色眸子一翻白眼,那简直是就是要勾人魂魄,炙暮一个没把持住就从后面抱了上去。 “姐夫!”银泠有些恼了。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粘人身上的,平日都不见他与姐姐这般亲近。 炙暮知趣地松了手,又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捏在手心,俯着身子从后面伸过手去,放在银泠面前,才缓缓打开。 一颗璀璨的紫色宝石映入眼帘。只是这宝石再美,在这双紫眸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这是我踏遍万水千山才找到的。虽然没你的眼睛漂亮,但已经算是宝石中的极品了。”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哄哄姐姐,拿这玩意哄我有个什么劲呀?”银泠站起身,银丝一甩,带出一片荧光。转眼,他已经到了屏风前,取下腰带,挂在架子上。 “这宝石也就你能配得上,即便你姐也是要失色几分。我给你做一条抹额吧?你带着你定好看?” “我可不想被人当成三只眼!”银泠没好气,转身就要去浴室。 炙暮一把拦住,“好啦!是姐夫不对!不该管你那么紧,以后不敢了好不好!” 听他这样一说,银泠的脸色微微宽了一宽,炙暮一见,脸色更添了几分笑意,“这宝石我让人嵌在腰封上,过两天再给你看……” 姐夫的殷勤,银泠向来招架不住,他这一道歉一讨好,银泠心也就软了。“姐夫也真是,我本不想与你置气,可你每次都那样……”无论是他晚归,还是在外面与朋友喝酒,或者即便是跟朋友多呆一会,这姐夫就会堆出一张杀气腾腾的脸来,甚至有些时候不顾身份,把他强行带走。银泠对他的专横,相当反感。可偏偏白银国得罪不起这位赤云国的储君。而且他又是姐姐未来的夫君,也算一家人,能忍也就忍了。 “是姐夫脸臭,以后不会啦。乖,你也累了,去沐浴吧?早点睡。”炙暮轻轻揉揉银泠的银发,口气温温和和,完全把他当小孩子在哄。银泠怒气也没了,对他笑了笑,眸子里一片温润之色,溺得人自甘沉沦。 “好。姐夫也要养精蓄锐,三天后可是你的大日子。” 炙暮的手滑过头顶,停在银泠如白瓷的脸颊上,真不想拿开。 银泠如小猫一样在他手上心蹭了蹭,每次这样,炙暮心情都会非常好,这次也不例外,只见他立刻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出门了。 银泠叹了口气,进入浴室,将自己泡在热水里,洗去一身疲惫。 不知为何,一闭眼,脑海里就冒出那双黑灿灿的眉眼。黑瞳他见过很多,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亦风那一身看似不经意的装扮,倒凸显了他温润平和的性格。自己曾经无数次梦到躺在花海里,一抬眼看见那个轮廓,跟他真的好像。不同的是,虽然背着光,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孔,但却分明能感受他无限的温情。那伸出的手,纤长有力,可是每次,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感受一下那手心的温度,就莫名地醒来了。唉…… 这个梦到底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5章 勿谈国事 翌日一大早,炙暮高高兴兴地来找银泠用早饭,结果宫人们告诉他,银泠殿下已经出门了。这让炙暮很不高兴,几乎一整天都阴沉着脸。 银泠依然穿着他的银色靴子,浅紫长袍,兴高采烈地去找他的新朋友。两人约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银泠到时,亦风已经候在那里,看样子等的时间似乎不短,健朗的身材差点站成一座山。 银泠从后面拍拍他的背,忽而又转到前面去,亦风猛然一转身,眼睛看了个空。 “反应真快!” 银泠抓起亦风的手,“今天想看什么?” 亦风看看天,几朵白云飘着,又看看银泠,细长的眉随着笑眼微微弯着,他可不可以说,看你就行呀? “随便走走吧。天气这么好。” “你真是一个懂得欣赏的人。花海的美就是要这样走走停停看看才品得出来。”银泠笑得很灿烂,小脸晶莹剔透,粉色的唇瓣,泛着柔柔的光晕,真想在上面咬上一口。 两人果然只是走走停停看看,再随便躺躺,很快就到了约定午饭时间。骑着马赶进城时,刚好看到大街上一队人马经过。带头的是一位灰发男子,银泠与他相视一笑,便各行其事。亦风没有问。到清风楼时,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在等着了。 银泠为他们一一做了介绍,这才入座。 “原来亦风贤弟是黑曜国人。论起国力来,黑曜国在四国之中居首位。贵国不但武力强大,连工农商都比他国治理得好。” “兄台过奖了。论起农工商的话,其实硕东比敝国更胜一筹。早在二十多年前,他们就开始鼓励工商业发展,近年来农业也推陈出新,从传统的稻麦为主,因地制宜,发展果品蔬菜,甚至渔业珍贝等,也为工商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而敝国目前也还是在传统农工商上止步不前,重要精力放在金属矿藏的开采及冶炼上,相应地,工商也往这方面靠拢,大街小巷能看到各式新奇的武器,却难找到木工或者其他非兵器工种用的金属器具。上行下效,这也让百姓重武轻文,不安学业……”亦风似乎很为黑曜国的将来担忧,这也引得其他几个白银国的人更是不堪。 说起内忧来,恐怕四国之中,白银国是最危险却最不自知的。这让一些有识之士很是苦恼,可偏偏圣听闭塞,不开言路,森严的等级又把这些有识之士挡在朝堂之外,如此以往,必成祸患。 “说起咱们白银国,皇室只知道每年向各国送多少美女,却从不知道想办法发展一下农工商。前些日子,我们村的一帮子乡亲,竟然把种粮种菜的田地毁了,跑去种什么花圃。他们指望能卖进皇室,赚大钱。可白银国花圃到处都是,而且大多是世代花农,他们这样突然插一脚,还不亏得一塌糊涂。” “是呀,皇室的花苗都是有专门御用花农,他们这样岂不是连今年的粮食都没着落了吗?”银泠有些担忧。这个花之国,还真是祸害不浅。 “问题不在这里吧。我听说现在很多平民百姓都想去攀附权贵,贵族也好,皇室也好,只要攀上一个,一家子温饱也就解决了。你们没见近年嫁给贵族当侍妾的蓝瞳人越来越多?而且你看那位刚刚回京的霁月殿下,他的母亲就是蓝瞳人。” “说起霁月殿下就要说到他的妹妹霁雪,虽然同一个娘胎出生,霁月殿下随父,灰发绿瞳,而霁雪随母,金发蓝瞳,这待遇可就差远了,哥哥是皇室,妹妹是平民,明明是同父同母。霁雪还不得不搬出宫室,在平民百姓的地段给她单独建座院落。” “即便这样,人家的吃穿用度那也是比一般百姓好了不知多少倍?” “说来也怪。白银国的人,无论何种发色结合,生男都随父,生女都随母。而出了白银国,无论男女,与异国人结合,孩子都是黑发黑瞳。” “不知道应该说是被诅咒呢,还是说被庇佑?唉……” 亦风看着众人一脸垂头丧气模样,不禁开口道,“其实发色瞳色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能力。如果白银国能一改唯美是从的作风,选贤任能,百姓就不会如此盲目跟风。至少出了国门还能正常生活。现在白银国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摆脱被各国当做后花园的境遇。” “亦风兄,你不妨说句实话,在你们邻邦眼里,白银国的人,是不是除了长得漂亮点,就一无是处了?” “这个……”亦风有点为难,虽然这是事实。白银国人在其他国家根本得不到应有的权力。他们大多是被贵族或者有钱人购买豢养,充当泄欲的工具,无论男女。只怕这个残酷的事实,在座的热血青年没人能够接受。 即便延伸到上面的贵族和皇室,也不过如此。 白银国的外交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和亲。他们通过和亲与别国签下商业或军士的协助。 比如说这次白银国长公主与赤云国太子的结合,背后的目的就是军士护盾和钱财结济。要不以他们如此看重尊严的个性,怎么让长公主远嫁。成亲之日,赤云国就会抽调一部分兵力到白银与黑曜边界镇守。黑曜军事日益强大,这让几乎所有的国家都以之为患。偏偏黑曜不接受白银和亲,所白银只能拉了赤云当护盾。而另一面,白银又试图拉硕东进入他的姻亲大营,以制衡黑曜和赤云。听说硕东国太子也会趁着此次长公主大婚来这座“后花园”看看。 五人在包厢里谈得愁云惨淡。连亦风这个外人都感觉心中压了巨石。 银泠小嘴轻轻咬着,睫毛覆盖了一大半眼睛,看起来相当没精神。 “水萱,你也不必如此难过。这都是皇家该操心的事。我们这些百姓,只要管好自己不饿死就行了。” 这话本意是要安慰银泠,可听在银泠耳里分外刺耳。 五人在包厢里谈了两三个时辰,这才各自分开。 亦风陪在银泠身边,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娇俏的脸庞一直罩着愁云,细长的眉眼都垂了下来。亦风有些心疼,轻轻地将他搂在怀里,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银泠靠在亦风胸前,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原来此时,他只是需要一个温暖安静的怀抱。白银国储君的担子好重,他觉得自己担不起。百姓之中有愚昧的,也有革新的,他想要中庸一点的,既能了解时事,又能推陈出新,还能符合本国安定的。白银国弊端太重,要一点点改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或许需要几十年才能扭转;若推翻重来,他试问没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也做不到如此残忍。唉……怎么总觉得有生之年是没有指望了呢? 亦风轻轻抚着水萱的脊背,试图将他无声的叹息抚平了抚顺了。银泠觉得自己似乎开始沉溺于亦风的温柔体贴了。若是在自己疲惫、迷惑、动摇的时候,都有这样一双臂弯任他依靠多好?可惜亦风是黑曜国的人,不可能留在这里陪他。他们也许只能做几天的朋友,之后永世不能再见,也许过些时日,他们又会重逢,依然如故地笑谈着……只是这些不是银泠想要的,他想要……唉,算了,不去想了。 银泠轻轻推推了亦风,亦风这才松开双手。 “谢谢。”银泠不知道应该对亦风说什么。 亦风轻抚上他的脸庞,轻轻拍了拍,“来笑一个。对,这样才是水萱,多美!明天我们还能见吗?” “当然!你还想去哪里?我陪你!这个京城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我们还去花海。那里远离尘嚣,比较静心。” “好!” 两人约定好,便各自打道回府。 第6章 王爷霁月 银泠突然想起霁月来,又转到往霁王府跑。 此刻霁月刚休整好,准备吃晚饭。见银泠来了,便拉他在花园里一起用饭。 银泠对这个堂兄很是亲近。霁月对他也十分贴心。这不远道而归,还准备了一堆礼物送他。银泠一一看了,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多是当地特产和手工艺品。 “水患如何?” “不乐观!查探了一下沿岸情况,原本锁水固土的山林,好多变成了花圃,所以,水患迟早的事情。白银国几十年前都还不曾有过水患记录,如今竟然年年都是水旱交替闹灾。看来得将白河沿岸及上下支流彻底整治一翻。今日进宫见了皇上,禀报了此时,他已经下令命建造司全力配合。” “既然如此,霁月哥哥还担心什么?” “我是担心无人可用,例行艰难呐!这些红瞳玄发的家伙哪管过百姓的死活。虽然表面上应得头头是道,真等实施,绝对又要开始找各种理由推脱,说不定还趁机捞一笔不义之财呢!” 银泠只得叹口气,这些世袭的官僚们,那点儿私心私肺,任凭他一个不谙世故的毛孩子都能看得出来,可偏偏他父皇就听之任之。只要他一劝,那皇帝的老脸马上变得很严肃,“稳定就好,安宁就好。这些年大家不是过得平平安安吗?现在父皇只担心你掌权后,其他国家的君主会来欺负你,所以得多给你找点后台撑着……” 每次银泠一听他老爹的说辞就一肚子的火。他再不济也是个男人,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别国敢打他,他就敢回敬。 吃过晚饭,银泠与霁月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观星赏月,顺道哀叹几句民生。银泠枕在霁月的腿上,看着浩瀚银河,心中越发觉得自己渺小没用。 霁月轻抚着银泠的头,不时跟他说说沿途的趣事。 说着说着银泠就睡着了。霁月将他抱入卧房,轻轻搂着他睡下。还没入梦,只听得门外一片嘈杂,很快几位下人迭迭撞撞过来禀报,说是未来驸马爷闯宫来了。 霁月眼神一暗,心里有些不自在。看看似乎被吵得快醒的银泠,示意下人小点声。见银泠不动了,这才爬下床,去会那蛮横的驸马爷。 “驸马爷真是好雅兴,披星而来,莫非是想与本王赏月饮酒?”分明就是嘲笑的话,但从霁月口中说出,却有几分温暖柔和。 “银泠呢?”炙暮才不管这霁月呢,竖了眉就要要人。 “太子累了,正在休息,驸马爷还请小点声。” 炙暮一看,这霁月分明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更是怒火中烧。也不管不顾,直接就往寝宫闯。 霁月岂是好欺负的,上前就拦了,“炙暮太子总得讲点道理,如今你可是要擅闯本王寝宫吗?”擅闯王府咱们先且不算,你还真要得寸进尺了? “何来擅闯?本太子只是接自己的媳弟回家而已。”这个理由够官方了吧? 霁月斜斜眉,墨绿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银泠已经十七了,你不用把他当小孩子般看顾,去留他自己能拿主意。” “不行!长兄为父,银泠还小,应该听我的,跟我回去……” 话音未落,门已开了。 银泠站在门口,眼神不善。他转身跟霁月道,“霁月哥哥我回去了,再不走,你今晚也没得睡了!哼!”这最后一声哼,自然是留给炙暮慢慢享用的。 看见银泠,炙暮的脸色马上平和了很多,还有意无意地堆了些笑,只可惜银泠不理他,径直往皇宫方向走。 炙暮早在外面备好了软轿,银泠不领情,兀自在前面走,后面侍卫公公陪着一顶轿子一起追。 “姐夫真是的,霁月哥哥难得回来,我们兄弟俩谈谈心都不行吗?” “谈心当然可以,但你不能留宿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银泠这下子火了,“我和他都是男人,能出什么事?别用你那些污秽思想来玷污我和霁月哥哥!” 炙暮一听这话,脸上也挂不住了。我是污秽思想,他霁月就干净清白了,银泠你也太偏心了。但炙暮深知,对这个不谙风月的银泠要说清楚这档子事根本不可能,只好咬牙又将火气压了下去。 银泠见炙暮没话反驳,气呼呼地往前面走了。炙暮一直追在一旁,直追送到银泠的寝宫。银泠反身就把门给关上了,活活让这驸马爷吃了个闭门羹。望着紧闭的大门,炙暮脸上闪过一丝狠辣。银泠,你最好别把我的耐心耗尽了! 翌日银泠同样一大早去找亦风。两人在花海里畅游了一天,心情上好,午饭晚饭也都在那座如宫殿般的客栈用的。 是夜银泠回宫依然不早,天已经黑漆漆一片,通往皇城的道路更显得空旷无比。不知为何,策马穿过一个小巷时,前面陡然出现四个人,银泠勒马不及,已经闯了过去,只听得两声哀嚎,银泠心道不妙,定是伤到人了。立即翻身下马,奔了过去。四个男人似乎都喝了些酒,个个满身酒气,受伤的两人握着肚子倒在地上,另两人分别扶着,还对着这边骂了几句。 月光虽暗,但银泠能分辨这四人都不是白银国人。 “四位兄台,在下莽撞,不知伤到哪里了?”银泠涉世未深,见那两人还在嗷嗷直叫,竟一点防备也没有,就到了四人堆里。 “我胸口好疼!”一人大叫,紧接着就使劲扒自己的衣服,银泠吓了一跳,万一被撞断肋骨之类的就不好了,再一个不慎,肋骨插入内脏,想不死都难。 光线太暗,银泠看不清楚对方伤势,“不如,到医馆去看看?” 银泠提议,不自觉间,那位所谓伤患已经整个全搭他身上了。 “我好疼呀!” 伤患依然一个劲儿地拔衣服,不过片刻连裤子都脱了,直到看到那高高抬起的分身,银泠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妙。挣开男人的手,手往腰间一按,宝剑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美人。你在找这个吗?” 银泠一抬头,那人拿的正是自己的宝剑。 “你们是什么人?” 四人嘿嘿直笑,阴测测的声音引得银泠一身疙瘩。 “美人。陪爷几个玩玩……” 话音未落,四人已经扑了上来,银泠飞起一掌,打在最前面的人胸口,可对方竟然纹丝未动,掌未收回,手腕已经被人紧紧抓住。不过片刻另外三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拉胳膊拉腿的,甚至有人开始拔他的衣服。 银泠心中一阵恐慌,眼看着自己的外套被撕成碎片,手脚却连动弹都难。 一个狂徒捏起他的下巴就开始狂吻,银泠咬了他一口,只引来一个巴掌。而又有人吻上了他的脖子,甚至他的胸口,全身上下传来阵阵恶寒。银泠死命挣扎,踹了一个狂徒下体,那人立刻抱着身子倒地哀嚎。趁众人愣神之际,银泠再次飞起一脚,而这一脚踢在人家手掌上连这下连脚踝都被制住了。 “美人,够掘的。马上就让你尝尝兄弟们的滋味。”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两个男人将银泠死死摁在地上,另外一个已经开始剥银泠的裤子,不过一下,大好春光全露了出来。男人抓起银泠的脚踝,分开双腿,抬起挺立的分身就要冲撞过来…… 银泠只感觉头脑发晕,四肢发疼,全身一片冰凉。没想到在自己家门口被四个男人干了这种龌龊事,银泠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放开我!” 就在他下身刚感觉到被火热的硬物时,一柄剑,不过瞬间削去了三颗人头,三具尸体还未倒下,他们的手脚已经跟着分离。 银泠只感觉自己身体被一股股热流浸染着,全身都颤抖起来。 “银泠,没事了!” 炙暮脱下衣服,将银泠紧紧裹住,银泠的身子抖得好厉害,完全不听使唤,炙暮急了,紧紧抱起他,往宫里狂奔。 他很确信,银泠没有受伤,但这次惊吓似乎过重了。灯光下,银泠的脸色苍白,嘴唇一直在抖。炙暮帮他洗干净身子,擦干水,换上睡袍。紧紧搂着他好半晌,银泠才发出声,“姐夫……” “我在这儿,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银泠乖乖地躲在炙暮怀里,银丝散落一地,紫色的眸子填满了惊恐,连睫毛都颤颤悠悠。即便此刻,银泠依然能感受到那猥琐的眼神,龌龊的手掌,恶心的触感。而炙暮那几剑,立刻将三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太恐怖了! 炙暮让所有的人闭了嘴,但是这阵骚乱还是迎来了长公主殿下。 芬兰看着炙暮紧紧搂着银泠,嘴角勉强勾出一抹笑容,她没有进去,而是默默离开。 炙暮当然也看到了芬兰,但他没有叫住,只当她没来过。 第7章 公主芬兰 过了一个多时辰,银泠才不抖了。炙暮吩咐厨房帮他做了一碗热汤,让他压压惊。一碗热汤下去,银泠脸色恢复了几分,但明显他被吓得全身瘫软,软绵绵地靠在炙暮怀里。 炙暮轻轻将他抱上床,给他掖好被子。 “我没事了。”声音虽然不低,但完全没有底气。 炙暮温柔地笑着,握住他的柔弱无骨的手,“乖,睡吧,我就在这里。” 银泠觉得这样的炙暮好温柔。不自觉地对他甜甜一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炙暮觉得似乎这样就够了。能够乖巧地呆在他身边,让他时刻可以触摸到。 银泠的手有些凉,握在手里,软软滑滑,灯光下,肌肤还泛着荧光。精致的小脸上,细眉微微蹙着,睫毛时不时地颤动着,连小巧的唇瓣都时张时合,仿佛随时可能呼出“救命”。 这一夜的梦注定不会安稳,银泠起床时,头脑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听见响动长公主芬兰第一个出现,她看着自己的弟弟,眼中充满怜爱和心疼。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听炙暮说了,只不过,芬兰一阵愤恨之后,脸色陡然变得很平静,只淡淡的对炙暮说,“炙暮,你又折损了四名高手?” 炙暮眼中闪过一丝阴鹜,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好骗。 “还好吧?” 芬兰扶银泠坐上软榻。银泠握住姐姐的手,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我没事,倒是姐姐,应该多注意些身子,毕竟现在……”银泠的眼睛不自觉定盯上芬兰依然平坦的小腹。 芬兰笑笑,轻轻抚上小腹,“我们也很好。” 若不是因为这个小家伙,他们也不会急着办婚事。说急,其实也不算,毕竟他们订婚四年了。只不过这四年来,炙暮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来浦原,名义上是看她这个未婚妻,实质上几乎都是围着这个小舅子转。父皇母后居然也默许了。想到此处,芬兰不禁苦笑。白银国的男人和女人,难道非得以这种姿态存活吗?他们也是一个主权国家,有自己的法律制度,有自己的军队,还有众多子民,可是为什么就像一根花藤,外表华丽柔韧,却不得不依附大树生长…… 芬兰玉指绕起银泠一缕银发,打着卷儿,从小,这个弟弟过人的美貌就让她嫉妒。从同一个娘胎出来,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芬兰算得上是皇室中美貌上乘者,银灰色的头发,也十分靓丽,翠绿色的眼珠,犹如一汪池水,灵动溢彩。可只要她往弟弟身旁一站,顿时变得暗淡无光。 是呀,谁在他面前不是黯淡的。那银色的头发本身似乎就会发光,在风中轻轻一飘,就有一道柔光拂过。大大的眼睛,本来就很美,偏偏又配了这么两枚紫色的宝石,紫光艳潋,还盈盈如波。 她不掩藏自己的嫉妒之心。但同样,作为这个美得无法挑剔的人儿的姐姐,她也疼爱着这个弟弟。从小,他就被禁锢在宫廷之中,不轻易让他见任何人,即便长大,少年心性好动,也是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父皇深怕这个儿子一不小心招来各方蜂蝶,总是试图给他织就一张能够遮风挡雨的网。这个网里有她,有皇室甚至贵族所有可利用的资源。芬兰不由得有些暗恨父亲偏心。可见了这个人儿,自己却是真的想要保护他。 巫女说,银泠是这片大地的创造者,也是它的守护者,他仿佛被诅咒一般要承受这片大地的所有劫难。所以从一出生,他就理所当然地备受宠爱。不管巫女的话是真是假,可毕竟银泠是白银国未来的君王。 是呀,这位白银国的储君,要如何让白银国走出如今的困境呢? 外忧内患不断,这个纤弱的身体能否经受得住这场考验?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紫色眸子有些空洞,朦朦胧胧,仿佛神思仍在某个国度游荡。 “跟朋友有约。我们要一起游花海。”银泠嘴角有掩不住的笑,这个朋友他一定很喜欢。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温柔,很体贴。只可惜,他是黑曜国的人,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很舍不得他吗?” “嗯……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好,真想永远这样下去。”银泠的声音很低,说到后面,几乎低不可闻。芬兰轻抚着他的头发,“那就去吧。” 银泠虽然兴致勃勃地去找亦风,但却没有太多兴致游花海。堪堪半个时辰就躺花丛中不动了。 光洁的脸上掩藏不住一丝疲惫,亦风抚上他额头,温柔地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嗯……做了一晚的噩梦……”银泠半垂着眼睛,看着斜坡下面静默的花朵。 做了一晚的噩梦?亦风有些心痛。俯下身子,看着银泠微肿的眼帘,“发生了什么事吗?” “昨晚回家路上遇到四个坏人……”银泠没有说下去。 近在咫尺的距离,能让亦风清楚捕捉住银泠眼中闪过的惊恐。亦风心里一沉,紧紧抓住了银泠瘦削的肩膀,“他们有对你怎么样吗?”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银泠笑着安抚他,“没有。他们还没来得及就被我姐夫杀了。” 亦风说不出话来,眼中有掩不住的痛,他一把抱住银泠的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窝,细细嗅着他发丝与肌肤的香味。 “亦风……” “嗯?” “男人之间……也可以做……那种事吗?” 亦风一僵,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身下的银泠浓密的睫毛,眼膜掩盖不完他眼中的神采。他是很认真的在问,亦风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想试试吗?” 亦风懵了,他怀疑这话真是出自自己口中吗。亦风紧张地盯着银泠,有些不自在。 谁知银泠却有些犹豫地应道,“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试试。” 亦风的心如遭雷劈,一股电流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震得他一身激灵,脑子都开始麻痹。 第8章 爱的练习曲 “那好。我教你。” 银泠定定看着亦风,点点头。 亦风不太能确定这是否是梦。老天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就算是梦也好。 亦风伸手描摹着他的眉,“水萱,这种事情只能跟心爱的人做,知道吗?” 银泠愣了愣,不解地看着亦风,仿佛在问,那我们算什么? 亦风笑了。“我爱你,水萱。你呢?” 银泠摇摇头。 亦风继续诱哄道,“做之前,你说过,如果是我,你就接受。换句话说,换做别人,你是不会同意跟他们做,对吗?” 银泠想了想,点点头。 亦风缓缓地,仿佛要将每一字每一句烙进银泠的心里。“那就是说,你只愿意跟我做这种事情。” 银泠再次点点头,这次连想都没想。 “你也爱我,对吗?” 银泠愣了,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愣愣地看着亦风。黑灿灿的眸中尽是期待,印着自己的脸庞,好亮。银泠蹭了蹭亦风,反搂着他,轻轻地说,“亦风,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可我知道,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这个答案,已经让亦风欣喜若狂了。“我会等,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找到答案。” “嗯……” 风儿轻轻吹,蝶儿翩翩飞。 一望无际的花海,两个相拥的人儿,如果可以,时光,就此停住吧。 第9章 典礼 这天,银泠回宫很早,嘴角还一直噙着笑。即便见到讨厌的炙暮也是笑容满面。炙暮一度以为是昨晚自己表现太过英勇,让美人刮目相看。殊不知,自己的这个可耻的阴谋将银泠彻底地送给了别的男人。 “姐夫,男人之间,原来真的可以做这种事呢?” 银泠笑得很爽朗,眉眼含春,看得炙暮一阵恍惚,但那句话,他却听得一阵迷茫。 “姐夫,明日你就要我姐姐大婚,该去行馆准备了。” “行馆那边早就准备好了。” “姐夫,祝你跟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银泠高高兴兴地在寝宫里跳来跳去。 炙暮只看得一头水雾。银泠这是怎么了? 在皇宫的一个角落里。这里有一座宫殿,名曰灵殿。里面住着一位玄发巫女,她的眼睛红灿灿的,看上去犹如一片火海。但没有人看到她的真面目。从白银国诞生那天,她就住进了灵殿,只有最初一代的白银王见过她,可她依然在灵殿。因为你一踏进灵殿,我就会用优美的声音招呼你,那声音八百年未曾变过。大家都说,他是白银国的守护巫女,奉她未神灵,但她说她在等待真正的守护者出现,直到银泠诞生。巫女将她的信念传给了众人,银泠从诞生那日期便被皇室以神灵的姿态保护着。 灵殿中心有一刻紫菱花数,八百年来未曾开过,而此刻,她长出了一个花苞,银色的外膜掩盖着紫色的花瓣。巫女守了八百年,它终于要开放了。巫女却说不清心中忧喜,静静地注视着它。 是夜,银泠又做了那个做了十七年的梦。 银泠悠闲地躺在花海中,一只紫色的蝴蝶绕着他不停飞舞。伸出手来,蝴蝶乖巧地停在他略微翘起的食指上。银泠高兴地轻轻移动着手腕,蝴蝶十二扑扇着翅膀,但并没有飞走。俄而拂过一阵清风,蝴蝶翩翩飞走了,朝着阳光。蝴蝶划过的地方停着一个身影,背着光,看不清楚来人的脸,但那轮廓却分外熟悉。 “银泠。”温和低沉的声音。 “你是谁?” 男人轻轻笑了,俯下身子,伸出手来,脱离强光的身影慢慢变得清晰。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黑色长发被风拂了起来。男人在他身旁单膝跪下,银泠撑起身体,伸出右手,轻轻放在男人的手心。 男人温和地笑着,那股温暖侵入心脾。 “亦风……” 银泠喃喃念着,睁开了眼睛。 今天终于看到你的脸了,原来是你。 银泠止不住地高兴,翻身爬起床,跑到镜子面前,转了一转。银色发丝绕出一片靓丽的云海。银泠停住,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紫色眸子比往日更具神采,流光四溢,看得他自己几乎都呆住了。 亦风会喜欢这个样子的他吗? 银泠不禁有些失落。今天是姐姐大婚之日,他不能去见亦风,真想天天都能看见他。 银泠唤了下人,开始梳洗梳妆,姐姐一定早就起床准备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银泠陡然发现眉心上方有一颗小小的东西,银泠用手指摸了摸,并没有擦掉,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污渍,反而像是一颗欲开未开的花骨朵儿。这多花泛着淡淡的银光,如果不仔细看,几乎能淹没在肤色中。 银泠愣了半晌。听巫女说,她有一个胎记,只会在特定的时候才会出现。而这个似乎就是那个与生俱来的印记,只是十多年没见过了,他几乎要遗忘了。可是今天他出现,代表着什么呢? 银泠无暇理会太多,梳好发髻,系好抹额。穿好刻意为姐姐大婚准备礼服。等一切收拾停当,便去接姐姐。他这个唯一的家弟,必须将姐姐亲自护送到新郎官手上。 结婚典礼在皇城最大的宫殿中举行。一大早,各方宾客齐齐赶来。白银国的皇室、贵族大臣自然不在话下,贵宾席上还有黑曜国的皇子以及硕东国太子。高堂之上自然坐着,雍容华贵的皇帝皇后,一身喜袍的炙暮今日也格外的神采飞扬,他端站在大殿门口,从这里看过去,主道两旁都是花海填充着,道旁的汉白玉栏杆上,挂满了红尘。汉白玉的台阶,在花海中显得特别圣洁。 这条道很长,分成三阶,每一阶都有人护送新娘。而此刻护送的两人分别就位。离宫殿最近一阶,自然是银泠,向外是霁月。两人隔了近百米,互现看着,相视而笑。是呀,今天是个大日子,这两位亲家兄弟将要把自己的姐妹奉送给他国的男人。 炙暮望着门外,自然是看着那随风飘散的银发。而坐定的宾客们,也都忍不住将头转了过去,隔着几百米之遥,只能看到小小的一点身影,但他们都很兴奋。 好不容易听到远处吹响了号角,提示新娘上轿了。这边众人更是拉长了脖子往外探。两高台上的皇帝皇后也都有些坐不住了。 又等了半晌,这边宫殿围墙外号角响起,号角声未停,一顶墨绿车碾停在第一级台阶上,霁月走下台阶,这里每一段台阶都是九阶,之后就是九十九米的平坦大道,之后又是九级台阶,如是往复。 白银国有一个习惯,人们新婚的喜色便是他的瞳色,这皇室成员在喜庆日子,都是墨绿的缎袍。而今日芬兰的缎袍上金丝绞边,银线收尾,袍上绣着彩凤飞天。一根墨色腰带将纤细的腰肢一束,婀娜之姿顿现。芬兰头上凤冠垂下珠帘,堪堪将娇媚的容颜挡住,只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光来。 两旁精心挑选的宫人洒下漫天花雨,口中轻轻哼唱着祝福之语,祈求上苍给予新娘幸福。 银泠从霁月手中接过姐姐的手,对她道了句恭喜,便庄严肃穆地扶着姐姐的手走上第三级台阶。炙暮在宫门处接过了自己的妻子,目光却不自觉地在银泠满上多停留了几分钟。 宫殿之内想起宫廷喜乐,喜气中又不乏庄严,听得众人肃然起敬,对这神圣的仪式立刻生出恭敬之心。 新郎新娘在前,银泠隔了一米的距离紧随其后,而他身后就是霁月。 这对新人暂且不说,众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到他们引以为傲的储君身上。这位储君,颀长的身材,着了一件浅紫色的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白银国的守护神——四神兽之一,白虎,只是这只白虎长着两只白色的翅膀。银泠的腰肢比新娘还细,暗紫色的腰带顿时压住了一身浅紫的轻抚。 传说的银丝随着步子轻轻飘起,不时跌落在腰侧荡漾。惹得人都想伸手去抓住几根,绕在指尖细细把玩。 银泠能感觉到那些热辣辣的目光无疑遗漏地落在了自己身上,所以他只保持了作为一位储君应有的笑容,安静而庄严地走在新人后面。光洁额头上轻轻束着一条紫色抹额,刚好挡住眉心上那颗花苞。眉如远山,细长悠远。浓密的睫毛覆在上眼睑上,挡住了一些严重光彩。而紫色的眸子,此刻只有简单的笑意,简单中偏偏又含着肃穆之色,隐去了平日的流动溢彩。但已经足够让看客们为之倾倒。 银泠身后的霁月。这是皇室中难得才貌并存的年轻一辈。深受皇室及大臣倚重,更是受到皇帝的特别重要。他今天穿着皇室的典型服侍,墨绿长袍绣着象征皇室荣耀的紫菱花。紫菱花是又九片花瓣组成,花瓣是淡淡的紫色,花蕊却是淡淡的粉色,随着花期变化,花瓣会越来越紫,而花蕊会越来越红。这是一种接近传说的花,整个白银国只有一株,它就在灵殿。 如此简单的花,反而衬出了这位皇室新人的沉稳洒脱。霁月的眼睛是很深的绿色,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黑色,其实他是深绿偏深蓝,仿佛是留下了他母亲的些微印记,这种不纯粹反而给他增加了几分魅力。 送新人站到高台之下,两位家弟,各自在两旁坐下。 第10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银泠松了口气,这一松懈,才发现有一种令人想念的熟悉感觉,微一转头,就在自己侧首边上,黑曜国皇子一直温和地盯着他。黑瞳黑发,还是那双令他沉醉的黑灿灿的眸子。一股热流蹿上心头,银泠微微张嘴,刚要出声。只见亦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制止了他。 银泠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有些杂乱的脑子安静下来。 昨天内侍给他报了宾客的名单,其中有一个是他特别感兴趣的,黑曜国的三皇子黑羽。我有印象,只是当时被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亦风,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没想到亦风就是黑羽。 银泠不自觉地又转头看了看亦风,这小子,满脸和谐的笑容,似乎对他此刻的模样一点也不惊奇,难道他早知道自己的身份?银泠想到此处,心中有些不甘。看着亦风的笑容,有些生气,堪堪转过头去。 亦风见银泠沉下的眸子,猜到了他的心思。 就在银泠转过头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他对面坐的人,硕东国的太子柏苍。若只是论容貌,柏苍这位继承了皇室优良血统的年轻人,自然不会比其他皇室差,但他给人的感觉却相当不舒服。虽然都是二十不到的半大孩子,这位太子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些邪乎乎的。而此刻这双邪乎乎的眼睛睁打量着他,仿佛要将他用目光穿通。 银泠恢复了肃穆的外交表情,对着柏苍淡然一笑。柏苍愣了一下,随即又摆出那副死人脸。 婚礼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拜过天地,礼成。送新人去他们的新房。 当然此刻并不是闹洞房的时候,而是换下繁琐沉重的礼服,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婚宴。 婚宴设在另外一个偏殿。在等候新人到来的时间里,宾客们可以放松放松,将先前过于紧绷的肃穆脸庞松懈一下。 银泠借机如厕。亦风紧跟了过去。 银泠因如风来到没人的走廊,顿下脚步,转身看着亦风。 即便到了此刻亦风还是满面春风,这让银泠更有些生气。 “你是在气我隐瞒了自己身份吗?” “我也隐瞒了,这个算是扯平。但当时我问你是否认识黑羽时,你却告诉我不认识。” “我只是说,以他皇子的身份,岂是人人能见着的。” 狡猾! 银泠不禁哼了一声。 “好,就算是这样。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就是在看到那把剑时。”亦风靠近银泠,握起他的手,“黑羽做的宝剑,每只都是独一无二的。我只是碰巧记得那把剑应该在谁手里。” 也就是说他们见面第一天,银泠的身份亦风就已经很清楚了。 银泠这次是相当低不甘心,仿佛自己被算计了。 亦风静静地盯着银泠的眼睛,温柔地说道,“有两件事我没有骗你。第一,我的名字,叫黑羽,也叫亦风,全黑曜国的人都知道。” “啊?” “亦风是号啦。”亦风轻轻点着银泠的鼻子。 “那第二件事呢?” 亦风不说话,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伸手将银泠困在柱子与自己之间。银泠无处可躲,有僵直地紧贴着柱子。紫色的眸子闪烁出一丝慌乱。亦风捕捉到了。 “你说呢?” 银泠面色一红,不肯回答。亦风滑下一只手,插入银泠的后腰后柱子之间,将他搂进了自己怀里。银泠一惊,仰头看着他,但接触到亦风眼神那一刻,又立刻垂了下来。亦风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和欲望。 “还要我继续,你才知道吗?” 一片粉色窜上了银泠耳根,小巧的耳垂,跟着泛出艳艳的光芒。亦风另一只手轻轻拂过耳垂,停在银泠粉雕玉砌的脸上。粉红的唇瓣抿着,有些紧张。亦风用拇指在唇瓣和嘴角摩挲着,情不自禁地低头,轻轻吻了上去。起初银泠轻轻扭动了一下腰肢,慢慢地又不动了。因为亦风太温柔,温柔得经不起丝毫的挣扎。所以银泠接受了,甚至有些渴求他能吻得更深。亦风一直在唇上轻轻舔着咬着,银泠仿佛是没吃饱的雏鸟,不自觉地抬起头,靠得再近些,想索要更多。 亦风满意地笑了,托起银泠的后脑勺,舌头探了进去。 银泠如愿以偿地尝到了亦风的味道,神智再次被亦风搅得昏昏沉沉,身体不时有酥麻之感,让他软软地下滑。亦风意识到了,搂住银泠的手臂轻轻用力,将那具柔软的身体贴合到自己身上,自己如一棵大树,任他攀着依附。银泠也轻轻搂住了亦风,享受着那异常甜蜜而沉醉的亲吻。 亦风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太粗鲁,所以他异常温柔,温柔的不可思议。但他体内的欲望却开始咆哮,银泠紧贴着自己的身子,软软的香香的,嘴里,鼻子里尽是令他疯狂的味道。热流在全身扫荡,一直窜到小腹,让某处男性的欲望悄悄抬了头。 “不行了!”亦风猛然推开尚在沉醉中的银泠。 银泠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紫色光彩蒙着一层朦胧,似乎正引诱着亦风进一步占有他。 “再吻下去,要做全套了。”亦风不敢看此刻的银泠,偏过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那里残留着彼此的唾液。 银泠慢慢清醒过来,看着亦风不自然的模样,不禁轻笑起来。 银泠拉起亦风的手,“走吧,姐姐姐夫也该过来了。” 亦风还是不敢看银泠,只抽出手来,“你先去,我要冷静冷静。” 银泠似乎能感觉到他隐忍得很辛苦,自顾先行离开了。 第11章 硕东太子柏苍 酒宴上新人向众人敬了酒,而众人也向新人献上了祝福。酒过三巡,话匣子都打开了。话题从黑曜国的金属矿藏、转到硕东国的农林牧渔,无疑硕东的民生发展是四国中最好的。而硕东太子此行的目的不过为自己选侍妾,白银国,上至国王,下至臣民都是极度欢迎的。唯独咱们的银泠殿下和霁月王爷相视之下面上冷了几分。亦风看在眼里,多少猜度到两人的心思。如此公然用人换取粮食物资或者钱财,跟别国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口贩卖又有何异? “贵国美人如云,一入国境就让我流连忘返。所以我决定多带几位美人回去,不但是侍妾,还有太子妃人选……”柏苍语气虽淡然,却掩不住那股凌人驾驶。听在银泠眼里,仿佛这白银国就是一个牲口栏,他可以任意挑选,只要带有足够的钱财。 但众人一听这话,简直喜上眉稍。如果连硕东国也将未来国母定位白银国人,那白银国岂不是天下占了四分之三。以后就不用愁了。 “不知柏苍殿下可有中意人选?” 众人齐刷刷看着柏苍,柏苍却毫不掩饰地看着银泠。“自然是要这普天之下最美的人!” 一阵吸气声,显得特别悠长。顿时大殿没了声音,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银泠。银泠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转换出一丝淡薄的笑,“殿下可否解释一下,何谓天下之最美?” 柏苍饶有兴致地看着银泠,“这话,在座的诸位都已经明白,还需要我解释吗?” 银泠不缓不急,淡淡道,“对于快饿死的人来说,一口粗粮即便没滋没味,都是最美味的;对于渔民来说,晴朗的天空是最美的;对于父母,自己的儿女永远是最美的;而对于相爱的两人,对方就是最美的。”银泠顿了顿,眼神不经意瞟过亦风,只见亦风脸上依然和煦的笑。“不知道我的解释,殿下可满意?” 柏苍不以为意,“银泠殿下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个人心中有把尺,只要我认为是最美的就是,对吧?”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问题,但主动权竟全掌握到他手里去了,这就仿佛是银泠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套。 “既然是太子妃,日后贵为国母,自然要选最为适当的人选。”炙暮这个过来人,不由得要说上两句。最重要的是,他要帮他媳弟解围。“至少太子妃人员要自愿到硕东国,这点很重要,才有利于邦交。” 银泠陡然觉得这个姐夫也不错。 柏苍夹长的眼睛,定在银泠身上,露出一丝邪气,“这个自然,我一定让他心服口服跟我回去。”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皇帝出来打圆场,“听说硕东国牛羊遍地,不像我们白银,都是些不值钱的花草,他日若真结成姻亲,还望在畜牧上多指点一二。” 这本来就说一句客气话。柏苍竟然不谦不让,“不止畜牧,连渔业农业都可以。” 皇帝吃了个哑巴亏,众臣子也只能干看着。如果把这硕东得罪了,那麻烦可不小,白银国畜肉粮食不少都是从硕东而来。贵族们若不想饿死,就得多巴结巴结这硕东。 银泠看着众人,心中的火气已经有些压不住了,这些人就知道自己关起门来为所欲为,从不关心什么国家荣辱。似乎习惯了被人当做奴隶买卖,真是斩不断的劣根性。 “黑曜国以金属矿藏开采、冶炼、铸造为基础产业,带动商业,和农业;赤云生产宝石,也是四国中金矿的主要产地,所以赤云的自然是不缺钱,有钱,各项物资自然可以购买,而最大的卖主就是硕东……” 银泠看了看两位太子。炙暮只是热切地看着心中的美人,哪里管他要说什么。柏苍不同,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一副胸有成竹样儿,似乎早看透银泠的想法。 “硕东国土构造跟白银很相似,主要是平原跟丘陵。适合农业发展。硕东发展农林牧渔,向各国换取其他物资。但,说来说去四国之中,最强的还是要属咱们白银国。” 银泠本来就够吸引人的,此话一出,更是将众人的目光牢牢吸住。在各位臣子眼里,自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但当着另三国皇子说,那就是大大的不妥。连高坐上位的皇帝老爹都皱了眉,赶快出来救场,“银泠年少无知,各位王子不要介怀。” “呃,皇上多虑了,我也想听听银泠太子高见。”帮银泠解围的是亦风。 柏苍捏起酒杯,端详了一会,又看看银泠,嘴角始终挂着那么阴冷的笑容,“银泠殿下这话中有玄机呀。硕东与白银确实地形地貌相似,但两国实力嘛……我也想听听殿下如何解释。” “正好,我有一个问题想当着大家的面问问三位皇子。你们最想从白银国换取什么?”银泠紫色的眸子流转出一圈光辉,波光荡漾,颤得所有人都离不开眼。 亦风道:“金银。” 炙暮道:“美人和鲜花。” 柏苍道:“白银国只有一样硕东没有,那就是闻名天下的各色美人。” 银泠道:“白银国需要黑曜国的各种金属器具,需要赤云国的金银珠宝,需要硕东国的粮食肉类,但换出最多的,就是人,白银国的人民。” 银泠的声音有点冷,紫色眸子流光闪烁,竟显出几分厉色,“咱们白银国,让人民发挥了最大的笑意,你们说强不强。” 皇室贵族中那帮老顽固顿时脸色有点难看。 “百姓乃国之根本,我们却堂而皇之地做着人口买卖。”这才说话的是霁月。“我们可以发展林业,只是百姓为了种花圃将砍伐了山林,不但减少了珍禽野兽,也让水土流失,山河泛滥。我们也可以发展牧野,但我们广袤的平原,只有花,养不肥牛羊;我们也可以发展渔业,但我们的水只是用来给达官贵人享乐游览的;我们虽然还有农业,可已经养不活自己人了。白银国人只会种花,而真正需要花来装点门面的只有有钱人……”霁月看看炙暮,继续道,“所以白银国向外输出最多的是自己的人民。十年前,白银国的人还有六千万,今年,白银国居住的人不到四千万。再过上几十年,除了皇室贵族,白银国人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霁月的话很锋利,刀刀割在当权者心上。 皇上此刻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再看看,那些皇室贵族成员投过来的目光。银泠知道再说下去,霁月的人头说不定都保不住了。只是银泠不知道,霁月才是他的挡箭牌。 银泠站起身,银发闪出一阵柔光,大家还在愣神之间,银泠已经走到大殿中央跪下,“父皇,儿臣有些话必须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说清楚。” “银泠……” “若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如果诸位大臣还在乎子孙后代能安安乐乐过日子,就要拿出决心来改革。” 霁月也站起来,跪在银泠身后。“微臣,愿为白银国的复兴赴汤蹈火!” 顿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皇帝身上,这位年仅四十的皇帝,墨绿的眸子透着几分看不清的阴霾,灰色的头发把脸色衬得有些阴暗。大殿里顿时没了声音,几乎所有人屏住呼吸等着,芬兰偷偷瞄着两位弟弟,心中不禁捏了把汗。这个伤疤太大,一揭势必血肉模糊。就算皇室要如何励精图治,而下面贵族官员们又有几人能够舍弃安稳的荣华富贵? “皇上,微臣赞成太子殿下和霁月王爷的话。”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青年站起来,跪在了霁月身后。这人刚跪下,就听见后来他老爹焦急的阻挠,甚至跑到大堂中间要拉他回去。 “好了,别闹了。”皇帝终于发话了,但口气里没有火气,反而是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仿佛他就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银泠心中一沉,知道他老爹又想打马虎眼混过去,刚要再说,就被阻止了,“银泠今天是你皇姐大婚的日子,朝堂之事,稍后再议。” 现在有外人在,你不好驳我面子,没了外人还不坚决地反对,哪次不是这样。银泠心中更是不痛快,真弄不明白,这皇上都怎么当的。 “父皇……”银泠抬起眸子,唉唉地叫了一声,皇上对他摆摆手,“退下!” 这一声不大,但明显有几分怒气了。皇后只好在旁边解劝。 银泠暗下眉眼,顿时敛去所有表情,脸上冷得像是上了层霜。 这十七年来,这对父子还是第一次闹得这么不愉快。 炙暮知趣地向众人敬了杯酒,借机转移话题。 第12章 有你真好 银泠当下无话,等宴席散了,出了殿,拉过霁月,“霁月哥哥陪我喝酒去。” “银泠,霁月哥哥有事找你父皇,你乖乖听话,回寝宫休息。”霁月知道银泠郁闷,刚刚又喝了几口酒,这是借着酒性想发脾气呢。 “我可以陪殿下喝几杯吗?”柏苍还是一脸的邪笑,让银泠看着很不爽。 “对不起,我跟殿下先约好的。”不知何时亦风已经出现在银泠身后,对着柏苍,毫不妥协,但面上的笑容依然温和可亲。 银泠转头看着亦风,“亦风,我没脸见你了。” 银泠似乎真有点晕了。银色的长发甩了甩,紫色眸子朦朦胧胧的。被酒精染红的唇瓣,红的异常鲜艳。连平日白玉般的脸庞也染上一层红晕。 亦风温和地笑着,扶住银泠,“我送你回寝宫。” 银泠的寝宫并不是太远,不过两三刻钟就走到了。 银泠的太子宫外站了一排侍卫,但进了门,却没见几个下人。 “你这宫殿是不错,可就是太冷清了些。” 银泠无奈地笑笑,“自从白银国来了个炙暮,白银国的太子就失去了自由。这些……”银泠指指门外那十来个侍卫,又指指门内,“都是他的杰作。这个姐夫啊……”银泠摇摇头,仿佛这里就没什么让他顺心的事情。 银泠招了宫人替代准备酒菜。 “你还真打算喝呀?” “不喝,找你来干吗?” 亦风摸摸银泠的小脸,扶他进房。 一进这房间,亦风眼就花了。各种摆设几乎都镶嵌着宝石,红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珠宝玉石,应有尽有。 “别看了。我这都成赤云国的珠宝行了。”银泠一把将亦风抓到里屋去。这里倒是正常的,红木的茶几,紫檀木的床,黄花梨的桌椅,一排屏风将空间隔开。再不见什么闪闪发亮的宝石。银泠靠在软榻上,看着仔细参观房间的亦风,这个男人,今天依然穿的一身黑袍。但还一样黑得诱人。 “父皇不让我参与政事,一直说我年纪小,我都十七了,明年都到纳妃的年纪了。亦风,你父皇这样吗?” “我父皇在这点上比较开明,皇子过了十二岁就可以上朝廷听早朝,但去不去却可以自己决定。我想,是你父皇疼你吧?” 银泠一听这个,鼻子里哼哼两声,甚是不满。 “霁月哥哥参与政事的时才十五岁呢。偏偏我就不行?” “那是王爷英年早逝,你霁月哥哥不得不继承王爷之位,这自然是不能比的。” “你倒是了解得清楚。” “当然。” 亦风参观完,宫人们酒菜也端了上来。 “亦风,我总觉得父皇不信任我!” “我倒不觉得。信不信,此刻你霁月哥哥正在跟你父皇商量刚才你说的事情?” “你哄我吧?” “我可不觉得你父皇是个昏君。有些事情他之所以避之不提,一定是有原因。”亦风可是看得分明,今日银泠站出来时,皇帝面上闪过一丝担忧。而明明跟银泠主张一致的霁月,几乎是为了给银泠解围才会出来。这让亦风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们顾忌的东西。而一个成年的太子,竟然什么政事都不让参与,这更让亦风觉得蹊跷。 银泠拿起酒杯就要往嘴里倒,亦风抢了下来。 “别喝。”话依然温和,可有命令的味道,且不容抗拒。 银泠看着他,顿了顿,那双眼里怎么还是那么自然的笑意,仿佛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里蕴藏着绝对的自信。 黑羽在黑曜国既是尊贵的三皇子,又是最好的铸剑师。听说他从不参与朝政,只是偶尔会向皇帝进言一些民生问题,皇帝都会一一采纳,并大力推行。但他只是偶尔,可能半年一次,也可能一年或者两年一次,大臣朝堂之上几乎很难听到他的声音。 银泠总觉是隐隐觉得这个皇子不简单。这些日子跟他相处起来,他心细如尘,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纤毫毕现。银泠有些看不透他,但他又总给人一派澄清之感。 银泠抬手抚上亦风的眉眼,略粗的剑眉斜扫入鬓,不怒自有威严在,不像他,即便生气,细长的眉毛也拽不出一点严厉。 银泠巴巴叹了口气。亦风看着那紫色眸子,流光压到眼底,仿佛压住了很多不愿泄露的心事。这让他有些不满,“怎么了?” “真羡慕你。” 亦风一听,不禁心里有些开心,随即笑容也增添了几分,只有在银泠面前,他可以尽情地将情绪展示出来,这种感觉很好。 “羡慕我什么?”说话间,语气已经透出几丝魅惑。 “羡慕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皇子,真正可以为天下做事的人。我就不同了,皇室要将我关在深宫,父皇不让参与朝政,百姓只当我是一个摆设……” 唉唉的,银泠又要叹气。亦风安慰道,“白银国崇尚美,你被视为国宝,被人崇拜,被人保护,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你又何须介怀?每一个国家风俗都不同,你身在此处就要学会接受,就算要改变,那也得慢慢来。你以为你今天当众跟你父皇对峙,就能逼他下决心了?白银国的陋习早已植入民心,根深蒂固,即便是身在皇位,也不可能大刀阔虎斩杀过去,这样只会将秩序搅乱,破坏安定。” “我知道。可这么多年看过来,朝廷根本就没一点作为。” “你没参加政事,如何知道没作为了?每个改变,必须长时间积累能量,等待时机,否则一切将功亏一篑。你父皇不让你参与,是不希望反对派的矛头对准你,以身涉险。这就是他疼爱你的地方。皇家本无情,可你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父爱,可要好好珍惜。” “亦风……”听了亦风的话,银泠迷迷糊糊的脑子似乎开了窍,心情顿时畅快了很多。父皇一直很疼他,他知道,却不知道会疼成这样。 “怎么?想通了?”亦风看着银泠难得的微笑,浑身舒畅,能解开心爱人的心结,让他笑容永驻,这无疑是一件高兴的事。 银泠一下楼主亦风的脖子,轻声说道,“有你在身边,真好。” 亦风又被雷劈中,直接烧了个外焦里嫩,全身电流哧哧乱串,最后所有的电流都汇集到一处…… 第13章 逗弄 亦风上次就觉得,银泠在尽兴之时,身上就会散发出一股很浓郁的香气,惹人沉醉,只不过当时自己一致沉浸在快感之中,无暇理会这突来的变化。 亦风抚上银泠眉心那棵花苞,他记得很清楚,上次明明没有的。 “那是胎记。偶尔会出现。” “偶尔会出现?”亦风抓住了这个关键点。一般胎记会这样吗? “水萱说,这个胎记是一个头环状的,像是嵌在肉里一样。但它不是每时每刻都在……” “水萱?那不是你的名字吗?” “那是巫女的名字,她住在灵殿。”银泠咯咯笑着。亦风一想到上次他一边叫着水萱一边进入银泠的身体,不由得感到一身恶寒,将银泠紧了紧。 “亦风,昨晚,我又做了那个梦,梦中的人竟然变成了你。” “什么梦?”亦风一头水雾。 银泠紫色眸子不满地翻翻了,“就是那个花海里的梦。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以为自己在做梦。” “哦……”亦风突然想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这么说来,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咯?” 银泠高兴地在亦风怀里蹭了蹭,“我也觉得。” 亦风翻身起来,抱起他,“浴室在哪里,我帮你清理一下。” “我自己会洗!” “你腰不酸吗?” 银泠瘪瘪嘴,没说话,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疼吗?” “比上次好多了。” …… 这次结束,亦风也吸取了教训,把银泠裹得紧紧的,不漏一丝肌肤出来。这样两人才相安无事地搂着一起睡觉。 ——白银篇·完—— 赤云篇: 第14章 送嫁 长公主大婚三天就要前往赤云国。而按惯例,必须由同胞兄弟护送,没有同胞兄弟可族内兄弟代替。对于银泠护送一事又起了争执。皇帝陛下对此十分反对,而贵族与银泠本人却不以为然,觉得应该按惯例行事。 银泠十七年来都在浦原,没有踏出分毫,对于这个难得的机会,坚决不肯放过。炙暮最坚持,他巴不得银泠去他地盘。芬兰公主,不置可否,任了一帮男人吵吵闹闹。最后连黑曜国皇子都给牵扯进来。 “我也正要去赤云国拜访,参加炙暮殿下在国内的典礼,陛下若是担心银泠安全,不妨全权交由我来处理。黑羽不才,武功还算过得去。” 皇帝有些气结,不好同时驳了两位皇子的面子。加上最近几日柏苍老是进宫转悠,往太子殿送东送西,这也的确令人担忧。皇帝考虑再三,最后请教了巫女,巫女并不反对,他这才应允了,但表示大婚结束,银泠必须马上归国。 众人意见达成一致,三天庆祝之后便从白银国帝都浦原出发,向赤云国帝都祝融城前进。十八辆豪华马车载着芬兰公主及送嫁的银泠,还有一干陪侍的宫人,以及嫁妆,前后成百上千的护送队,将整个送嫁队伍拉到一里之长。 新郎官满面春风,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芬兰的马车前面。并行的是亦风的大马。亦风的随从远远地跟在后面,仅有两个贴身侍卫随同身侧,同样是黑衣黑袍,但跟这三皇子相比少了那份华贵雍容。 银泠从姐姐的婚车中探出头,一直看着亦风的背影,嘴角噙着幸福的笑容。这副姿态看在芬兰眼里,不禁明白了几分。 “弟弟很喜欢黑羽殿下吗? 银泠毫不掩饰地点点头。转头看姐姐一声湖绿色泽,趁着翠生生的眸子,显出几分灵动之美。 “姐姐真漂亮。” 芬兰被自己的弟弟一夸,竟然脸上飞上一抹红云。 银泠握住姐姐的手,这些日子,芬兰开始孕吐,本来胃口就差,没吃下多少,却还吐了不少,每每看着姐姐捂着胸口的模样,银泠就心疼。堪堪地看着姐姐瘦下来。现在又要忍受这旅途颠簸劳累,银泠更是心疼。 虽然两国交界,但从浦原到祝融城,一路车行几乎要半个月时间。而这车马队伍,行进大概一个时辰就会停下来,让芬兰公主下车停歇一会儿。对一个孕妇来说,这样的车马劳顿,甚是辛苦。早在两年前,炙暮为了方便两边往来,刻意出钱开了驰道,路算得上是宽大平整,行车行马都甚是方便,银泠倒是不觉得怎样,只不过还是想出去骑马,可炙暮这个姐夫死活不让,巴不得把他关在车厢里,永远不要见人。 亦风早看出了这个“姐夫”的心思,但他一直保持着宽和的微笑,未曾点破。而银泠对亦风毫不掩饰的过分亲昵,让炙暮对这不请自来的三皇子生出几分芥蒂。反正一到祝融城,银泠是会安排在皇宫的,而亦风只能住进黑曜国的行馆,这样他们想见都难。 银泠这一路很高兴,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看外面的风景。第一次走出浦原,对他来说,外面就是一个崭新而新奇的世界。看着不时路过的城镇村庄,不同眸子的人,露出不同的笑脸。有为公主夹道欢迎的,有为车队送来鲜花的,还有一些孩童过来讨彩头的……因为银泠高兴,炙暮并没有阻拦。看着一张张笑脸喜气洋洋的,银泠突然觉得这个国家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也更明白身为一国储君的重则。 十天之后,车辇进了赤云境内。刚一入关,就是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赤云国百姓蜂拥到街上,要来看他们的太子妃,这位异国美人。放眼望去,几乎都是黑发黑瞳,这种阵势,银泠从未见过,只露出半边侧脸新奇地看着。 赤云国是一个生产珠玉宝石的国家,即便一般百姓都有佩戴不错的宝石。各色宝石被做成各种配饰戴着在腰间,或缀在头上,这一片看去,阳光下,竟然到处都反射着光彩,说不出的绚烂。 “赤云国的百姓不会把家中的珠宝都戴在身上来欢迎姐姐吧?”银泠看着,紫色的眸子更是潋滟一片。芬兰笑笑,只淡淡地道,“或许吧。” 边关守将首先就为皇太子一行举行了热闹的欢迎仪式。不出所料,银泠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哄哄闹闹一夜,翌日一大早又被哄哄闹闹地送出了城。车队一直往南,又经过几座城池,天气越来越热,白银国的送嫁队伍,眼看就要熬不住。过了差不多十天,终于看到祝融城了。众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送亲大队在城外十里就遇到另一股迎亲队伍。两队合拢,浩浩荡荡开进祝融城。 这南方之地热得异乎寻常,而这些百姓们的热情更是熏得空气都冒了烟。外面日头也够毒,自从进了赤云国境,这温度一日高过一日,银泠胃口就越来越不好。芬兰公主就更差了,连日几乎只进了水果和一些爽口的汤汁。直看得所有人皱眉。 两个宫人在车厢内一直为两位主子扇着扇子驱赶热气,可怜的,她们自己对这环境也不适应。到了祝融城,大家就像见了到了曙光,心情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婚礼选定在两日之后,银泠与姐姐被安排在冷泉宫,这是全祝融城最凉爽的地方。亦风自然是进了黑曜国的行馆。 芬兰刚安顿下来,宫中的太医就屁颠颠来了,替她把脉,开了安胎的药。银泠一直陪着姐姐,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连笑容都被折腾得没了,心中酸酸的。 炙暮倒算贴心,应和芬兰的口味,让御膳房准备了一大堆酸酸甜甜的食物。休息好的芬兰,胃口终于好了一些。 “姐夫,婚礼的日子能不能往后延延,我怕姐姐的身体吃不消。”安顿好姐姐睡下,银泠退出了卧房,眸子中尽是担忧之色。 炙暮搂起他的肩,“婚礼的日子都是占星师定下的良成吉日,不好更改,不过我不会让你姐姐太辛苦的,倒是你……瘦了。”说话之间,炙暮已经用手掌将银泠的肩膀腰围,手腕测量了一遍。 银泠推开他,看看那热辣辣的太阳,甚是不舒服。“姐夫的手太烫了……” “可银泠身上温温凉凉的,摸起来真舒服。”炙暮笑得很高兴,仿佛完成了什么心愿,特别爽心。 银泠瞪了他一眼,径直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赤云国的建筑跟白银国差不多,都是木石结构,花园里多是白银国运来的移植的花草,看在眼里倒是感觉分外熟悉,亏这些花花草草耐得住如此高温。 炙暮紧跟着银泠身后,吩咐下人们为银泠准备好洗漱的热水。又给银泠倒上一碗解暑凉茶,让银泠在凉凉的榻上躺下,又亲自帮他锤腿,按摩脚底。银泠快被特折腾地叫出来,可炙暮的殷勤就是不退。 “姐夫,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做。”银泠抓住一只脚,奈何炙暮已经抓住另外一只,褪下布袜,将白玉般的脚放入手掌,并不停地用手指捏着脚底,另一只手又掰掰有些僵硬的脚趾。 银泠又痛又痒,偏偏还被按摩得很舒服,叫唤了半天,连眼泪都出来了。 “姐夫,住手。别捏了!” 炙暮看着银泠,眼中似乎很高兴,看着他紫色眸子迷满泪光,白玉般的脚,皮肤柔嫩细滑,连脚底板似乎都没有茧,真不像是人间的产物。 “这样可以消除疲劳,也能让你睡个好觉。奔波这么多天,你很辛苦吧?” 炙暮按摩完一只脚底,又去抢另一只,银泠死活不松手,“不要,我自己来。” 炙暮见他眼角淌出来的一行细流,喉咙有些干涩,艰难地噎了口唾沫,仿佛很想尝尝那里的味道。炙暮脑子一热,不敢再触碰下去,放过了银泠的脚。下人那边水已经准备好,便领银泠去浴室。 进了浴室,炙暮站着就不动了,银泠瞪了他老半天,他才乖乖出去。银泠叹了口气。自从知道男人之间也可以有肌肤之亲之后,他就对男人的触碰生出几分忌讳。直听着脚步声消失,这才敢脱了衣服钻进水了。 第15章 温柔 洗去一路风尘,银泠却无心睡觉。巴巴地又跑去姐姐的寝宫,等她起床。姐姐的身体,不能不让人担忧。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这是这些日子来,姐姐最安心的睡眠。 银泠安心地趴在床沿,小睡了一会儿,直到姐姐将他叫醒。紫色眸子眨了眨,几根睫毛顽皮地绑住了上下眼睑,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算睁开。芬兰摸摸他睡皱的额头。眉心的花蕾似乎比前些日子开了些许,不是很明显。 “怎么睡在这里?小心着凉?” “着凉?姐姐以为还在浦原呀,地上反而凉快舒服。” 芬兰一愣,她似乎真睡晕了,一看这座陌生的宫殿,这才哑然失笑。 “姐姐不会这么快就想家了吧?”银泠站起来,揉揉发麻的腿脚,这才扶姐姐起身。 芬兰翠绿的眸子有一丝迷蒙。当然会想家,她这一路行来,分明清楚,离那个家越来越远,仿佛再也回不去了。 白银国女子嫁入他国皇室的很少,即便有也是侍妾侧妃,她这个正室的正派太子妃是近几十年来第一位。但也是第一位出嫁的公主。 白银国皇室一向人丁单薄,为维护纯正血统,多是同室通婚,这也让皇室之女更显稀少。她还记得儿时,弟弟刚出生不久,父皇母后本意欲再要孩子,可不知为何一直无法怀上,也就是说这一脉,到今日只有两个血脉继承人。 几位皇叔中,自弟弟出生后也没有再诞生过孩子,所以这一辈的皇室血统寥寥无几。仿佛皇室一族的存在不过是为了银泠的降世。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有发现这个巧合,但芬兰却分外清楚这一点。要不是炙暮出现,芬兰一直以为自己会与霁月成亲,曾经还因为这个推测而对霁月有些羞涩之感。唉……毕竟是青春懵懂。 与皇室人丁单薄不同,贵族们近些年反而子嗣旺盛。他们不但与贵族通婚,也与平民结亲,生生不息。 自从自己怀孕,芬兰就幻想过能否生一个灰发绿瞳的孩子。可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与异族结合的白银国女子至今未生育过继承白银国血统的后代。 转头看着银泠澄清的眸子,芬兰不由得要哀叹,如此完美的人,也许正是上天要终皇室一脉才能诞生。唉…… “姐姐这是怎么了,才一会叹了好多气。” “是吗?”芬兰一愣,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外露。 “姐姐如真想家,等孩子生下来,就让姐夫送你们母子回家呆段时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牵挂的好,毕竟不宜劳累。”银泠握住姐姐的柔荑。 芬兰反握住银泠的手,这双手纤细小巧,虽然有练剑,却比他的手还要柔滑。难怪炙暮会这么喜欢。想起自己的丈夫,芬兰不禁又要哀叹。他们并不相爱,也许最初她对他是抱有某种情感的,炙暮对她也很好。但自从见了炙暮与银泠相处,芬兰不禁觉得炙暮对他太过礼貌。 他们之所以会偷食禁果,也是因为银泠。在银泠十七岁生日那天,炙暮千里迢迢而来,带了一大堆的生日礼物。银泠看都未看一眼。是呀,什么珠宝能入得了他的眼,他本身就是一颗无价之宝,那双紫色的眸子,是任何宝石的色彩都无法媲美的。那晚,炙暮酒喝多了,拉着银泠说话。银泠很烦,芬兰看弟弟不高兴了,对这未婚夫只好劝解了半天,最后不得不连拖带扶地送他回客房。这事就发生了。那一夜,芬兰只感觉到疼痛的不止是身体,更是痛在心上,因为炙暮口口声声念叨着的只有银泠的名字。芬兰终于明白了,明白了这位未婚夫的真心所属。从此之后,一旦炙暮有需要,就会找上芬兰,但口里依然是那个名字。 “你们是姐弟,竟然差异如此之大?” “你不满意吗?” 炙暮其实很温柔,对于芬兰的质问和责备,总是很宽容地安抚。此刻他会轻轻拥着芬兰,咬着她小巧的耳垂,轻轻说道,“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你们是同父同母。” “炙暮,你不能碰银泠,他是白银国的储君……” 炙暮这个时候总会冷冷地笑着,“白银国储君又如何?白银国这个一穷二白的国家,早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别说一个储君,即便这个国家,我只我炙暮愿意,都能全部买下来!你信吗?” 芬兰知道,不能去挑战这个男人的威严。他是真可能这样做。而如今的皇室,早没了挽救之力,那一帮贵族,只要有富足的日子可过,又如何会在乎皇室是否换人。 经过几次尝试,芬兰学乖了,这个男人要干什么就让他去做吧。她又能改变什么呢?或许曾经她真想过不能让这个男人碰银泠,但看到他在银泠面前卑微的模样,芬兰觉得是自己太杞人忧天了。那么卑微的身影,应该是不会强迫银泠的。 可是上次那件事,四个所谓的登徒浪子试图侵犯银泠,这让芬兰改变了原先的想法。这个男人或许也有忍到极限的时候。 “弟弟,这些日子,别单独找你姐夫。他很忙,最近也很累。如果他去找你,你就早点把他赶回去睡觉。知道吗?” 银泠愣了愣,想想是不是姐姐太心疼姐夫了,这才笑笑,点点头。 晚饭时,炙暮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银泠和芬兰都没多少胃口,炙暮殷勤地伺候他们姐弟俩用完晚饭,又陪着芬兰略微走动了一下,看看这座宫殿。只有晚上,外面才稍微凉快点,但吹来的风依然是热的。芬兰休息了一下午,其实体力还是未曾恢复,走了一会就觉着累了,炙暮扶着她回房,看着她把药喝下,直到陪着她看她闭上眼睛这才离开。 其实这个男人如果不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做为一个丈夫还是很称职的。 不出所料。银泠沐浴完毕,清清爽爽地躺在凉榻上借着烛光看书,炙暮无声无息地过来了。从地上拾起银泠的长发轻轻拿在鼻下嗅了嗅。 “银泠的香味更重了。” 银泠翻了个白眼,看都没看他,“哪里有什么香味,姐夫多心了。” “银泠是身在其中不识香。这个味道是我闻过的最好的味道。” 银泠陡然想起姐姐的话来。抬眼看看这个姐夫,面向倒是不错,人也算和蔼可亲,可不知为何,自己就是喜欢不起来。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姐夫才要极力讨好他。一则他是姐姐唯一的弟弟,二则他是白银国的储君。 想到此处,银泠不觉有些心软,眼中神采温柔了几分,看得炙暮心头生气一股莫名之火,熊熊地将心脏煎熬起来。 “银泠……” “姐夫这些日子也累了。每日坐在马上暴晒,一定很辛苦吧?” 听到有史以来银泠第一次关怀的话,炙暮几乎要热泪盈眶,银泠看着他那激动样儿,更要愧疚几分。翻身起来,把书放在身后。看着炙暮英俊的脸庞,“姐夫好像瘦了。” 这句话深深戳进了炙暮毫无防备的心,银泠真的在关心他,没有把他关在门外,而是温柔地看着他,用那圆润的声音关心着他的身体。 “哪有?你摸摸看。” 炙暮忍住满腹激动,握起银泠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那手滑滑的,软软的,还有些温凉,放在发烫的脸上真舒服。 银泠捏了捏,笑了,“其实姐夫脸上还是蛮有肉的吗?就胡子没刮干净,扎人。” 银泠笑了,对着他!炙暮更激动了,那自在的笑容衬得紫色眸子流过一阵波光。 “不过姐夫眼睛下面好黑,一定是没有睡好。所以姐夫应该多睡睡!要不怎么参加后天的婚礼?” 银泠爬下凉榻,一边说着,一边推炙暮出门。炙暮心里乐得早开了花,连连说好,到了门口却又站着愣了半天。 “姐夫快回宫睡觉去。” “嗯!好!”脸上笑着,眼中似乎连魂儿都没了。 银泠又推了一下,炙暮抓着他的手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银泠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对他太差,以致于好一点点,就把他感动成这样。心中更要愧疚了。其实这个姐夫没什么不好,就是太烦人,啰嗦了点,管他太紧。 银泠一直目送着炙暮踏出宫门。满心欢喜的炙暮不时回头跟他挥手告别,脸上挂着灿烂笑容,跨出宫门还回头站了一会,直等银泠挥挥手他才离开。 银泠摇摇头,关上门,刚一躺下,就听见有人敲门。敢情那家又回来了。 第16章 齿环 叹了口气,从榻上爬下来,无可奈何地开了门。 “姐——夫——”刚要抱怨,看清楚来人,脸上不由得一喜。“亦风?” 亦风看看四周,没惊动任何人,一个转身进了房内,把门死死关上。 “好想你!”亦风一把将银泠紧紧抱在怀里,不给他分毫空隙。银泠原本清清爽爽的身子硬被了他捂了一身汗。 银泠推了推,亦风这才松开双手。 “这里守卫这么多,你怎么进来的?” “还用问,当然是爬墙进的!”亦风堆出一脸委屈,要见见心上人,竟然翻了好几堵宫墙。要不是身手好,早被那些侍卫分尸了。 银泠捏着亦风皱起的鼻子,高兴地捏了捏。好久没碰亦风了,真的好像念这结结实实的肌肉的触感。亦风搂住银泠的腰,笑着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些日子累了吧?没想到那炙暮竟然将你看得这么紧,私下连句话都说不上。” “姐夫就是这样!对谁都防着,仿佛我就是一只随时被人吃掉的小绵羊。” “呵呵!你就是那只小绵羊,只是被我吃干抹尽了。” 银泠面上微微一红,伸手轻轻搂住亦风,将脸埋在他怀里。这才是他要的感觉,安心,从容,仿佛在这个怀抱里,可以躲掉尘世一切纷扰。 亦风轻轻抚着银泠的背,将他的腰搂得更紧了些。 “银泠,我想要你。” “我也要你,亦风。” 亦风得到应允,就势将银泠往榻上一放,就解开他睡袍的腰带。 “银泠,对不起,今天我可能没办法对你温柔了。” 银泠愣了愣,似乎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眼巴巴看亦风掀开睡袍将他光溜溜地捞了出来,就慌手慌脚都拉扯自己的衣服。银泠不禁伸手帮他解开了慌乱之间绞在一起的腰带。亦风这下子更不可能温柔了,满心满腹地焚烧着欲望,将银泠紧紧压在身下,张嘴就咬上那两片想念已久的唇瓣。下身火器高高挺立,闪动着可怕的颜色,银泠都没来得及看,下身一痛,那东西就钻进了身体。银泠还没痛哼出声,它已经在肠道里肆意妄为起来。银泠不满地扭动起身子,好疼。从没这么疼过。紫色的眸子氤氲着雾气,分明是被疼出的泪水。 亦风有些内疚,但却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压抑得太久了,一接触到着熟悉的气味,欲望就疯了般,浑身乱串,串得他心智全无。 银泠被这样的粗鲁堪堪疼出一身冷汗。 “对不起……” 亦风在他耳边不住地道歉,银泠甩着头,最后一口咬上亦风的胸口。亦风吃疼,将他抱得更紧了,可身下动作依然没有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银泠似乎终于适应过来了,开始在亦风身下呻吟出声。 这一呻吟才将亦风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一些,那飞奔而出的神志,拉回来一点。亦风放慢速度,慢慢感受着银泠的反应。 银泠喘息着,情动之处,还会有意无意地咬上亦风的胸口,不觉间,已经将那里咬出鲜血来。银泠感觉嘴里一股腥味,理智却不知在何处。他依然咬着。亦风忍着疼,紧紧握住银泠的腰,慢慢地将他送上高峰。 两股灼热同时喷发,亦风松了口气,银泠松了牙关。空洞地眼神傻傻地看着亦风。亦风吻上他娇艳的唇,舔点上面的血迹。 黑的头发与银色的头发混乱地绞在一起,亦风只顾看着他的脸,睫毛上弥漫着水珠,定是方才溢出的眼泪,挂住了未曾滴落。 亦风轻轻吻着,满心的愧疚。银泠眨了眨眼,眼中有了些神采。 “亦风,刚才我好疼的……”银泠有些委屈。 亦风怜爱地捧着他的脸,“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银泠在亦风怀里安心地蹭了蹭。却蹭了一脸的血,吓得他一个激灵。 “我咬的?”银泠仔细看着,伤口就在亦风的左胸上,刚好对准了心脏。此刻那里还还浸染着鲜血,仿佛是心脏开了个洞,看起来异常惊悚。 “不疼的。”亦风安慰道。 “怎么可能不疼?”银泠心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银泠一哭,亦风真的就疼了,只是不是伤口,而是心。 “别哭,真不疼。”亦风吻掉银泠的泪珠。 爬起身,抱起他,找到浴室,将两人洗得干干净净。 那个伤口,一圈牙印,仿佛一个红色的珠环,嵌在了坚实的肌肉里。此刻是不流血了,但伤口还是鲜红的。银泠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不时看着亦风的脸。亦风满脸和煦笑容,仿佛真的不疼。银泠稍稍安了心。头蹭上亦风的肩膀,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亦风轻笑着,抚着他纤弱的背,“咱们两扯平了,好不好?” 银泠抬起头,怒道,“不好!你再这样,说不定下次我会咬断你的脖子。” 亦风温厚的掌心抚上他的脸,笑道,“任你咬,你是咬不断的。” 银泠不服气,真在亦风脖子上来了一口。亦风紧紧将他拥进怀里,感受着他细密的牙齿。银泠松了口,有些泄气。窝在亦风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亦风将他从水里捞出来,擦干了,套上睡袍,清清爽爽地放床上躺着。 “你要走吗?” 亦风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趁天没亮,先溜出去。你好好睡一会儿。” 亦风跟做贼似的,擦干净一切痕迹,这才偷偷溜了出去。银泠看着,心中有些失落。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好好地在一起呢? 回了白银国? 亦风是黑曜国皇子,他也不可能一直呆在白银国呀? 而他是白银国储君,也不可能跟了亦风去。 银泠突然对他们的前途感到渺茫,一想之下,翻来覆去,竟再也睡不着。 第17章 烦恼 炙暮一大早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但见到银泠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儿,紫色眸子犹如一滩死水,一点神采都没有。眼下还有两小坨黑黑的痕迹。 “怎么了?难道一晚没睡?” 银泠躺在床上,懒得动弹。哪里睡的着,头昏昏沉沉的,还全身乏力。而且下身也好痛。 炙暮担忧地抚上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应该没发烧。炙暮转头就传了太医。 “是不是不习惯?” “姐夫,这里好热!”热得他心烦意乱,心浮气躁。 炙暮想了想,白银国的人刚到这里,确实没一个人能习惯的,于是又吩咐下去,让人搬了两大块冰来寝宫降温。 炙暮说的两大块,根本就是两面墙。一块放在床边,一块放在外间。银泠陡然感觉清爽了很多。但翻身一看,下面一汪化掉的冰水,又皱了皱眉。银泠一瞟,炙暮就已经看见了,即刻让人在冰块的两旁放了吸水性好的毛巾,让他们记得时时更换,别让水流的到处都是,万一银泠滑到就怎么办? 有了冰,银泠感觉舒服多了。又继续躺床上不动了。炙暮在床沿坐下,看着他。银丝铺散着,柔顺地流淌在身畔。紫色眸子半睁着,细密的睫毛掩盖住了一大半。传说中的胎记像快要绽放似的,有柔弱的光线流动。炙暮伸手去摸,银泠扭头避开了。 “这就是那个胎记吗?好奇特!”炙暮不以为意,反正吃惯了银泠的闭门羹。 银泠转回头。 “好奇怪才对!好长不长的长这里,还时有时无的。” 炙暮听出来银泠似乎不太高兴,小心翼翼地陪着他。让宫人们安排好早点,磨着银泠多少吃了些。 “姐姐呢?” “我还没过去。”炙暮睁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看见银泠的脸,自然第一时间跑过来,但这样说,似乎不太妥,随即又补了一句,“让她多睡一会儿。听说孕妇都比较贪睡。况且前些日子也确实累着了。” 银泠点点头,暗夸姐夫细心。 吃了炙暮亲手送来的早饭,银泠心情好了些,而昨晚确实也太累了,一下子困意就冲上了头。 “姐夫,我想睡一会儿,你跟姐姐说一声,晚些时候我再去看她。” 炙暮屁颠颠让人收拾好,扶银泠躺下,这才恋恋不舍地关上门,去找芬兰。 银泠醒来时,差不多也到午时了,睡了一觉,头没那么晕了。翻身起床,陡然间屋子里多了一大堆花花草草,就像自己宫殿里,那一大堆珠玉宝石。想必是炙暮让人送来的。 银泠看了看,还真都是白银国的东西。只是在这炎热之地培育,颜色都显得深了些,也许正是这样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说起来,白银国人肌肤胜雪。这赤云国,倒是偏黑,过来的时候,还看见好多古铜色的肤色,看起来就比较抗晒。 银泠洗漱了一下,便去芬兰的住处。刚好可以陪姐姐吃午饭。 炙暮此刻也陪在这里,芬兰的脸色有些难看,多半刚才又吐了。两个宫人正在端盆子抹地。 见银泠进来,芬兰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银泠有些心疼,赶忙过去扶姐姐。 炙暮眉头皱着,半晌才叹出一句,“早知道应该将孩子在白银国生出来再说。这样怎么熬得住?” 芬兰一手握起夫君的手,一手握起弟弟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地笑了,这次,她是真的高兴。如果这两个男人能够一直这样关心她,陪伴她,就好了。 “姐姐宫里不能放冰块吗?” “太医说寒气太重。” “那放点凉水。水温了又换。” 炙暮看看银泠,那澄澈的眸子闪着迷人的光,“要不试试看?”炙暮转头问芬兰。芬兰点点头。 很快宫殿里就放了几盆水,炙暮直接让人将银泠房里的冰块砸碎了,放在盆里,等冰化成了水就端过来。这样倒是一举两得。 三人吃过饭。一起说了说话,见芬兰累了,才扶她上床午休。炙暮则拉上银泠去逛他的皇宫。 “可是好热!”银泠有些不乐意。主要是这赤云国的皇宫跟白银国相差不大,没啥兴致冒着这种毒日头参观。可炙暮的兴致却很高,什么宝贝都想让银泠看看。 银泠迫不得已,只好由他拉了去,在皇宫里到处走。这个时候多数人都在休息,即便是宫女内侍,都躲在阴凉的地方,皇宫显得分外安静。 炙暮握着银泠温凉的手,满心欢喜地带他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最后进了他的太子殿。这宫里可就热闹多了。宫门口几个歇着的内侍,见他们的太子殿下来了,即刻上前迎接。炙暮远远地就冷冷地对他们说,“都给我把头低着,不许看。”于是他们只看见一条紫色身影,和银光一闪。 进了宫门,炙暮几乎是同一句话,打发了所有人,银泠忍不住就翻了几个白眼。至于嘛? 炙暮领银泠逛了他的书房、花园、练剑房、客厅、卧房。当然那些繁杂的侍妾的房间就刻意忽略了。这太子殿,不但大,而且人多,不止有赤云国人,还有白银国人,反正都是美人。银泠一一看看,这才感觉出差别来。 炙暮拉银泠在自己寝宫内室坐下,吩咐宫人打了水,让银泠擦了把汗。一边伺候他茶水,一边命人端来新鲜的水果。 下人们从没见太子如此殷勤,不禁抬头多看了银泠一眼,这一看,眼睛就离不开了。 “再看,小心本太子挖掉你们的眼睛!”炙暮一声冷哼,吓得一干人等一阵哆嗦,这才巴巴低下头去。 银泠很无奈,“姐夫,我这脸长来就不是给别人看的吗?你这样……”银泠连责备的词都找不到合适的。好不尴尬。 炙暮堆起笑,用湿巾帮他擦了刚吃过瓜果的手。 银泠叹了口气。 俄而,两个宫装美女窈窕而来,在门口就行了礼。 炙暮横了横眉,“你们过来做什么?” 两女子笑道,“听说殿下回来了,姐妹二人正好刚烤好糕点,让殿下尝点鲜。” “你想吃吗?”炙暮转头问银泠。 银泠看看炙暮,又看看那两宫装女子,不像是一般宫人的样子,随即点了点头。 炙暮让两人将糕点放好就退下。两人愣了愣,最后依言而行。 “她们是谁?” “两个侍妾。” “侍妾?”银泠一听愣了。白银国的皇室因为人丁单薄,几乎都是一夫一妻,又放不下尊贵血统,所以几乎没有跟外族和亲。 炙暮似乎没想到这点,看看银泠的反应愣了一下,“如果你不喜欢,我马上休了她们!” 银泠看看炙暮,心中有些郁闷,“这事姐姐知道吗?” “芬兰知道。” “那姐姐说什么没?” 炙暮看着银泠紫色眸子中的严肃之色,心中有些沉闷。“你姐姐,我不会亏待了她。如果你不喜欢,我马上就休了她们。” 银泠摇摇头,既然姐姐都没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以后姐姐就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姐夫一定要待她好。” 炙暮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拉起银泠的手,笑着做了保证。又将侍妾送来的糕点捏给他吃。 银泠不禁想起了亦风。他也是皇子,身边女人应该少不了,而且看他做那种事情那么驾轻就熟的,肯定以前就做过不知多少。一想到这些,心中不免哀叹,更没了兴致。 炙暮见银泠不高兴的样子,一直在旁边讨好着,最后好好送他回了寝宫,又陪着坐了一会,银泠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着,但整个就心不在焉。 炙暮有些生气,一回到太子殿就将两个侍妾给打发了。他还一心以为,银泠在为这个不高兴。 是夜,亦风又爬墙进来了。 银泠躲着他,不让他碰。 亦风有些发懵,心心念念就想见他,结果这是怎么了,好像很不高兴。明明凌晨走的时候还柔柔顺顺服服帖帖的。 “怎么了?”亦风离了几尺距离站定。银泠看着他,眼中有明显的怒气。幼嫩的下唇被他那细密的贝齿咬出一排印记。 “亦风,我们真可以在一起吗?” 这语气仿佛是亦风骗了他纯真的感情般,亦风看得心焦,不禁往前进了一步,银泠跟着就后退了一步。 “当然可以。” “你是黑曜国皇子,我是白银国太子,我们怎么在一起。我不可能不管白银国,而你……” “我可以放弃国家!”亦风不等银泠说完,就开口表明立场。银泠一惊,猛然盯着他,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亦风心里一松,露出温和的笑容,“自从知道你的身份,我就这样想了,只要你能接受我,我可以放弃一且,甚至是这皇子之位。” “可是……” “黑曜国有三位皇子,有没有我并不重要。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亦风试着向前走了一步,这次银泠没有退开,他又试着慢慢靠近,直到将银泠搂入怀中。 银泠靠在他怀里,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亦风……” “不相信我吗?”亦风轻轻抚着他的长发,腰间的手紧了几分。 “不是。只是我心里有些乱了。” “别担心。送你回到白银国我就回国,跟父皇商量这件事,让他任命我做白银国行馆的官吏,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亦风似乎真的想得很周到。连退路都已经想好了。银泠不禁有些忧心,这么周全的一个人,如果为了他,放弃一身的抱负,未免太可惜了。至少,就目前来说,要让他放弃白银国,而去他国行馆做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亦风,让我想想好吗?” 亦风手一紧,捏起银泠的下巴,脸上有明显的怒气,“这有什么好想的?!我什么都计划好了,你点个头就行了!” “可是……”银泠睫毛扑扇了几下,眼中弥出水雾来。亦风当即心软了,松开捏住银泠下巴的手,叹了口气。银泠是一个生活在固定模式里面的娇养太子,很多事情不是那么一下子能够接受的。 “需要多长时间?”亦风口气松了些,他愿意给他时间思考。 “想好我去找你。”这种事情,谁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不行!”你一辈子想不好,难道我们一辈子不见面? “那……姐姐这边的婚庆结束,到时我也要回白银国。反正你回国也得路过白银。” 亦风想想,这边大婚宣布也是庆祝三天,算起来也就四天时间,那就先忍忍吧。“那我等你!” 亦风又低头在银泠耳边低语道,“银泠,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但是,你一定要知道,你对我而言是无可替代的,只要有你,我就别无所求了!” 听到这句话,银泠眼中泛出了泪光。看着亦风,爬墙而出,心中更是一阵失落。 第18章 遇刺 皇太子大婚,赤云宫大门喜迎各方宾客。赤云国的风俗没有白银国那方清雅,更多是庄重肃穆。在连天号角中,一身紫衣的白银国太子银发翩飞,在烈日下,闪得几乎所有人睁不开眼。他右手衬扶着一身湖绿喜袍的芬兰公主,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缓缓行进。 地上的红毯指引着行进方向。白银国太子满脸庄严,目不斜视,直直地将姐姐送到了姐夫手中。接着就是几乎相同的拜天地。拜完天地,大臣们按等级一一上前送上祝语,祝词不外乎“国运昌盛”“白头偕老”“鸾凤和鸣”之类讨彩头的话。 亦风也来了,他面上有些落寞,但笑容依然温和。不时有大臣上前跟他叙事,银泠拉长耳朵听着,竟然多是黑曜国铸剑术和一些国事民生。对于国家大事,亦风很少主动提及,但一旦出口,就言惊四座,让所有大臣心悦诚服。 这种场景在白银国不曾有过,因为大多数贵族只谈风月,不谈国事。亦没有人引发亦风在这方面的真知灼见。银泠偷偷听着,脑子里不由得有些发懵。同是皇子,为什么他就这么无知,直到今日还不能独当一面,只受到多方保护。 炙暮时不时地看着银泠,见他今日闷闷不乐,心里有些不安,连喝酒的兴致也没了,奈何来祝酒的人越来越多,他分身乏术。 赤云王跟他的皇后今日是第一次见银泠姐弟,对这两位美人不由得赞不绝口,脸上的喜气一直挂着,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有王宫大臣过来敬酒,银泠淡淡笑着,浅浅喝上几口,脸上霞光顿现,更艳丽了几分。而敬酒的人似乎皆是意不在酒的醉翁。他们靠过来,细细打量着这位美人,紫色的眸子闪动着盈盈光彩,添上醉意之后,更显出几分迷蒙。细长的眉毛轻轻蹙起,不知道是因为酒劲还是心事。浓密的睫毛时不时扑闪着,给眉眼更增加了几分灵动。 那些大臣眼中明显透着淫秽之意,可银泠却不自觉,淡淡笑着,像是什么也看不见。亦风实在看不下去了,扒开人群,准备护住银泠,而此刻有人已经抢先一步。 炙暮一站过来,眼神不清不淡地一扫,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银泠殿下有些醉了,请恕他先行退席。”这话是跟所有人说的。 炙暮顺手就将银泠交给总领太监和一干宫女。 银泠看了亦风一眼,亦风神色有些淡漠,这让他不太自在。 回到寝宫,时辰还早,银泠洗漱了一翻,吃了宫女送来的饭食,便趴在凉榻上闭目养神。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似乎要面对亦风,本身就是一个艰难决策。不知何时睡着了。醒来时,只见一个人坐在身旁,穿着大红喜袍,除了炙暮,还能是谁? 银泠揉揉眼睛,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为什么不高兴?”炙暮的声音从未有过的轻柔。银泠看得出来,那是发自真心的关怀。同是皇子,或许姐夫能更明白一些亦风的处境。 “姐夫,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炙暮有些欣喜,仿佛自己的在银泠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这让他十分高兴,当即堆起笑脸,握起银泠的手,“问吧?” “你会为了心爱的人放弃国家吗?” 炙暮懵了!没有这个国家他是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可是如果银泠要让他放弃,他又真能放弃吗? 不,如果真没了这个靠山,他是不可能给银泠安稳日子的。觊觎他美貌的人俯拾即是。即便逃到焦痕之地,也会遭来围追堵截。他太了解有权有钱的人的心思。有些东西不是因为喜欢而去获得,只因为天下稀有,自己占有了,那就是无上的成就,也是向别人炫耀的资本。 对于这个问题,炙暮犹豫了。 银泠微微蹙起了眉。“如果赤云国有人能替代你做储君,没了后顾之忧,你会放弃吗?” “银泠,权势和财富是让一个人拥有爱人和占有别人的权利,如果要抛开这些,在这个世间,他是无法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 银泠想了一下,这些是他不曾考虑的。“那对方是一国储君呢?” 炙暮愣了,银泠的这个说法让他心里有些乱。仿佛有明确的指向。银泠不可能爱上他,要不他也不会费了四年功夫讨好他。而最有可能的是亦风,那个始终皮笑肉不笑的家伙。难道他们已经走到约定终身的地步了?他明明将银泠看得很严,他们是如何相会的。炙暮自认为没有漏洞给亦风钻。 “如果是这样,他们更不可能在一起了。你会放弃储君之位吗?如果他放弃了,便一无所有,以一个平民身份来对等一个储君,试问作为男人,谁能这般没尊严。就算他们一时冲动勉强在一起了,也不会长久……” 银泠越听心沉的越厉害。眸子中竟然闪出了泪光。炙暮心软了,没有继续说下去,轻轻抚着银泠的手背,“为什么要问这个?” 原来在旁人看来,亦风的行为不过是一时冲动,那他一定会后悔的。他不想成为他后悔的根源。亦风,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炙暮看着银泠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升腾起一股怨气。安抚银泠睡下,一出宫门,就招来了几个暗卫。低声对他们说了几句。几条黑影唰唰消失在黑夜中。 翌日,黑曜国三皇子在行馆被刺一事陡然传遍了祝融城。当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银泠还在寝宫里发呆。这一夜他又没睡好,时梦时醒。连日的夜不安眠,让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憔悴。连芬兰就挺着肚子过来探视了一回。 芬兰多少能猜度了弟弟的心事。而此刻他还不知道亦风遇刺一事,虽然亦风逃脱了,但行馆血流成河,想必他的伤势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芬兰没敢透露只言片语,默默地抚摸着银泠银色发丝,在手指上缠绕了几圈之后,才回太子殿。 炙暮心情也不好。没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亦风,武功之高,出乎意料。他竟然三两下就将第一波刺客解决了。幸好炙暮布置精密,还有第三波第四波。毕竟寡不敌众,毫无后援,亦风受了重伤,在最后关键时刻,却被衷心的护卫以血肉之躯为盾,让他逃走了。 这事闹得太大,一大早朝廷就发了皇榜抓捕刺客,以堵悠悠众口。 “竟然让他给逃了!”炙暮砸了一堆名贵瓷器。 下面跪着的人,腿都瑟瑟发抖。“黑羽受了重伤,逃不出祝融城,而且若没有及时治疗,这么热的天,伤口很快就会溃烂。我们只要盯住城中大小药铺,要抓住他应该不难。” 炙暮按捺住火气,忍住杀人的冲动,让这些人着手去办。 处理完这事。炙暮整顿了脸色,高高兴兴地去看银泠。 银泠依然无精打采,看炙暮进来,笑脸也没一个。 炙暮不介意,反正已经习惯了,而且除掉亦风,银泠就是他的了,他等得起。 小心陪着银泠说了半天话,银泠懒懒洋洋地应着,软软地躺在凉榻上,银丝洒落一地。炙暮耐心且细心地将它们一一收拾好,放在银泠的身畔。 “还在想那事?” 银泠一愣,看了一眼姐夫,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半晌才哼了一句,“姐夫新婚,还是多陪陪姐姐吧。” 炙暮脸色微微变了变。口气忍不住冷了几分。 “昨夜黑曜国行馆出了点事……” 一听黑曜国,银泠陡然翻身起来,紧张地抓住了炙暮。 果然……炙暮心里更加阴冷。面上却笑着继续说道,“他们的皇子被人刺杀了。” “亦风?”银泠一听,顾不得后话,翻身下榻就往外跑。炙暮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了他,“你想去哪儿?” “黑曜国行馆!” “你去了也见不到他。他不在哪里。” “到底怎么回事?他又在哪里?” 炙暮松了手,任银泠发了狂般的怒吼响彻殿宇。 “他没事,但——”炙暮定定看着被这句话安抚下来的银泠,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应该活不长!” 果然,银泠又开始发疯了。炙暮从没见过这么抓狂的银泠,仿佛理智已经舍他而去。炙暮紧紧抓住银泠是双手,恶狠狠地说,“他有什么好?!你就这么在乎他?银泠,看着我!这个世上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别想着他了。也许他现在正在某个角落地腐烂……” “啪!”炙暮话没说完,就被银泠挣脱的手狠狠来了一记耳光。 炙暮愣了半晌,摸了摸脸,火辣辣的。眼中更是阴鹜一片。 “银泠,你够狠!这四年来我对你呵护备至,结果抵不上一个黑羽的一个月?” 银泠懵了。他一听到姐夫说亦风腐烂,就疯了。现在才想起他前面说的话。 什么意思?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炙暮转身出门,拉起门来,将宫门牢牢锁上。 等银泠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一转身,连窗户都被钉住了。 “放我出去!”银泠拼命捶打着门扉。“我要见亦风!放我出去!” 银泠真的疯了。炙暮黑沉着脸,叫守卫严密看守。 银泠拍打得满手是血。嗓子也嘶哑到发不出声。 他瘫在地上,直直地瞪着地面,眼睛眨也不眨。 亦风真的会死吗? 这个现实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亦风现在一定在哪个角落里等他,等他一起回白银国,等他相守的日子。 第19章 突围 而就在昨晚,亦风喝了很多酒。白天他只能远远地看着银泠,这让他心中无比忿恨。他都已经表明立场,银泠还要顾忌什么?他好想念那温软的身子,只有抱着他,才能安心。没有他的日子,注定无眠。 不觉间亦风多喝了几杯酒。侍从们呆在外面,却说不上宽慰的话。他们早看出来自家皇子与那位白银国太子的关系,只是他们不敢在亦风面前道破。而今,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更不敢插嘴。 过了子时,亦风的屋子还亮着灯。已经有两名侍卫开始打盹。而就在此刻,腾腾的煞气已经将整个行馆团团包围。外面的守卫还没出声,就被人割断了喉咙。 习武人的警觉,让亦风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血腥之气。他不动声色地佯装继续喝酒。就在对方正近一步查探时,他陡然熄灭了蜡烛,从墙上取下剑,躲在阴暗角落里。 果然没多久,就看见窗户上冒出来的人影,一根竹管捅破窗户纸插了进来,紧接着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迷烟之类的东西。亦风暗中一笑。除了他父皇,没有人知道他五毒不侵的身子,即便是最剧烈的毒药最多也就吐上两口恶血。 黑暗幽灵行动了,门被推开,有两个人持剑直接铺向床榻砍了几刀,硬硬的床板应和着他们,在他们还没来得急大叫不妙时,亦风已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晃身到了他们身后,剑光一闪,这些一流杀手血溅当场。 后面跟来的人顿觉不妙,纷纷踏进卧房,亦风如幽灵般的身影,将这些瞎眼猫的喉咙一一割断。 听见室内重物倒地的身影,外面悉悉索索传来脚步声,亦风守株待兔杀了一波又一波。最后杀手们点燃了窗纸,用火油将烈火牵引至内室。亦风终于被逼出来了。 星目一扫,十来条黑影尽在掌握之中。亦风知道,这些不过是小喽啰,大人物还未登场。所以他一面跟这些人过招,一面仔细听着风声。果然在刀光剑影中,陡然多出来一丝杀气。这丝杀气很细微,以致于稍不留神就会遗失它的踪迹。显然对方也注意到这一点,时常变幻着方位,在一波一波杀手中,亦风找不到那个人,或许他就在这些黑影中的某一个,亦或许他整躲在角落的阴影里,随时准备出击。 果然,在亦风一个分神之际,杀手锏出招了,一击即中。亦风的右手挂了彩。运剑有些吃力。而杀手锏不知又退到了何处。而十来个出一招就马上退出战线的杀手,要一下子解决太难。他根本无暇盯着同一个人使出杀招。幸而打斗声引来了其他护卫,其中自然也包括亦风身边的精英。他们分团阻击了十来个杀手,只可惜这些人还没倒下,又一波杀了出来,正在众人晃神之际,杀手锏又出招了,这次刺向的是亦风的左胸心脏部位。亦风早感觉到剑锋,无奈两个杀手将他困住,让他无法灵活避开,那一剑刺下来时,亦风抓住了一个杀手挡住了,可剑锋未转,直接刺穿杀手,又稳稳当当刺向亦风的心脏。这一剑不深,要不了亦风的命,可也不浅,堪堪地几是分毫之差就能刺破心脏。卫护们围拢过来,将亦风护在中心。两个心腹拖着亦风借着打斗空隙将他护送出去。 银泠并不知道战事的惨烈,但想到亦风可能有危险,他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炙暮送来的饭食他一口没吃,连水都没喝一口。 最后炙暮熬不住了,站在门口又劝又哄,好半天,一再保证找到亦风,请最好的御医给他疗伤,还威胁说,如果银泠执意不吃饭,他就全城搜捕亦风,并将他处死。 单纯的银泠被吓到了,乖乖地把送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吃了饭精神了好点,脑子也开始冷静下来。 这件事来得太蹊跷。 亦风被刺也太巧合。 而炙暮对亦风这件事情知道得有太详细…… 想到这里银泠心里刮起了寒风。 银泠看着哄他睡觉的炙暮,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姐夫,你老是告诉我,杀人是不是你派的?” 银泠眼里有着不容躲避的执着。炙暮面色隐隐一沉,随即又是和蔼可亲的笑容,“就算我要杀他,也会让他出了赤云国。他若死在赤云,黑曜自然会将矛头指向赤云,甚至引发两国交战。我没那么笨!” 这套说辞很官方,也站得住脚。若是以往,银泠或许会信,但自从知道炙暮对他的非分之想,银泠不由得多了一个心眼。 “如果姐夫真是清白的,那就请你将亦风救回来,无论他在那里。” 炙暮脑子闪过一丝恶毒,面上却安然地答应了。 他会找到黑羽,不为给银泠给黑曜一个交代,而是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银泠出乎意料的乖顺,没有发脾气,每日三餐照吃。芬兰安了些心,但看见夫婿更加阴沉的脸色,不由得又将心提了起来。 银泠试图寻找机会溜出去。但显然炙暮一直防着,门外宫门就有人把守着,根本不让他踏出分毫。除了姐姐和炙暮,他见不到任何人。 银泠很无奈地每天乖乖躺在床上,努力平息纷乱的思绪。 亦风不可能死,如果真死了,炙暮脸不会这么黑,银泠几乎敢肯定这事就是炙暮干的。因为他看出了炙暮在他面前的心虚。分析了各种可能,银泠反而开朗了些,似乎再过几天,亦风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如此一想,神经一松,连日的疲惫堪堪将他压垮,击沉了他的眼睑。 银泠呼呼睡着,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感觉手腕有些疼,动了动,却一点也动弹不得。猛然睁开眼,竟然见自己手被绑在床架上,而一个男人试图将他的脚也绑起来。 银泠踢腾起来,惊恐地对男人吼道,“姐夫,你要干嘛?” 炙暮依然满脸堆笑,放下手中的丝带。俯身看着银泠,手指抚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温柔地诱哄道,“银泠乖,姐夫会好好疼你的。听话,别乱动。” 银泠如何不乱动。这个衣冠禽兽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手被绑得太死,腰又被捉住,银泠反抗的空间很有限。 炙暮看见银泠胸腔的红豆,眼睛跟着就红了,不可抑制地压上银泠,将他紧紧禁锢。舌头钻进他的喉咙,让银泠一阵干呕。炙暮的舌和手不停地在银泠身上游走。 “放开我,你这混蛋!” 银泠口中骂着,炙暮压着他。声音依然诱惑,“你以为你还回得了白银国吗?我已经用重金买下你。”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皇室跟百姓或许会奉你为国宝。可那些真正掌握实权的贵族,巴不得你消失。你的言行已经大大刺激了他们的神经。我每年给他们两千两黄金,足够让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而且,我帮他们解决了心腹大患,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呢。你以为他们还会真心要你回去?呵呵,银泠,你太天真了!世间本来就是利益、权力和欲望,谁都脱不了。而我,只是要你。无论你是否接受,黑羽都不会回来。你死心吧!” 银泠愣了。炙暮这段话包涵了太多东西,他是不是被那些贵族们给卖了? 是呀,谁当储君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关系。但有一点,不能触及他们的利益。而银泠触及了,虽然他没有参与政事。但作为一国储君,他的意愿无疑代表着未来走向…… 炙暮看银泠不动弹了,眸子里仿佛受了太大刺激,一潭死水。 炙暮有些心疼,轻轻抚上他的脸庞,“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在赤云国,没人敢打你的主意!” 一听这话,银泠神智清明了一些。 “放了我。” 炙暮愣了。 第20章 出逃 “放了我,姐夫。” 炙暮转醒过来,银泠在他怀中挣扎起来,比方才更猛烈,手拉得床架嘎嘎做响。炙暮重新将他压得死死的,“银泠,听话,别挣扎,我不想伤到你。” 炙暮一手握住银泠的腰,一手去解他的裤子,银泠惊出一身冷汗。亦风说过,这种事情只能跟爱的人做。亦风…… “求求你,姐夫,放了我!我不爱你!……” 银泠不断哀求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让炙暮心疼,可也犯了他的禁忌。不爱我,是吗?我会让你慢慢爱上我的…… 炙暮一把拔下银泠的裤子,看着可怜的玉茎颤微微地趴在小腹上,心中的欲望烧得更厉害。 银泠看着他解开自己的裤子,将那个火热的利器靠了过来,脑中的神经顿时蹦断了。 “不!” 这声嘶喊,震颤着房梁,久久不绝。 炙暮继续诱哄着,“银泠乖,别乱动,姐夫会好好疼你的……” 转眼,炙暮已经抬起了他的腰,将利器对准了入口。 老天,谁来救救我!无声的呐喊,浸染了一头的汗水和满脸泪水。世界在他的呐喊中陡然不动了。 银泠惊恐地睁开眼睛。看见炙暮被一根花藤死死捆住了手脚,那危险的利器已经离开了。银泠顾不得惊恐,翻身起来,用嘴嗜咬着束手的绸带。 绸带绑得虽紧,但并不难解。 银泠咬了一会就解开了。穿好衣服,看了一眼炙暮,取下墙上宝剑就往外冲。 “银泠,别走!”炙暮焦躁地撕扯这花藤。刚扯断一截,又冒出来一节。炙暮转身一看,竟然是他送来的盆栽。来不及惊讶这是什么,一心想要留住银泠。他深知,银泠这一离开,他们就形同陌路,再无交点。 一想到这个,炙暮也发了狂,踢腾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宝剑,三两下便将花藤斩断。尽管他们还在飞舞生长,可炙暮的身手可不一般,早跳出了它们的包围。一出门已经不见了银泠的踪影,这才后悔为防别人偷听他办事,把门外的侍卫全叫走了。走到宫门口,这里堪堪倒着几个人,脖子上是明显的勒痕,炙暮顾不得他们是否有气,径直往最近的宫门赶。一边追,一边叫了侍卫封锁出口。 银泠捂着胸口,胆战心惊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炙暮跑远,这才沿着阴暗的墙壁阴影一路前行。慌乱中,他不知道那些柔美的花朵是如何长出藤蔓的,但有一点很清楚,这些花藤是会帮助他,并受他意念控制。这种事情他从来没听人说过。所以惊恐万分,却又有些惊喜。至少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 宫墙太高,他没有那么好的轻功,只好借助花藤之力,爬了上去。安静地躲在上面,看着下面一队侍卫跑过,这才松了口气,慢慢沿着宫墙俯身爬行。 宫墙很高,约莫三四丈。下面侍卫很容易忽视这种高度,几乎都不往上面看一眼。难怪亦风能爬墙进出。确定了这个忽视点。银泠胆子大了些,站起来,在上面开始快速走。说实话,这么高的地方,能给他放脚的地方并不宽,他是有些害怕的。但此刻哪里顾得了这些,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可惜的是宫墙没有相连到出口,他只能看着大致的方向,不时转换着道路。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皇城最后一道防线。 这里空间太大,四围很空旷,几乎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而更糟糕的时,这里的侍卫队那不是一般的多。炙暮指挥着御林军几乎将整个外墙包了一圈。如何才能出得去? 银泠紧张地蛰伏在墙头,观察着下面动向,寻找着看守空当。 这个皇宫,炙暮当然很熟悉,他又怎么可能轻易留下空隙让银泠钻。如果真有,那肯定是陷阱。但此刻的银泠紧张得根本无法思考这些。找了半天,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当他发现这个西南城墙两队侍卫巡逻空隙时,他自己简直快高兴疯了。看着两队人马各自走远,迅速沿着花藤爬下宫墙,刚要穿过大道,不知哪里几条人影将他围住了,有人手里拿着弓箭,也有人拔出了长刀。 “找到了!” 一声叫唤,四面立马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银泠知道,不需片刻就再也无法脱身。他不能呆在这里。银泠拔出宝剑,就往那边宫墙冲。银泠的剑术一般,但疯狂乱砍乱刺之下,竟然让他神勇无敌。 终于冲到墙根,一根花藤已经蔓延上墙,“快放箭,别然他跑了!” 声音刚落,银泠只觉得手臂一疼,一只箭稳稳插在了上面。他顾不得回头,即便要死,也不想死在这里。他要去找亦风,如果真要死,他希望能死在他身边。 “住手!”一声厉喝,炙暮砍断了弓箭手的脑袋。而他胸口竟然也插着一只箭。众人都看的清楚,他们的太子殿下,用自己的身体为银泠挡下了这只箭,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出。而银泠没看见,他也无暇注意,死命往上爬。 “银泠,回来!”这个声音很虚弱,银泠听不到,四周的侍卫明显慌了。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炙暮模糊的眼睛看着银泠爬过墙的身影,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竟如此动人。他没有回头,这里就这么不值得他留恋吗? 炙暮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第21章 重逢 银泠跌跌撞撞听见四处震撼的脚步声。不知道炙暮到底出动了多少人来抓他。翻出皇宫,他很快蹿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刚走进阴影,就被人拦腰抱住,嘴也被严严捂住。银泠受到惊吓,疯了般挣扎,抱住他的手臂更紧。 “是我。亦风。” 当听到亦风这个名字,银泠陡然呆住了。 “亦风?” 他转过头,月光下,亦风黑亮的眸子闪闪发光。 “亦风!”银泠反身抱住亦风,嚎啕大哭起来。 亦风拍着他的背,又捂住了他的嘴。“傻瓜,别在这儿哭呀,你会把他们引过来的。” 亦风以最快的速度替银泠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尽量先止住血。 银泠抽了抽,任亦风将他拖着走进一个小院落。这里有一口井,沿着井绳,他们相继下了井底。亦风摸索着,掀开一块板砖,打开了一条地下通道。亦风跳了下去,伸手接住银泠,抱他下来,又从里面将通道关上。下面漆黑一片,银泠紧张地抓住亦风的手,紧紧跟在他身后。亦风打开火折子,稍微有了点亮光,回头给了银泠一个温和的笑容。 依然如故的温和,银泠安了心。任他牵着往深处走去。远远地,终于看见了亮光。隐隐还有人声。那边的人听见这边的脚步声,立刻噤声,仔细探查着这边,确定是亦风后,纷纷迎了过来。 “银泠殿下受了伤,快准备点热水。” 银泠被领到一个洞室,这个洞室不大,铺着一些干草,看样子,这就是他们睡的地方。 “这是刚挖好的地穴,所以还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亦风解释道。挽起银泠的袖子。刚才他只是砍断了箭身,箭头还在肉里。箭头扎得很深,应该已经触及骨头,一看就知道是近距离损伤。 亦风愣了愣,他何曾料到自己捧在掌心的银泠会受到如此遭遇。亦风的手有些抖了,他下不了手去割开肌肤,拔出箭头。 “黒木,你来。” 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蹲了下来,自然也是黑瞳黑发。 亦风已经死死将银泠搂在怀里。银泠僵直着身体,看着那把被火烧的通红的刀转过头去。紫色眸子尽是惊恐之色。亦风抓牢他的手臂,在身边轻轻哄着。“银泠,别怕,有我在。” 明明你的声音就在颤抖,还叫我别怕?银泠握住亦风的手,死忍着恐惧。 亦风拿了团布让银泠咬住。一切准备就绪,黒木用烧过的匕首划开银泠细滑的肌肤。银泠吃疼,一阵痉挛。亦风不让他弹动分毫。黒木的手很快,划的口子不深不浅,刚好把箭头取出来。洗干净污血,敷好药,包扎好,总共不到一刻钟。 亦风只觉得怀中的身体软软的,掰过银泠的头一看,早昏过去了。 银泠再度醒来时,已经不在地洞里。四周是茂密的丛林。亦风见他睁开眼,宠溺地看着他,问长问短,确定他没有发烧没有疼痛,这才松了口气。旁边的十来名兄弟只远远看着,偷偷笑着,没有打扰。 “这是哪里?” “我们已经出了祝融城。这是往中泽去的路。” “啊?你打算穿过焦痕之地吗?”那可是传说魔族居住的地方,从古至今,没人活着出来过。 “不是。我们打算沿着中泽外围送你回国。炙暮已经将通往白银国的通道都设了关口。如果往白银国方向势必引来追兵,现在兄弟们有伤在身,也不方便通关。” 一说到伤,银泠猛地一震,抓起亦风,左看右看,“那你伤到哪里了?” “我的伤都好了。” 银泠皱了皱眉。眼中明摆着就是不相信。 亦风叹了口气,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要不要我脱光了给你看?” 银泠仿佛是被亦风呼出的热气给烫到了,耳根一红,偏了偏头。 亦风一笑,没有再逗他。对着远处那扎堆的侍卫招了招手,一高一矮两个黑衣装扮的男子走了过来。 亦风指着高的那个,“他叫黒木,兄弟们都叫他木头。”黑木头还真有点黑,高高大大地,憨憨厚厚地对着银泠笑。银泠记得,那天就是他帮他拔的箭。 亦风又指着这个矮的说道,“他叫文玉,兄弟们叫他小文子或者书呆子。”文玉个头其实不小,只在站在黒木面前显得娇小了些。他面容清秀,身才有些瘦弱,看着倒不像练武的料。 “他们都是我的近侍,一路上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们。” 介绍完兄弟,亦风吩咐众人开火做饭,这一行加上银泠刚好十六人。 黒木与文玉各率领六人小分队,黒木的分队,个个人高马大。主要负责放哨和护卫,交战时,他们便是主力军,因为这些人个个都很耐打,而且身手都很好。文玉的分队,相对纤细些,他们主要是沿路打探情报,乔装改版的手段极高。而且他们身手以快速迅捷见长,耐战性弱,适合一些暗杀及突袭。 这片树林一向没人行走,自然也没半个追兵。因为传言,这里瘴气极重,大家自然避而远之。但这帮逃亡者却十分安全地通了过去。出树林前,他们还改头换面,将自己打扮成护镖队。守城官兵看他们个个行伍,也不多拦,询问了个大概,便放了行。 银泠被关在柜子里,直到看不见城门才被放出来。赤云国的天气实在太闷热。银泠不过在柜子里关着穿了一座城池,几乎热晕过去。 亦风被打扮成刀疤脸的镖头。他把银泠从柜子里抱出来,就扔路旁的小溪里泡了一下。银泠半晌恍过神来。 兄弟们吃了饭,就继续上路,即便是晚上,都不曾停歇。有人的时候银泠被关柜子里,没人的时候被拎推车上。总会有两个兄弟骑马在前面先把路探好,确定前面能通行队伍才沿路前进,否则就要转道。 中泽处于四国交界的中心位置。亦风时常拿了四国全图规划路线。炙暮很聪明,不但将祝融城通向浦原的所有路段设了关卡,连白银与赤云的边境也都下令全部封锁。不仅如此,靠近白银的附近城市至少设了三道关口。而这些事情不过几近几日发生的,可见他命令通达,效率之高。所以越走到后面,队伍被盘查得更严。银泠时常被埋在珠宝堆里,几乎断气。 到了后面,文玉提议分解队伍,从护镖队,改成了商队和送嫁队,一前一后行进。所有人装扮焕然一新。两个护卫队被对拆,分别组合成两队。商队又文玉带队,送嫁队由黒木带队。前面探路,后面跟进。银泠被弄了一头黑发外加黑瞳,又化了莫名其妙的妆,被塞在马车上。装扮很重,但相比躲柜子里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每每在安全地带休息时,兄弟们总会忍不住扭头看他的装扮,最后又忍不住地笑。银泠一看见他们阴阳怪气的模样,就要去水里照。每每都被亦风拉住。 “再忍几天,我们就可以到中泽了。” 银泠也管不了那么多。连日的紧张,不停的关口检查,还有日夜奔波的辛苦,让他脸皮也堪堪厚了起来。笑就笑,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什么都等过了这个难关再说。 这个队伍行了大半个月,他们本欲在靠近白银的城池入中泽过关,奈何炙暮洒网太大,在离白银还有接近一千里的地方,就不得不往那险恶之地闯。 中泽不但有瘴气,而且毒气很重。即便他们有专门的解毒药丸,也很冒险。而那些兄弟,身上伤口因为连日奔波和过热的天气,根本没有好,更不能进去。亦风让他们各自分散从正关口进出。而他自己带了银泠往那烟雾弥漫的魔域走去。 炙暮中了箭,擦过心脏,将胸刺穿。这一箭很狠,只是毫厘之差就可以要他的命。但他终究没死,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烧不退。人一醒来就问银泠的下落。 芬兰脸色很难看。但她做足了太子妃的派头,抵挡住一切流言蜚语。对外宣称其弟被不明人物掳走,加派全国兵力援救。好一个冠冕堂皇。连炙暮都没料到,也猜不透她此举何意。 芬兰淡淡地道,“难道要说赤云国太子逼奸不成,恼羞成怒,调派全国兵力,誓将银泠带回?” 炙暮狠狠地瞪着妻子,怒不可遏。但偏偏又理亏词穷。 芬兰苍白的小脸看着他,只淡淡道,“谢谢你替我弟弟挡了这一箭,但这也是你咎由自取。无论银泠是回到白银,还是被你捉回赤云,都希望你不要再伤害他……” 炙暮脑子昏昏乱,整理了半晌才道,“你以为银泠回到白银就逃过一劫了吗?白银那些贵族早就设好套子等着他了,他此去凶多吉少。你以为我为什么千方百计全国搜捕吗?就是不想他回去送死。” “你说什么?”芬兰脸色白了几分。 炙暮怒色淡了几分。不用多解释,芬兰只要想想就能够明白这一切。父皇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皇室与贵族之战,终究以银泠为导火索展开。 第22章 中泽 然而此刻银泠乖乖地跟在亦风身后。正憧憬着走出这片雾蒙蒙的鬼蜮。 进来之前,亦风割开手腕,让银泠喝下他的血。这让银泠很不解。亦风只温和地笑着,也没有多解释,只说,这个可以护他周全。 这里是中泽外围大概两三公里的地方,有树林有沼泽,也有悬崖峭壁。因为漫天黑雾不散,视力能见度很低,银泠几乎只能看见三米开外的地儿。看不到阳光和星月,也分不清黑夜白昼。只能晕头转向地跟着亦风走。 亦风对这个地方似乎不陌生。他能清楚判断方位,也能辨识沼泽陷进,一路行得虽慢,但很安全。 “亦风,你对这里怎么这么熟悉?”银泠声音里有掩不住的不安和恐慌。 “不是熟悉,只是曾经研究过。”亦风尽量让他看见平和安稳的样子,以缓解他心中的惊惧。“小的时候听说中泽这边有妖魔,那时就很好奇想来抓一只试试,于是带着侍卫家丁就到中泽来了。” “啊?你还真是顽皮,那结果呢?” “结果我带的人没一个人活着回去,他们大多在这片黑雾里中毒身亡。那个时候我很害怕,看见大人们七窍流血,吓得屁滚尿流,撒丫子往就逃了。” “结果你就跑出来了?” “嗯!父皇很奇怪,怕我染上什么疾病,还让御医看了我一个月。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死了,而我活得好好的吗?” “莫非你是恶魔?”银泠打了个寒战,被亦风拽住的手不禁往后缩了缩。 亦风笑着转过头,“如果我真是恶魔,你怕吗?” 银泠看着那黑灿灿的眸子,即便这样的黑雾也挡不住他的光彩。温和的浅浅的笑容,就像是开在心间的花朵,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不怕。如果是亦风,我什么都不怕。” 亦风捏起他的唇,在上面印下一吻。“有你的信任,我即便做了恶魔,也没什么遗憾了。” 亦风搂住银泠的腰,两人并排向前走。突然脚下一绊,银泠差点摔倒。亦风及时将他搂住,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一具白骨,而银泠那一脚把人家的头给踩泥里去了。 银泠吸了口凉气,吓得不敢动弹。亦风倒是坦然,蹲下来,用剑刨了个坑,将白骨掩埋好。末了还说,“兄弟你做人也好,做魔也罢,早点超生吧。” 这算什么话?谁也不想投胎做魔族呀? 亦风拉起银泠继续赶路。两人走得累了,就坐下来喝点水,吃点干粮。 “怎么判断到了白银国呢?” “花呀。即便是这种地方,白银国的地盘上都会开满鲜花。” “亦风,我们走了多久了?” “大概两天吧?” “那我们还要走多久?” “大概十天半个月吧?” “啊?” “嗯!” “还要在这种地方呆这么久?你不会走着走着就进中泽了吧?真的会死人的呢?” 亦风搂起银泠,看着他不安的小脸。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表现出一些异常,比如话异常地多或者异常地少。而此刻银泠似乎想用一些言语来掩盖自己的不安和紧张。偏偏字字句句落在亦风耳里,将他的小心思听得一清二楚。 “银泠……”亦风的声音听起来好魅惑。银泠打了个寒颤。 “我们今天要不要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我很久没碰你了呢?” “亦风,你……” 亦风将银泠放在膝盖上,两腿分开对着自己,那姿势暧昧不已。 “亦风!”银泠有些慌了,试图从他身上爬起来,结果被亦风按了下去,正好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顿时,银泠不敢动了。 一次正在两人翻云覆雨之际,隐隐传来人声。 “那是主人吗?” “主人复活了?” “怎么可能?” “可能眼花了?” “可他下面那个人也有点眼熟呢?” “都说你眼花了!” 亦风本来正在兴头上,被这私语般的声音搅得兴趣全无。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两只长耳朵的小东西躲在草丛里一动一晃的。 两只不明生物见他看过来,吓得一阵大叫,从草丛里蹿了出来。亦风定睛一看,竟然还是完整的人形。除了眼睛红点,脸尖点,四肢没肉点,耳朵长一点,跟正常人几乎相同构造。 不明生物逃了两步,最后又折了回来,走过来静静盯着亦风,以及亦风身下被吓出一身冷汗的银泠,而且还探头探脑地去看他俩的结合部位。 亦风倒是气定神闲,“滚快!没见我们在办正事吗?” 银泠听了这话,竟有点无地自容。亦风看着他娇俏的脸,又搂起他的腰,吻上他的唇,重新开始。 两只不明生物好奇的看着,最后评论道。“虽然长得像,但只是个人类。” “而且他们交配方式跟我们一样呢。” “切!当然啦!没见我们长得也差不多吗?” 哪里长得差不多了。你们俩就是两长耳骷髅,不,也算不得骷髅,毕竟还有点肉。 “银泠,专心点!” 第23章 魔族 银泠终于等到亦风发泄完了,这才软软地倒在地上。亦风抓起地上的毯子将他裹了,抱在怀里,这才瞪着那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嘀咕了几句,斟酌半晌,最后说道,“你是人类,我们才不要告诉你名字呢?” 亦风翻了个白眼。 好吧,不跟你们这些不明生物计较。 “你们跑出中泽干嘛?这里是人界与魔域的交界处,莫非你们有什么不轨企图?” “什么是不轨企图?再说,你们不也在这里吗?” 好吧,亦风,一个人类确实不应该跟这些不明生物计较。 “那你们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们没有跟着你们。只是过来参观一下。” “参观完了,可以走了吧?” “我们还不想回去呢?血魔女心情不好,整个魔域被他搅得鸡飞狗跳,能多躲一会儿就多躲一会儿。” “血魔女?她是谁?” “血魔女就是血魔女!他是魔域最美的女人。你小小人类就别觊觎了。” 谁觊觎了? “那好,我们现在要走了,你们还打算跟着我们吗?” 两人互看一眼,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亦风这次真的气结了。银泠看他那样儿,反而咯咯笑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还挺有意思的。” “哪里有意思?”亦风有些不满,盯着怀中的银泠,不怀好意地在他腰际上捏了一把。银泠扭了扭,拿那双美得无可挑剔的紫色眸子瞪着他。 亦风伸出舌头就舔上他的睫毛。 不明物体打了个寒颤,齐声道,“你们真恶心!” 亦风懒得理他们。背上包袱,抱起银泠,自顾走了。 不明物体“啪嗒啪嗒”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追着他们。 亦风跑到溪水旁帮银泠洗干净身体。接着各自吃了些干粮。不明物理就在旁边“啪嗒啪嗒”流口水。 “你们吃的是什么?我们换好不好?” 一个家伙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银泠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龙肉!” 亦风差点喷出来。 看亦风嘲笑的表情,不明物体急了。“这可是火龙的肉!寻常都买不到的。你闻闻,很香的。”不明物体看银泠有兴趣,凑了过来。 银泠伸手要接,被亦风抢了先,“小心有毒。” “你才毒呢!把这位美人毒成这样!” 切!亦风翻了个白眼,打开像树叶的包装物,里面竟然露出一块干肉。闻一闻,是生的。 “真是龙肉?” “我们兄弟向来不打诳语!” 亦风丢给两人一个饼,“这个我要了。” 点起火,亦风真打算把龙肉烤来吃。这哪里是一国皇子的作风。不一会儿,肉香就冒出来了。 不明物体啃着饼,瘪了瘪嘴。“味道不咋滴。” “嗯!真不咋滴!” 亦风看都懒得看他们,闻闻龙肉烤得差不多了,自己先试了一下,这才递给银泠吃。 “确实是龙肉,你吃吃看。” 银泠有些兴奋。龙肉呢,平素有听过,总是来形容得不到的东西,今日竟然真能放嘴里嚼了。 “如何?” “满鲜的。” 亦风笑笑,“如果你喜欢,下次我们去抓龙吧?” “咳咳……你说什么?”亦风,你不要这么豪放行不行? 不明物体也瞪着亦风,很不可思议人类竟然会有这么伟大的志向。 亦风揉揉银泠的头发,转头对不明物体说,“还有吗?” 不明物体捂着胸口,“没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这里还有人类吃的肉脯,你们要不要尝尝?”亦风笑得满面春风,怎么看也不像个诱哄犯。于是两个家伙点了点头,把仅剩的一点龙肉掏了出来。亦风也把兜里的一块肉脯扔给他们。 银泠一边喂亦风,一边品尝,这龙肉,说实话有点怪,他的肉不爽口,甚至有点刺刺的,但很有嚼头,而且尽管是肉干,烤过之后有油脂的浸润,满口异香。 “你多吃点,龙肉很补元气!” “这你也知道?”银泠几乎要怀疑这亦风就一全才。 “古书上有记载。而且,我小时候吃过。” 银泠看看亦风健朗的身子,难怪长得这么高大英挺。 “你们叫什么名字?”银泠看看那两只啃着肉脯笑得龇牙咧嘴的家伙。 “泥古嘀咕。” “他是泥古我是嘀咕。”银泠哪里分得清楚两人的差别,甚至没搞明白刚才两句话分别是谁说的。亦风竖了竖眉,冲两人问道,“刚才我问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因为你是人类。他不是。” 银泠很悲哀地告诉他们。“我也是人类。” 泥古嘀咕各自摸摸脑袋。“人类才不是你这样子呢?而且你身上的气味不像人类。” 银泠只得叹口气,敢情遇到两只魔狗了。 “那你们知道这里离花之国还有多远吗?” “穿过那个峡谷就到了。不过小心咯,峡谷里最近来了只怪兽,喷火的。” “不能绕过去?” “可以,沿着这里往森林里面走。不过那里毒气中,野兽都没一只。” 两人吃饱喝足了,自然选了那个森林,泥古嘀咕没有再跟,说让他们下次多带点肉脯来跟他们换龙肉。银泠对他们挥挥手。 看着两人的背影,泥古嘀咕却道,“没野兽,但有树怪。” 正如亦风所说,吃了龙肉还真的精神百倍。刚被整得那么惨,现在都不腰酸背痛的。 第24章 魔鬼森林 这个树林很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为防走失,亦风几乎一路都紧紧搂着银泠。朝着同一个方向总是能找到出路。对此两人坚信不疑。可是,他们在漆黑的树林里走了大半个时辰依然没看到一丝光线。两个黑暗中行进的人,难免心中有些恐慌。 “野兽无法生存的地方,这树倒是长得很不错!”亦风不禁心中疑虑顿生。借着火把的亮光,可以看见附近黑压压的大树。银泠打了个寒战,“这些树莫非都有毒?” “书上说魔域有一种树,能在极度恶毒的条件下生长,连妖魔都不敢轻易靠近。莫非这里就是魔鬼森林?” “亦风,你别吓我” 亦风这时才想到这个严峻问题,不是他想吓银泠,而是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书上曾说魔鬼森林不止是能散布黑色毒物,还会将活物吸进树体,给它们提供养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糕了。 “银泠,把剑拔出来!身体不要碰到这些树,知道吗?” 银泠拔出宝剑,亦风也拔了出来,两把剑在黑暗中闪着银紫色的光,竟然异常明亮。仿佛就是两把光剑。“这两把剑都是紫金钢所铸,可以趋凶避秽。” 果然光剑所到之处毒物很快就退避开来,他们能将前面看得更清楚些。这些树木仿佛都有成百上千年的历史,每一棵都要两手环抱。地上树根盘结错杂,要不碰到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亦风用剑照着地上,这些树没有反应。这么说来应该不是那种魔树。 正当他好不容易安抚下忐忑的心,一声尖叫自耳边传来,悠然飘上半空。不过一晃神功夫,银泠已经被一根藤蔓拽上半空。紫色光束在天空一荡一荡,也照清楚了怪物的本身。 “难道真的魔鬼森林?”亦风一阵寒颤,挥起宝剑踏身上树就是一阵乱砍。“银泠,别怕,我来救你!” 老树吃疼飞起藤条就缠了过来,亦风的剑很快,藤条刚到眼前就被斩断成无数节。 “可恶的人类!” 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大,但却给人地动山摇之感。陡然亦风听见数道风声朝他蹿了过来,亦风本能地往空隙处蹿出,转身就一阵乱砍,顿时藤蔓的断肢漫天飞舞…… “亦风,住手!” 银泠在空中高喊。亦风身形一滞,随即被藤蔓裹得死死的。 “亦风!” 银泠吓出一身汗,仔细看着,幸好亦风只是被绑了,这才堪堪松出一口气。 银泠摸摸卷起自己的藤蔓,“树爷爷,我知道你独自呆在这黑暗丛林里很寂寞,现在我们也陪你玩了,你该放了我们了吧?” “哼!那小子砍了我那么多刀,我要讨回来!” “他是无心的!”银泠急了,深怕这老树一发火把亦风给千刀万剐了。“是你无礼在先!你不袭击我们,我们怎么会砍你?” 银泠很认真严肃地跟树怪谈判,听在亦风耳里竟有一种不和谐的喜剧效果。而从亦风被绑的位置,刚好能看见一位银发的精灵拿着紫光宝剑,停在空中与黑乎乎面目丑陋的树怪对峙,可偏偏那精灵的声音温软如玉,听起来还异常柔美,而树怪被他说得脸上一皱一皱,黑色波纹在树干上肆意蔓延,显出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亦风忍住笑,帮着银泠说服树怪,“是呀,谁让你在黑暗中攻击我们,出于本能,我还击是天经地义的事!” 树怪不啃声,抬起亦风,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最后松开了藤蔓。 “哇!”亦风一个劲儿往下掉。这可是千年古树,下面没个百米也该有个七八十米吧?“你这老妖,不能到地上再松开吗?!” 银泠也被吓傻了眼。亦风话还未落地,一根藤蔓又将他卷了起来。无数树枝在半空中仿佛搭起了一座高台,老树把两人放在上面,刚好对上他的硕大的脸孔。 “你们两个留下来陪我!” “不行!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食物,我们很快就会饿死的!” 老树空洞的眼睛愣了愣。最后才有些遗憾地说道,“这里以前也有阳光,有雨露还有到处奔跑的动物。可惜,自从魔王死后,血魔女的怨气就越来越大,整个魔域都笼罩上一层黑雾。这里是到人界的最后一道防线,在魔域散开的黑雾都积聚到这里来,慢慢地,这里就没了太阳,动物也死光了。” “血魔女跟魔王是一对吗?他们一定很相爱?”银泠紫色眸子中荡漾着伤感,亦风将他轻轻搂进怀里。 “大概是!我们没见过他们,听说这个魔王本不是魔域的人,他是被灵界的妻子赶到魔域来的。血魔女对他一见钟情,但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魔王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魔王可能是因为不适应魔域的环境吧?”银泠看看四周,这种地方,谁受得了? “才不会呢。那个时候魔域跟灵界一样美,只是生活的种族不一样。而魔王也不是病死的,他是自杀的。莫名其妙化去形体。就因为如此血魔女才怨气腾腾。” “魔王死后,便有了人界,但魔族被禁止进入那片土地,除非得到魔王的允许。魔王一心想要保护人类。魔族们都说,可能是魔王力量太强大,已经找不到对手,对永生没有留恋,所以才化去形体,创造了人类。也有传言,说是魔王在灵界的爱人死了,他这是殉情,所以才惹得血魔女大动肝火。” “魔族的人还真的长舌。”银泠咯咯地笑了,靠在亦风的怀里取暖。这个故事感觉太过遥远,听来听去都是千年传说。人界文字历史已经过了千年,谁还在乎人界的来历,更何况这对魔域的冤家。 亦风拍拍树枝,“我们该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真的吗?” “真的!” 树怪将两人放到地上。给他们指明了白银国方向,又给了他们两片树叶,“这样,其他兄弟就不会为难你们了。” 树怪想得很周到。果然他们一路下来没有受到任何骚扰。最多只听见那些无聊了千年的家伙的窃窃私语。时不时的,还可以问问他们路。他们也不知道在这树林里走了多久,反正穿出树林时,天空依然是黑的,只不过,能看见隐隐星光。 “哇!”银泠高兴地在地上飞奔,他已经看到他熟悉的花海草原,久别重逢的味道,让他情不自禁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亦风紧紧跟着,浅浅笑着,脸上尽是温暖之色。当初决定走中泽,不过是为了避开赤云国的追兵和关卡,却不料有这番境遇。这让他对魔域的事情更加有兴趣。他喜欢到处游历,领略各地风土人情,四国山河不说踏遍,他已经走了一大半。唯独这魔域一直让他心心念念的不能成行。这一次倒是让他收集到不少资料。如果说这要人命的黑雾是血魔女散布的怨气,那魔域里面应该也差不多了多少。所要顾忌的是那些魔族。这次遇到的魔族,真看不出有什么杀伤性,而且还很好沟通,最令他满意的是,这些魔族够单纯,以他的智慧随便忽悠一下,应该杀进魔宫都没问题。 银泠见亦风笑得那叫一个邪魅,不禁打了个寒战。 “想什么恐怖的事情?笑得这么恶心?” 亦风在草地上坐下,俯身看着银泠,“什么时候我们去抓龙吧?” “你真想去呀?”紫色的眸子在星光下异常闪腰,亦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如此明媚的色彩了。 “嗯!我想让你看看真正的魔域是什么样子的。” “亦风你的好奇心真重!”银泠有些无奈。亦风搂起他的腰,覆上他的唇,慢慢品尝着唇瓣的馨香。 亦风又变化那个温柔十足的人,银泠有些高兴。搂上亦风的脖子,任他索要。吻着吻着亦风的手就滑进了银泠的衣摆,开始扒他的裤子。银泠一愣,“亦风,今天可以不做吗?我们在里面已经做得够多了。” 亦风的手一滞,接着抽了出来,轻轻帮他理好衣摆,抚上他娇俏的脸庞,“好,听你的。” 银泠高兴地搂着他在地上打滚。很久没有这样自由自在了,赤云国一行仿佛是一个梦。梦醒了,他依然和亦风躺在草地上,欣赏着美景。 ——赤云篇·完—— 动乱篇: 第25章 重归白银 入了白银国,银泠自然就畅通无阻了。在指定地点与大部队会合,他们浩浩荡荡地“杀进”帝都浦原。听到回报前来迎接的皇室和贵族们,对这人马组合甚是疑虑。亦风只道他回国顺道护送银泠道白银。这个理由简单而充分,场面上没人怀疑。银泠不禁皱了皱眉。 “亦风,你被行刺,我差点被侮辱,就这样算了?” 银泠为表感激,冠冕堂皇地私下宴请了亦风。 “那你想开战吗?” 银泠摇摇头。“可是,就这样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做不到。” 亦风抚摸着银泠柔顺的长发,“先忍忍吧。我们并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如果轻易挑起战端,反而是我们理亏。更何况,你姐姐还在赤云。”亦风能容忍自己被人一再刺杀,却并不能容忍炙暮对银泠的非礼。但有一点很清楚,如果挑明了炙暮的野心,银泠随时会受到皇室贵族甚至百姓的夹击。这个国家太不稳定,皇室跟贵族根本就同床异梦,百姓见风使舵,如果炙暮要存心利用,用金钱稍稍煽动挑唆,立马就会制造出混乱。 “姐姐?”一想到芬兰,银泠有些后悔没有把她一起带走。可是就算自己要带走她,她也未必肯吧,毕竟已经有了炙暮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她如何容忍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而且她一走,两国交情势必破裂,不战都难。 银泠只得叹口气。亦风轻轻搂他入怀,“别担心,炙暮目的在你,不敢为难她。只要两国关系不破裂,她依然是万人景仰的太子妃。” “过两天我就要回黑曜,你呆在宫里,等我回来,没事别乱跑。你父皇不会害你,你要乖乖听他的话。那些贵族更不要去理会。国事别瞎操心。除了你父母,和霁月,其他人的话一定要注意提防。我会让黒木留在这边行馆,若有什么事情,就去通知他……” 亦风洛里啰嗦仿佛他这一走就会天下大乱似的。在赤云时,听了炙暮的口风,银泠基本上能明白贵族对他的看法,所以他会小心防备着。亦风如是说,仿佛他这次回国不只是要求调任白银的事情,应该还有其他准备。 “你想干吗?” 亦风看着银泠紧张的神色,不禁笑了,这小家伙的直觉还蛮灵敏的,但他只说道,“我要让父皇同意保护白银国,以威慑邻邦。”这个邻邦自然是赤云。 银泠再次见识了亦风的缜密思维,那一心要保护他的心意,更是令他感动。 “在你走之前,我想你见一个人。” “谁?” “水萱。” “那个巫女?” “嗯。白银国皇室,每一对结合都是得到她的祝福的,每一对人都和和美美地白头偕老。所以……” “好,我去见她!但在那之前,你得把我喂饱了。这一路上,我可都是饥饿难耐呢。” 银泠脸上一红,这亦风越发没脸没皮了。 任亦风剥了去衣服,两人赤裸相呈,坐着,彼此看着对方的身体。听黒木说,上次亦风伤势很重,直插心脏,差点没命,可此刻,他身上连点利器割伤的痕迹都没有。只有心脏左胸他上次咬的牙印还在,伤口像是已经愈合,但却泛着黑色,看得银泠一阵皱眉,“疼吗?” 银泠伸出手指碰了碰,这块肌肉跟其他肌肉触感并无差异,但那一圈黑色印记,像一个环,在完璧无瑕的身体上怎么看都触目惊心。 亦风握起他的手,放在嘴边,温和地笑着。“怎么会疼。这是你给我爱的印记,他会永远留在我心上。” 这话真是肉麻,银泠心里酸酸甜甜的,面对亦风,竟有些羞涩。 亦风最爱他如此模样,紫色眸子荡漾着波澜,脸颊含春,微微泛红。亦风也注意到了,银泠眉心的花苞已经翘起了两个花瓣,含苞待放的模样,竟与此刻的他相同。 第26章 生死预言 银泠与亦风携手来到灵殿。灵殿很空旷,除了殿中摆放的紫菱花,几乎没有其他装饰。银泠告诉亦风,巫女是守护白银国的神祗,神圣不可侵犯。亦风很小心,不想得罪这个所谓神灵。银泠拉他在大殿中央的蒲团跪下。 “银泠,我说过,你不必向我下跪!”空中传来巫女的声音。亦风四处看看,找不到一丝人影。 “水萱,今天我是来向你祈求赐福的。” “你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吗?” “我爱他,他也爱我!” “不行!”巫女的声音有些激动。亦风仿佛能感觉到无数的劲风在身上环绕,随时准备收紧将自己捏成碎片。 银泠一听巫女否定他们相爱,也急了。“为什么?我们这么相爱……” “银泠,你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转世成男人了,但我记得。你不想再与男人在感情上有任何牵扯。你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前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自己爱他!为了他,我可以去死!” “你……”满大殿都是巫女的喘息声,仿佛被银泠气得不轻。亦风见银泠如此违逆白银国视之如神的巫女,心中不禁感动万分。也祈求道,“我很爱银泠,我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请放心将他交给我吧!” “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巫女的态度很坚决。银泠却动了火气。 “除了他,我谁都不要!水萱,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说罢银泠站起来,气哼哼地拉着亦风往外走。 “银泠,他会害死你的……” 什么害死不害死,这是你是诅咒吗?银泠越发生气,头也不回拽着亦风出了灵殿。 “银泠……银泠……” 因为巫女的话,银泠心情极度恶劣。即便亦风在他身后叫着,他也当没听见。亦风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他禁锢在怀里,轻轻说道,“别生气。巫女不会害你,我看得出来。” “那你也赞同她的话咯?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傻瓜,别人说什么都不要紧,只要你我心里清楚就行。我又怎么会因为她一句话离开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的存在会危害到你,我会自动消失。” “亦风……不要听她胡说。她都在这里呆了八百多年了,早老糊涂了。别把她的话当真。” 银泠的语气几乎透着哀求。亦风紧紧搂着他,直到他能重新平静下来。 人终难逃一死,富贵如浮云,权势如尘烟,因为彼此相爱,所以找到了存活于世的立场,至少在死之前,我们要相守,不离不弃。 银泠陡然觉得自己能抛开一切去爱这个人,即便有一天他真的会因他而死。 送走了亦风,银泠很听话地留在皇宫,不再到处溜达。那日与巫女不欢而散,心里总像结了个疙瘩。巫女一直很疼他,也是宫里唯一个可以谈心的人,关系闹僵这还是第一次。银泠也知道那天自己太激动,应该跟她好好解释才对。但巫女那天也有错呀,她对亦风一点都不了解,就妄下定论,他当然无法接受了。 银泠在灵殿外徘徊了半天,搅得巫女的灵魂都不得安宁。 “你不打算进来吗?” 听见巫女的声音,银泠脚下一滞。她似乎不生气了。银泠这才屁颠颠钻进大殿,紫色眸子将灵殿扫了一圈,那讨好的表情完全落在巫女的眼里。 “水萱,对不起,那天我说话太重了。” “你还知道呀?即便你现在示弱,我也不会答应你们在一起的。”巫女的语气淡然而坚定。银泠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他是我选定的人,你怎么就不能接受呢?” “我已经说过理由了。” 银泠愣了愣,“他怎么会害死我呢?亦风对我很好,一直都很温柔。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银泠,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走到那一步,但我能看到你们的结局。” “什么结局?”巫女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但这预言往往有点模棱两可,而且通常也是宣告一些表面现象。银泠信是信的,只不过,总会留一些余地。 “你想看?” “你给我看他跟我的未来,我倒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死在他手上的。” 巫女吸了口气,这银泠的固执,她也无可奈何。 俄而,就是银泠面前的墙壁上,光线闪了闪,慢慢出现一些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图上。 那张图的背景很奇怪,像是一个山洞。图上有三个人,一个黑发红瞳,正是亦风,他嘴角挂着森寒的笑容。他旁边站着一个妖艳的女子,红发红瞳,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袍。但女子的身材真的很好,起伏的曲线无比优美,她的美貌连白银国的女子都望尘莫及。女子脸上挂着与亦风几乎相同的笑容,只是她的更显得邪气。而他们同时看着石床上的人。 石床周围有一层光罩,但银泠分明能看清楚上面躺着的正是自己。只是头发颜色已经变成紫色,铺洒在石床上,衣衫破烂不堪,表情还很痛苦,仿佛正遭受着椎心刺骨的折磨。 第27章 命运交错 这副画如烙铁一样堪堪印上银泠的骨髓,画面不是很恐怕,但他却极度害怕。害怕看到亦风那陌生的笑容。阴森、狠辣,他难以想象这样的笑容怎么会出现在亦风脸上。而更让他害怕的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跟亦风如出一辙的笑容,一起瞪着他的模样。这仿佛宣示着某种他不堪忍受的结局。亦风会离开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是呀,他早就怀疑亦风有别的人,莫非就是这个女人? “她是谁?” “血魔女。魔域最美艳的人。” 魔域最美艳的女人。银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深红的头发,深红的眼睛,雪白的肌肤,妖艳的红唇,浑圆的胸部,若蛇蜂腰,还有那修长的美腿……他也是男人,知道这样的尤物,天生就是男人的克星。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巫女有些犹豫。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她前世就是你的情敌。这世你也逃不掉。银泠,别再跟他们扯上关系了。” “我的前世?” “你已经将前世封印,誓言永不想起。你再生为人,不过是想重新来过。既然如此,就别再想着亦风,也别去管什么血魔女。等你的灵力完全苏醒,我就可以带你回灵界,不再受这些俗世纷扰。” “不,水萱。”银泠的表情很冷静。“我爱他,无论他是否爱我。如果是血魔女改变了他,我会把他抢过来,让他重新爱上我。” “傻孩子,你这是何苦呢?早在前世他就不爱你了。何必为了他再付出今生。血魔女注定会出现在他生命里,他们注定会在一起,他们会得到永生,支配这片大地。而你,或许会永远消失,亦或许再等一千年重生。银泠,你的重生不易,而现在你只活了十七年,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别再执迷。你曾经忘记一切,选择灰飞烟灭,可为什么你还要记得他的影子呢?本来可以重新来过的生命,为什么要重蹈覆辙?……” 巫女说着,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可是……我已经爱上了。现在,你让我如何回头?水萱,对不起,就让我任性一次吧。即便真的飞灰湮灭,我也只能认了。何况,血魔女根本就在魔域,没有魔王的允许,他们不会相见。” “傻孩子,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吗?因为亦风本来就是魔王重生,只是现在他没有苏醒。而你也一样,等你眉心紫菱花开放之日,你也会完全醒来,拥有灵界的力量。但是,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你立足之地,因为他是魔王的身体化就,完全受他控制,如果你们真的反目,你将无力应对。明白吗?” 巫女的话无疑晴天霹雳,炸得银泠血肉模糊。 “我不会让他苏醒过来的!我要他陪我一辈子!水萱,有什么方法阻止他?” “魔王的苏醒是必然的。他等了一千多年,就等着重生时刻。你阻止不了。” “就算阻止不了,我不会走上跟他对立的道路。”银泠站了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得到他的爱。即便是血魔女,即便陪上自己的性命。他相信亦风不会无缘无故害他,他肯定会有充分的理由。 银泠再次看了看那幅预言之图,坚定地走出了灵殿。 至少,现在他们还相爱着。如果爱情真有一天走到尽头,他愿意放弃,并祝福他们。 不知为何,听了巫女的话,银泠反而有了一种真实感。以前的他太没有思想包袱,跟亦风相爱以来,两人相处得也太过完美,完美的仿佛就是一场梦。亦风的爱没有瑕疵,一如他这个人。如果他真恨得要他死,那一定是自己做了令他痛不欲生的事。事情自然不会简单地逆转到那种地步,只要他能控制好每一步。比如不让亦风见血魔女,不让自己有让他恨的机会,死死缠着他,去爱他……他有太多可以做的事情来阻止预言的实现。银泠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第28章 山雨欲来 亦风没走多久,硕东国太子柏苍就来了。他进宫是受了白银王特批,一块令牌顺便亮亮就能来去自如。而他进宫无非是想见见这第一美人。 银泠很不明白父皇的想法。先前有个炙暮,已经让他为所欲为了,现在又来个柏苍,到底是什么意思? 柏苍在他面前太过自在,完全把太子殿当成了他自己的地盘。顺手翻着银泠的书籍和摆设,不咸不淡评上几句,又拉了银泠品茗对弈。银泠有点懵了,看着柏苍邪邪的眸子邪邪的笑,直有叫天的冲动。 “你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后花园了?” “有意见?” “有,而且很大!” “白银王说,我们同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国家,应该多交流交流。” “那好,你想交流什么?” “有很多,比如,白银国的美人,白银国的鲜花,白银国太过简单的政治,还有皇室与贵族即将爆发的战争……” “你胡说什么?” “白银王让我带你去硕东见识一下那里的农林牧渔,你可愿意?” “不去!” “你还真是任性。白费了我一翻好意。” “倒是你,在这里待了两个月了,还不回国,不怕太子位被人抢了?” 柏苍不客气,银泠也客气不起来。两人坐在太子殿的客厅,对峙着。 “柏苍不才,夺不到天下第一美人,但对保住太子之位还是很有信心的。我可不像某人,十七了还不曾入得朝堂。硕东国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太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岁就能背诗经,七岁就可议民生,十岁登堂入室,十二岁处理公文,十四岁推行林牧,十六改革吏治,十七岁代父听政……银泠殿下呢?三岁在皇宫读书,十岁在御花园骑马,十六岁只懂得逛花海,十七岁,倒是多了项本事,勾引男人……” “你?!”银泠气极,差点一个巴掌拍柏苍脸上。 “两位殿下这是在争论什么,这么起劲?”霁月的声音响得真够及时。银泠看了看他,气呼呼地退回椅子上。柏苍依然一脸邪乎乎的笑容。 “我们是在论储君之道。”柏苍淡定地看看银泠。还故意眨了眨眼。 霁月一看,脸色当即冷了下来,看着银泠,眼中尽是关切,仿佛他被这邪恶的柏苍给调戏了一般。 “柏苍殿下,我们不是约好要分析河道开凿吗?” 柏苍懒洋洋站了起来,看着满脸严肃的霁月,斜斜瞟了一眼,就往外走。 见柏苍出去,霁月揉揉银泠的头发,嘴角尽是宠爱的笑,“别跟他一般见识。嫌烦就赶他出门。” “他是父皇的贵客,哪能赶?”银泠没好气,巴巴坐在椅子上。 “我还有事情要谈,你乖乖在宫里呆着,有空我来看你。” 柏苍远远地看着两人亲密样儿,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见霁月出来,又露出惯有的邪乎乎的模样,看着他。“你很宠这个堂弟吗?” “呃?就这一个弟弟,自然要宠着。” 柏苍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 出了太子宫门,一看外面一堆侍卫,柏苍不由得又嘲笑起来,“这里侍卫增加不少吗?看来事情近了。” 霁月愣了愣。知道白银国的事情蛮不过他,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墨绿的眼睛显得有些深邃而忧郁,看得柏苍心头一震。 “据我所知,皇室能全权掌控的只有御林军,总共不过三千人。京城守卫一万人,控制权却是你跟一位将军分管。而边防军与其他城防军,权力都分散在地方贵族手上。如果贵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从八方包围京城,你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既然殿下知道危险,为何不趁早离开?”霁月这话可不是气话,他表情依然严肃,眼中闪着睿智。 “霁月,你是个人才,我不想你被埋没。你跟我回去,硕东选贤任能,一定有你的用武之地,何苦在这里为了什么皇室尊严死撑,不值得。” “柏苍殿下!”霁月声音拔高了几分,“殿下今天若是没心情谈水利,不妨先回行馆休息?” 柏苍冷冷笑了一声,这个男人不会只对银泠才会温柔可亲吧? “谈。我心情好得很!” 霁月瞟眼看了看,有点郁闷,这柏苍太子有些时候傲气凌人,没事挑事,有些时候又显得过于温顺,相处近两个月,他还是搞不清楚这个太子的习性。 银泠确实不适合权势争斗,寝宫内外的变动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心心念念地盼着亦风能早日归来。 闲来无事,银泠去看他皇帝老爹,巴巴地被一个蓝眼侍卫拦了下来。这个人年约三十,是白银王最为倚重的御前侍卫之一。 “重洋,我要见父皇。” “皇上正在商谈要事,殿下晚些时候再来吧?” 银泠眨了眨紫色眸子,他心里有些奇怪,最近似乎经常遇到这种事情。 “我是白银国太子,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我知道的?”银泠推开前来阻拦的重洋,气冲冲进了御书房。果然见两个蓝瞳武将神色严肃地站在白银王桌前,低头谈论着什么。 银泠一闯进来,三人纷纷抬起头。蓝瞳武将向银泠行了礼,规矩地站到一侧。 白银王皱了皱眉,看着怒气满面的儿子扯出一抹勉强的笑。 “怎么了?” “父皇,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让我参与国事?我就那么没用吗?” 白银王不禁要嘀咕,光你这没轻没重的脾气,就不适合参与国事。但嘴上却还是相当温和,让两位武将在外面等候,拉了银泠坐下,轻轻搂着他的肩,拍了拍,仿佛是哄三岁小孩。 “等你十八岁,父皇一定让你名正言顺地参与国事。这些日子父皇手头上有些事情,没空陪你。你自己好好在寝宫呆着,多看看书。” “父皇……” 银泠知道自己又被敷衍了,不甘不愿地被“赶”出御书房。六个侍卫见他一出门,立刻跟了上去。于是他又去见了他的母亲,结果白银皇后正在礼佛,距门谢客。银泠脸色白了白。以前宫里还有个姐姐可以说说话,现在真剩他孤家寡人了。怎么兄弟姐妹没多几个呢?几乎每个人都让他乖乖呆在宫里,却没一个人肯陪他。如果亦风在就好了。 银泠无所事事地实在呆不下去,最后换了衣衫,带上黑发黑瞳,就往外蹿,还在门口就被两个蓝眼睛的侍卫架了回来。 第29章 阳谋阴谋 正当银泠这位太子无所事事无聊之极时,霁月前脚送走了柏苍,后脚就进了宫。柏苍这个人虽然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很务实的人,硕东国从吏治、军事,到技艺、民生,没有他不知道的。柏苍身上天生有一种霸气,令人折服敬畏。方才分手时,正要上轿的柏苍突然回头问他,“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他的鼻子比那天狗还灵,别国的事情只要嗅一嗅也能嗅初几分内幕来。虽然霁月认为自己表现很平常,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每日若无其事地跟柏苍谈水利谈民生,其实,那不过是做给有心人看的。此刻跟白银王谈的事情才是正事大事。 白银王最近几日都在御书房,召见了不少大臣,其中不乏秘密从地方召集回京的人。此刻离开,听心腹侍卫说是去灵殿问卜去了。对于这个与白银国同生的巫女,霁月心里总有些发毛。八百年,对于人类来说已经转世几个来回,可对她而言,不过长长生命中的一个短小插曲。皇室几乎把她的话奉为神谕。银泠出生时,因为他异于常人的外貌,皇室视他为妖孽,几乎将他处死。巫女一句话却支配了所有人。 “他是白银国的守护者,他的生命终结,白银国也将终结!” 每个人都信了。因为巫女说的话从来没有不应验的。所以银泠突然从妖孽的地位上升到守护神的位置,被皇室保护在最坚硬的城堡里面。前些日子,白银王很高兴地召见霁月,跟他说,银泠开始苏醒了,等他额头的紫菱花完全绽开,他就可以回到灵界,真正作为神灵守护白银国。霁月当时的眼神很清明,可脑子里却转了好几个弯。不由得在心中多问了几句。白银王是高兴银泠的复苏?还是高兴他的离开?这样皇室终于可以卸下这个重担,迎接重生? 除了银泠,其他人都知道,银泠的出生几乎阻断了皇室血脉的传承。巫女说,只要不是同一种族,便可以繁衍后代,这个结论推翻了八百年来白银皇室所坚守的一切。霁月不禁要问,当初为保证皇室血统纯正而必须同室结合的祖训到底是谁提出来的。八百年的纯正血统为的是那银色头发紫色眸子,这八百年也耗尽了这个种族的所有生机。现在皇室老老小小加起来不到二十人,撇去妇孺,不到一十人,虽然他们都在国家机构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但要对抗上千人的贵族体系,他们太过单薄。所以皇帝启用了蓝瞳人,将这些平民们,破格提拔,或作为心腹留在身旁,或作为探子放在地方,还有一只蓝瞳暗卫,人数百人,但却是在非常时刻获胜的关键。而现在,白银王终于决定动用这些杀手锏了。地方兵力蠢蠢欲动,他们需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来解决麻烦。 正在霁月“想入非非”时,白银王进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想必巫女又说了什么麻烦事情。 白银王看看恭敬侧立的霁月,脸色宽松了几分。“霁月,你清楚银泠跟黑羽的事情吗?” 霁月一愣,没想到白银王有此一问,“微臣并不清楚,皇上何以问到此事?” “前几日银泠带黑羽去见巫女了,他们想要在一起。” “如果银泠有黑曜国保护,那不是很好吗?” “朕本来也是这么想,但巫女说,她看到银泠将死在黑羽手上。” “既然如此,那就先杀了黑羽。”说出这句话,霁月都有些心惊。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冷血了。 “如果可以杀就简单多了,可偏偏他是这片大地的创世者,他的死会导致四国覆灭。” 霁月一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个是白银国的守护神,一个是四国大地守护神,偏偏前者还会为后者所杀。这么说来,白银国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白银王表情很淡,似乎早被这事惊得筋疲力尽,毫无挣扎之力。 “如果银泠能从此断绝与黑羽的往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两人直感觉希望渺茫,竟相视呆愣了半晌。 “巫女有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银泠在十八岁时会有一劫,应该就是此劫。巫女说,如果在那之前银泠能够完全苏醒,她就可以带她会灵界,避开黑羽。” “那这么说,我们还是有胜算的。皇上不必担心,银泠与黑羽的事,稍后再议。现在还是应该优先处理那些准备谋反的贵族。刚刚收到飞鸽传书,南方三座城池的兵符已经拿到手,加上西面两个,北面一个,东面三个,围绕京城算是布下了比较坚固的防线。就算他们此刻起兵,我们也有足够的战力与之对抗。但现在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南方赤云特使修书来,炙暮被刺,中了箭伤,差点伤及性命,而巧的是,炙暮遇刺之时与银泠离开是同一天。而且当时宣扬刺客掳走了银泠,还全国大肆搜捕,我看这件事情恐怕还有下文。” “唉,银泠呀……”白银王为了这个儿子已经焦头烂额了。“让他跟炙暮接触,原本是想炙暮能帮他度过这一劫,唉,看来适得其反了!” “事情未必那么遭。炙暮对银泠的心思,皇上也是看在眼里,这次其实他是有心要留银泠在赤云,等这场硝烟过去。只不过,银泠受不得委屈。但还没到反目的程度,炙暮这颗棋子总会派上用场的。” 看着霁月一副从容模样,白银王不禁要叹气,若银泠有他这般持稳就好了。回头想想却也怪不得银泠,这都是皇室给惯出来的,从小到大,没让他受一点委屈,几乎都是百依百顺,堪堪惯出个不知轻重,不通世故的毛病来。 “浔阳王是只老狐狸,就算这次起不了兵他也会有后招,你派人多监视监视他的那些门客。顺道找几个探子出去放点风,将他那些老底抖一抖,若这次还除不了他,唉,要等下一个机会,不知何年何月。” “这个已经吩咐人去办了。也正想请示一下皇上,浔阳王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镇南王跟七贤郡守为妻,镇南王向来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一道除了倒是应当,但七贤郡守一直清廉勤政,是个难得的好官,若为此事牵连进去,未免有点可惜。” “这事简单,杀了他妻子,若是有孩子,也一并除去。为保一个好官,牺牲几个人也是值得的。” 霁月心里发寒,这皇帝的手段,有些时候确实不敢恭维。但作为一国之君,在这非常时期,却也情有可原。这些阴谋血腥,确实跟银泠不相配,不让银泠参与进来,是绝对明智的选择。 “那这事就按皇上的意思去办。还有一事,民间最近出现一个教派,名曰清明,意在振兴白银国威。教义提倡肃清贵族腐败,力保皇室正统……” “只要不危害到皇室和国家安定,就由他们去,现在还是先把浔阳王那只老狐狸除掉再说。” “是!” 这个清明教一切正当,就因为太过正当,却还出现得这么是时候,不得不让霁月起疑。但正如皇帝所说,现在处理贵族的事情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情去管这些民间教派。 第30章 霁月被劫 “柏苍怎么样?” 白银王的跳跃跨度霁月差点没跟上,“柏苍一直在行馆与王府和皇宫三处走动,期间并无异样。” “朕的意思,他对银泠和你,到底有何看法?若不是有所图,不会在白银逗留两个月之久。”白银王深邃的眸子看着霁月。同是墨绿色,他的眼睛竟然给人一种黑夜的深沉。“这个人如果用不上,就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柏苍这个人微臣还没看清楚,目前不敢擅自下结论。但有一点,他的学识渊博,深晓治国之道。如果能让银泠跟他多学习学习,以后必将成就大业。” “霁月,朕以为你很明白。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担任太子的事,银泠终究是会离开,皇室中能托付的只有你。这话,今日朕就当着你的面挑明了。你将作为下一代国君而存在。银泠会在他十八岁生日时解除储君之位。” “皇上……” “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皇室要更新换代,迫在眉睫,这个决定是皇室上下郑重商讨得出的。银泠在离开前,依然会受到最好的保护。” 霁月对这样的结果多少已经猜到。 从皇宫出来,已经半夜。高大的宫墙,如同堡垒坚实的外壳,将皇家的兴衰荣辱都包裹在里面。出了宫门,是宽大而空旷的街道,轿夫和侍卫已经等候多时。 霁月上了轿,双手在太阳穴揉了揉,难道以后都要过这种忙碌而焦躁的日子吗?无论决策对错,事情成败,现在上面还有一个君王替自己承担,而以后呢…… 轿子陡然停住,耳边传来“噗通”声响,紧接着就是喊叫和刀剑碰撞的刺耳声音。霁月翻身出了轿门,剑未出鞘,脖子只感到两道寒气。眼前是倒在血泊中的家丁和与黑衣人纠缠的侍卫。 “王爷,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黑衣人的动作很快捷,既已得手,毫不恋战,尽数退去。 霁月眼睛被人蒙住,双手也被人反绑,任由黑衣人拖着前行。 基本上不需要猜测指使者,当前情况下,除了浔阳王实在找不出别家。浔阳王抓他不外乎两个目的,第一拷问作战部署,第二杀了他这个中心人物。面对危机时,霁月脑子反而异常清醒。他知道此去凶多吉少,若侍卫够聪明,或许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来营救他,但他并没有将目前筹划的大事传给任何一个心腹,如此说来,除了皇上,便没人能在短时间推敲出他的下落。 黑衣人很快停住了脚步,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倒了,竟是如此近的地方,唉,在家门口被人截杀还真是冤枉。 霁月被推进了一个院落,接着又被拖着走了好长一段台阶,脚步声很清晰,且有空明的回声。那么这应该是地下。 “哟,我们的猎物终于来了!”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有刻意压低的痕迹。 这么说,他的推测一点都没有错。不知道是谁狠狠推了他一把,他本以为自己要被狠狠摔在地上,可惜,没有,接住他的是好几双手,一旦接触,这几双手就再不想离开过他们的身子。很快他双手就被半吊了起来,吊得不算高,刚好让他屁股着不了地。接着连脚也被分开吊起。虽然看不见,但这个姿势很糟糕,他几乎能预见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耳膜能清晰分辨出五个人的不平稳的气息。五个人嘻嘻笑着,似乎正在观察他的反应。 “皇室的人长得真是完美。抓不到太子,抓个霁王爷也不错。你看这肌肤滑的,哪里是平民女子能比的。”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哎呀,到此刻,还能这样冷静,不愧是让皇上器重的人。” “这头发真是漂亮,银灰色,即便夜晚也能发光。” “这双腿也好美,一点赘肉都没有,虽然是男人,骨骼居然还这么纤细。” 霁月心中升起一股恶寒,几只手已经再次摸上了他的头,他的脚。他们稍稍一晃,被吊起的身体就不停地开始摇摆,这让霁月有些头晕,甚至想要呕吐。 这五个人丝毫没有拷问他的意思,只是像饥饿极久的野兽,碰到最美味的食物。他们开始疯狂地撕扯霁月的衣服,绸缎的衣服很快被扯得零零碎碎,堪堪将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下。吹弹可破的肌肤,更让几人发了狂,几张嘴开始又舔又咬,耳垂、脖子、锁骨、胸腹,几乎同时传来被啃噬的疼痛。而那几双或粗或细的手,又捏又掐,似乎一定要他叫出点声来才算满意。很快唯一的猥裤也被撕碎,将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出来。两只手几乎毫无间隙地握住了那个脆弱的器官。裸露的双腿也成了他们进一步亵渎的部位。 “真美呀!不愧是皇室的人!” 依然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如果这些人只是想泄欲,那么他还有一线生机,可如果不是,那么他极可能在被人凌辱后毁尸灭迹。 被人又舔又咬,霁月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被人从贯穿,他依然面色冷静。五个行凶者显然被他这种成冷的气质所迷惑,开始更疯狂的举动。有人使劲搓捏着他的分身,有人在他嘴里灌入火热的凶器,有人在他蓓蕾上不停嗜咬,有人将他的臀瓣扒开,用分身不停地摩擦。 这些男人力气很大,晃得他一阵晕眩,却丝毫没有快感。很快他们就发泄完了一轮,不停地交换着位置,霁月连再次问话的机会都没有,耳边只有那些越发粗重的喘息。 第31章 英雄救美 “猎物一点挣扎都没有,还真是没意思。” “给他喂点药吧?” 这个人的提议得到众人赞同,嘴里跟后面几乎同时被塞了不明药物。五人仔细看着,屏息抚摸着,终于看见了难得的红云,白皙的肌肤渐渐泛出粉红的光泽,轻微的抚摸也能让他一身颤栗。众人终于高兴地又开始他们的娱乐。霁月咬着牙忍着。 没想到这个白银国的未来君主今日竟然要如此悲惨死去。或许连尸体都会烂在这地下,直到被蛆虫啃噬得面目全非,也没一个人发现。何其悲哀。而全身上下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快感,更让他悲愤。这样结束的人生,他死不瞑目。 不知何时,一声惊天震动,所有人停下了动作,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殿下,应该就是这里。” “一个都不要放过,抓活的!” 这个声音让霁月猛然一震。 柏苍!怎么会是他? 五个男人很快拔出自己的利器,去抓刀剑,但为时已晚,他们已经被重重包围。 “柏苍殿下竟然在白银国地盘私闯民宅,难道不怕引起两国交锋?”这个声音,霁月终于听出来了,虽然有掩不住的颤抖。这是吏部大员。白天他们还一起谈过吏治革新的问题。 “是吗?那你们一班贵族凌辱皇族,又当何罪?”柏苍的声音依然冷毅,但还是透着一股邪乎乎地气息,霁月几乎能想见到他嘴角那抹邪魅的笑容。 “把他们带上去!你们也都给我出去!” 很快耳边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房间里只剩下这唯一的呼吸与霁月交相辉映。 “真不需要我帮忙吗?”这话好耳熟。霁月想起下午他离开时在车架旁说的话。或许他早嗅出了今日的危机。 霁月没有说话,只感觉全身发冷,不时打着寒颤。 柏苍没有强迫他回答,解开他的手脚,将他安稳地放在榻上,又脱下自己的外衫将他裹上。 霁月的眼睛终于能看见光了,但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柏苍善良的黑眸,里面竟然溢满非同寻常的关怀。霁月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昏死过去,正做着一个离奇的梦。柏苍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柏苍坐在榻上看着他。墨绿的眸子,失神了片刻,才恢复往日的冷静。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派人跟踪你。” “嗯?” “有意见?” 四目对峙半晌,霁月也觉得无趣。至少他救了我。 地上是一些白色的浊液和红色的血迹,衣服早成了碎片。柏苍顺着眼睛看了,眼中闪过一串恶毒,握拳的手,指节差点陷入肉里。但转过头时,他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邪魅。 “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来吧?” “不。时间来不及了。能借你行馆一用吗?” 柏苍眼中闪了闪,扶起霁月出了地窖。那五个刚才在他身上肆意妄为的男人,此刻被绑了手脚,塞了嘴,衣衫不整地扔在地上。霁月只是瞟了一眼,便任柏苍半拖半抱地送到硕东国行馆。 柏苍不忘交代将他们的痕迹适当清理一下。 到了行馆,柏苍知趣地将五人关入了地下密室,因为只有这里能挡住所有的嚎叫渗出行馆。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柏苍让人摆了一把苏软的椅子,让霁月坐下。五个男人依然被捆得很结实,旁边围着柏苍的侍卫。 “先阉。”霁月的声音很平静,脸色也未曾动一下,连怨恨的感情都没漏出一丝,仿佛他们不过在说吃饭这类日常的事情。这个男人太恐怖。五人被堵住的嘴发着哀求、抗议、和如猛兽的挣扎。这些落在霁月眼里,却连涟漪都没荡出一丝。 柏苍依然挂着邪乎乎的笑容,示意他的护卫将五人拉起来,把裤子一一剥了。五个人几乎同时战栗起来。 “要自己动手吗?”柏苍看着霁月,眼神中有一丝不明意味的挑衅。这个男人太合他胃口了,无论是临危不乱的姿态,还是那股不动声色的残忍。 霁月看了看他,眉头轻轻皱了皱,墨绿的眸子明显愣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柏苍转过头,对侍卫一挥手,五道血注喷了出来。柏苍一挥袍子,将扑过来的肮脏血污挡住了,竟没一滴落到霁月身上。霁月抬头看了看他,陡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也不错。只是藏得太深了些。 阉了五个侵犯他的人,霁月真觉得累了,让把这五人关好了,他还有用处,随即洗干净污浊,穿上柏苍的睡袍,在柏苍的身边躺下。 柏苍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直白。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他们给我吃了药……”霁月淡淡地说,脸色有些苍白,柏苍看着,心里猛地一震。这个被灌了药的男人,竟然能那样心平气和地去惩罚犯人,熬了那么长时间,这哪里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愿意帮我吗?” “荣幸之至。” 柏苍覆上霁月的身子,解开他的睡袍,开始慢慢品尝这等待已久的果实。 被媚药迷惑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挑逗。柏苍不过轻微的抚摸,舌尖湿濡的舔舐,霁月就已经呻吟出声。墨绿的眸子迷着水雾,看着柏苍的眼睛有些失神。柏苍知道,他已经快忍到崩溃边缘了,虽然没有求他给予,这不过是最后的矜持,以保全皇室的尊严。 柏苍手上加重了力道和速度,在霁月全身扫荡,冰冷的身子猛然点起了一把火,将肌肤烧成一片火海,又热又烫,还泛着诱人的红光,柏苍的神志也冒出了火花。 “唔……” 既悠长又满足。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第32章 终极对决 发泄完药性的霁月,慢慢清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接管帝都的防卫军。因为那五个人中偏偏有一个是跟他同掌帝都城防的武将。当然霁月没有出面,而是让那人修书,找人取了兵符。两个兵符终于可以合二为一。 但帝都之中,街头巷尾陡然传起霁月前夜被绑架,音信全无的消息。霁月让柏苍不要伸张,秘密调集着部队,等待浔阳王就犯。 高坐朝堂的白银王,眉头只皱了皱,煞有其事地派人寻找霁月的下落,同时召见了几个官员,仿佛被逼上热锅的蚂蚁,充分体现了他的焦灼不安。 当然,太子宫中依然一点风声都不漏,银泠依然无聊地想着他的心事,等着亦风的归来。 果然没两日,城外就有了响动,灰尘满天,站在墙头,一眼望不到边,竟全是金发部队。浔阳王宣告帝都被包围了,他站在军队的帅旗下,威风凌凌地召集与他同流合污的将领,让他打开帝都大门,放下吊桥,让叛军穿过护城河。可惜的时,墙头没有出现他想看到的身影,每个守卫严阵以待,用弓箭对准了护城河畔的叛军。 霁月在众将士的围拢下,面容冷峻,随时准备攻击。 浔阳王愣了,本来已经死掉的霁月出现了,而本来应该跟他里应外合的城防军将领不知所踪。但此刻箭已在弦,不发都难。他攻城了,不过两个时辰,城门未有丝毫撼动,而身后已经杀声震天,叛军大乱。不到傍晚几乎全军覆没。 霁月站在城墙上,淡淡看着,墨绿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白银王也蹬上了城墙,顿时城墙上下山呼万岁。看着城下血海,两个灰发绿瞳的男人只有淡淡的笑容,冷冷的,却霸气凛人。 这件事情震动太大,银泠即便再闭塞,也听见了风声。在他还未来得及打探之时,霁月温和的笑容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后面还跟了一个令他讨厌的柏苍。 霁月将这次叛乱大致说给了银泠听,在柏苍听来,那口气几乎像是在说远古的故事。柏苍端着茶杯慢慢品着,口中尽是苦涩。 霁月的笑容很温和,如沐春风。银泠的笑容很明媚,却又有掩不住的失落。 “这种事情也只有霁月哥哥能帮上忙。” 霁月揉着他的头发,一如以往,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躺着,跟他不咸不淡地分析朝中形式,试图让他明白皇室保护他的苦心和决心。 但最后落在银泠眼中的只是一片冷清。 “霁月哥哥,你老实告诉我,父皇以及皇室,对我,到底怎么打算的。我还没傻到会认为我这样无作为的人,真的能胜任储君。” “银泠,你是白银国的瑰宝,也是白银国的守护者。守住了你,白银就可以安然无恙。无论是牺牲皇室,或是贵族,即便成千上万性命。” “霁月哥哥,我不明白。” 霁月轻轻抚着银泠的头发,这种事情,他也不明白。明明银泠跟他同脉相承,为什么银泠非得走上被奉为神祗的道路,明明他们是兄弟,同在皇室,却又过着天壤有别的生活。 这场贵族暴动以皇族完胜作结。为表彰霁月的功勋,他被皇室推上了储君之位。而退下权力中心的银泠,又被推入了神殿。 真是神殿,就建在灵殿旁边,这里百花盛开,不染尘杂,宫宇殿堂,紫菱花开在洁白的墙壁上,地板上,甚至器物上。 太子册封结束,所有皇室和贵族甚至一些新晋升的蓝瞳官吏,一起跪在神殿外膜拜。而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白银国王。 银泠愣了,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他无法适应。白银王笑容温和,看着上面端坐着的银发紫眸的儿子,他的头发轻轻飘起,异常闪亮。眉心的紫菱花又翘起了一片花瓣,它的盛开,指日可待。看着这一幕,几乎所有的皇族都松了口气。 这场兵灾,他们保住了白银国的根本。银泠茫然地坐在神殿上,看着下面三跪九叩的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自欺欺人地活了十七年。皇室的每一个人对他都很好,很温柔,但从没一个人能让他安心,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们对他好,是因为他灵界的身份,对他亲和,过度关爱,不外乎,他的损伤也会导致白银国损伤。陡然,他明白了,即便自己的父母也一直跟自己保持着距离。小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父母会跟姐姐一起放风筝,一起种花,却只会远远地温柔地看着他,从不轻易靠近。那个时候宫人们安慰说,因为他是太子,要学会一个人担当面对。所以他慢慢让自己习惯了。习惯了太子宫冷冷清清,习惯了家宴上族人们若即若离,也习惯了别人热切地注视。这些年反而是姐姐和霁月在这个宫殿中,给了他温暖。 如今姐姐去了赤云,霁月蹬上了太子之位,而他进了神殿,族人们脸上从未有过的兴奋。仿佛完成了多年的夙愿,终于可以轻松一下。 银泠笑了,让所有人起身。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叔伯,以及唯一的霁月哥哥,他们恭敬地站着,都面带微笑看着高高在上的他,这种感觉很诡异。巫女说,等他完全苏醒,她会带他回灵界。看来他们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原来他是注定要离开的。 轻轻一挥手,宫殿里的花卉陡然伸出藤蔓,花叶在神坛前的圣水池中舀起圣水,洒在大殿之上所有人的头顶。这就是所谓的赐福。 几乎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蜿蜒的花藤在身边、头顶爬行。甚至有人忍不住又哭又笑。 “终于见到神迹了!原来这一切是真的!银泠殿下真是咱们的守护神……” 银泠笑了,尽量地满足了这些崇拜的目光。沁鼻的花香围绕着所有人,空气中有淡淡的紫光萦绕。紫光确实很淡,与银泠眼眸比起来,显得如轻纱般浅薄。 这个仪式持续的时间不长,天未黑,众人已经退去。剩得空旷的大殿,拖花带叶的藤蔓。 银泠拾起一根,轻轻抚摸着那绿色的叶片,心中竟生气一股无比熟悉的寂寥。 巫女说,他是自愿放弃永生,转世为人的。或许正是这种寂寥与落寞,将他拖入泥潭。如果是这样的永生,确实无可留恋。 清风吹过花园,将那里的一片热闹传了过来。想必,御花园此刻正有一场盛宴吧,只是再与他无关。独自坐是神坛之上,看着下面看得热闹的花朵,银泠陡然想起了巫女。她也是独自守着灵殿,八百年来,只等着前来跪扣的人们。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的寂寞冷清,看着天上浮云,守着那根始终未曾盛开的紫菱花蔓。 “水萱,原来你过的是如此清寂的日子?” 第33章 激流暗涌 浔阳王的暴动结束了,但贵族内部却惶惶不安。与皇族对峙对年,一直将皇族血脉掌握己手,渐渐地,他们发现自己手上握着的力量越来越少,原本雄霸一方的王侯之家,陡然被架空了。这种恐惧可想而知。表面的平静似乎正在酝酿更大的暴风骤雨。 霁月在太子宫的花园里,踱了几圈。柏苍坐在亭子里看着他,品尝着美味的糕点。 “想听故事吗?” 霁月脚步一滞,墨绿的眸子望了过去。 “以前硕东有四大家族,他们的势力遍布朝野,随时可以左右朝政风向。皇上为了集中权力,巩固皇权,准备消灭四大家族。当时事情闹得不小,差点暴乱。最后,你知道是怎么平息下来的吗?” 这事,霁月当然听过。是他们的太子发布两份榜文。一份是君恩天下,鼓励平民投身仕途。一份是贵族世袭爵位,但剥夺军权。前者分解了四大家族庞大的门客体系。后者安抚了四大家族害怕自己地位受到威胁的恐慌情绪。而绝妙的是,独霸一方的贵族们,每年必须按率上缴地方财税。每年中央朝廷会根据各地方上缴情况排名,并给予奖赏。贵族们当然不缺钱,但独家获得朝廷奖赏,就意味着高人一等,地方民生政绩出色逐渐成为他们互相攀比的资本。这无疑是一种良性引导。只是,白银国也适合吗? 霁月坐进亭子,看着柏苍那邪乎乎的笑容,心中还有些忐忑。 “地方军权你已经拿到一部分,足以对抗各方霸主。一般的贵族是不会以卵击石的。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分化他们,防止他们结成阵营,随后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个个击破,基本上就解决了。” 柏苍说得简单,霁月不置可否。又独自思忖了半晌,这才去见白银王。 对白银王而言,除去了浔阳王这个心腹大患,其他不过都是一碟小菜,任他取夺。但霁月更看重稳定。一向受贵族保护的皇族,本无足够对抗贵族的力量,但首战告捷,这让他们几乎昏了头,只要手握兵权,似乎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但霁月更看重稳定,他想要柏苍所谓的和平演变。这样对白银国的损害才是最小的。而且即便消灭贵族,皇权分割在皇室中人手上,无疑造就第二个对峙群体。 霁月的主张很明确,他不打算将全力分割给任何一位皇室成员,而选择合适能担当的人来协助,无论他的发色是黑是黄。 白银王对这个提议考虑再三,最后勉强同意。 安抚贵族的法令很快就颁布了,架空他们权力的计划也在慢慢进行。可这时坐在神殿的银泠却攀着花藤出了皇宫。他想见亦风,去了行馆,却只看见高高大大的黒木。 黒木对于深夜出现在行馆的银泠有些讶异,但很快,这个缺心眼的男人,就一一恭喜了近日皇室的作为。 银泠浅浅笑着,应和了几句,最后问,“亦风什么时候回来?” “殿下前些日子飞鸽传说说,皇上不放行,恐怕还要周旋些时候。而且他想调动军队驻扎到两国边境,以震慑那些躁动的贵族。如果殿下知道白银国皇室已经战胜贵族一定会很快回来。” “那消息送出去了吗?” “昨日送出的。不过恐怕需要些时日。” 不知为何,银泠近日总是心惊肉跳的,不时做着奇怪的梦,梦见那个红发女子,仿佛预言就要验证了般。他真的很怕,时不时地想起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亦风,事情真会变成这样吗? 银泠想在行馆等亦风回来,他没有回宫,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似乎已经没人关心他是否还在皇宫,几日神殿没见到一个人,只是到点便会有宫人们送来饭食。但低下的宫人,竟然连抬起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跟他说话聊天。 银泠彻底被隔绝了,作为神祗。他的存在只是作为一种象征,并非实体。巫女告诉他白银国正在推行的新政,这让他很安慰。自己曾想施行的改革,正有条不紊地在霁月手上慢慢实现。选择他才是明智的。这位新太子的能力几乎得到全民认可,再不关他银泠什么事了。 前两天霁月来神殿看他。眼中有着疲惫,但精神却很好,跟他畅谈了很多治国想法。依然用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揉着,一如往常的宠溺。或许整个皇室只有他才会跟他如此亲近。白银王不再是父亲,而是作为诞下这位神祗的功臣,同时对神祗叩拜。 有些东西改变得太快,他来不及调整自己的情绪和状态。做了十七年的清水太子,在什么朝政都还没明白时就被推上了神坛。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以前皇室对他灵界转世的身份总要遮遮掩掩,而现在却来大事宣扬,这种突变,让银泠觉得有些蹊跷。而且最让银泠不解的是,为什么那天要在神殿要求他显示所谓的神迹。 如果说只是为了让霁月乘机蹬上储君之位,替他当掉反扑的贵族,那也没必要将他的事情大事传播。白银王的行事向来以稳见长,什么事情都会做出长久规划,再一步步慢慢进行。要不,这次皇室不可能取得完胜。而那些可能反扑的贵族也没有造成血腥事件,所以更能证明他前期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出去,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黒木,明天,能陪我在京城逛逛吗?” 黒木摸了摸脑袋,似乎突然收到银泠邀请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爽快地答应了。 第34章 清明教会 翌日,银泠带上假发假瞳,上了大街。黒木办成一个大哥的模样,殷勤地跟在后面。银泠不禁要对他这个“大哥”失笑。 京城大街小巷面貌虽然未变,但很多人凑在城墙上看新颁布的法令。群情显得有些激动,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的,仿佛盼来了渴望已久的甘露。 在人群中,银泠碰到了以前的朋友。 “水萱,你很忙吗?几个月没露面了。” 银泠笑笑,任他们拉了往酒楼去。 黒木话不多,以朋友姿态坐在银泠旁边。几人喝了酒,谈论了些时政,就急匆匆地要去参加集会。 “什么集会?” “清明教的集会。落伍了吧?” “如果你想去我们可以带你。清明教教义很开明,我们已经入会了。你先去听听,觉得合胃口也可以参加的。” 银泠当即答应了。随众人来到城外的一座破庙。 一看到这个会场,银泠不由得皱了皱眉。这还真是个贫民教会。 与会的人还真是不少,匆匆估算一下该了三四百人,将一个破庙里里外外几乎塞满了所有缝隙。银泠与黒木被挤在中间坐下。几位朋友冲管事的说着什么话,又指指他们,无非是说这是信得过的朋友,让管事放心之类的。 “这个教会似乎不简单呢?”黒木摸摸下巴。 似乎时间到了,从人群中走出一位紫衣人,黑发黑瞳,而且看模样也定是装扮出来的。 “大家安静。”管事将吵吵闹闹的人声压了下去,这才让紫衣人说话,紫衣人不过二十来岁,样貌算得上清秀,但在白银国人中,这种样貌就太没看头了。紫衣人咳嗽了两声,用有些粗哑的声音说道,“新太子登基,白银国迎来了崭新的时刻。大家也都看到那些榜文,咱们平民百姓终于等到翻身之日了。前些日子一些德高望重的蓝瞳人,被请入庙堂,参与朝政,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这人说得意气风发,下面的人听的也喜气洋洋,不时还跟同伴耳语几句自己的“高见”。 歌功颂德半天,紫衣人脸色陡然严肃起来,“但是,皇室并不安定。白银国皇宫中有一座灵殿。那是白银国建国以来,就供奉的神灵。早在十七年前,神灵就预言了白银国的今天。这才让皇室做了充分准备,一举歼灭乱党。但神灵也预言皇室将诞生一名终结皇室的婴儿,这个孩子将不同于任何发色和瞳色……” “难道是银泠殿下?”人群中胆大的人已经喊了出来。 紫衣人咳嗽了两声,摆摆手,让他安静。“自他出生之后,皇室的血脉便就此终结。十七年来,不曾有一个皇室子孙出世。但皇上皇后分外珍视这个孩子,视为珍宝,甚至为了不让人伤害到他,在保不住储君之位的情况下,将他推上神灵的位置。可怜天下父母心呐。那日进住神殿,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见识了他的妖法。迫于妖法的威慑,没人敢违逆他的命令。皇室也不例外。虽然目前他还没有危害到百姓。但皇室若没有血脉相承,白银国必然又会遭致大乱。不良贵族也会乘机篡位……” 这个人的话越说越骇人听闻,人群已经骚动起来,个个脸上都透着红光,似乎正准备回家磨刀,杀进皇宫,劝诫皇上,除去这个未来的祸患。 银泠看着激荡的人群,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直抱怨皇室冷清,难道都是因为他的错? 紫衣人的话虽然意在蛊惑人心,但竟事事点中要害。不信他都难。 黒木拍拍银泠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宽容的微笑。 “无知小民的话岂能当真?” “这位兄台,你新来的吧?”一个很不满的声音。“紫衣长老可是被教内奉为神知。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就说上次浔阳王围攻帝都,早在他预料之中。甚至胜败他都预言无误。这么厉害的人,他说的话,差不了!你不信,等着看这紫眸妖孽,如何让皇室没落吧?” 这“愚民”的话字字惊心,银泠深深吸了口凉气。看着紫衣人。这个人,该是十分清楚皇室内部的事情。应该是朝中人,不是贵族就是皇族。 “如果众人有什么法子能避免这场祸患,一定要提出来。在下一定尽全力通达上听!” 以退为进,你够精! 果然,立马有人站了出来。“现在皇室好不容易让百姓沾点恩露。一定不能让我们等了几世的机会被他毁了!” “诛除妖孽,维护皇室!” “诛除妖孽!诛除妖孽……” 此话一出,势不可挡。 仿佛压抑了千年的贫苦农民终于翻了身,热血沸腾地以为真理就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有能力创造新世纪。 呼声振聋发聩。黒木皱了皱眉,拉起银泠离开了。 第35章 赤云逼关 银泠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群情汹涌。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如果普通老百姓团结起来要诛除他这个“妖孽”,恐怕比那贵族的千军万马还要厉害。 此刻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皇室所有人都要他乖乖呆在神殿,仿佛他是一颗随时会被捏碎的棋子。银泠自己也迷糊了,水萱十七年前是如何说服皇室接纳他这个异类的。而自他诞生皇室不再有孩子出世,这总算不得小事吧,关系到整个皇室的兴衰存亡,这些人竟然忍住了,没有杀掉他。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 难怪水萱让他显示所谓的“神迹”,还不惜借用他灵力,此刻看来不过要证明她一直以来的说辞。银泠有控制白银国大地兴衰的能力,让即便深受其害的皇室也要尽最大努力去保全他。只不过这种事情在有心人看来,那说法就五花八门了。要导正舆论,比疏通河道还难。 银泠再无心情在外溜达,他无法容忍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如此模样。他回到神殿,一个焦急的身影正等着他。 看他步入宫门,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去哪里了?担心死我了?” 霁月墨绿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完全将他的心情刻在上面。 “只是闷了,出去走走。” “要出门,也要多呆几个侍卫,即便只是去御花园……” “霁月哥哥是因为水萱的话才如此关心我吗?” 银泠紫色的眸子一样澄清,水面没有波光,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底。而那底部,却是掩不住的忧伤和落寞。霁月一愣,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笑了。“银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有最纯净的眸子,最善良的心,最重要的是,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各有使命,时常分离,但我们永远都是兄弟!” 霁月的话好真实,字字句句都能触摸到他的心。 “霁月哥哥……”有这几句话就够了。 柏苍看着这对兄弟,心中那滋味酸酸的。一把拉过霁月,看着几乎哭出来的银泠。“都进神殿了还哭鼻子?银泠殿下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你不讽刺人会死呀?霁月瞪了柏苍一眼。柏苍只是笑得邪乎乎的。 银泠抹了下眼睛,吸了下鼻子,拽起霁月就往里面走。柏苍立马拽住了霁月另一只手。银泠回头一瞪,“你这硕东国太子才让人刮目相看呢!就知道窝在这里?莫非被硕东国驱逐了?” “你还真敢说?!哼!指不定谁被驱逐呢?” 银泠一愣,“什么意思?” “你就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柏苍!”霁月盯着柏苍,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柏苍不以为然。“你呀,这不知道是惯他还是害他。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通世故?有些事情迟早得他自己面对,难道你还能护他一辈子?” “霁月哥哥,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霁月脸色有些难看。看看银泠又看看柏苍,最后拉起银泠在神殿里坐下。犹疑再三,才娓娓道来。“昨天收到赤云国国书。他们怀疑是你勾结刺客刺杀炙暮,所以要求白银把你交出去,否则两国可能会开战。” “什么?姐夫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他非礼我,我才逃出来的……” “什么?炙暮对你做了什么?”霁月一把抓住银泠,眼中透出一丝狠色。那家伙,早看出来他没安好心,当初为了给银泠多找一个后台,也没在意那么多。听之任之,想到同是皇室,他不敢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他……”银泠哪里说得出口,一想到那些,就胆战心惊。“不止如此,他还派人刺杀亦风,根本就是贼喊捉贼!他怎么能这么阴狠呢!” 霁月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大致能想到炙暮的行为模式。炙暮一定是看出银泠与黑羽的关系才会下毒手。“怎么当初回国的时候不说呢?” “亦风说我们没有证据,而且白银局势不稳,万一挑起战端正好让反叛分子有机可乘。所以才隐忍下来了。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倒打一耙!” 霁月拍拍银泠邹巴巴的小脸,“这事交给霁月哥哥处理。你也别管了。现在外面还很乱,可别溜出宫玩。” 霁月风风火火地出了神殿。又留得银泠孤身一人。 第36章 神殿失火 炙暮的为人霁月可比银泠清楚,也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要对付这个人并不难。 “你打算怎么做?”柏苍坐在霁月的王府里,相当自在,仿佛这就是他的家。 “我说,柏苍殿下,你该回行馆了吧?” “我只是好奇,你会如何对付这个非礼过你宝贝弟弟的人。”霁月对上次那五个侵犯他的人可不止是阉了那么简单。他可是一天一天地砍了人家的手脚,做成人彘,又以叛乱罪连坐其家。光这份狠辣,就足以证明这个男人对敌人是怎样一种态度。 “我只是打开城门,恭请他进城而已。炙暮已经带了一队人马到白银要人,边关也屯兵数万,我能把他怎么样?” “这不是你的作风吗?” “他是赤云国太子,凡事以大局为重。这事恐怕还得银泠自己去面对。他的一句话胜过别人的千言万语。” “你不是让银泠什么都别管吗?” “炙暮都来了,自然是会见银泠的。那孩子心里太脆弱,也太单纯,朝政的事情,能瞒就瞒,能躲就躲,实在瞒不了躲不了,就只好让他去面对。”霁月揉揉太阳穴,蹬上这太子之位,担子重了,没消停过一日。倒真是羡慕这位优哉游哉的硕东国太子。什么时候他能抽身去别国游历个几个月,那多好! “你们白银国的事情还真是多!”柏苍从后面抱住霁月。霁月懒懒地靠在他怀里。舒服地闭上眼睛。不知何时柏苍的手已经探入他的衣襟,霁月一怔,“这些日子实在太累,没心情做这种事情。上次送你的美女呢,你回去好好享用吧。” 柏苍手一滞,退了出来,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笑容,“你以为谁都可以吗?我可是很挑食的。你什么时候才有空陪我?” 虽然很感激柏苍上次救了他,但霁月还没到全身心接受他的地步。“这个就难说了。” “你可别把我等急了。逼出第二个炙暮就不好了。” “你这是威胁吗?” “只是劝告,纯属好意!” 好意个屁!霁月翻了个白眼。 “那就一次,快点解决!” 柏苍贼兮兮笑着,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 日子一天天过,没有等回来亦风,也没等到炙暮,却等到另一场骚乱。神殿被人烧了,火势大得异乎寻常。霁月即刻组织了几百人的救火队,等火势灭了,查看现场才发现,起火点不止一处,宫墙内外以及大殿四周及里面都被浇了火油。势要将这神殿烧个一干二净。 大殿里有几具尸体,都是守殿侍卫的。而且尸体鼻孔都很干净,明显是被杀死之后才放的火。找不到银泠一点痕迹。这把火又把皇族烧上了热锅。 银泠失踪,全城戒严。霁月派了无数的探子分散到浦原的街头巷尾,他试图从百姓的言谈中抓出一些蛛丝马迹。 “三日后在神坛举行诛妖大会,相互转告,别对外伸张。” 这句话是一名探子在破败陋巷听到了。 “这些是什么人?”霁月脸色有些阴冷。 “清明教。他们所说的圣坛就在郊外大概五十里处。是新建的一座高台。” 清明教呀?霁月记得自己曾跟白银王提过这个教派,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为百姓组建义学,也组织大夫义诊,为乞丐修建临时居所……一切都很正面。所以逐渐地就对他放松了警惕。现在想想,能有钱开义学办义诊本身就不是一件平常事。 “太子殿下,金紫光禄大夫求见。” 霁月摆摆手让探子先行回避,让内侍传人进来。 金紫光禄大夫斐言是贵族中难得的开明人士,也是在朝堂上霁月的一大支持者。长公主大婚当日,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的贵族青年正是他。因此霁月做了太子之后一直将他视为心腹。红瞳黑发将青年的脸衬的异常白皙。斐言优雅地行了一礼。 “坐下说话吧。” “谢殿下。” “今日有何事?” “是关于弹劾昭阳嗣王受贿一事。” 嗣王是从一品,资金光禄大夫是正三品,官阶差了两级,但昭阳跟斐言关系却不错,可称得上是忘年之交。 “你对这事怎么看?” “昭阳嗣王的领地一向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花圃更是直接与赤云国交易,说他有不明之财多半是指这个。而且昭阳嗣王两袖清风,深入简出,甚至不惜重金办义学,当地百姓也受益不小。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若要说昭阳嗣王贪污受贿,这点斐言是难以信服的。” “你跟他好友多年,难免当局者迷。既有官员弹劾,必然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是诬陷还是实告,只有等御史大夫查明真相。这件事,你最好别干涉,否则很可能被视为同犯。” 斐言看看霁月,面上虽然有些不甘,但并不违逆,站起身来,拱手而立,“是。” “如果没其他事,就退下吧。” 霁月摆摆手,一手按着太阳穴,墨绿的眸子有些暗淡,眉头也轻轻蹙起。 “殿下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微臣即便没能力为殿下分忧,至少也能当一个诚实的听众。” 听斐言关心的语气,霁月不禁笑了。朝堂上钩心斗角,难得有人是真心关心别人。何况他是太子,正直的人除了公事,私下极少接触,以避免别人说他阿谀奉承攀附权贵;心思多点的有心之辈,霁月又懒得理会,避之犹恐不及。唯独这斐言,既是一个好臣子,也称得上是一个好朋友。每次看到他,心情也会好不少。 “还能有什么事情。银泠现在下落不明,真担心他出事。” “如果是为银泠殿下,那么大可不必担心。” “怎么说?” “既然银泠殿下是神灵转世,一般凡人岂能伤得了他?而且那日在神殿,大家有目共睹银泠殿下的神力,想必此刻他已经利用神力逃出。” 霁月笑笑。如果银泠能够完全苏醒,或许还能保护自己。可现在他就一半吊子神灵,控制的力量也没什么杀伤力,要不皇室也不会这么费劲心思地保他周全。 “说得也是。”虽然皇室想把银泠的事情从皇室上升了全民上去,送他入神殿,但看看效果似乎不太乐观。至少在贵族身上,就是一副不以为然作壁上观的态度。仿佛他们只是做了一件保护废太子,而又挡住了有心人借机扰乱朝纲的事情。从斐言不冷不热的态度,霁月就看出几分。当即也不想对此多说什么。 送走了斐言,霁月心情更加沉重。坐上这个位置,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到现在他已经不堪重负了。那个曾经站在他身后的白银王,仿佛找到了一只“替罪羊”对朝政过问得越来越少,所以他的烦恼就越来越多。身在其位,不谋其事都难。 第37章 冤家宜解 霁月派探子继续关注清明教的动向。一面已经准备迎接炙暮进城。 炙暮脸上有明显的怒气,迎接的官员有些胆战心惊。他要求白银国交出银泠,平息两国争端,可霁月以新太子身份要求他见面详谈。所以他堂而皇之地带了一万人马进浦原,如此阵势,比当初浔阳王攻城还让人心惊。因为这个炙暮他们得罪不起,白银国也不可能跟赤云开战。这几乎是朝臣的共识。 霁月在太子殿里接见炙暮。 太子殿依然是以前那个太子殿,只是换了主人,气氛也跟着变了。这里变得肃穆又不乏热闹。不像以前冷冷清清关着银泠一个人。 “不几日,你倒是”升迁“得够快!” “这不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这两个人仿佛前世就是冤家,一见面自然脸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以前炙暮可以大摇大摆地闯他王府,现在可不会让你擅闯我的太子殿。 “好!咱们明人面前不打暗语。我要见银泠!” “如果你早两日到,还能见到他。可是现在……” 炙暮颜色一暗,“现在又当如何?” “你忙于奔波,或许还没听说,前日夜里,神殿被人纵火,银泠不知所踪。现在帝都戒严,正为此事。你倒是来得及时。”霁月面上不由得冷了几分,仿佛掳走银泠的就是炙暮。 “呵呵,敢情你是怀疑是本太子下的手咯?我还怀疑是你们白银皇室不肯交人,刻意搞出什么纵火案来搪塞我!” 霁月瞪了瞪炙暮,要不是你调戏我的银泠,他怎么会逃回来,竟然还敢污蔑他串通刺客,炙暮,你够狠! 炙暮也不甘示弱地瞪着霁月。你若不交出银泠来,别怪我大兵压境,打得你片甲不留。就凭你们刚刚战乱平息,就没那财力开战,哼哼,跟我斗,霁月,你还差得远呢! 两位太子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谁也不肯示弱。 “咳咳……”炙暮首先扛不住了。“那查到线索了吗?” “有!有点事情正想问你。” 炙暮眼睛又瞪了过来,我没有绑架银泠,如果绑架有用,我还大张旗鼓来白银要人干嘛?我就是要让银泠明白,这个国家根本保护不了他,让他心甘情愿地跟我回赤云。 “呃……”霁月扣了扣两人之间的桌子,让炙暮别在那里“想入非非”。“我要问的是昭阳嗣王的事情。我听说,贵族中曾经有人被你收买,将银泠卖给你。” “那又怎样?”炙暮挑起了眉。 “不怎样!”霁月也挑了挑眉,“一些顽固派一直视银泠为眼中钉,怕他掌权后,动摇他们的根本。所以你用重金帮你把银泠弄到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本来是想在银泠滞留赤云期间,让他们发动暴乱,扰乱皇室,让皇室无力要回银泠。甚至,你想要这些受你控制的贵族篡位……” “呃!别越说越离谱啊!”炙暮翻了翻白眼,也扣了扣桌子。“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刚好我想要得到银泠,而一些贵族想要他消失,那我正好把银泠买过来。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至于你们之间的战争,那是必然的,无论有没有人挑唆。你可别怪在我头上!” “哼!如不是你提供金钱,他们哪里有钱招兵买马,攻占浦原?这事你也别想推得一干二净!现在银泠失踪,多半还是那些贵族干的!” “那些人,不是大都死在你手上了吗?你还想怎样?” “我现在说的是昭阳嗣王。你跟他是不是有私下交易?他办义学,到处救灾济民,光是那点卖花卖草的钱,怎么可能够?” “哎哟!你这太子怎么当的?欺压良善的贵族你看不过眼,这为民为国的贵族也碍着你的眼了?” 炙暮的眉毛挑得高高的,霁月真想一个拳头给他砸平了。 “如果他是真心为国为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知道最近浦原出了一个清明教,简直就是昭阳嗣王的翻版,他们也办义学开义诊,会员无数,但并不交纳任何费用,若不是没有庞大的财源支持,这个教会不可能如此壮大,也撑不了这么久!老实说,你跟多少贵族有勾搭?” “莫非银泠就在清明教手上?”炙暮抓到一线希望,眼睛跟着就泛起了光。 霁月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的捡话听。“如果收不服清明教,要救银泠……哼哼……”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炙暮脸色一沉,真的开始冥思苦想。“如果你是说昭阳嗣王,那我觉得你是真的多心了。每年赤云与他确实有不少钱财往来,赤云之所以给他特别待遇,是因为本太子敬佩他的为人。他的府邸我去看过,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朴素。连基本的花式装饰都没有。当地百姓也极为尊重他。他是我见过的白银国最好的地方大员。所以我才会以双倍的价钱购买他的花苗。甚至在必要时刻捐点钱给他救灾济民。” 不止斐言,连炙暮都如是称赞,让霁月更多出几分疑心,“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昭阳嗣王如此做,只有两个可能。一,他真的爱惜百姓,不惜节衣缩食;二,他不过是想赢得民心,为发事储备力量。而清明教抓银泠不外乎一个目的,就是让皇室与百姓直接起冲突,如果皇室派军救银泠,势必杀伤无知的百姓,这就会激起民愤。清明教众被人蛊惑,以银泠为妖孽,誓要除之而后快,说起来还是一心为皇室,如果皇室真的伤了他们,那民心就寒了,也真的散了。而获益最大的自然是民心所向的昭阳嗣王。所以我的怀疑不是没有依据,你想一个世袭的贵族,生活上要节俭也节俭不到如此地步,除非他脑子有病,要么就是另有企图!” 炙暮眨了眨眼,这霁月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这也能让他想到。白银国贵族中还真是卧虎藏龙,搞了半天,正主儿在这儿! “那你要我怎么做?” “现在救出银泠要紧。昭阳嗣王与清明教只要没了你的财路,他们自然会慢慢散去,没了钱,朝廷要接管他们那些什么义学的,就容易多了。明日是他们神坛诛妖的日子,我想你替我去救银泠。只有你出面局面才不至于恶化!” “哟,敢情我成了你们皇室的替罪羊咯?” “什么替罪羊?银泠才是你的替罪羊吧?” 炙暮脸上白了一白。 “何况,你有正当的理由!你不是要抓银泠吗?这不名正言顺吗?” “这么说,我救了银泠就可以带他走?” “休想!” “你那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银泠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一旦对你心存芥蒂,要打开心结没那么容易!何况现在他心有所属。你们能不能在一起,那要看你的造化。反正皇室是不同意他跟那黑羽有什么牵扯的。至于你吗,那就要看表现了!” 炙暮一听,皇室不同意银泠跟黑羽,这么说,他还是有机会的。 霁月倒想的轻松,银泠复苏不过一年半载的事情,到时他去了灵界,你要人,就跟白银皇室没了干系,有本事你上灵界去! 两个人各怀鬼胎,竟然真的结了盟。 第38章 诛妖大会 诛妖日当天,浦原郊外,清明教的人迅速集聚。神坛所在地竟然只是一片黄土,老远看不到一棵树木,甚至是杂草。空空旷旷的,干净得怪异。圣坛不过两米见方的土台,上面有一个木架,木架上绑着一个浅紫衣衫的人。这人满头银发,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眼睛被蒙住了,管事说,这妖孽媚眼惑人,怕他迷惑人心,所以挡住。所以所有人只能看见他半边脸。但从那过于“妖孽”的身材来看,定是妖孽无疑。 又是这个紫衣青年,宣读了银泠的十大罪状,又掀起一场刺耳的诛杀声。银泠被绑在木桩上,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被这些人喂了什么药,身上也没有力气动弹,更别说在这一片嘈杂中自我辩驳。 仪式从巳时开始,午时是他们认为的吉时,银泠看不见,耳朵里只传来嘈杂,干等着最后的时刻到来。 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惊慌,十分笃定有人会来救他。心里默默念着想着,希望这个人会是亦风。他知道自己会死,而且是死在心爱的人手上,正如水萱所说。他能如此平心静气地站在诛妖台上,似乎全赖了巫女的预言。 应该说点什么好呢?至少比起被这些愚民烧死,死在亦风手上或许更幸福些。想到这里,银泠不禁笑了。花瓣般的嘴唇轻轻弯起一个弧度,粉红的色彩柔柔的淡淡的,让人不忍转眼。 主持诛妖大会的是那日的紫衣人,看见银泠的笑,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等了阳气最盛的时候,一把大火将你烧得灰飞烟灭,看你还拿什么去勾引霁月! 地上垂直地插着一根竹竿,管事注意观察着竹竿的阴影,当阴影最短时,就是午时正点,那便是银泠的死期。土台下面已经堆放了树枝和稻草,并且浇上了火油,看着竹竿的阴影越来越短,行刑者点起了火把,分别传给下面汹涌的民众。每个人都有机会为诛妖台添一把火,这让所有人都异常兴奋,仿佛自己即将干一番大事业。 就在这时,震天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一对赤云国的士兵出现在众人面前,紫衣人一愣,大吼一声,“点火!”也管不得什么吉时不吉时。 管事首先带头点燃银泠脚下的木材,随之排队的众人也一一将自己手上的火把投了进去。 三百来个的百姓很快就被赤云国的士兵包围。人群有些慌乱,先前排队点火的人也开始瑟瑟发抖,没有再继续投递火把。 炙暮一看被绑在大火中央的银泠,脑子“嗡”地就不听使唤了,“放人,否则格杀勿论!” “赤云国太子来我白银要人,似乎有点不妥吧?!”紫衣人异常地镇定。 “银泠是刺杀太子的嫌犯,我赤云前来抓捕疑凶有何不妥?!”应答的是炙暮身边的亲信。炙暮早没耐心了,骑了马就冲进人群,不惜脚下踩踏的尽是人肉。一群被激怒的百姓群起攻之,这个异国皇子,竟然在白银国如此嚣张,还伤了他们的同胞兄弟,这让本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陡然鼓起了勇气,蜂拥而上,围住了炙暮的马。 场面一乱,两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从何处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火刑台,冒火将银泠带走,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被围困的炙暮眼睁睁看着银泠不见踪影,清明教那位紫衣人也瞪大了眸子,仿佛不敢相信,可是要追已是不及。 赤云国士兵看自家太子被围攻,也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冲进去再说,就在双方人马纠缠之际,霁月带着一队白银国士兵赶了过来,很快就将正常骚乱平息。招来太医院的众位太医赶快给受伤的百姓治疗。顺道将清明教的一干首领请了回去。 看见为首的紫衣人,霁月愣了一愣。 第39章 “斐言,今天这事你要如何解释?”脱下黑瞳的红瞳贵族定定地站在大殿之下,没有搭话。 霁月气急,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杀银泠?” 这次斐言抬头了,红色眸子直直地看着霁月,冷冷地道,“因为他惑乱皇室!” “这是你该说的话吗?银泠是白银国的守护者,不止皇室应该敬重他,黎民百姓也该敬重他!” “你们都被迷惑了?!他什么都不是!你们只是被他那双妖媚的眼睛迷惑住了。他出世以来,皇室血脉就断了,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他是白银国的祸患?!殿下,你醒醒吧?只有我斐言对是你一心一意,尽忠职守……” “咳咳……”一旁听审的柏苍打断了斐言的话,“你这不是尽忠职守,而应该叫做公报私仇!你对银泠的嫉恨不是因为他被皇室尊崇,而是因为霁月殿下的关系吧?” 斐言脸色一白,嘴唇抖了几下,眼睛却不敢再看霁月。“你胡说!我对殿下只有君臣之义……” “是吗?!”柏苍冷冷笑了,不置可否,只转眼看着霁月,看他要如何处理。 霁月也被柏苍的推测震愣了,半晌才道,“斐言,我只问你一句。你创办清明教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斐言一惊,重新抬头看向霁月,霁月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若冰霜,他心里一阵慌乱,最后才颤颤地说道,“这都是一个朋友支柱的。” “哼!朋友?是昭阳嗣王对吧?” 斐言又是一愣,心里有些不安,辩解道,“昭阳嗣王在地方开办义学,成效显着,斐言只是觉得此法可行,也想在帝都开办。之所以成立清明教,是为方便教众联络,建立统一为国护民的理念。共同振兴!殿下您不是曾经也说,白银国民需要开拓见闻,增长技艺吗?此教正是遵从了殿下您的旨意……” “好!”霁月打断了他,“那为什么要烧神殿绑架银泠,甚至烧死他?” “他根本就是妖孽!” “我再问你,你此举,昭阳可知道?” 斐言一愣,清明教的所有事情他几乎都会跟昭阳通报,因为毕竟这是他出钱让他开办的。但此刻若说出来,无疑将昭阳拉下水。 霁月见他不说话,补了一句,“你绑架银泠,势必会让皇室派兵保护,跟清明教众发生冲突也是必然。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斐言闻言,不禁一震,他是想杀银泠,甚至想得昏了头,但他只想到清了君侧,霁月的温柔就会落到他身上。他受不了霁月对银泠那副百般呵护的模样,一旦想起就恨得牙痒痒的。他崇拜的霁月殿下,他敬爱的霁月,不能被那个皇室妖孽独占。只要杀了他,一切就可以回到正轨,包括皇室。 “你知道,若皇室与百姓冲突,谁会得益?”霁月拿出了十足的耐心来让这个曾经自己当成朋友的人明白他所做的事情到底有多糊涂有多傻。听得一旁的柏苍和炙暮都皱了眉。在他们两人眼里,这人一刀下去就解决了,何必浪费这么多唇舌! “昭阳嗣王知道这件事,但他说这事一定要做得名正言顺,才能让人信服。” 名正言顺,不就是要明目张胆地做吗?这背后的用意和野心昭然若揭。 斐言终于松了口,连眼神都变得有些可怜巴巴的。毕竟他无意之中竟然伤害了他最重要的人。 霁月叹了口气。让人将斐言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不杀?”炙暮恨恨地道。 “不是时候。”霁月翻了个白眼。 “你让我当你替罪羊,自己扮演一场太子勇救百姓的戏码,现在该给我报酬了。我要见银泠!” 霁月一愣,心底一沉,“银泠不是你带走的吗?” “什么?”炙暮跳了起来。“那些黑衣人不是你派的?” “什么黑衣人?我们明明商量好你去救人的!” “你?”炙暮气结,“不也没说你会半路杀出来呀?” “你……” 这两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柏苍邪邪地一笑,“看来你们都被人给利用了。就趁着你们这种互咬的心里,把银泠带走了。” “是谁?”令人几乎同时愤恨地看着柏苍。 “那还用问吗?” “黑羽?” “除了他还有谁?” “我听说黑羽还在黑曜国。” “他可是把得力助手留在这里帮银泠的。不信,你们去黑曜国行馆查查人头,绝对少人了!” 两个立马站起来,撒腿就走。 “你们还真去呀?别冲动。”柏苍一手拉住一个。“你们以为银泠会乖乖回来吗?” “嗯?” “银泠被绑,自然是希望有人来救他,但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应该就炙暮你吧?但去的却是你,而霁月你却没有出现,如果我是银泠,我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卖了,即便回来,也是落在炙暮手上,不如逃到别的地方去,或者躲起来。而救他的黑曜便是最好的归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无家可归的银泠现在正在去黑曜的路上。” “你怎么不早说?” “黑曜国向来看不起白银,银泠去那里哪会有好日子过?” 柏苍翻了翻眼,这事又不是他的错!当即放了手,“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第40章 最后关卡 正如柏苍所说,被绑在火刑架上,被热气熏得更加头晕的银泠听见炙暮的声音时,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第一时间出现的人怎么能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呢? 当黒木将他解下火刑架时,他还相当不情愿,“银泠殿下,是我。” 银泠当即感到一阵狂喜,跟着黒木蹿入树林之中,不断地奔跑。在树林,接应的人早备好了马。银泠带上黑发黑瞳,黒木等也脱掉显眼的黑衣服,匆匆装扮好,这才骑马往黑曜国方向进发。 为了不引起注意,这次黒木只带了两个人,四人的小队几乎以最快的速度策马奔腾。但因为银泠被灌了不知名的迷药,神智不太清楚,黒木只能跟他共乘一匹马。这速度自然就降了下来。 穿过帝都的花海就进入了一片丘陵地带,对隐藏身形有好处。一直向北穿过茂密的丛林,和起伏的山丘,在必要的地方换马换水,带上继续赶路的干粮,日夜兼程。他们试图在皇室全国戒严之前闯过所有关卡。这就是一场速度的比拼。不过很可惜,在行经浦原千里之外的平湖时,戒严榜文先他们一个时辰赶到,顿时银泠的画像贴满所有要道。霁月很聪明,用的都是黑发黑瞳的画像,虽然不能完全描摹银泠的相貌,却有七八分相似。这杀了四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即找了一个家客栈换装。四人刚好分成两组,黒木将银泠装扮成自己的新婚妻子,另两人其中一人装扮成了银泠的模样。不出所料,四人刚入客栈,搜捕的士兵就到了,装扮成银泠模样那对,即刻杀出重围,逃了出去,将所有官兵引开。黒木带着银泠堂而皇之地从大门出了城,继续北上。 银泠身上的迷药渐渐消散,已经能骑马跟上黒木。两人不敢走官道,选择偏僻的山道行经。这里是山林和花海,常常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白天循着太阳的轨迹,夜晚寻找北斗星的指向,只要一直朝北,就能走出白银。 “白银与黑曜交界共有十二道关,我们选择其中之一,应该能顺利通过。” 黒木一边沿路打探情报一边选择通关地点。十二道关口中离黑曜帝都沐泽最近的是秦关,从这里过关自然最好不过。而且令两人欣喜的是,已经好些日子没看到追捕他们的公文,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超过了公文使的马匹。不枉他们这十几日披星戴月地赶路。 秦关这个位置都是些边境小民。黒木怕他们的衣服显得过于华丽,又偷偷的牵了两套平民的衣服出来,重新把银泠改造了一番,穿上这邋遢的衣服,把那头黑发揉得稍微乱点,再将脸上抹上一点风沙的余韵,恐怕即便皇室的人也不能将银泠辨认出来。 黒木成了银泠的老大哥,马驮着他们所谓的交换物品就往关外走。 “你们是黑曜国的人?”守城官兵例行公事要检查一下。黑曜掏出通关凭证给他看。 “正是。他是我弟弟,因为年纪还小,官府说不许要凭证,让我带着就行。我们拿了一些铲子过来卖,换了些粮食回家。”黒木装成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低下卑微的头,时不时地还憨厚的傻笑几声。 银泠乖乖地站在他旁边,帮他牵着马,也很卑微。 官兵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行装,确定无误这才放行。 两人刚通关,后面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银泠吓出一身冷汗,却又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微微地侧过头,瞟了一眼。一位将军模样的人,驰马奔了过来。守城官兵恭敬地迎了下马。“上头有令,黑曜国的人一律不得通关。” 银泠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黒木已经一把拎他上马,策马狂奔而去。 守城官兵似乎也意识到不对,赶紧跨上马,追了过来。 他们刚追出片刻,炙暮已经带着他的百人部队冲出了城。一前一后,三对人在关外的草地上奔驰。黑曜与白银交界处以前或许是河谷地带,生生搞出一条天然的凹槽,马行到此处就几乎翻到。黒木马术不错,在银泠掉下马那一刻将他抱到自己的马背上,接着冲上山坡。紧随其后的官兵,被凹槽一阻,跟银泠的马一眼,摔了下去,而其后的马相继被绊倒,这倒让黒木稍稍松了口气。 河谷之上就是树林,方便隐藏。黒木选了一棵茂密的树,将银泠放在上面,并交给他通关文牒,并指定了会合地点。“如果十二个时辰之内我没到,你就拿这这块令牌去沐泽找三皇子。”黒木随手还塞给银泠几锭银子。听见马蹄声,这才跳下去,骑马继续前行。 树林的光线不强,银泠拨开树叶看见由远及近的队伍,能分明辨认领头人就的炙暮。这让他背脊略过一阵寒意。白银本是他的国家,为什么在自己的国土上还要被别国太子追赶? 看着马队从脚下奔过,渐渐远去,马蹄声淡了,他这才慢慢爬下树来,朝着北方继续前进。这里的山路他不熟悉,但看白银国的关口在空旷地带,推想黑曜国的关口前面至少也该比较空旷的,这样不容易被人攻陷。穿过这片树林,果然看见了千里平川上矗立的黑曜城墙,银泠一阵激动。朝着城墙的方向飞奔。这边的山势比想象中陡峭。方才一直想着躲开追兵,并没想到竟然有这么高。虽然关口就在前面,其实从这里是无法通过的。银泠沿着山体寻找出口,远远的竟然听到马蹄声,马蹄声很快就靠近了。银泠无暇去看,蹿进树林,继续跑。 “银泠,停下!” 是炙暮的声音。夹着明显的怒气。 银泠不敢回头,死命往前冲,只要通过关口,炙暮就没办法了。黑曜国跟白银国可不一样,岂容他撒野。对呀,只要逃过这一劫,只要逃过这一劫…… 银泠默默念着,听着耳边的风声,完全忽视炙暮气急败坏的叫喊。但人腿终跑不过马腿,银泠拔出藏在怀里的剑,陡然停下,侧到一旁,对着飞奔而来的马腿一砍。马腿虽没有被砍断,但马上的人堪堪被摔得晕头转向。银泠顾不得那么多,乘着敌人慌乱之际,拔腿就跑。 “银泠……”炙暮差点脑震荡。看见银泠跑掉,即刻爬起来,跟着追了过去。见太子以步代马,其他人也只好弃马。 百来人浩浩荡荡地追着那抹纤细的身影。 银泠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可是他只能往前拼命地跑。炙暮追在后面,越追越近。银泠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热气。 “银泠……”炙暮的手已经抓上了银泠的手臂,银泠挥手就是一剑砍了过去。炙暮不防,生生挨了一剑,血溅了银泠一脸。好热的血。银泠傻了。这是他第一次伤人。炙暮也愣了,他没想到自己呵护备至的银泠竟然会向他动剑。可当看到银泠眸子中散发出来的恐惧,炙暮更多是心疼。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银泠,跟我回去!” 见凶手正拿着沾满鲜血的剑对着太子,追上来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既然白银国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回去?” “银泠……” “你是要我跟你回赤云吗?”银泠一想到炙暮侵犯他的那个夜晚,他就没法平静,一边拿着剑乱挥,一边往后退。 “姐夫,你已经有姐姐了,别再缠着我了!”银泠的声音里几乎尽是哀求,浓密的睫毛下迷着一层水雾。炙暮握住流血的手臂,可真正痛的却是在心上。 “乖,银泠,姐夫再不欺负你了。跟我回去好不好?”声音极尽温柔,带着诱哄。 “姐夫的话都是骗人的,我不会再信你了!” “银泠,姐夫不会再骗你了。乖,放下剑。你都已经伤到姐夫了,别再伤到自己。快,听话……” 银泠哪里能听,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挥舞着剑后退。 “危险!别再退了!” 银泠侧着脸看了看后面,不由得心里一凉,后面已经没有路了。那里是悬崖,不知道有多深。但银泠坚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所以他毅然决然地继续退着。 炙暮一惊,不顾一切扑了过来。胸口几乎对准了剑尖。后面的侍卫大惊,银泠也吓了一跳,陡然偏转剑锋,急退几步,这才没让炙暮一命呜呼,可他这一时情急,却真的把自己送入了悬崖。炙暮在他掉下那一刻抓住了他的手。下垂的重力将炙暮往悬崖一带,小半个身体悬了空。幸好手下的人拽住了他的下半身。 银泠吊在悬崖上,耳边尽是风声。风很大,让他的身体在空中一荡一荡的。炙暮急得两眼通红,在上面大喊,“银泠,抓住了,姐夫这就拉你上来!” 他这一喊,倒是让银泠清醒了过来。在掉下去那一刻,本能抓住炙暮的手松了开来。 “银泠,你干什么?别松手呀?” 银泠一松手,炙暮另外一只手立马抓住了他的手腕。因为这一动,炙暮的身子又往外滑了几寸。侍卫们急得满头大汗。 “我不想跟你回去。”银泠抬起右手,陡然发现手里还握着剑。“再不松手,我就要砍了?” 炙暮定定看着他,丝毫不退让。 银泠狠狠心,一剑就要砍下去,脸上却陡然接到炙暮手臂上的血,他笑了,终究狠不下这个心来。反握过剑,用手指慢慢掰开炙暮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炙暮的手抓得好紧,竟然这一会儿已经在他手腕上留下一圈淤青。 “银泠……别这样对我!求你了……” 炙暮的眼泪顺着他手臂上的血滴落在银泠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污迹。 银泠看着他,却笑了,“姐夫,好好陪姐姐过日子吧?” “银泠……” 被挣脱的双手陡然在空中乱抓,只抓住了被风浮起的一缕黑发。 发套一散,银色的光华陡然飘散出来,衬着银泠带笑的眸子,往深渊坠落…… “银泠!……” 撕心裂肺的呼喊震颤着山谷,却唤不回心爱的人。 亦风,我相信你,最终能杀我的,只会是你! 银泠闭了眼,任风浮起身体,如落叶般悠然飘落。 ——动乱篇·完—— 黑曜篇: 第40章 初入黑曜 银泠醒来时,腰背被一根藤蔓卷住挂在半空,风卷起银丝飘飘洒洒。 他没死,不出所料。 藤蔓将他放到地上,银泠找到自己的剑。他知道以炙暮的个性,肯定会马上到下面来找他的尸体。所以他没有迟疑,立刻往黑曜国关口行进。可麻烦的是,他的头发此刻已经没有掩护的道具。因为白银国人有掩饰等级的习惯,黑发很畅销,但这些头发实际上都是从国外购买,黑曜国也是其中之一。这是边关城市,边贸肯定也是少不了的,银泠蹲在城门不远的草丛里,等着这些商贩的出现。傍晚时分终于被他等到一个。 四十来岁的黑曜国人,刚从白银国边城回来。手里还拿着两套卖剩下的发套。银泠看周围人少,即刻将他拖入草丛。 “你……你干吗?打劫吗?” 男人看着他手里的剑,上面还有血迹。 “不是。我要买你的发套。” 银泠插剑入鞘,掏出一锭银子塞男人手里,又拿过一只发套,沿着头皮套了进去。发套的收缩性不错,戴在头上还算稳当。 男人愣了愣,“你是白银国人?逃难?” 银泠一笑,拍拍他肩膀,“我在白银国犯了事,正逃亡呢!”这话说得轻巧,男人又是一愣,随即又把银子塞回银泠手中。 “看你也不像坏人。这个发套本是卖剩的,做工也不好,值不了几个钱,你流亡在外,多些银子傍身也好。顺便告诫你一句,若你只是想在这边关城市过过,倒没什么。越往北,对白银国人歧视越厉害,好多白银国过来的人在那些城市都只能做苦力。即便带上发套眼膜,但毕竟是假的,仔细辨认一些还是能分出来的。你长得漂亮,若要想过上好日子也不难,那些达官显贵不少人对白银国人还是有兴趣的。还有别在黑曜国犯事,一旦被抓,会被五马分尸的。这里的刑罚对他国人很严苛的……” 男人洛里啰嗦说了大半天,竟然热心地将银泠逃亡的后路都想好了。想必他这个经常与白银国做买卖的人,对白银国还算有点情谊。 银泠谢过小贩,用靖耐ü匚碾汗斯亍R鲈邳木指定的地方等了一天一夜,并没有等来尽P闹杏行┿枫罚恢浪潜恢四鹤チ耍故怯龅搅耸裁床徊狻O肜辞爸值目赡苄曰岽笠恍四鹤チ它木也没什么用,也无谓挑起两国战火,最多也就关一关,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即便用刑,以镜目橥芬哺冒镜米 恢痪跸攵嗔耍谷欢际切┳晕野参康幕啊? 银泠喝了些水,吃了在城里买的干粮,顺道去买了一匹马。此去沐泽还有一千多公里。穿州过府还有十来个城市。银泠抱着地图研究了半天路线。他从未独自出过远门。既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也不知道驻栈需要多少钱,在大的州府城市虽然也有白银国的行馆,可以他现在的情况哪里敢露面。 行了大概七八天,眼看再有两个城市,就到沐泽了,可就在他买完干粮准备上路时,发现包袱似乎轻了些。伸手一摸,银子没了,最要命的时,那块令牌…… 银泠这下慌了,又这回去找了半天。问住过的客栈,小二很客气地跟他说,“客官,你应该是遇到扒手了吧?出门在外,还是多注意些好!” 小二说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仿佛司空见惯。银泠不觉想起入关前那位小贩,这人心冷暖,还真是不能比呢。 银泠只得自认倒霉。反正到了沐泽找到亦风的住处。一切就解决了。只是这点干粮要熬过去恐怕很难。银泠一边赶路一边试着在途经之处找点吃的。黑曜国高山峻岭多,山林繁茂,采点野果倒还是可以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能保命就行。 黑曜矿藏丰富,城市村庄随处可见一些铸造作坊,只要看看那不停冒出黑烟的地方,基本就能判定那就是一个铸造作坊。或许世代炼铁打铁,黑曜国的男人显得十分强壮,皮肤仿佛因为常年被火炉炙烤,而显出一副黑红的色泽,左看右看也没有亦风的肤色好看。亦风肤色不算白皙,但却是相当均匀的淡淡的小麦色。摸起来虽然有点硬,但却很柔韧。 越靠近帝都,这些作坊反而越少了。这或许跟帝都选址有关。黑曜国帝都也是建在一片大平原上,旁边有山,也敌不过前面经过的那些矿山。 为了省些钱,银泠几乎都没有购置换洗的衣服,顶着残次品的头套,穿着早被尘渍覆盖的边关贫民衣衫,守城官兵第一反应就是,“逃难来的乞丐?” 银泠翻了个白眼。虽然自己现在确实穷困潦倒,好歹曾经也是一国太子,难道你就看不出一点贵气来?人家不都说,人的气质不是靠衣服装点的,而是天生就拥有的。难道我天生拥有的就是乞丐的气质? 银泠拽拽身后的马。“对,是逃难来的,但我不是乞丐!”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惹得官兵们愣了愣。围着他将他上下打量了半天。银泠站着昂首挺胸,你们最好眼睛亮一点,看出本皇子的与众不同来…… “哈哈……”半晌,银泠就等来这一长串笑声。“你是白银国人吧?” 你们还真长了双狗眼! 见银泠愣了一下,众人又开口了,“白银国的刚到帝都来时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可待上几日,嘿嘿……” “怎样?” “不怎样!小兄弟,你好好体会吧?如果混不下去了,不妨来找爷们。你长得不错,或许能找条好出路。”说着就有手摸上银泠那脏不拉几的小脸。 银泠手一挥,冷冷地道了声谢,牵马走了。 第41章 落难皇子 虽然银泠听着有些不舒服,但他也看出一点,这帝都的治安那不是一般的好。连乞丐脸上都其乐融融的。最令银泠郁闷的是,乞丐里面有色人种还真是不少,几乎占了一半。难怪说白银国人除了长得标致点,还真是一无是处。看吧,到了别的国家,就只能是沿街乞讨的份儿。不管这些人是被卖过来的,还是自愿过来的,结果都一样。银泠不由得心中哀叹,偏偏自己也一样一无是处,还不是投奔亦风来了。如果真让他像一般国民一样,说不定一样落得个沿街乞讨的份儿。 唉……银泠这一路走来已经叹了好几口气。一路询问黑羽的住所,路人都会先将他打量一番,才给他指指路。“这条街尽头,三王府就是了。” 这条街到头?我怎么走了快一个时辰还没看到头?耍我是吧? 可是很快,他看见一片高墙,跟白银的宫墙有得一拼。或许皇室都比较注重隐私,围墙就是比别人家的来得高。 银泠基本能肯定那墙内就是三王府。可这墙也恁长了点,银泠堪堪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看见门了。 朱红大门关得还真是紧,银泠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应。 敲得累了,便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看着那匹载着他一路飞驰的马,有些心酸。这马瘦的……唉,怎么跟着他的畜生都遭罪呢? 看着日头慢慢移,直移到西面地平线上,银泠肚子咕咕乱叫,从昨天起就没什么顶用的食物下肚,亦风呀,你打算饿死我吗?我并不想吃什么龙肉,一点热汤也行呀! 门依然没动。银泠直要怀疑三王府到底有没有人! 亦风喜欢在外游荡,不会连个看门人都没留吧? 就在银泠要放弃的时候,门开了,还涌出一大堆人,一个管事模样的看见他,很嫌弃地摆了摆手,“一边呆着去,别挡了道!” 接着就有两个小厮把银泠连同他的马扔到几米开外的大街上。 银泠有些郁闷,巴巴爬起来,从未受到过这等待遇,见到亦风一定要让他好好管教一下他的下人。 不一会,远远看见一辆马车过来。近了才看清,马车黑黑红红的颜色,竟然是皇家的典型装饰。银泠本想冲过去,但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的委屈,就怨恨地盯着,动也没动一下。幸亏他没动。马车前面有两个高大的车夫,一看就是兼做侍卫的。 马车一到,刚才涌出来那帮人马上规规矩矩地分立两旁,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两个车夫跳下马车,掀开帘子,让他们的主人出来。 “亦……咦……”不是亦风。 这位兄弟衣着华贵,黑稠裹身,袍边是暗红绞边,脚蹬黑靴。身材跟亦风差不多,样子吗也算是英俊潇洒。但却不是亦风…… 众人迎他入门,银泠追了上去,在下人关门之前,抓住了门缝,“请问,你们知道三皇子住在哪里吗?” “三皇子?”关门的小厮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们的管事。 管事也愣了一下,冲银泠仔细打量了一翻。 “你是来找三皇子的?你是什么人?” “我是白银国人,是三皇子的……朋友。” “呵呵,白银国的人。三皇子的朋友?呵呵,三皇子朋友多了,就不知道还有白银国的人。” 银泠有些恼了。狗眼看人低。“你们告诉我三皇子的住处就行了。不用那么多废话!” 管事看了看银泠冷下的小脸,收了收脸色。 “你既然是三皇子的朋友,怎么连他在住哪里都不知道?” “我又没来过,怎么知道?”银泠没好气!“本来是约好他到白银国找我的,可我等了两个多月都没看见他人影,只好自己过来了!” 管家又愣了一下,“你是三皇子在白银国认识的朋友?” “那还能是哪里?” “那你可认识其他人?”管事长了个心眼。 “相处过的就靖挠瘢还木现在遇到点麻烦,我只好一个人过来了。” 管家一听,立即堆上一脸笑容,让银泠进门,还让小厮将他的马牵到马廊里去。 “我要去三皇子的府邸!” “这就带你去!咱们黑曜国的三位皇子都住在这里,所以称为三王府。你远道而来,不清楚也正常。我叫海福,是王府的大管家,有事情你可以找我。” 第42章 入府为仆 三位皇子住同一个府邸,银泠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这黑曜国很穷吗? 不对!当然不穷! 这一个王府,能抵上半个皇宫了。到处雕梁画栋,鸟鸣花语,风景还真是不错。 管家带银泠走了半天,才在一个宫殿停下,找到里面的管事,交代道,“这个小伙子是三皇子的朋友,千里迢迢投奔而来,你给他随便安排个差事。等三皇子回来再做调整。” 小管事点点头,银泠却愣了,看着海福脚步匆忙地走了,银泠连辩解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转头再看看自己的装束,确实跟个乞丐差不多,敢情他们收留他,已经是当自己做慈善了。 银泠不由得摇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小管事有些神气。 第一次有人敢这样问他姓名的,银泠扬了扬下巴,“你叫什么?” “我问你的?王府的规矩,你要以下犯上吗?别以为三皇子善良肯收留你,你就蹿上天了。咱们三皇子对白银国的美色可一向不瞧在眼里,就你这模样,想都别想。你就在王府里扫扫地,擦擦桌椅什么的。” “我要见你们三皇子!” 小管事皱了皱眉。“这皇子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 小管事好威风,威风得银泠都有些心生佩服。 “你,先报上名来,我给你安排住处。” “银泠。” “怎么写?” 银泠见小管事拿起的笔停在半空,眉头一皱,一把夺过来,龙飞凤舞挥了几笔。 “小子,字不错。说不定可以当个书童。你念了几年书?” 银泠想了想,“从三岁起,该有十四年了吧?” 小管事愣了愣,又将银泠打量了一眼,最后有些同情地说道,“看来也是书香门第,没想到今日竟落魄至此。唉,我也不提你的伤心事了。这样吧,你就帮皇子们整理一下书房,但千万记住,那些文案卷宗的可别乱动。就把放乱了的整理整齐就行了。”小管事一边说着,一边带银泠去他工作的地方。银泠很委屈,为什么这人不先带他去填饱肚子? “这个书房是三皇子的个人书房,那边还有三位皇子公用的书房。三皇子的书房一天打扫一次。三位皇子公用书房,早中晚各要打扫一次。明白吗?” 你不能说的简单点吗? “就两个书房是吧?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你先休息,明日一早就开始,记得明日卯时三刻之前一定要打扫完。”说罢,小管事还很不放心地给银泠写了一张作息时间表。 “剩余的时间,你可以自己看看书。我想三皇子应该也是看中你是个读书人才会收留你,别辜负了他的好意。虽然黑曜国比较抵制外族,但多点学问,以后也可以报答殿下……”小管事说得起劲,银泠却听得一阵郁闷。 “管事,能不能先带我吃点东西?” 小管事看看银泠,又露出一丝同情,拍拍他的头,“我叫尹,你可以叫我尹管事。我这就带你去住的地方。” 银泠一听,终于可以歇会儿了。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你是白银国人,下人们应该不会愿意跟你住一起,所以单独给你一间屋子,就是小了点。”尹管事说着,推开一间房门,一股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银泠差点吐出来。 “这屋子太久没住人了。你收拾收拾。” 这屋子,银泠还真不敢恭维,就几米见方,放了一张小床,蚊帐破得一撕就裂。一张小桌子,还有一张小凳子,上面都布满灰尘。尹管事拍了拍,那灰尘就漫天飞舞起来。银泠捂着鼻子躲了躲,长睫毛上马上布上一层,本来就不干净的脸,这下更加朦胧了。 尹管事让银泠把他那小包袱放下,带他去领了盆子打水来清理屋子。银泠皱了皱眉,“不能先吃饭吗?” 尹管事也皱了皱眉,“你不嫌脏。” 银泠直盯盯地看着他,眼神相当直白,只要有吃的就行。尹管事摆摆手,“好,你在这里先打扫,我去给你拿吃的过来。” 银泠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干活也有劲了。只不过这种活儿他没干过,拿起鸡毛掸子掸了半天灰尘,竟然也像模像样地扫地擦桌子擦床。 幸亏这房子小,可用面积还相当有限,一个床一张桌子一个凳子,不一会就擦得干干净净。 管事也厚道,送来吃的同时,还带着两个丫头,分别拿着铺被和下人统一的衣服。 仔细看看,其实,这王府里下人的衣服比他身上这套好了不知多少倍。银泠摸了摸,虽然是棉布,但做工还算不错,织染也很仔细,比起一般百姓家的用布都要好。 就着冷水噎了两个馒头,银泠摸了摸心窝处,似乎吃得太急了,胃里堵得慌。抚了半天胸口,银泠开门出去,抓了个小丫头。“浴室在哪里?” 小丫头看了他一眼,很嫌恶地躲开了,还用那纤细的小手使劲拍了拍被银泠抓过的地方。最后指了指,“这里穿过走廊,最里面那间就是。” 银泠谢过,回房拿起衣服就往那边走。刚到门口就停了下来。这浴室……怎么这么吵?不会是公用的吧? 银泠推开门,心里陡然凉了一半。 还真是公用。从这里一眼望过去,还真是春光无限好,光溜溜赤条条,眼睛都花了。 “嘭!”银泠拉上门,实在无法接受这么多人共浴。抱着衣服就往回走。可看看自己那肮脏模样,银泠又皱了皱眉。都是男人吗?怕什么? 刚一折身,又停住了。眼前闪过那片灿烂春光,太惊悚了。银泠摇摇头,还是决定不去了。要是亦风在就好了。至少不会让他这样左右为难。 对呀。亦风不在,但他寝宫里的浴室总该没人用了吧? 银泠一兴奋,屁颠颠地往亦风寝宫走。这三皇子的宫殿比他的太子宫大多了,从下人住的地方过去也巴巴走了一刻多钟。仆人侍卫一大堆,寝宫门口就站着几位,银泠抬头挺胸地走过去。自然被几个侍卫给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 “我是新来的。尹管事说让我来整理一下三皇子的书房。”几乎懂点文墨的人都会在寝室开辟一片看书的地儿。银泠曾听亦风说过,他的寝宫里就有一个不小的书房,里面存着很多关于魔域的书。而尹管事带他去看的是另外一个办公用的书房,主要接见一些朝臣之类的。 侍卫打量了半天,眉头也越来越皱,银泠知道他们起疑,随即又道,“尹管事说要在晚饭前把书房整理好,否则不给我饭吃。要不我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侍卫还是迟疑。 “如若不信,你们问尹管事去!” 银泠义正言辞,高昂着头,跟几个身材明显比他高大很多的人对峙着。 几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让开了道。 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好忽悠。以前在白银国,那些侍卫宫女几乎都不敢正眼看他,别说说话斗嘴的机会了。银泠陡然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有人看不起他,有人讥讽他,有人也会关心他,这让他心里莫名地开心起来。 “动作快点!” 侍卫催促着发愣的银泠。 银泠哦了一声,推开门,这亦风的寝宫比他的也要大,最外面是客厅与餐厅,左侧有些蜿蜒,又是帘幔又是屏风看不清楚,右侧一道雕花隔断,正是书房。 第43章 邂逅宇轩 银泠关上门,蹑手蹑脚地往左侧走,果然,这里就是亦风的卧房,精致的雕花大床,金丝楠木的各种家具,还有厚重的地毯。卧房侧面垂着一道珠帘,珠帘后是一道推门。银泠兴致勃勃地拉开推门,迎面扑来一股热气。 “呵呵,竟然是温泉!”对于白银那个平原国家,是没有温泉的。银泠也是在书中见过。这亦风还真是奢侈,竟然能在寝宫中搞个温泉池。银泠试了试水温,稍微有点烫。温泉上面热气氤氲,迷得他的睫毛挂上一层水雾。 银泠扒了衣服走入温泉水中。温热的水缓缓漫过肌肤,浸润着每一个毛孔。银泠坐在水中的石阶上,脱掉发套,一道银光铺洒到水面上。银泠高兴地将头整个浸到水里,让热气包裹全身。真是舒服。 从小他就发现自己有一项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在水里依然可以呼吸,虽然艰难点,但却要不了自己的命。掀开眼睑,已经能清楚看到水流的轨迹。手轻轻一划,就有一股水柱被迫沿着手臂逆向穿行。不时还有水泡从鼻孔里嘴里喷出。水泡往上浮,几乎是一溜烟的直线。银泠躺在水底,任水将自己轻轻往上浮,快到水面时又重重地将自己往下一沉,又会逆着水力下到水底。 这个温泉池不算大,刚好够银泠在里面四面八方地折腾。池壁跟池底都如青瓷,有凹凸的花纹。花纹多是云龙纹。这是皇家惯例。但在亦风的水池里,也刻着黑羽的标记,墙上一片片的黑色羽毛,羽绒清晰可数。跟自己那把剑上的标记一模一样。银泠用手指抚摸着,心中慢慢升起一丝惆怅。 亦风不需要再放弃他的皇子之位,银泠自己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他突然希望亦风能跟自己一样,没有皇权在身,只是无牵无挂的流民。 不,其实不是这样。不是因为无牵无挂好。而是银泠突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地位落差。他失去了国家和家人。亦风却依然贵为一国皇子,拥有呼风唤雨的权势。银泠觉得自己变得太渺小,本来就够没用的,现在就更加没用了。难怪会有那个预言。如果亦风真的爱上了血魔女……如果是真的……真要放弃吗? 银泠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些繁杂的思绪。正如水萱所说,他前世或许真是一个无用的女人。即便转世为男人,依然这样脆弱。承担不起这种失去。 “噗通!” 水波荡漾起来,银泠被那水浪的冲击一荡,差点撞上池壁。 紧接着一双手搂住了他的腰背,将他托出水面。银泠一惊,挣扎半晌,眼睛再度睁开时,看见了一头黑发。 “亦风!”银泠几乎是脱口而出。 再仔细一看,一身锦衣华服湿淋淋地裹着健美的身材。黑的绸缎,暗红的绞边。 “你是……亦风的哥哥?” 男人笑了。“他让你这样叫他?” 银泠点点头。 “我是亦风的大哥。宇轩。” “哦……”大皇子宇轩,银泠听说过,但并不了解。定定看了几眼,除了身形还真是没什么像的。不过他的眸子也很亮,闪闪的。 银泠推开宇轩,在石阶上坐下,看着他。 宇轩愣了愣,有些尴尬,“刚才……我以为你溺水了……” 银泠也愣了愣。“那要多谢你了。” 宇轩看着银泠那头银色长发仍在水里舞动,又打量了他半天。这才爬上岸。脱掉湿漉漉的衣服,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浴袍披上。 “亦风到哪里去了?” “你想知道?” “当然。” “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银泠一愣,抬头看着旁边坐着的宇轩,那脸上的神色好淡。甚至有点发冷。只要一眼,银泠就看得出来,这个人不喜欢他。虽然他刚才很好意地似乎要救他。 银泠被这双眼睛看得有点不自在。走上水池,抓起旁边架子上的浴巾擦了擦,穿上尹管事给的衣服,就往外走。 宇轩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依然顶着一张僵尸脸,冷冷地说,“你是白银国人?” 宇轩的目光落在他头发上。银泠挣开他的手,“是呀。有什么问题吗?” “那就请你尽快离开这里!” 这话可有温度多了,只不过是火气。莫名其妙。 “我是来找亦风的,没见到他,我是不会离开的。” “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 宇轩黑灿灿的眸子看着银泠,没有继续,反而自己先出了浴室。 银泠一把抓住他,“你说清楚!” 宇轩推开他的手,冷冷道,“白银国的人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别在出现在我面前!” 银泠愣了,半晌没回过神来。看着宇轩出了门,他还呆呆地站着。 这仿佛成了一种诅咒。水萱告诉他,黑羽会害死他。宇轩告诉他,他会给黑曜国带来灾难。可是他什么都没做,也无心害任何人。为什么就被人先钉上了十字架? ****** 宇轩回到自己的寝宫。下人们对他从外面穿回来一身浴袍有些惊讶,但没一个人敢啃声。宇轩看看自己的手,上面还留着那柔滑肌肤的触感,痒痒地,直挠进心窝,驱之不散。抱起他时,那小巧的腰身分明在挣扎,但勾引着他每根神经想要去抚摸。银色的长发,几乎铺满自己整个胸膛,软软的,柔柔的,在水中荡漾。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层水雾,慢慢滑到卷翘的凹陷处,等待滴落。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澄净得没有一丝杂质。那明显是人工眼膜覆盖的眸子,也透出了光彩。 宇轩知道,这就是他的死神。 黑曜国皇室一直有一个传说。白银国人会给皇室带来劫难。会令他们兄弟相残。所以黑曜国皇室禁止与白银国人有任何来往。甚至连黑曜国也为了阻止白银国人进入,而编订了种族歧视的法案。但这并没有挡住预言的车轮。白银国人一个个进来了,跟着商贩,跟着贵族。二皇子因为违背皇室法案被撤出了族谱。而今,是亦风,亦或许是他。 银泠这一晚并没有因为宇轩的话而失眠。他是怀着被亦风杀死的心情来的,没有什么比这更残酷。所以反而他看得很开。什么预言传说,如果真的要来,他也挡不住,那就在有限的日子好好活着,好好去爱。 翌日一大早,银泠被一个小丫头叫了起来,房门被敲得叮咚响,差点就要震碎。开门一看,竟然是一个比他还要小的白白净净的人儿,简直不敢相信,难道黑曜国的人都很强悍?还是说大家都对他心怀敌意。 很快他就证实了是第二种。 “这个就是昨天勾引大殿下的贱人?” “还真是无耻呢?听说冲到殿下的浴池里去了……”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人品下贱了些!” “真不亏是白银国人!” 银泠听得耳朵直打结。回头瞪着声源处,毫无形象地吼了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领他的小丫头不满地将他拽回来,“敢做还怕人说?真是不要脸。快走!别误了时辰!” 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对这些流言蜚语,银泠能怎样,想必是昨日那大皇子堂而皇之地穿了浴袍出门,而自己又傻巴巴地跟了出去。加上这帮子人对白银国天生歧视,自然会添油加醋,瞎想一翻。 银泠也就这时才能理解自己太子宫人少的好处来。想传流言,怕都没有多余的眼睛来看。 唉! 小丫头毫不客气地将银泠拽到书房,给他说明这两个书房应该如何整理,以及各条注意事项。一路上都没好脸色。临走前还巴巴来了一句,“要不是尹管事说你跟三殿下有点交情,我才懒得管你呢,没事别找我!” 老天,我知道你是谁呀?再说我找你能干什么? 唉,原来失去皇室的保护,自己竟然只能过这种生活。 银泠按照小丫头的吩咐整理好亦风的书房。又去公用书房。刚要整理完,就见宇轩踏进了门槛。银泠看了他一眼,首先申明,“不是我要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你自己来得太早。” 宇轩脸色有些难看,一夜没睡好,就想着这张脸了,现在看到,更是生起一股无名火。 “给我消失!” 这话声音不大,但相当严厉。银泠打了个寒战。用小强的精神忍了下来,大摇大摆地消失了。 在书房干了一个时辰的活,又累又饿,银泠按照尹管事给他指定的地方去吃饭,结果他一进门,几乎所有的下人们都停住了手脚,定定看着他。但这次他们没有说话,似乎说起白银国会影响到各自食欲。一起看了半晌,再纷纷转头无视掉。银泠也懒得叹气,自己去大桌子上盛了粥,拿了两个馒头,回房去。 刚一坐下,尹管事就上门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昨天你都干嘛了?” “你不是听说了吗?” “啊?你真去勾引大皇子了?” 银泠没好气,翻了他一个白眼, “对呀,可惜没成功!” 尹管事看看他,这小子一洗干净,还相当惊艳,原本以为他是冲着三皇子来的,似乎没那么简单。 “顺道告诫你一句。黑曜国皇室是不允许与白银国人通婚的。即便收男宠也是被禁止的。所以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如果真想攀龙附凤,我这边倒是有门路,可以给你介绍几位达官贵人!” “啪!”银泠重重放下碗,压住心中怒气,“好呀,等我放弃皇室这两个高枝儿再说!” 尹管事不禁又要用同情的眼光看他。最后叹了口气。 “要不是因为你是三皇子的朋友,这些奴才们早用唾沫淹死你了。为免惹出麻烦,你最好别到处乱跑。不是戴上黑头发黑眼膜就能做黑曜国的人……” 银泠一愣,原本在白银国这些是掩盖身份的一种好手段。到了这里,倒成了趋炎附势的伎俩了。唉。他可没打算变成黑曜国人,也没打算讨好谁。一把揭了自己的头套,还有眼膜。 “这样可以了吧?” 尹管事被惊得啃不出声。 银泠没理睬,吃饱了往床上一躺。“那我在房间里睡觉总可以了吧?” 尹管事看着那头铺散开来的银发,仿佛着了魔般,眼睛都不知道眨。定定出了门,在门口愣了半晌,硬没迈出一步。 第44章 做回自己 银泠躺了一会儿,总觉的有些憋气。 尹管事的话也让银泠明白一件事,原来没有身份的支撑,他连当亦风的男宠都是不够格的。那亦风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说要跟他在一起的?还是说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等真正过了那热头劲儿,才发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或许他真正爱的正是血魔女吧。 那个因为爱人之死,在魔域怨恨了上千年的女人,如果让她找到亦风,是绝对不会放手的。银泠抚上额头,真有些晕了。 房间里没有镜子,银泠也不知道自己穿上这里的下人服是什么样子,或许有些滑稽吧。因为这衣服他感觉有些大,长度虽然刚好,但宽宽大大不贴身,让人少了点安全感。床板也好硬,现在又不困,根本睡不踏实。 如果霁月哥哥或者是父皇母后知道他此刻的情景,心中会怎么想呢? 或许会伤心吧?毕竟是曾经他们保护的那么周到的“神祗”。 银泠抱定顶着自己原本的色彩让那些流言蜚语去撞墙。他大义凛然地不做任何掩饰走出了自己的小屋子。就算让他们知道他这前白银国太子身份又怎样?沦落至此又如何?人生不过就是等死,关键是如何去死。 看见银泠的银发紫眸,下人们反而没了话。只是时不时地躲在墙角看着他。银泠说不出那眼神中的意思。但没有嗡嗡在耳边的流言,心里倒是舒坦了。这里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无论他顶着什么发色。连尹小管事这个同情心泛滥的家伙,似乎也时不时躲着他。 唉,银泠算是明白了,自己终究不过是他们的眼中钉。 整理完那公用书房,吃过尹送来的晚饭,银泠又抱着衣服说要去整理亦风寝宫的书房。侍卫这次看了他一眼就侧立到一边。银泠大摇大摆地进去,关门前又扫了一眼众人,刚好碰到他们抬起的眼,但很快他们站直了,一起将他无视掉。 银泠关上门,钻进浴室里,将自己狠狠泡了泡。泡的皮肤开始发皱了才钻出水面。穿好衣服出来。几个侍卫还是站在门外,银泠故意蹑手蹑脚地在门后站了一会,仔细听他们说什么。 “大殿下都说了昨天那是一个误会。” “可银泠他自己承认勾引大殿下的。” “谁知道?这些闲事咱们兄弟还是少管。而且据管事说,他跟三殿下其实有些交情。” “那就更不得了了。如果让皇上知道了,还不把他处死?” “真是可怜。难得长了一身好皮囊。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白银国人呢?” “白银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家!怎么都出些怪里怪气的美人!你看这银泠,一点规矩没有,每天往三殿下寝宫跑,谁知道他来干吗的?” 银泠吱嘎一声拉开门,门外立马安静下来。“我是来沐浴的!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一愣,相继看了他一眼,又相继转过了头。 银泠火了,“你们干嘛?给点反应行不行?就算要骂我,当着面来,我不介意!别见我跟见了鬼似的,半点声音不发……” 抱怨归抱怨,依然没一个人应他。银泠真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个耳光。 最终银泠只得叹了口气,抱着换下的衣服去洗。银色长发在身后飘飘摇摇,差点闪瞎几个人的狗眼。 银泠抱着衣服往澴洗室去,一路上围观的人那可真不少。这次轮到银泠无视了。被人当成妖孽对待这又不是第一次。 尹管事噼噼啪啪跑过来,驱散了人群,“银泠,你没事吧?” 尹管事那充满同情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银泠。 银泠白了他一眼,“你担心他们撕了我不成?” “不是。”尹管事小心陪着笑,看着银泠将衣服泡水里乱揉,便抢了过来。“刚才寝宫侍卫来跟我说,你去那里洗澡。那是皇子的寝宫,这样做总是不太合规矩吧?” “知道。”银泠懒懒地在旁边坐下,看着尹管事帮他洗衣服。 “知道还去?” “难道去那边的浴室吗?那么脏,人还那么多?” 尹看看银泠,闭了嘴。 银泠看着夜幕掩饰下的庭院慢慢安静下来。澴洗室门口传来杂乱的呼吸声,银泠都不用看,就知道正有一帮人在门口等着。这是公用地方,莫名其妙被他私有化了。 “尹管事,这衣服就麻烦你了。”银泠拍拍尹的肩膀,站起来,出了门。果然,这里有一帮人,还黑压压的。银泠没有理会,兀自走了过去。 “好香!” “不会有毒吧?” 银泠抬起手闻了闻,在白银国时,大家也都说他身上有一股幽香,炙暮还特别喜欢闻。可他自己就是闻不出来有什么异样。听门口的人一说,银泠陡然转过身,嘴角勾出一抹笑,紫色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朦胧的光,看得人心一颤,“是呀。很毒。各位回家最好让大夫开两付药吃。” 笑得那叫一个颠倒众生呀,几乎所有人堪堪抽了口凉气。 出了澴洗院,远远就看见一道身影站在他的门口。听见脚步声,身影转了过来,银泠看看那身漂亮衣服,愣了愣。 “大殿下莫非是来赶银泠出门的?” 银泠看了宇轩一眼,兀自推门进去。一只脚刚踏进门口,手臂就被抓住了。 “我们聊聊。” 银泠一愣,回头看着宇轩。那张俊朗的脸上神色有些复杂,看不出忧喜,倒是有些沉重。 宇轩放开银泠的手带头在前面走。银泠只好无趣地不远不近跟着。偏偏这下人的地盘,来往的人又有点多,众人见了大皇子自然是要行礼,所到之处,趴下一片人。这大皇子却自顾想着心事,仿佛没看见。银泠想想,当初自己做太子时怎么没这般威风的。 宇轩将银泠领进了自己的书房,这里银泠没来过,但书房的布置倒是大同小异。 “你是白银国的前太子?”宇轩把门关上,连请银泠坐下的意思都没有,似乎问完话,就立刻赶他走。 “是。”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银泠只是觉得这宇轩太后知后觉了。 “今日早朝,边关急件送到,说赤云国太子炙暮怀疑你潜逃到黑曜国,向黑曜国要人。” “……”这炙暮还真是不死不休。 “赤云国说你是刺杀炙暮的嫌犯,此事非同小可……”宇轩眉头凝着一层霜,炙暮能在白银国肆无忌惮地追捕银泠,现在公然又向黑曜国要人,这已经充分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是不是嫌犯,他自己最清楚。你若怕惹火上身,可以把我交出去。”白银国容不下他,赤云国他是无论如何不想去,黑曜国现在又要赶人,硕东……想起那个柏苍,他心来就不舒服。天下之大还真没他容身之处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见亦风一面。”银泠眼中没有先前的傲气,一份伤感染上紫色的眸子,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亦风?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银泠一惊,盯着宇轩,他不像在说谎。“什么意思?” “两个多月前,他从白银国回来,向父皇提出要任职到白银国行馆。黑曜向来忌讳白银,父皇自然不会答应。这事僵持了很久,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父皇提出了一个条件,让他去魔域抓一条火龙。我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让他去送死。而亦风竟然真去了……” “魔域……”他们终究还是见面了。亦风当然不会死。但他会遇到血魔女,这个等了他上千年的女人。他之所以没有回来,大概是已经不想回来了吧。 宇轩震惊地看着银泠听完这话后陡然变得模糊的眸子,“你……没事吧?” “我累了。”银泠淡淡地说。开门出去了。 夜晚的风好凉,银泠不敢去想亦风不再爱他这种可能。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可以接受不再是白银国的太子,接受自己被当成妖孽,接受背叛和出卖,他以为自己够坚强,真能喜笑颜开地来黑曜国送死,可是他还是无法接受,亦风不再爱他。 第45章 银泠疯了 自那日起,银泠周围就围绕着一层低气压。他失去往日那种傲视一切无视一切的神采。脸上始终挂着一层落寞和沉寂,众人巴巴围观了两日,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尹被推了出来,众人用期盼的眼神给他最坚强的后盾支持。 银泠跟众人的交集本来就少。最多也就是饭堂跟澴洗室。而此刻银泠躺在三王府的草地上,一趟就是一个时辰,动也没动一下。下人们不远不近地巴巴看着,自从银泠被大殿下带走后,就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尹蹲在银泠身边,看着他咳嗽了两声。银泠眼睛都没眨一下。 “咳咳……银泠——,咳咳……,出了什么事吗?这两天你饭也不好好吃。还半夜三更老在外游来荡去的,晚上上茅房的下人们都被你吓得不轻,你也知道你那头头发,晚上太显眼……咳咳……其实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大皇子是不是给你难堪了?不是就是被人拒绝吗?犯不着这样。帝都达官贵人多了去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的……咳咳……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其实大家都很担心你的,你看你往这一躺都一个多时辰了,这草地吧,一花一草都是人家精心培育的,估摸着一个时辰也被你压死了,你好歹动一下吧……咳咳……” 尹的话其他人可听得清楚。说了半天转了几个弯,结果都没上重点,整一个胡言乱语,听得众人直翻白眼,甚至捡起石子丢他。 尹摸摸被打疼的地方,对着身后的人瞪了瞪眼,又堆起一脸为难的笑,看着银泠。 银泠陡然翻身起来,看了看周围的人,对着他们招了招手,“你们都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丫头小厮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眼看银泠就不耐烦了,这才惴惴地靠了过去,在他一米开外蹲下。 紫色眸子将众人扫了一边,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有一般的下人,也有管事,人倒是齐全,他们的话应该有代表性了吧。 “你们……咳咳……如果你们的三殿下带个魔女回来做妃子,你们答应吗?” 众人又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银泠觉得自己问得是有点唐突,于是又补充道,“如果让你们选三殿下的妃子,你们是选我还是选魔域的血魔女?” 都什么跟什么呀?别说下人们了,连跟银泠最熟的尹也张大了嘴。 “我现在也算不得白银国人呀,你们就那么讨厌我?反正你们不许选血魔女!” 银泠看看众人没反应,有些生气,“就算你们把我杀了,我也要跟亦风再一起!”银泠陡然站起来,指着中泽方向大叫道,“亦风!你敢把血魔女带回来,看我不烧了你的三王府!” “银泠疯了!”众人惊恐地看着银泠,尹还叫了两个身体力强的抓住银泠,将他拖回小屋。 “快去找大夫!” 银泠挣了几下没挣脱,大叫道,“我没疯,放开我!” 银泠一挣扎,众人更是慌了手脚,有两个小丫头真跑去找大夫去了。 银泠又气又急,挣挣胳膊踢踢腿,两个小厮差点被他拖到在地。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银泠死死禁锢住了。 “大殿下……”众人一惊,全跪在一旁不敢动了。 这次银泠也挣不开了,“银泠,别闹了。我知道你难过。就算亦风回不来了。我也会替他照顾你的。” “我没疯!放开我!他不回来,我自己去找他!不就是血魔女吗?谁怕谁?松手!……” 无论银泠怎么踢怎么打,宇轩就是不肯松手。众人看得心惊胆战。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银泠敢这样大逆不道地打他们的大殿下了。下人们挂了一头的冷汗。 宇轩一手搂着银泠的腰,一手摁住了他的头,仿佛两个铁箍,银泠挣得手脚都抽筋了,竟然没松动半分。最后打累了,踢累了,乖乖地待在怀里不动了。 宇轩这才松了松手,捋了捋了银泠汗湿的几缕银发。银泠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憋的或是被累的。紫色眸子迷迷蒙蒙地看着宇轩。 “闹够了?终于肯安静下来了!”宇轩叹了口气,又转身对跪着的众人道,“银泠是白银国的皇子,你们以后都要尊称他一声殿下,知道吗?” 白银国的皇子?跪着的众人打了个寒战。银泠推开宇轩,瞪着他,“大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羞辱我吗?还是说你现在就打算把我交给炙暮?” 宇轩愣了愣,原本温和的脸色陡然变得冰冷,“我只是不想被邻邦笑话不知礼数。” “正如炙暮所说,我不过是潜逃的犯人,你也不必这么违心地跟我讲礼数!我知道你们都看看我不顺眼,很快我就离开这里,不会再碍你们的眼!” 银泠说完,气哼哼地回自己的小屋去。 看着他的背影,宇轩只感觉碰过银泠的地方麻麻的,慢慢的竟似有火在灼烧。不由得恼恨起来,阴冷的脸上多出一丝怒气,也恨恨地回了自己的寝宫。 第46章 言和 银泠在床上趴了两个时辰,睁着眼睛一直发呆。尹来了两次,分别送药和晚饭。银泠没搭理他,尹有些熬不住了。原本以为他只是出身书香门第,没想到竟然是白银国的皇子,这更让尹的同情心无限泛滥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银泠殿下……” “叫我银泠!” “嗯……银泠……既然你到黑曜国来,是不是还是应该敬畏一下大殿下,你今天这个样子,让他很生气。如果黑曜国你再呆不了,就只能转到硕东去,以你这脾气,我看硕东国未必能收留你多久。” “柏苍那家伙!谁要去投靠他呀!邪乎乎一张死人脸,一看就不是好人!”银泠真是越想越不舒服。从床上爬起来,像下定决心似的,“我要去找亦风!”普天之下,只有亦风对他最好,看着也最顺眼。 银泠推门出去,径直去了亦风的寝宫。那里收藏着魔域的书,他要看看,怎样才能入得了魔域。 守卫被夜间来访的银泠吓了一跳,当即让开道,还很恭敬地给他开了门。银泠瞧都没瞧他们一眼,兀自把自己关房里,开始翻箱倒柜。侍卫在外面胆战心惊地听着,没一个敢多说一句。这个书房银泠从未仔细看过,书还真是不少,多是关于灵界与魔域传说。 银泠选定三本《魔域本源》《魔域地理》《魔族》抱桌上,慢慢看。这些书很厚,而且看样子还相当古老。亦风保存都很好,都用檀木盒子封装起来的。书上有插画,很容易就明白要表述的意思。 刚要上床的宇轩听下人来报银泠又跑三殿下寝宫去了。宇轩想起银泠身上的幽香就一阵发麻,甩甩头,让下人回去。自己一夜没睡好。翌日,等下了早朝,下人又来报,银泠至今没出来。宇轩顾不得更换朝服,径直去了亦风寝宫。找了浴池找了卧房硬没看见人,最后在书房看见黑着眼圈的银泠。 显然银泠没有注意到他的来到。宇轩咳嗽了两声,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就开始去翻书架,折腾出一连串声响。或许是银泠看书看累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抬头看见宇轩,咂巴了一下干涸的嘴唇,一个字没说,又坐下继续看书。 宇轩有些气恼了,第一次被人无视得这么彻底。过去敲了敲桌子。 “昨晚没睡?” “不睡觉也碍着你的事了?” 宇轩看了看桌上书的封盒,眉头皱了起来。“你真要去魔域?” “四国之中没有我的立足之地,那我就去魔域好了!” 宇轩一听这话无名火噌噌就上来了,手一扫,将几本书全扫落地上。 “不许去!” 银泠一抬头,只碰到一头的怒火,细长的美貌微微皱了皱,眉心紫菱花有些暗淡,仿佛随着主人一起伤心苦恼。眸子中更有迷惑。 这个修养全能的大皇子,竟然一而再地在银泠面前发火,全无形象可言,这让他更是火气腾腾。宇轩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不让他爆发。银泠看着他几近扭曲的脸,挑了挑眉。 “就算你反对,我也要去。就算亦风不再爱我,我也不能容忍他就这样不说一句就跟血魔女在一起。” 一听这“疯话”,宇轩的火气还真压住了,“银泠,亦风回不来了。至今去魔域的人没一个能回来的。我说过会替他照顾你,你好好待在这里。知道吗?” 宇轩抬起银泠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结果看了几秒,自己的心脏先扛不住了,陡然放了手。在银泠看来,他是想表示一点温柔,可惜,他骨子里讨厌这个白银国人,无论如何强迫自己也做不到和颜悦色,不由得替他叹了口气。 “大殿下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也不用硬担起亦风的担子。魔域迟早是要去的……”看了魔域地理图册,银泠无意间看到一幅很熟悉的画面,那个曾经让他做噩梦的场景。他生命最后一刻的那个山洞一样的地方。原来那是魔石山中的一个洞窟。是恶魔修炼的地方。那里有克制抵消甚至摧毁灵力的石头,称为魔石,是精灵最害怕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亦风为什么会用这种东西对付他,但以他冷静温和的性格来看,这事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也许他的魔力彻底复苏,连性格都变得扭曲?亦或许是自己的灵力威胁到了他……银泠摸摸眉心,巫女说过,紫菱花在额头完全绽放时,他的灵力就会完全苏醒。 魔域与灵界其实是相生相克的,就像阴阳两面,没有阴何其称为阳,没有哪一方是能被彻底消灭。除非两者同归于尽。世间总是将这些相生相克的东西调和到最和谐的位置,正如太极图中的阴阳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方能长存。亦风本身就是这阴阳鱼的两只眼睛。无论他在灵界还是魔域,都会有别界的属性。而这种两面性几乎对等,一旦被一方所控制,他本身的和谐就有可能被打破。 银泠揉了揉额头,尽管想过去挽回些什么,但结果总是慢慢地靠近预言,让人无能为力。 宇轩看着银泠痛苦的样子,上前握起他的手。银泠抬头看着他,眸子中紫色光晕泛起一点涟漪。 “你们的传说中白银国人会给黑曜国带来遭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宇轩一愣,看看银泠,考虑再三才道,“传说黑曜国皇子会因为白银国人消失。” “消失?” “大概就是指死亡。所以几百年来,黑曜国从不允许白银国人进入皇室。如果真有皇子爱上白银国人,要么杀了白银国人,要么将皇子从族谱删除。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子存活下去。” 原来……亦风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在跟他交往的。难怪他一早就决定放弃这个皇子身份。 “也是因为这样现在三王府只有两位皇子。” “你二弟……”不会是死了吧? “他爱上了白银国的女人。被逐出皇籍。” “哦……”幸好还活着。 “我想父皇之所以让亦风去魔域,大概是想他知难而退,唉,没想到……” “黑曜王绝不是想害他……”或许黑曜王知道些什么吧,比如他去了魔域就会与银泠分道扬镳之类的。 银泠觉得自己越来越邪恶,什么人都能让他联想到与亦风的分离。 “亦风不会因此送命,反而会重生。” 宇轩愣愣看着说出这句话的银泠。当时他质问父皇时,他的答案也是如此。宇轩当时只认为是父皇的推脱之词,或者说是亦风在经历了这场磨难之后,会回心转意。但如今看来似乎自己一直都猜测错误,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重生?何谓重生? “如果你真想去魔域,我陪你一起去!” 第47章 食不知味 “啊?”宇轩的眼中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反而很郑重很严肃。 宇轩拉起愣愣的银泠,笑了,这是银泠第一次看见他笑。笑容竟然让人如此安心,就如亦风的怀抱。“现在我们去吃饭。” 当宇轩拉着银泠走出亦风的寝宫时,侍卫们都傻了眼。 他们的大殿下笑了,这个笑容对这些常年守候在此的人也是如此稀有。 宇轩将银泠拉到自己的寝宫,叫人宣了午膳。不一会一大队宫人鱼贯而入,手里捧着银质的餐具,总管太监一道一道介绍,从选材到营养价值都说得清清楚楚。银泠听着大叫神奇,这么多他也能记得住,而且一日三餐,餐餐如此,这三王府的总管还真不好当。 宇轩对此似乎并没有兴趣,让宫人们放好餐盘尽数退去,连那总管太监也赶了出去。 “大殿下真不要奴才伺候用膳?” “不用!”想来每餐都是自己亲自挑了大殿下最爱吃的东西送到他跟前,今日宇轩的反应着实让他有些失落,仿佛很快自己就再无用武之地般。看看坐在大殿下身边的银泠,太监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 宇轩是个标准礼仪先生。坚决遵守食不言的原则。一餐饭吃了两科多钟,他竟然只跟银泠说了两句话。“这个味道不错。”“多吃点。”看着他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在菜肴间游走,不时还夹点他认为不错的菜放进银泠的碗里,银泠有些懵了。这人是在向他示好吗?可他的表情未免太过严肃,简直可以用“刻板”来形容。哪有人吃饭能吃出他那副尊荣的? 席间,银泠虽然也觉得这黑曜国的正宗皇家菜味道不错,但看着宇轩怎么也提不起食欲。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宇轩见他放筷,自己也跟着放下。并让守在门外的下人过来撤下宴席。 “吃饱了吗?”宇轩端起茶漱完口,又问了银泠一句。 银泠点点头,站起身,谢过宇轩的邀请,便径自离开了。 走出宫门,银泠拍了拍胸口,这餐吃得那叫一个压抑,胃都差点抽筋。他那是什么表情。看过来的眼神老是很沉重,眉头都锁着的。银泠一迎上去,他马上又扭头,若无其事开始夹菜,等银泠不看时,他又瞟过来。一餐吃得跟打游击战一样,银泠吃了一额头的水雾,一脑子的糊涂。 看银泠走出去,宇轩却露出了笑容,能够这么近地看着他,真是一种享受。那眼神,像是受到惊吓,又有些迷糊的样子,太可爱了。 大殿下一边喝茶,一边抿嘴微笑,吓得侍候的宫人阵阵寒颤。 “晚膳准备的什么?” 宫人吓得一激灵,“啪”地跪了下来。 宇轩扬了扬眉,“怎么了?” 宫人抹了把汗,听大殿下的语气,似乎没什么不妥,这才开始报菜单。 听罢,宇轩着摸了一下,“白银国的菜式添加几样。” 宫人应了一声,惴惴地退了下去。 尽管宇轩让下人给银泠皇子待遇,但银泠依然坚持打扫书房,这让尹十分为难,跟宇轩回禀了几次,宇轩最后只得妥协。傍晚打扫公用书房时,一进门就看见宇轩,银泠愣了一下,“现在不是你用膳时间吗?”言下之意,我不是刻意出现在你面前的,这就怪不得我了。 宇轩放下书,脸上没有微笑,“我等你。” “等我什么?” “一起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谁要跟你一起吃呀? “是吗?”宇轩的眉挑了起来,静静看着银泠。三王府的下人何时用餐,他这大皇子可是有底的。不伺候完主子,谁也别想动筷。 “好吧。”银泠只得叹气,看着宇轩掠过嘴角的一丝笑意,银泠有些恍惚,晚餐,唉,跟想象中的一样沉闷。只是当银泠看到那几道白银国的典型菜式时,不禁多看了宇轩几眼。宇轩很享受银泠的这份震惊。直直地跟他对视着,将所有神采掩到眼底,不让人发现。 “不和胃口?” “不是。你们那么讨厌白银国,竟然还会做白银国的菜式?” “白银国的人虽然讨厌,但菜式却是一流的。”宇轩你太直接了! 银泠皱了皱细长的眉。既然讨厌,干吗还要拉着我一起吃饭? 这一餐注定吃得憋闷。银泠没扒几口,就放下筷子。这次宇轩一样也放了箸。银泠道过谢,抬起屁股就走人。 宇轩看着他,“生气了?”低低呢喃了一句。老太监听得明白,堆着笑,低声道,“殿下那样说,银泠殿下自然会有些不高兴。” “我说错什么了?” “白银国的人讨厌……” “这话没有错。”简直就是黑曜国人达成的共识。 “可银泠殿下也是白银国人……” 宇轩一愣,站了起来,急匆匆跟着去找银泠。他在银泠的小屋子守了半天,银泠才端着衣服过来,想必是刚沐浴完。 见宇轩站在门口,又免不了一堆躲墙角围观的人,银泠看着就不爽。 “大殿下有何指教?” 银泠脚都没停一下,兀自进了屋子,点起油灯。油灯的光线很暗,但要看清楚屋子里陈设实在很容易。 宇轩一进屋就皱起了眉。“你就住这种地方?” “有意见?” 宇轩没理会银泠的反感,径直在门口叫了一声,“来人!” 躲墙角的立刻出来一波。 “大殿下有何吩咐?” “将银泠殿下的衣服搬到本宫的寝宫去!” “啥?”银泠懵了,你说话就不能注意一点吗?不知明日又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我说过要替亦风好好照顾你的。至少不能让你住得太憋屈!” 这话是挑衅吗? 下人们开始动手。这一收,宇轩才发现,银泠的东西真是少得可怜。衣服只有管事给的两套换洗的。能看得上眼就只有一把紫红色的宝剑。连收拾的下人都有些寒碜。 宇轩取过宝剑,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这是亦风铸的?” 真不亏是一起生活的大哥,连剑鞘都不用打开,想当初亦风可是看到刻印才想起来的。 “亦风的剑就是特别,总是让人过目不忘。”宇轩眼中有些温暖荡漾着。这个兄长似乎不错。 银泠拿回剑,坐在只剩床板的床沿上。“殿下没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宇轩一愣,看银泠竟然真的往光光的床板上一趟,就蜷缩着身子闭了眼睛。一个皇子锦被软枕的伺候惯了,他是怎样忍受这种环境的? 想着想着就有一股罪恶感升腾起来。宇轩一把拽起银泠,将他抱了起来,径自出了门。 “你干嘛?放我下来!”银泠踢腾了半天腿,宇轩眉头都没皱一下,最后他只得放弃。 “你就不怕闲言碎语满天飞!” “你怕?”宇轩看了一眼怀中的银泠。 “我早习惯被人贬,所以无所谓。不过你是堂堂黑曜国大殿下,被传出去和我这种人牵扯不清的,总是不好听吧?” 宇轩没有回答,只是嘴角淡出一抹笑容,看得银泠一阵发麻。搞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想的。 第48章 血礼 宇轩让总管太监将银泠安排在他的偏殿,并即刻命人给他量尺寸,做衣服。这种待遇让银泠冒了一身冷汗。 “你不会……想豢养我吧?” 宇轩冷冷看着他,淡淡地说道,“我对男人没兴趣!何况你还是白银国的男人!” 银泠拍拍胸口,放了心。钻进软软的被子里睡觉去了。 宇轩看着他掉在床外的银发,刚伸手要去拾,手到半路又缩了回来,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翌日一大早银泠就爬起来去清扫书房,可是小丫头不让他干,还惴惴地站在他面前,怯怯地说,“银泠殿下,先前奴婢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恕罪。” 银泠笑着摆了摆手,有些无奈。他的兴衰荣辱似乎从来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上过。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似乎一直以来他只是别人口中的某某某,跟他本身毫无关系。 银泠去了亦风的寝宫,先前被弄乱的书籍,此刻已经重新排列整齐,书房被打扫的很干净,一丝尘渍都没有。 翻开魔域地理,继续观看。魔域有四个门,看地理方位刚好是通向四国。门外是望不到头的沼泽和魔鬼森林。门内,各自有一座桥,穿过血池,进入魔域的第一层。这一域是低等魔域生物聚集的场所,比如三头的地狱犬、两头的烈焰怪,还有牛头人……进入第二域,才开始有魔族。魔族的构造跟人类差不多,只是比正常人类多了点东西,一只眼睛,一对翅膀,如章鱼的触手……这些都是低等魔族。到第三域才能看见婀娜多姿的高等魔族,越是漂亮,魔族的等级越高。平素看去他们就跟人类一样。只是他们发怒或者高兴时,会变幻出不同的瞳色及肤色。他们的头发也很绚丽,几乎囊括了世间所有色彩。 血魔女住在第六域。再往里,便是未开发地带,有地狱有岩浆冰河都是些极致天气地段,魔族们都不愿意去居住,只是偶尔去那边狩猎。 魔域对人类最大的威胁并不是血魔女覆盖在魔域上空的毒气。而是第一狱中嗜血的魔兽们。他们对人类鲜血的渴求大于魔域食物。所以魔王才会下封印,阻止魔物们进入人界。 一大早就去上早朝的宇轩到了傍晚才回来。他的面色比平素更严肃。下人们只是猜测朝堂上可能有什么不顺,都不敢多问,小心地伺候着。 当晚饭摆上桌时,宇轩才想起银泠来。 “银泠殿下还在看书?” “是!” “去把他请回来!”下人应了刚转身,宇轩就站了起来,“还是我亲自走一躺吧!” 下人们不敢违逆,恭敬地退立一旁。管事太监看看摆上桌的菜色,又命人一一端回去放热锅上保温。 “你知道亦风的身份?” 银泠一惊,抬头看着宇轩。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他跟魔域的关系?” “嗯!知道。你也知道了?” “……”宇轩面色沉重地在银泠对面坐下。今日早朝后,黑曜王突然问起银泠的事情。宇轩没有隐瞒,将银泠在三王府以及他来找亦风的事情都告诉了黑曜王。当时黑曜王眉头紧锁着,半天才说,“送他走,或者……杀了他!” “父皇?”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三弟的事情吗?”黑曜王站起身,领着宇轩往神庙走。神庙是供奉历代黑曜王的地方,也是下一任黑曜王接受前一任的血礼的地方。所谓血礼就是让继承者喝下上一任的血。家族的记忆便会随着喝入的血液苏醒。黑曜国不成文的很多传说便是由皇室血液继承而来的。 而此刻宇轩手里就端着黑曜王的血。 “喝下吧。”黑曜王做在椅子上,脸色苍白。 “父皇?”这个是传承之礼,宇轩有些迟疑。 “这个皇位迟早是要传给你的。让你早点知道一些事情也好。” 对皇位,他们三兄弟都没有太大野心,但对亦风的事情,宇轩却苦恼了二十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父亲对这三子尤其上心。他的上心并不是疼爱宠溺,只是事事都会想要征求他的意见。这让朝臣一直认为,皇帝有心将帝位托付给三皇子,朝中风向也随之倾倒。而亦风本无心权势之争,开始避免与朝臣接触,选择了铸剑。日子一长,这让朝风恢复到正常轨道。 虽然宇轩对亦风的才能也很赞赏,但做为兄长,确实不能够理解父皇给予亦风的这种特别待遇。同样的提议,两位兄长的话父亲有时完全不放在心上,而亦风一出面,就能水到渠成。 宇轩狠了狠心,顾不上那股血腥之味,一口气喝完。腥味入喉,搅得胃也跟着翻腾。他死撑着不吐出来,可脑子已经开始眩晕。飘飘荡荡好多影子,搅得他眼前一阵昏花,“啪嗒”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在花的海洋里,坐着两个人,他都不陌生,一个是银泠,一个是亦风,只是银泠的头发变成了紫色,而亦风的眼睛变成了红色。而银泠穿着女人的衣服,倚在亦风的怀中,似乎说着什么话。亦风宠溺地看着他。 宇轩费尽心思,但还是什么也听不见。但能看见银泠脸上幸福满溢的笑容。俄而,亦风拉起银泠,背上一抖张开一对翅膀,飞上了天空。在云层间穿行。银泠用手要去捞浮云,却被亦风捉住了,拉回到唇边轻轻一吻。银泠笑了起来,手攀上了亦风的脖子,送上了自己如花瓣般的香唇。 亦风慢慢舔着,仿佛在品尝无上美味。一对翅膀、两个身影,在浮云中间紧紧相拥在一起,笑颜相对,唇瓣相贴,甜蜜溢满天空。 一片浮云划过。挡去了这甜蜜的瞬间。两人再次出现时,两人依然抱在一起,在空中,只是,银泠手里握着一把剑,剑尖刺进了亦风的心脏,鲜血瞬间滴落,在空中划出一条线。连云朵都被染成了红色。而下一刻,躺在鲜花台上举行葬礼的人不是亦风,而是银泠,瞬间鲜花散尽,银泠的身体散作花瓣飘零,飘到空中化为青烟。悲痛万分的亦风,只抓住了最后一片花瓣…… 云层之下,山川大地慢慢蜿蜒成形。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黑曜国诞生了一个亦风,白银国诞生了一个银泠。两人在花海中想遇,并相爱,约定终身。 时空一闪,又进入一面黑雾迷茫的空间,宇轩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魔域。 亦风提着长剑,孤身一人穿过血池。无数的魔兽冲他包围了过来。对这个人类,魔兽爪下没有留情,很快亦风就挂上重彩,鲜血渗透了衣衫。魔兽们被血腥刺激得眼睛血红,进攻更加猛烈,仿佛要将他分食掉。就在亦风倒下前一刻,一头血红头发的妖艳女子出现了,她的眼睛也红红的,雪白的肌肤泛着寒光。他就是血魔女。银泠口中的血魔女,原来是如此模样。 亦风再次醒来时,因伤势过重,而无法动弹。血魔女将他的魔法和鲜血一点点注入亦风体内。黑压压一层云雾将亦风裹得严严实实。 在亦风从床上爬起来时,他很快就与血魔女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魔域一片狂欢景象…… 宇轩醒了。黑曜王关心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祖先的血液里留藏着这段爱情。直到亦风出生,渐渐地片段增多了,仿佛这一切只是为了等他的重生。以后这些记忆就要靠你守护。亦风一定会在魔域复苏,并重新回到这片大地。到时,他会统领四方,也会开启战祸。宇轩,父皇守了他十八年,现在就把他交给你。他是你弟弟,但他也是魔王,这片土地的创造者。他的复苏从此会刻印在你的血液里,要如何决断,就看你自己。”黑曜王身体有些虚弱。宇轩即刻送他回寝宫,并招来了御医。 宇轩不是太确定银泠到底知道多少。如果刻印在血液里的记忆没有出错,此刻的银泠应该是前世亦风的爱人。她为何会死去,恐怕连亦风也不清楚,但今生,转世为男,这也让宇轩很是迷惑。两个人如果还相爱,应该希望是永生永世地保存前世的记忆和形态。 而银泠插入亦风胸口的那把剑,又说明什么?他们反目了吗?亦风并没有因此丧命。 父皇让将银泠送走或是杀了他,难道是怕悲剧重演吗? “银泠,如果亦风背叛了你们的爱情,你会杀了他吗?” 银泠愣住了。他一直担心的事情难道真的发生了?宇轩到底知道多少?明明昨天他还一无所知的模样,今天仿佛被人从头到尾灌输了一遍。 “是不是……亦风已经爱上血魔女了?” “他们……应该已经在魔域成亲了……”宇轩小心地应道,注意着银泠的脸色。 银泠脸刷地一片惨白,瞬间连嘴唇都失了色彩。紫色眸子灰蒙蒙的,挡住了所有光彩。 “银泠……”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宇轩担心地看着,只好退出房门。 银泠还记得他们在花海中第一次拥抱彼此时,亦风说的话,“这种事情只能跟心爱的人做,知道吗?” “我爱你。你呢?” “你也爱我,对吗?” “我会等,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找到答案。” …… “亦风,我也爱你……”只是这句话,是不是说的太晚了呢?一串眼泪滑过脸庞,滴落在魔域图鉴上,这张图正画着魔域的第一代魔王黑羽,他的眸子红红的,黑色的长发迎风飞舞,巨大的翅膀打开,遮蔽了日月光华。 第49章 魔王重生 黑羽风一惊,从噩梦中醒来。身边是血魔女柔软的酮体,雪白晶莹,温温润润,能得到这样的女人,对每个男人而言都是上天的恩赐。何况她还救过自己的性命。但却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安,仿佛总是缺少点什么,让他不能放下心来爱她。 青纱帐里还留着昨日欢爱的痕迹。一晚的噩梦折磨,让他有些头晕。梦中刺穿他胸口的那把剑,看着有些眼熟,到底是谁握着的?那双手,总觉得好怀念。 血魔女告诉他。他是这个魔域的王,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流落人间,因为入魔域时伤势过重,伤及了经脉,甚至遗忘了前事。但随着他身体恢复,魔法的苏醒,这些记忆都会慢慢回来,包括他前世的记忆。 魔王回归,重新与血魔女举行大婚,魔域自然要欢欣鼓舞。至少魔域上空的黑雾慢慢散开,他们这一千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云彩和太阳,真是太久违了。 黑羽披了件黑袍,走出宫殿,几只小恶魔正在空中飞舞着翅膀清扫花园。翅膀带动风卷起枯枝败叶,抱成一团一团,滚往外面。黑羽张开翅膀,站到半空,俯瞰着这座山顶城堡。 城堡所在的山叫做乌拉山,所以这种城堡被魔域人称为乌拉城堡。相传他是第一位魔域首领修建的。魔王之下还有五行魔王,分别统领魔域一隅。但因为大魔王消失,这五位忠实的奴仆便一起沉睡等待魔王的苏醒。 没了头领的魔域,成了一盘散沙,这一千多年,各行其是,弱肉强食,完全没了规范。执掌律法的元老躲在自己的宫殿里整日冥想,有些时候一想就是一年,完全不顾外面魔族们的死活。而作为魔王侍妾的血魔女,陡然成了这个魔域最高权力者。她的魔法本比一般魔族就强,加之受魔王万年恩露,多少能增加些法力。 大法老是现今魔域中年纪最长者,黑羽有事一般都先找他商量。 大法老住在中泽的索伦城,黑羽赶到时,这个老家伙还在梦游。黑羽从窗户爬进去,将他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老家伙皱了皱眉,斜着眼睛将这位转世的魔王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陛下,你这造型一世不如一世。这眼睛都怎么回事呀?出去会被你的子民鄙视的!” 黑羽眨了眨他黑灿灿的眼睛,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就算我长得再让人鄙视也是你的魔王陛下”。 大法老起身整理了一下一身睡皱的白色睡袍,“陛下一大早跑来无非就是要找回你的现世记忆是吧?” 黑羽在诺大的房间里扑扇了下翅膀,慢慢收回来,隐藏不见。这才拖了把椅子坐下,托着脑袋看着大法老那一脸白须。 “这事简单,也麻烦。因为你上世将形体全部化去,以致于上世、上上世的记忆都散落了……” “我问的是今世。” “呵呵……这个,你当时被魔兽袭击的时候,一定是遇到幻兽了。被那种东西咬了,不止会失去记忆,还会产生一些幻觉。这些幻觉可能是你记忆中存在的片段被虚大,也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只是你曾经想象过在记忆中留下了痕迹,他也能将这些痕迹无限扩大或者扭曲……” 黑羽一把抓住啰嗦老头的领子,晃了晃,“说重点!” “陛下还是这么精神!其实啦,只要你的魔法恢复,那些干扰因素自然就会消失,你不仅可以找回今世连前两世都能找回来。” “又是废话!” 黑羽摆摆手,将老头扔地上,张了翅膀就往外飞去。刚爬出窗又探了个脑袋进来,“血魔女真是我妻子?” 老头儿故作神秘,“算是!虽然前两世你都没给他名分,不过人家也好歹伺候了你上万年。” 黑羽翻了个白眼。上万年,他的记忆可没几天。 黑羽拍了拍翅膀往第一域飞去。第一域几乎聚集了魔域的所有魔兽。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除了嗜血一点,其实也没什么缺点。 这些魔兽大多是被大恶魔们饲养来看家护院的,对魔族天生就有一股奴性。上次因为黑羽人类的血性,让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今看见血液中魔性逐渐苏醒的黑羽,他们只得耸拉着脑袋瑟瑟发抖。 黑羽盯着一只全色绿幽幽的家伙,打量了半天,才道,“你们牙齿上的毒可有解药?” 幻兽有些惴惴,看了看黑羽,辩解道,“我们的牙齿没有毒。” 黑羽没好气,一把抓起这个长得像猫,但又比冒大了近五倍的家伙,盯着他那绿沉沉的眸子,“那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恢复记忆。” 幻兽摇摇头,“除非在被咬之前吃下银松的叶子。” 黑羽对此很无语,振了振翅膀绕着第一域飞了一圈,这些战争时被用来冲锋陷阵,和平时被用来看家护院的魔兽们,现在就如乞丐一样在第一域四处流荡。时不时捡些垃圾为生,饿得魔性大发的,也会残害同类。他们的最大优点就是力量够大。皮肤牙齿体液常会有些不知名的毒素,可让人麻痹,也可致人死亡,但几乎不会任何魔法。就因为他们是有毒动物,即便对魔族也是有威胁的,所以,逐渐地魔族将他们抛弃。看家护院变成了低级魔族的专职。 其实魔族本身也过得并不如意,他们有千万年的进化史,真正形成统一意识,组建管理体制和文字是在黑羽第一代才开始。也就是说有史料的记载只了一万三千年。这是是魔族时光中的一个片段。但黑羽重复转世,也让他的追随者们失去了管理魔域的信心。 黑羽看到的魔域总是有些残败的味道。回到乌拉城堡。黑羽第一件事就是跟血魔女商量唤醒五位魔王的事情。现在就他这个魔法没苏醒的大魔王,作用微乎其微。借助五王之力,或许能让魔域焕然一新。 血魔女妩媚地笑着,缠上黑羽坚实的腰身,用她那丰满的胸部不停地蹭着黑羽的胸膛,又有意无意地将臀部去摩擦他的下体。 黑羽吸了口凉气,这女人,想必忍了一千年,一时半会儿是喂不饱的。每天做的次数比吃饭的次数还要多。黑羽皱着眉头由了她去。谁让她陪了自己一万多年呢。 五魔王各司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自古五魔王必须同时苏醒才能保证魔域的平衡。但以黑羽目前的魔法根本无能为力,要想唤醒五人,只能用自己的鲜血。大法老打开五人沉睡的地宫,拖着十名白袍长老开始念招魂咒。 五人安然地躺在地宫水晶棺里,黑羽用匕首划开手腕,将自己的血一个一个灌入体内。咒语持续了一刻钟,五人的面色才开始慢慢变红。魔血从口入,滑过喉咙,蹿向四肢百骸,慢慢浸润,激活每一个细胞…… “喀喀喀……”几乎同时五人骨骼传来声响,原本瘪下的身体开始变得圆润,缓缓地似乎有心跳的波动。接着,五道亮光从体内蹿了出来,在地宫游走半晌,最后又钻回各自体内。 仪式整个用了大半个时辰,一帮长老念咒念得嘴抽筋。一个时辰后,这五位魔王人魔人样地坐在了乌拉城堡的大厅里。 “陛下的血越来越不纯正了!”司火魔王祝融,一头火红长发,皮肤黝黑,身材是五魔王之中最魁梧的。掌管第三域,主城木炎城。 司土魔王山岚,金发绿瞳,掌管第一域,主城:垩沮城;司木魔王黒木,黑发红瞳,掌管第二域,主城:圣风城司水魔王文玉,绿发蓝瞳,掌管第四域,主城:云泽城司金魔王赤炼,金发黑瞳,掌管第五域,主城:暮光城黑羽看着这五个魔王,这色彩还真是丰富,加上他们独家的风衣配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为憨厚的黒木站到黑羽面前,“陛下还未想起前世,又将现世忘了,那陛下是不是连我们都不记得了?” 黒木一问,另四双眼睛如梦初醒,齐刷刷盯了过来。 黑羽咳嗽了两声,算是默认。 “你是大魔王,别有事没事就去寻死。现在好了吧,连兄弟们都给忘了!”赤炼黑漆漆的眸子似蒙上了一层黑幕,竟是看不到底的。 “你们别抱怨了,这又不是陛下的错。”文玉替黑羽解围道。 “陛下现在把我们唤醒,应该是为了魔域的事情吧?”还是山岚最贴心。他也是五人中容貌最美的,黑羽真不敢想象他们怎么会是管第一域那些牛鬼蛇神的魔王。 黑羽听完他们牢骚,招手让大执法将魔域这一千年来的种种说了一遍,并提了自己的要求。魔域本来就有自己的法制体系,也有货币流通细则,只是管事的都跑去睡觉了,那些小喽啰们就无法无天了,搞得乌烟瘴气。 “一个月之内,给我扳回正轨上来!”黑羽声音很严肃,五人互望了一眼,这才看出点大魔王的架势来。 “好呀!难得陛下给我们尝你那不纯正的血,我们自当好好效力!” “不纯正?嘿嘿!给我吐出来!”黑羽横了祝融一眼。 祝融吐吐舌头,连连道歉,转身张开翅膀回他的木炎城了。 第50章 失眠 银泠把自己关在亦风的寝宫里,不吃不喝两日了。宇轩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一动不动。六个侍卫也跟着不敢动弹。 “把门撞开!”宇轩声音冷冷的。两个早就按捺不住的侍卫,同时挥起右脚重重地踢在门上。 “嘭!”不过一下,门就开了。 被强力震动的银泠抖了一下,定定看着闯进来的宇轩,“怎么了?”声音嘶哑得自己都愣住了。 “你说呢?”宇轩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无名之火“噌噌”地又上来了。 “我没有招惹你吧?”空洞的眸子想不出理由来。 宇轩懒得跟他废话,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就匆匆往自己的宫宇走。银泠乖乖地任他抱着,一点也没动弹,也没有说话。 总管太监早准备好热腾腾地饭菜等着他们,见人一到,就即刻传了进来。 宇轩将银泠在椅子上放好,将筷子塞到他手上,“给我多吃点!”语气十分不善。 银泠没有反驳,看着一桌子菜,乖乖地夹起来往嘴里塞。见他肯吃饭,宇轩松了口气,火气也慢慢散了。拿起调羹给他盛了碗汤,又喂他喝下,看着他稀稀拉拉吃了几口又要放筷子。宇轩干脆拿起筷子夹起菜往他嘴里塞。 银泠被塞了几口,就瞪眼看着他,再不张嘴吃。“我饱了。”紫色眸子一片澄清,太有说服力了。 “真的饱了?” 银泠点点头。宇轩叫人端上茶水让他漱口。 漱完口银泠站起来就往外走,宇轩一把拉住他。 “去哪儿?” “书房。” “沐浴睡觉去!”宇轩看着他那黑黑的眼圈火气又来了。拽着银泠就往浴室走,让宫人们备好睡袍,将银泠扒光了,扔水里泡着。自己也顾不上脱,将银泠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这才拎他上岸,包上浴袍,将他拖到偏殿,叫了两个宫人,“看着他睡着为止!” 两小丫头被大皇子异常暴躁的举动吓得不敢动弹,乖乖地应了声“是。”便守住了门口。 银泠被宇轩扔在床上,骨头都差点散架。又看两个宫人守着,不由得嘀咕道,“他就那么看我不顺眼?” 翻个身钻被窝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根本睡不着。 翌日宇轩连早朝也请了假,一大早就过来看他,结果就见那双瞪得铜铃大的眼睛。黑黑的眼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又没睡?” “睡不着。” 宇轩拉了把凳子,在床前坐下,定定看着银泠。“如果放不下,我陪你去找他!” 银泠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那个预言的原因。为什么他会恨我,甚至想杀了我。” “什么预言?” “白银国巫女的预言。她说我会死在亦风手里,还有血魔女。你说他们两个成亲的时候,我甚至想要跟他们同归于尽。或许正是这种执着才会让他恨我吧?或许我什么都不做才对大家最好。他不必恨我,我也可以试着忘记他。从此形同陌路……”说到此处,银泠却哽咽了。他如何能做到跟他形同陌路? 宇轩俯身抱起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任泪水湿透他的衣襟。 “你忘不了他,是吗?没关系。那就记着吧。爱情这东西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对方,不管你们是否能相守到老,但他一定刻在了你的心里,想要抹去,只是让自己血肉模糊而已。所以你不必忘记。坦然地去面对就好。面对他不再爱你的现实,也面对自己或许永远无法忘记的事实。如果没有你他会更幸福,你会选择放弃吗?”宇轩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说这些话,或许是想争取点什么,亦或许只是想表达点什么。 银泠思考了两日,这些如何没有想到过。只是一时执念,不知道该如何去放弃。 宇轩轻轻搂着,轻轻拍打着,像哄孩子入睡。银泠在他怀里很乖巧,渐渐地已经不再哭泣。渐渐地呼吸变成深长。 宇轩将睡着的银泠又搂了一会,确定他不会被轻易惊醒,这才将他放回被窝。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仿佛被泪水浸泡过,显出一大片痕迹。打来水,给他轻轻擦洗干净,宇轩才算松了口气。 大哭了一场的银泠并没有恢复多少精神。宇轩停了三日早朝照看着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银泠喜欢发呆,坐在廊子里或是草地上,或是花园里……只要没人叫他,他就可以一直坐下去。 宇轩传来太医给他开了安神的药方,当药端手里时,他会很奇怪地看着宇轩,“我没病。” “只是给你安神的药,免得你又失眠。” 可下一次,他又会用同样奇怪的眼神看着宇轩,并说同样的话。宇轩只得一而再地重复同样的回答。 他的脑子时间已经不再流动了。不仅如此,还很错乱。 有一天,银泠饿了,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吃的。想了半天,才跑去亦风宫殿下人用饭的地方。可当时他刚好错过了点,饭堂里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却看着干干净净的饭桶和菜盆,对着分食的大娘问,“没了吗?” 厨娘愣了愣,最后去厨房找到两个半冷的馒头。他接过,看看满座的饭堂,只好蹲到角落里去啃。 这下所有人都吃不下去了。如果不知道他身份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是白银国前太子的事情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而他因为三皇子绝食神经错乱也惹得人心惶惶。 尹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那边马上有人腾开一张桌子。看着他一口口啃,有人好心给他端了碗水。尹让厨娘给他炒两个小菜。 银泠抬头看看众人,有些不解,“你们都没吃饱吗?” 众人看着他天真的大眼,心里陡然泛起一丝酸楚。尹在桌下踢了踢愣神的人,他们这才统一堆出笑容,应道,“吃饱了,吃饱了。” 四处派人寻找银泠吃饭的宇轩心急火燎的满府乱转。早知道就不去早朝了,叫下人看着,还给看丢了。好不容易听见有人回报银泠在下人的饭堂里,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宇轩已经疾步如风,跑进饭堂,看着一帮子下人围着银泠,仿佛正聊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银泠脸上竟然难得地挂了一丝正常的笑容。 宇轩松了口气,让发现他的下人禁了声。站在旁边仔细一听,原来是两个小厮在攀比自己的糗事。什么掉茅厕,伺候主子时忍不住差点拉裤子里等等,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宇轩听得直皱眉,银泠却吃得很香,听他们瞎胡闹,将面前的两碟小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咳咳……”宇轩打断了这些下九流的谈话。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 宇轩挥了挥手,让这些人先下去。 “宇轩……他们真有意思。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怕我。以前的侍卫宫人都不敢跟我说话呢……”银泠仿佛很有兴致。这个以前似乎指的是白银国的事情。这里的人可没人怕他。 宇轩抚摸着银泠头,“吃饱了就去睡会午觉。” “好呀。”银泠站起来就走。 宇轩拉住他,“不是那边。” “嗯?” “往这边……” 下人们看着银泠被他们的大皇子带走,心中不由得猜想,大皇子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我搬家了吗?”银泠看着并不是去他那个小屋,不禁抬头问宇轩。 宇轩牵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是呀。搬到我的宫殿去了。” “宇轩,其实你不用可怜我的。从白银国逃出来,我就做好了做个平民百姓的准备。” 宇轩看着他,温和地笑了,“你怕我养不起你啊?” “不是。在白银国做了十七年的摆设,我这回想堂堂正正地做回人。” 宇轩心中一疼,手上紧了几分,脸上依然温和,“好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现在先睡午觉。半个时辰后我来叫你?” 银泠点点头,乖乖地由下人服侍爬上了床。 宇轩出了偏殿,眼色跟着暗了下来。太医说银泠这种情况跟疯了差不多,也许一两天就能好,也许一辈子也好不了。昨天他还在讲述魔域的种种怪异地方,今日却几乎全部忘记。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会以为自己还在白银国,或者把自己当成亦风…… 银泠能够轻易相信亦风与血魔女成亲,这么说他对他们的未来本来就抱有怀疑的。而那个巫女所谓的预言又是怎么一回事。父皇一直担心的是银泠会伤害到亦风。而巫女的担心却恰恰相反。这两人到底纠缠了几世?明明血液刻印里银泠是女人,而现在他却变成了男人。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纠葛终于可以结束呢? 宇轩胡乱想着,突然侍卫来报,先前陪亦风取魔域的人回来了。宇轩即刻召见了这些人。 “文玉呢?”左看右看没看到负责人,宇轩问了一句。 侍卫们低头沉默了半晌,最后才有人应道,“在外面。” “为何不宣他进来?” 一阵沉默,这次再没人应答。宇轩一惊,心中陡感有些不妙。站起来往外探去,哪里有什么人? “哪里?”宇轩声音重了几分。 “王府外面……怕不吉利,所以……”侍卫惴惴地应道。 “抬进来!” 第51章 魂兮 不一会儿,八个侍卫,抬着沉重的木棺到了大皇子的宫殿外。宇轩看得心里凉了一大截。那个喜欢拿着折扇在花园里吟诗的人,那个总喜欢在不经意间到他书房来张望一眼,弯着笑嘻嘻的眉眼,蹭吃蹭喝的人,竟然就这样躺在木棺里不动了。宇轩将他从木棺里提出来,暴躁地摇头晃脑,无论他如何折腾,这个人也不会再醒来。两个侍卫赶紧拉住宇轩的手,另外的人涌过来,将文玉的身子放得平整一些。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是都没有进魔域吗?” 众侍卫跪了一地,“大约在半个月前,我们本来在魔域外等三殿下,可不知为何,文玉陡然开始头疼起来,而且痛不可支,没熬过半个时辰就……” 宇轩颓然坐在台阶上,管事太监,侍卫宫女一大片都低着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瞬间院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啪啪啪……”传来缓缓的脚步声,迎声望去,只见银泠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那具木棺上。 “银泠殿下……”这些侍卫有几个是认得银泠的。银泠看着他们笑笑,显然没记起来这些人是谁。 “文玉回来了?”银泠趴在木棺上,看着仿佛睡去般的文玉,不禁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 宇轩陡然惊醒过来,即刻蹿过来拉住了他。“银泠,别乱动。” “文玉一定去魔域了?” “我们谁都没有进魔域!”侍卫们再次强调。 银泠挣开宇轩,“你们等我一会儿!” 银泠“啪啪”就往亦风的宫殿跑。这里的门早已修好,几个看门的侍卫一看久违的银泠来了,脸上有些诧异。看见银泠急匆匆地不知要干什么,赶紧给他把门打开。 宇轩当然不会听一个“疯子”的话。命人将文玉的木棺先放置在他曾经住的院落里,并设了灵堂。 傍晚银泠从书房跑回来,找不到人,便到处问。宇轩抓了他哄他吃饭。 银泠急了,拉起宇轩,“你一定知道文玉在哪里,带我去?” “银泠……” 银泠不依不饶地抓着宇轩。紫色眸子闪着异样的光彩。宇轩没辙,只好带着他往灵堂去。 灵堂虽是匆忙间准备的,但布置得还算妥当。宇轩仔细看了,命侍卫好好守着。入得灵堂,只有两个侍卫跪在一旁烧纸。 银泠进来,二话没说就掀开覆住木棺的白布。 “银泠,你干什么?”宇轩抓住他。银泠愣愣地看着宇轩,“我有些话要问他?” “银泠殿下……”两个守灵的侍卫被银泠异常的举动给惊呆了。看来府中的传闻是真的。银泠真的疯了。 宇轩抱住银泠,揉着他的头发,“别这样。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文玉去了魔域,他一定知道亦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别拦着我!” 银泠死命推开文轩,去推棺盖。可他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推不动。而另三人只是悲哀地看着他。银泠不满地瞅了瞅三人,目光落在院子里的花木上,嘴角一笑,闭着眼睛,默默哼了几句什么。三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俄而听得耳边几阵风响,院子里的草木间陡然蹿出几根藤蔓来,停在银泠面前。银泠敲敲棺盖,“打开!” 几根藤蔓尖端顿时钻入棺盖下面,将他缠了几圈,“呼”的一声,棺盖就开了。 两个侍卫如同见了鬼般,吓得瑟瑟发抖。宇轩只觉得一身发寒,看着几根藤蔓围着银泠,那光景,仿佛是守护神一般。银泠咬破指头,将血滴在文玉的嘴唇上。很快血就浸润进去了。银泠一喜,继续滴。每一滴都很快消失。 银泠舔着咬伤的手指,瞪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文玉。 “宇轩,你跟他熟吗?” 宇轩点点头。银泠一把拽住他,拉起手指就咬了一口。宇轩的血也滴落下去,浸润的速度比银泠的还要快。 “原来如此。”银泠满意地笑了,又对着两个守灵的侍卫道,“你们应该也很熟悉吧?都过来!” 被这诡异场景吓得有些麻木的两人还真乖乖走过来,银泠还没开口,他们就自己咬破指头。血一滴滴浸入身体。银泠仔细看着,文玉的脸色依然苍白,魔域的招魂术,他并不懂,但知道可以用熟悉的人的血。 “文玉,你若再不醒过来,我就要把你的兄弟们的血榨干了!”银泠看着灵堂站了一排的人,少说也有七八个了,都过去两刻钟了,这文玉就知道一个劲儿吸血,指头都没动弹一下。 “这样做行吗?”排队的侍卫被神神叨叨的银泠搞的有点恍惚了。 银泠冲他们翻了个白眼。每个滴完血的人就围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如何收场。既然他们的大殿下都没异议,他们自然也舍得那几滴血。 “文玉,如果你在天有灵,回来跟你的兄弟说几句话也好……” 宇轩看看黑漆漆的院子,又看看安然躺着的文玉。银泠对宇轩这话可不怎么听得入耳。抬起一脚就踹上了木棺。众人只听得“嘭”的一声,陡然吓了一跳。 这下文玉皱了皱眉头。银泠没好气地一把将他揪起来。“你再不出声,他们又要把我当疯子了。” 第52章 归来 文玉疲惫地睁开眼睛,扫了一眼他那些兄弟,眼睛掠过宇轩顿了顿,最后落到银泠身上。“银泠殿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是不想听你啰嗦。” “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告诉我,亦风跟血魔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陛下召唤我们的时候他俩已经成亲了。不是我不站在你这一边,主要是生米成熟饭,而且,人魔有别,毕竟你俩不是同一界的人,要在一起真的很难”文玉看看银泠额头含苞待放的紫菱花。 “我只问你一句,亦风真的不爱我了?” “咳咳……”被银泠热切的目光盯着,文玉有些不自在。“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因为陛下他根本就把你们的事情给忘了。” “忘了?” “他入魔域的时候重了幻兽的毒。” “他不是五毒不侵吗?你不用找藉口搪塞我?” “我真没骗你。五毒不侵那只是针对人类的毒药。但魔域的自然另当别论。” “他不是魔王吗?这点能耐都没有?” “唉……我也算个魔王了,不还是被你耍得团团转!至今没有哪个人类能召唤魔族的,即便是头大无脑的魔兽都不行。现在,你看看……”文玉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这人类的躯体实在是太弱,呆在里面很不舒服的。 银泠气呼呼地放开手,“你回去告诉他,他不能爱上血魔女的。” “这话,我怎么说?他们现在新婚燕尔,谁敢去泼冷水!” 银泠一愣,新婚燕尔? “好,我自己去找他。” 银泠扔下文玉,“啪啪”就往外跑。 一帮侍卫外加一个大皇子,傻傻地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硬没插上一句话。文玉满脸疲惫地看看众人,首先对宇轩道,“别让他去魔域。血魔女那可是真正的女魔头,不是好惹的。魔域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上,几乎都数不清了。他去,只是送死。” 宇轩点点头。文玉又对旁边傻愣愣的兄弟道,“兄弟们,记得把我化成灰。我可不想被人召唤来玩。还有,”文玉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丧衣,“这身衣服太难看。柜子里有一件水墨色的,准备大日子穿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众侍卫也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文玉满意地倒下去,呼吸瞬间停止。 宇轩脑子里嗡嗡一片,顾不得其他,即刻去追银泠,并让下人传话,不让他出府。 宇轩在偏殿没看到银泠的影子,问下人,手拿了个包袱匆匆忙忙出去了。宇轩即刻叫所有侍卫出动,一定把银泠给拦回来。 银泠逃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三王府看守再严,也抵不过那赤云皇宫气势汹汹的御林军。银泠从马廊拽了匹马,刚要走,突然一声马嘶,听出几分耳熟来,回头一看,更觉出一点眼熟。 “呵呵,原来是你……” 银泠牵出那匹曾经跟着自己一路进帝都的马。马儿倒是比人记性好,见了他这个主人还刻意在她身上蹭了蹭。银泠拉过马就往外走,只听得侍卫队匆忙来去的脚步声。银泠也没心思管,翻身上马就闯了过去。一帮侍卫被他大张旗鼓的“闯宫”行为给雷倒,愣了半晌就跟着那道银光跑。银泠这才发现他们找的人是他。不及细想,不知哪里窜出来的藤蔓沿着墙爬出一座架子来。 银泠一拍马背,马儿冲了上去,穿过了高墙。 宇轩还没跑到大门口,就听人来报,银泠骑马翻墙出去了。 宇轩即刻让侍卫备马往中泽方向追。 这个时候帝都的大门哪里会开,银泠看到高高的城墙。这可都是十来丈高的,比不得那些两三丈的地儿。身后马蹄声已近,银泠转生看着宇轩骑着的大黑马,威风凛凛的模样竟然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 “宇轩,让守城官兵开门好不好?”银泠看着宇轩,一脸讨好的笑。 宇轩冷着脸看着他,“跟我回去!” “我要去魔域。”银泠坚持。 “不行!血魔女很危险!” “亦风都把我忘了,我怎么能在这里等下去呢?” “就算你去了,你也进不了魔域!” “我可以!一定可以!” 也许,他真的可以。宇轩陡然明白,他们不是同一界的人。 “好!银泠,魔域我陪你去!” “大殿下,三思啊!”众侍卫不敢相信他们的皇子一而再地闯魔域。万一这个再不回来,那黑曜国后继无人了。 宇轩挥手制止了众人,上前拉过银泠的马。“你忘了亦风也是我弟弟。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怎样了?不过你得等我向父皇禀明了。你若不同意,我会把你关起来的,就算你逃出去,我也会沿途设好关卡,让你插翅难逃!” 宇轩的话威胁大于利诱。银泠眨巴了下眼睛。这人是在关心他吗? 见银泠不说话,宇轩就当他是默许了,转身牵了他的马往回走。 宇轩一回到王府就将文玉抓了起来。这些听话的兄弟还真给他换了身衣服。 一天之内被人界召唤两次,文玉不由得皱了眉。“大殿下有何贵干?” “我问你,凡人如何进魔域?” “你要来?”文玉一呆。 “嗯!” 文玉眼神一暗,“是为了黑羽还是为了银泠?” “都是!”宇轩犹豫了片刻。 文玉笑了。这话实在算不得实在。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说!” 文玉笑着凑了过来,“吻我!” 宇轩一愣,眉头皱了一下,堪堪覆上唇去。文玉不禁被他那严肃样儿逗乐了,迎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头,撬开牙关,在嘴里扫荡片刻,一股血腥之味猛然窜入喉咙。宇轩被呛得差点咳嗽出来。 “这样就行了。即便是再浓的瘴气你也可以顺利通过。” “那银泠呢?” 看吧!果然满腹心思全在他身上。 “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类。记得带上剑,魔兽们可是很喜欢攻击人类的。” ——黑曜篇·完—— 魔域篇: 第53章 向魔域进发 翌日一大早宇轩就领着一队人马陪银泠上路。 “不是要跟你父皇通报的吗?” “已经给他留书了。如果真当面说,他定然不会同意。” “黑曜王就不关心自己的三儿子怎么样了?好歹也算是一脉相承吧?” “父皇知道他没事。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所以并不十分着急。” “你父皇还真不是凡人呢!” 有这位大皇子在,一路衣食无忧,银泠倒是行得舒服。 银泠包袱里装着两本魔域的书,介绍地理跟魔族的。一有空他就会翻开来复习一边。这次去魔域冒了多少凶险,他自己心里也没谱。 马行数日,临近交界地。宇轩令所有随侍在这里扎营等他们归来。交代了事情便与银泠一起跨入黑雾笼罩的交界地带。这里的黑雾比起银泠第一来淡了很多。远远地也能看清楚不少地方。银泠手誊了一份简易的魔域地图。从随地生长的魔域植物就能辨别血池的方向。要找大门也容易,大门处因为各种魔兽毒气泄漏较多,能存活的植物相对较少,只要沿着血池附近找草木不接的地方就好。 两人从入交界地带,到找到入口,花了几乎一个白天。 “魔族跟魔兽都喜欢晚上出来活动,所以我们要等太阳初升未升时进入最为安全。”银泠一面远远观察着入口,一面跟宇轩说。 宇轩解下水囊递给银泠,又掏出干粮。两人就着凉水噎了几口。 “魔域中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吃的的食物?”宇轩担心地捏了捏行囊。 银泠笑着拍拍他肩,“放心,一定饿不死的。” 越靠近魔域银泠越兴奋,现在如果还有人说他是“疯子”,那那个说话的人绝对神经有问题。银泠吃了干粮,就开始趴在地上寻找传说中的“血腥草”,书上说得清楚,这种草可以利用他的血腥味掩盖掉人类的气息。这样被辨认出来的几率就小了。 宇轩也爬过来跟着一起找。“长什么样?” “绿色两片花瓣,包着一根细长的红色花蕊。对了,那花蕊的头部很像一颗脑袋。他们喜欢夕阳西下时在血池边散步……” 宇轩越听耳朵越发麻,这还是草吗?一转头,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夕阳的余光。 宇轩敲了敲银泠的手臂,“我想问一句,这种草吃人吗?” “草怎么会吃人?” “那你看看那是什么?” 银泠一转头,顺着宇轩的指向,就在他们三米开外,一颗跟他描述的一模一样的血腥草慢悠悠地朝他们走过来。 “哇,妈呀,书上可没说是这种庞然大物。”足足有两米来高。 红色花蕊上不是什么人的脑袋,而是几条蛇形的东西盘绕成脑袋的模样。闻到生人气息,这棵“小草”花间的蛇头分散开来,若不细看仿佛是花朵陡然绽放,朦胧点说不定还能找到点美感。只是,此刻它离他们实在太近。两人都有点心虚,缩在地上不敢动弹。 “可以杀吗?”宇轩实在受不了这种被动局面,拔出了剑。 “应该可以商量的吧?”银泠试着想要上前,结果宇轩剑上寒光一闪,血腥草“啪”地退出一米。几根蛇蕊在半空中乱舞。银泠几乎能看到花径上从下往上窜起一颗颗球。仿佛这几只蛇正准备将喷出毒液。 “转身!” 可以太迟了。几条绿幽幽地水注喷了过来,将他们从上而下浇了个透。 “呸呸……”两人蹲在草地上狂吐。心中涌出一丝懊恼。而此刻身后,却传来“嗤嗤”的“笑声”。两人一转头,只见那颗可恶的家伙正全身颤抖,不止两片绿色花瓣,还有那几个蛇头。仿佛看见他们这个狼狈样很高兴似的。 银泠这下火了,拔剑出鞘,就冲了过去,宇轩拉都没拉住。一剑刺穿绿色花瓣,一股粘液飚了出来。“看你还欺负人!” 几颗蛇头疼的乱颤,竟然发出“呜呜”的声音。银泠掏出一件衣服,将花瓣的两边伤口捂了,汁液瞬间将衣服浸透。这又让宇轩掏衣服出来,也很快,衣服也湿透了。银泠这才拍拍那肥厚的花瓣。“好了。这就算是对你的惩罚。自己把伤口修复好了。” 蛇头点点头,“啪啦啪啦”走开。 “这样就行了?”宇轩翻着自己的衣服,这黏黏糊糊的,还真是不敢穿身上。再一看银泠被喷得那一头一脸的绿汁,嘴角翘起一角。 银泠一看,“很好笑吗?你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别五十步笑一百步。” “我没笑!”宇轩很严肃。 “哼!”谁信你? 银泠将浸上血腥草汁液的衣服挂在树枝上晾着。宇轩也有样学样。不一会粘液就干了,衣服竟然还相当干爽,仿佛没受过那次“洗礼”。 宇轩捞起来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这样真行?” “大概!谁知道?” “如果这么容易避过,亦风就不会被魔兽袭击了。”宇轩瞟眼看看银泠,银泠脸上并无表情,只躺地上闭上了眼。 他们并不知道,当日亦风跟他们一样,以为血腥草是什么小旮旯东西,他找了半天硬没找到。最后不得已冒险闯了进去。他不贸然闯进去,就不会受伤,不受伤就不会忘记不该忘记的事情,偏偏还重什么幻兽的毒,还让血魔女救了他……所以说,这也是天意如此,半点不由人。 躺在血池河畔,微微的有风吹过。 “原本以为血池有多可怕,只是颜色红一点,在阳光下,竟然还美得像红色宝石!” “你要不跳下去试试。绝对一个宇轩进去,一具骷髅出来。一般魔兽都不敢轻易靠近。” 宇轩饶有兴致地盯着不远处的河水。夕阳已没,池水依然荡着粼粼波光。十天前还在皇宫与三王府游走的他,如何能想象自己躺在魔域血池河畔的情景。而且还是和银泠…… 银泠躺在地上,似乎很享受这种环境。被血腥草汁液浸泡过的他们。竟然没有再招惹来其他血腥草。反而有些能活动的魔草都是远远看着他们,并不轻易靠近。 晚风渐渐凉了起来。宇轩关切地给银泠披上一件衣服。还露出温和的笑容。 银泠拉了拉衣服,转头看着宇轩。 “你跟在王府时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宇轩似乎习惯性地冷了冷脸。 “你在王府时,太过威严,不苟言笑,还时不时冷着张脸,下人们都怕你。而现在,感觉你是为自己在活着。” “……”宇轩没有接话,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或许在帝都,身上的担子不自觉就重了,而在这里,他确实只是他,不用考虑朝中琐事,只要想想如何进入魔域,不枉死就行了。 “你也变了。” “呵呵。人往往是在做决定时最艰难,不能接受现实时最痛苦。一旦决定了,接受了,朝着自己该走的方向前进就行了。就算结果并不美好,一直走下去,找到自己的答案,这样也安心了。” “义无反顾吗?” “这是一个好词!” 两人躺在地上,看着血池对岸逐渐亮起的灯光,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灯光朦胧成一片,分不清彼此。对面就是第一域,魔兽最多的地方。 第54章 垩沮城 翌日晨曦未露之前银泠与宇轩摸索着踏入大门。血池上的桥称为云栈,顾名思义是如云雾般的桥梁。桥面就如云朵,踩上去空无一物,但偏偏他就能承托住整个重量。它是由守护者的魔法铸就的桥梁,根据守护者的魔法强弱或性质而有差异。 第一域的守护者是山岚,五行中司土。这里山峦众多,且四处覆盖黑森林,也是魔兽们的聚集地。不仅如此,这里也蕴藏了魔域最大的金矿,是魔域钱币铸造的场所。但这里的魔兽魔族却是最穷的。不是被高等魔族雇佣来干苦力,就是被当做奴隶买卖。 魔王山岚所掌管的垩沮城位于整个魔域的东北位置,按地图显示从北门进入,向朝着硕东国方向就能到达。 走主城虽然容易被发现,但却是最为安全的。因为魔兽嗜血的本性,即便同族也会相残,而通往主城的道路时常有魔族士兵把守,维护基本安全还是不成问题的,当然前提是,不被魔族当异类给揪出来。 通过云栈,能看见沿着血池河修建的小镇,这里都是巨石堆砌的房屋,很高大。平板的房子,几乎四方四正,毫无装饰,多少带着些穷酸样。镇里的魔兽们几乎都没有起来,只是偶尔在晨雾中看到黑色的长羽鸟,很不吉利地从头顶飞过。 银泠跟宇轩都披上结实的斗篷,将脑袋团团罩住,又有血腥草气味掩盖,在这时行进自然相当顺利。通往主城的干道都是由青石铺就,大概两三里地儿会有一个守卫的魔族战士。魔族战士有低等魔族也有招募的魔兽,统一穿着黑色盔甲,执尺寸不等的剑和戟。看见一大早这两人从外面过来,这些看守连过问都懒得过问,两人更是大摇大摆地在道上走。堪堪走了三四个时辰,太阳晒在青石板上,升腾出一片热气。 “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宇轩问银泠。银泠看看地图,这弯曲的一条道,要走多久,他还真是不清楚。已经穿了两座黑森林,一座山,但似乎永远没个尽头,除了了越来越毒的日头,还真看不到什么变化。 宇轩看着银泠一脸迷茫样儿,更加迷茫起来。强壮了胆去问魔族战士,“这边往垩沮城还要多久?” 这是一只牛头人,他的身材足有两米,加上本来就很魁梧,更像是一座大山。牛头人将两人打量了一翻,“你们不会打算这样走过去吧?” 两人一愣,难道有别的方法? “我们是第一次到第一域来,还请指点一下,如何能快速到达垩沮城。”银泠可怜巴巴地补充道。 牛头人一看他那娇俏模样,立刻张开血盆大口,堆了一脸恶心的笑容,好心解释道,“如果是靠脚走,三天也未必能到。如果你们还不能飞的话,不妨租一只蝙蝠。虽然以前他们也常攻击魔族,但现在山岚殿下苏醒,没人再敢乱来。租金也不贵,一个金币。” 一个金币还叫不贵?你这拦路抢劫呀? 牛头人见两人犹豫了,又殷勤劝道,“现在到外域来的高等魔族越来越多,都这行情。不信你问问前面那只地狱犬,他就刚招呼了一个客人。其实咱们第一域也不错,风景最原滋原味,你们在里面呆惯了,难得出来感受一些,也不在乎这一个钱,再说啦,一个金币不够你们吃一顿的吧?……” 敢情这魔族士兵还兼搭拉客做买卖。自古官方兜售都比民间来得昂贵,因为正版出品,有保障嘛! “好!那哪里可以租到蝙蝠?” 见宇轩上钩,牛头人一乐,叫他们原地等着,他找人去。 果然,不一会,就见他拽了只大蝙蝠从树林里出来。这只蝙蝠高度大概也就一米七八,但那翅膀一张,好几米就过去了。 牛头人拿了个大篮子,让两人进去,又拍拍蝙蝠,“兄弟,垩沮城,回来跟你算钱。” 蝙蝠点点头,利爪抓起装人的竹篮“噗拉”了翅膀就飞上了天。 银泠看着脚下变小的道路以及浮现出来的山峦,不由得一阵惊呼。这可是他第一次飞上天。 宇轩死死抓住篮子边沿,蹲在篮底,不敢动弹。 “你……不会……恐高吧?” 宇轩死死抓着,连头都不敢抬,指节都是苍白色。半晌才应了一句,“我——只是头晕!” 银泠乐呵呵笑起来,这个威风凛凛的黑曜国大皇子,人见人怕的,今日竟如此狼狈,如果写入史册,流传千古,那就太有意思了。 这蝙蝠的速度还真是快,穿山过岭,银泠还没欣赏够这第一域的风景,已经远远看见垩沮城了。从高空看去,垩沮城里飞来飞去的东西似乎不少。飞近了,蝙蝠降低海拔,这一看,那叫一个热闹。城墙上人山人海,这种黑色大蝙蝠一大堆,似乎都在等客呢。还有一堆堆的黑“乌鸦”——自然比人界乌鸦大了不知多少倍。最漂亮的是一头红色的翼龙,在这万黑丛中,这只翼龙显得尤其华丽。它旁边站着一只有着六只触手的恶魔,显然是他的主人。旁边还围了一群金发美女,真是艳福不浅。 银泠仔细观察了一下,从外面进来的人微乎其微,他无意间又当了一个另类。多数客人都是往东面去的,遥遥望去,那里似乎有一大片湖泊还有一片花海,再远就是正东面的圣风城。那边是一片平原,遥遥无际望不到边。 靠近城墙,银泠将宇轩拽了起来,让他看各种形状的怪兽,宇轩艰难地爬上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眼前就一花,视线失去平衡,接着一阵眩晕,两人“啪”地着陆了。只是,摔得衣服一阵凌乱。蝙蝠“啪嗒”了两下翅膀,像是跟他们告别,从地上抓起篮子跑了。 银泠揉揉脑袋,估算不出这家伙是从几米把他们扔下来的,反正他现在只感觉着地的胯骨跟手肘疼得几乎抽筋。宇轩则一翻身就趴到角落里狂吐。妈呀,几乎把昨晚的干粮一点不剩全翻出来了。 银泠抚着他的背,试图让他好受点。不知哪位好心人还顺道递给他一个水囊,银泠一时没留意,拿起就给宇轩漱口。 宇轩吐了半晌,这才爬一旁靠城墙坐下来,脸色苍白苍白的,看着就怪可怜的。 “好点没?”问话的是一只黑头发蓝眼睛的恶魔,长得还算正常,就是眉心多了只黑眼睛。银泠一晃眼,还以为他戴的什么宝石,结果仔细一看,真是三只眼。 而刚才的水囊也是人家好心给的。银泠谢过。 “我叫尤卡。住在第三域。你们也是出来玩的吧?以前第一域很少会有魔族过来,其实这里一直风景都很好。要不是黑羽陛下高瞻远瞩,要改善第一域的野蛮气息,高等魔族们怕都没机会来见识一下。” 尤卡将两人打量了一番,便拽着两人往城下走。一边很热心地跟他们介绍垩沮城的情况。这垩沮城的城墙也够高,看看差不多也一百米,难怪成为飞兽的首选停驻地。城墙下面就是正常的街道。只是这里的房子比起人间来都要高出好几倍。同样是石头建筑。一层楼就有十来米,门也很宽大,让这些魔兽进进出出一点困难都没有。 众观之下,银泠与宇轩的身材就太过矮小了。在魔兽丛中一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尤卡这个低等魔族,形体跟人类差不多,只是身高也接近两米。《魔族》上有记载,真正的高级恶魔,身材并不高大,看起来就是正常人的模样,但是他们会变身,可以随意改变大小,也可以增减身体的部位,平日里就怎么漂亮怎么来。低等魔族就无法做到这一点。他们的外形只有年龄可以给予改变。比如同样是有翅膀的恶魔,高等级的就能够将翅膀收得无影无踪,低等级的只能顶着一辈子。 尤卡对银泠和宇轩的殷勤,在银泠看来就是一低等级恶魔向高等级恶魔的示好。至少尤卡的笑容让人觉出几分虚伪来。 这里的魔兽太多,一个不小心被人踩成肉酱都不知道。难怪高级恶魔不愿过来。 “这里有直通第六域的路吗?” “路是没有,河倒是有一条。”尤卡看了看两人,继续说道,“魔域有两条河,一条是血池河统外围,一条是峎赛河。峎赛河起源于乌拉山,也就是第六域大魔王乌拉城堡所在地。峎赛河支流遍布整个魔域,垩沮城自然也不例外。你们这些小孩应该好好学学魔域地理,这对以后很重要。不要像今日一样,出门就丢。万一碰到居心不良的魔族,把你们拿去卖了,你们都逃不回自己的家……” 《魔域地理》银泠看过,只不过那么厚厚一本,没看完罢了。倒是最后说到这人口贩卖。魔族确实有贩卖奴隶的习惯,他们被抓去卖了还真不足为奇。 尤卡见将两人吓得够本,又堆起一脸笑容,拍拍自己的胸口,“没关系!我陪你们去乘船,反正我也要回木炎城。” 两人屁颠颠就跟着尤卡去找船,穿过几条街道,越来越冷清,但住宅却越来越华丽,偶尔碰到的魔族也越来越“正常”。 第55章 误上贼船 “那里就是山岚殿下的宫殿!第一次看见吧?”尤卡指着一片广场后矗立的高大建筑群说道。 这片广场聚集了很多人,看样子还多是高级魔族。各种色泽的头发远看就像一片会动的花海。天空停着一群黑翅膀的家伙,手里拿着剑,在宫殿正门散开。 “山岚殿下一苏醒,他的追随者们就开始候在这里聚集,希望能见他一面。他的土系魔法又是全魔域最高的,所以所有土系魔法者都想得到他的指点。山岚殿下可真是一位美人啊!要在魔域找出比他漂亮的人还真是不容易……”尤卡回头看着银泠,一脸令人恶心的笑容。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无故跑出这两句来。看来这也是一只色魔。银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宇轩拍拍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笑得很温和。宇轩恢复得差不多了,脸色也红润起来。 三人只在广场上停了一会,便从侧面穿过,往西南方向走。穿过重重华丽建筑,慢慢地又看见了拥挤的街道,繁杂的魔兽们,那边就是码头,远远就能看见泊在岸边的大船。这些船都是黑木黑铁构建,魔兽们正在搬运货物。 尤卡将两人带到前面一个角落里,这里也停着一艘船,同样是竞谔菇ǎ皇切×撕枚唷S瓤ǜ┥系囊恢坏图抖衲Т蛄松泻簦苑骄桶涯景迳旃慈盟巧洗? 这是一只有四只手的低级恶魔,将三人打量了一遍,“去哪里?” “他们到凡赛城,我到木炎城。” “木炎城一个银币,凡赛三个银币。” 跨了这么远才三个银币,看来他们方才真被那只蝙蝠吸血了。可似乎现在关键不是这个,宇轩摸了摸口袋,掏了半天,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会没钱了吧?”银泠担心地看着他。话说他有魔域的钱币本身就很诡异。 宇轩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些都是以前亦风没事照着魔域的书上打造的,自然不会多,他走的时候顺道全拿了,只不过,这亦风只打金币不打银币,而且总共只有三枚,只算路费,他们要来回都困难。偏偏无缘无故还掉了一枚,想必是被蝙蝠扔下时,漏出来的。宇轩在袋子里很不甘心地抓了半天,就没找到那枚的影子。他这个皇子还从未因为钱财的事情担忧过。 “只剩这一个了。”宇轩递给四手恶魔。恶魔找个他六个银币。原来这里的1:12的兑换率。四手恶魔把他们领进一个船舱,这个船舱有四张床,房内还有一张长桌,放在四张床中间,两两隔开。银泠一看这架势,不由得问道,“要很久吗?” “明天就能到第三域,第六域大概得三天。因为逆水,时间会长一些。” 难怪比那蝙蝠便宜,这速度确实也慢了很多。唉,总比脚走来得快吧。 宇轩把银泠推里面坐下,他守在外面那张床上。银泠放下包袱,掀开窗户,从这里能看到码头忙碌的魔兽们。个个被太阳烤得黑黝黝的,本来形状就够怪异,现在看来更是不堪。这就是魔域最底层的人了吧。 “哪里有吃的?”宇轩问完,突然想起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这魔族吃的东西,他们真能吃? “你们不熟,我去拿点过来。” 俄而,尤卡端了一盘黑乎乎的烤肉回来,还拎了一坛子酒。银泠闻到香味,坐过来看了看。“不会是龙肉吧?” “呵呵,真有眼光,这是龙肉,这个是野牛肉。”尤卡说罢剥开两块肉,抽出匕首切了两片递给银泠和宇轩。宇轩有些迟疑,看银泠毫不犹豫地塞嘴里慢慢嚼着,一脸幸福样儿,忍不住自己也塞了进去。 “这龙肉烤得不错。”银泠赞了一句。尤卡看看他,得意地笑道,“这龙肉可不是哪里都能吃到的。地狱岩火龙虽多,要抓一只可是很难的,魔法不济的还得陪上性命。但若真抓上一只,可就发大财了。就这么小小一块就要三个银币。” 一说到银币,宇轩不禁又摸了摸口袋,尤卡瞟了一眼,“我请你们。你们那点钱,等我下船后再用。这船上的食物比较贵,六个银币可能刚好够你们到岸。” 也就是说他们还是得花一个金币到第六域。所以,消费是无处不在的。 银泠是被人施舍惯了,爽快地道了谢。宇轩这位从未向人低过头的大皇子,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吃了几口就没了兴致。 不多时船身一震,“嘎啦”一阵响动,船开了。宇轩跟着两眼就发白了。 “多吃几口野牛肉,可以防止晕船!”尤卡切好递给宇轩。宇轩犹豫了一会,还是“吧啦吧啦”塞嘴里去了。 银泠担心地看着宇轩,如果真晕船,三天他如何熬得过去。下了船半条命都没有了。 渐渐船平稳了,船身只有轻微的晃动,宇轩舒展了一下眉头,给银泠一个安慰的笑容。 “如果实在难受,就睡一觉,一觉醒来就是一天,这样不太难熬。” “没事。我熬得住。”宇轩吃了几片肉,喝了几口水。银泠让他躺了一会儿。自己趴在窗户上看沿岸的风景。看着看着,有些眼花。甩甩头,头也开始晕了。不会我也晕船了吧? 倒地之前,一双手接住了他,银泠只看到那人嘴角弯起的邪邪的笑,之后就人事不省了。 第56章 奴隶交易 银泠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前两双靴子,一黑一红,往上看,才发现黑靴子的主人是尤卡,而红靴子的主人他没见过,竟然是一头火红的头发,跟那血魔女的一个颜色。 “三百金币?尤卡,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殿下,可是你说若能在魔域找到比山岚殿下还漂亮的人,价格任我开。” “你小子,有你的。我还以为这是给我苏醒的贺礼呢?” “算是吧!不过我把他带来也是要花钱的!你若不满意,我找赤炼殿下去,或者黑羽陛下也可以。据说黑羽陛下身边美人最近可是有点稀缺的!” 黑羽?银泠一个激灵。敢情他是真遇到人贩子了。但如果真能卖去给黑羽,那不正好。 “我选黑羽!”银泠你是傻的吗?不说话能噎死你吗? 祝融低头看着这个醒过来的猎物,紫色眸子是他所未见过的,澄清一片,还泛着波光。祝融不由得蹲在身子捏起银泠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 “极品吧?当时在城墙上看他被蝙蝠摔下来时,多少人被惊呆了。幸好我手脚快,没被其他人捷足先登!怎么样?三百金币,值吧?”尤卡得意地讨价还价。 “我给你五百金币,但要替我保密!我可不想别人觊觎我的东西!”祝融头也不回,盯着银泠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这下银泠懵了,他若装晕,说不定还真能被转卖到黑羽那里。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银泠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上都被拴上了铁链。 “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我要见黑羽!”银泠看见他那一头跟血魔女差不多的头发就生出一阵恶寒。 “我是第三域的魔王祝融。黑羽陛下吗?有机会再介绍给你认识,但现在嘛……” 祝融从地上抱起银泠,满意地看着他那愤恨的小脸,转头让尤卡去领钱。 如果银泠被卖了,那宇轩呢?银泠看着离开的尤卡,“宇轩在哪里?” 尤卡冲他挥了挥手,堆起一脸恶心笑容,全当没听见他的问话。 这座宫殿又高又大,全是被打磨得光可照人的巨大石头,银泠能看见自己映在里面的狼狈模样。祝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穿过宫殿和走廊,最后沿着宽大的楼梯上了楼。 楼上走廊两旁分别有四个房间,祝融径直往尽头走去,祝融很高大,走起路来一阵风。 “放我下来,你这个恶魔!”银泠奋力摇动着手脚上的链子。 祝融根本不理会他那几乎可以忽略的挣扎。推开房门,陡然出现在面前的是他的卧房。宽大的几乎可以容纳一艘船。屋顶悬挂着漂亮的水晶灯,四面墙上描绘着峎赛河、雄伟的城堡、花海、还有一棵泛着银光的树。而门就开在那棵树干上。门一关,这里就成了天堂,能听见河水潺潺的响声和风声,能看见花海的起伏和银数上流转的光彩。 “喜欢吗?”祝融看着被流动画卷惊呆的银泠。他披散下来的头发,比那银树还要光彩照人。祝融不禁凑过去嗅了嗅。幽幽的香味塞满鼻腔,蔓延至肺腑,让人不觉间为之沉醉。 发现祝融的异样,银泠偏了偏头。祝融睁开眼睛,将他放到床上,双手撑在他身侧,附身看着他,“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银泠不甘示弱地瞪着他,“我叫银泠,是你们大魔王的情人!你敢动我,黑羽绝对饶不了你!” 祝融被他那可爱模样逗乐了。你是想威胁我吗? “呵呵!我好怕!可是——”祝融捏起银泠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我可没听说陛下有一个叫做银泠的情人!” 这话说得极慢,仿佛一字一字地要让银泠明白自己此刻的立场。 “你……你没听过,也很正常……”银泠被祝融灼热的眸子吓得有点瑟缩。祝融的眸子并不可怕,只是充满了情欲,这让银泠汗毛倒竖。 祝融看着这个可爱的猎物,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味道真好!”祝融舔舔舌头。银泠被吓得闭上了眼。 “伺候好我,我会给你机会接近黑羽陛下的。我知道对一般魔族来说,大魔王具有致命的魅力。你放心,我会满足你的要求。” 祝融一边说着一边去撕银泠的衣袍。银泠蜷起双腿扭着身子避开,却始终逃不过那双魔掌。很快衣服就被撕得粉碎,堪堪露出莹白的身子。祝融急不可耐地咬上他的唇,双手沿着润滑的肌肤游走,走到下腹部,又开始转战双腿,不经意间将银泠牢牢并和的双腿分开。庞大的身子挤进了双腿间的空隙。银泠惊恐地挣扎着,手脚上的铁链不住发出声响。满心的恐惧震得他不停颤栗。 祝融若有似无的禁锢着他,在口腔里扫荡半晌,这才满意地抬起头,“真香!” “求求你,不要!我不要跟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 银泠挣扎不过,绝望的泪水流满脸颊,滑落到温软的绒被里。 祝融愣了一愣,看着他哭得可怜巴巴的模样,竟然有丝不忍。 “你是魔族吗?魔族可没有这忠贞模样?!”这话不是问的,只是感慨跟抱怨的。 银泠朦胧泪眼看不清楚祝融的表情,但感觉到他伸出的双手捧起自己的脸,拭干了上面的眼泪。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做这种事。”祝融火红的眸子依然燃烧着情欲,但他却没有继续行动。反而握住银泠被铁链紧锁的双手,慢慢地链子化成飞烟不见了。接着他又化开了银泠脚上的链子。 最后俯瞰了他光洁的身子半晌,咽了口口水,不甘不愿地找了件白色长袍扔给他。 银泠知道,危机暂时算过去了,慌忙将长袍裹在身上。袍子对他来说太大,穿着的样子很滑稽。祝融看了,不觉一笑,“我找人给你做几套衣服。把你的尺寸写下来!”祝融呶呶嘴,银泠立刻乖巧地去书桌写好自身的尺寸交给他。 祝融接过,看了看,眼睛又忍不住往银泠身上瞟。银泠紧了紧袍子,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祝融邪恶地笑起来,一把搂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得意地推门出去了。 银泠愣在当地,搞不清楚这魔鬼的习性。都剥成这样了,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人类? 如果发现他是人类,会不会把他吃掉?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只有那一扇门。银泠不禁要去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听了听,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银泠轻轻推开门,往外探了探脑袋。虽然这边很大,却空旷得吓人。 出了门,依然听不到半点声音,银泠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往外走。这个走廊也过宽大,两边墙上都映着他的身影。银泠看见墙上紧张得有些扭曲的小脸,不禁一愣,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随即拍了拍,松弛一下肌肉,对着自己来了个大大的笑容,这才满意地继续往前走。到头了,终于看见楼梯。银泠像是找到逃出地狱的出口,兴奋地“啪嗒啪嗒”往下跑。 “汪!”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条狗舌已经触碰到了脸上。令人恶心的湿滑感,让银泠忍不住就后退了几步,结果脚踩着过长的袍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堪堪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 狗头一愣,竟没再靠前,紧紧盯着银泠。银泠屏住呼吸,不敢动弹,跟他对峙着。 祝融回来时就看到这一幕。一把将银泠从地上搂起来,原本柔软的身子,竟然有几分僵硬。 “吓着了?” 银泠这才回过神,眸子里恢复了一点神采,“长得好难看!” “我哪里难看?”地狱犬也回过神,不服气地吼过来。 祝融捏捏银泠有些僵硬的小脸,“哈巴可是地狱犬中长相最好的了?你看,他三颗脑袋都一样标致,一般地狱犬,就中间的脑袋还能见人。两旁的都相当惊悚。哈巴这模样,真的算是上乘了……” 一听主人夸,哈巴高兴地“呜呜”叫,还乖巧地坐在地上,三颗脑袋虔诚地看着祝融。 银泠转过头,这下看看,确实顺眼多了。刚才是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舌头给吓得神思恍惚了。 看见银泠改善过来的眼神,哈巴也跟着示好,摇了摇冲天毛茸茸的大尾巴。三张脸一样讨好的表情,耳朵直立着。银泠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六只耳朵听话地弯下来,头还刻意向前送了送。 祝融将银泠放下,银泠不得不又开始仰视着地狱犬,地狱犬似乎很想讨好他,爬下身子,任他摸。渐渐地银泠胆子大了,双手扭上地狱犬毛茸茸的脸颊。 “你叫哈巴?我叫银泠。刚才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 地狱犬弯弯眼睛,“没关系!”讨好地往银泠怀里蹭了蹭。 祝融抱着双手看着两人,嘴角含笑。“哈巴,带银泠到处看看,他刚来,别让其他魔兽伤到他!” “是,主人!” 第57章 魔王的午餐 哈巴让银泠坐上他的背,这才站起来。哈巴不连头的话,身高该有一米五,坐在上面视野都开阔了。银泠抓住他两戳长毛,竟有点骑马的味道。祝融过来理了理银泠的长袍,将他两条光腿儿稳稳包住,这才让哈巴出发。 “哈巴,跑快点!”银泠坐在高处,看着庞大的宫殿,半天看不见一个人,不禁要加速。 “抓牢了!”哈巴卯足劲儿冲了出去,银泠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哈巴的速度真快,每个步子都迈得好高,仿箭一样飞了出去。 “哈巴,如果你能飞的话,速度肯定很快!” 哈巴扭过一只头看着银泠,“我正在学飞行魔法,再过两三百年,一定也能长出一双翅膀来,到时就可以飞上天了。” “真厉害!飞上天的地狱犬,都没听过!” “呵呵,主人说以我的资质一定能练成的!”哈巴“吧嗒吧嗒”在宫殿里奔了半天,引来不少守卫围观。最后他们穿到一片花园,终于可以看见天色了。这座宫殿也太大了!银泠不禁回头,拔地而起的高大石材建筑,显得特别雄伟牢固。 花园里种植着各色妖艳的花朵和藤蔓。有几个扇动着翅膀的女子在花间采摘花朵。几只黑翼恶魔手持长戟停在半空看着。 宫殿将这座花园呈半圆形包裹,穿过花园,就是外面的大广场,那里就热闹多了。同样是各色的魔族,还有各型的魔兽。 哈巴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要下去吗?” 银泠可无法一下子接受那么多人的目光,摇摇头,“我们回去!还有好多地方没看呢!” 地狱犬转过身,“啪嗒啪嗒”如风般奔跑。这种肆意驰骋的快感,让银泠心情轻松了好多。一路都能听见他细滑的笑声,引得一帮恶魔不停观望。 哈巴将银泠送到一个大厅,祝融火红的长发老远就看见了。祝融抱银泠下来,牵着他往大厅里面走。银泠给哈巴挥了挥手,哈巴摇了摇他的大尾巴。 “去哪里?” “吃饭!” 果然大厅里有一张大的方桌,祝融将银泠按在方桌的一头坐下。从这里望去,方桌两旁都摆了豪华的椅子,估摸着有四五十个位置。祝融拍拍手,即刻有美丽的侍女端着盘子从大厅一头进来。魔女们身材都很好,那曲线凹凸有致,甚是优美,关键穿的还很少,堪堪包住了重要部分,让人忍不住就想扒开来看看,水蛇一样的腰肢,扭得一片春光无限好。银泠看得不禁都噎了口口水。 第一个侍女过来,将餐盘放在祝融和银泠面前。揭开银质的盖子,是一块红红的腌制过的肉。 祝融用餐刀切了一片,沾了里面的酱汁,放到银泠面前的盘子里。 “这是黑森林的山猪肉,汁料是血池河中的贝母肉做的。味道如何?” 银泠早被惹得口水直流,一下塞入口中,入口香滑细嫩,却找不到形容词。“好吃!” 祝融看他眼睛放光,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挥手,这个侍女将盘子端起放的一侧,走开。另一个侍女又将盘子放在两人面前。银泠的眼睛却还停在那盘猪肉上面。 “这是列火鸟的。”银泠转头一看,竟是一大盘子,上面还只是一半。祝融分别在翅膀、腿上、胸腹切了块肉给他。银泠一一吃吃,直点头。“真好吃!” 得到赞扬,祝融又叫这个侍女退下,接着尝下一盘。银泠猛然意识到祝融的吃法,再看看还有二十来人的队伍。不由得咋舌。“你不会每顿都这么浪费吧?” 祝融红色眸子眨了眨,“我只吃龙肉。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看你喜欢什么?” 银泠吃了好几盘,那可的是天下极致的美味,若要让他选,还真是难呢,“我都喜欢!” “每只恶魔属性不同,对食物要求也很苛刻。只有那些平时饿得没东西吃的才会像你这样不挑食!” 银泠翻了个白眼。我就穷,怎么了? “不过也有像黑羽陛下这样的,兼容不同属性的高级恶魔。不过,显然,你不是!” 话何必说得这么直白。 银泠又翻了个白眼。 饭吃到后面,竟然都是龙肉,银泠数了数,刚好十盘。祝融这才开始一边帮他切,一边自己也开动了。 银泠吃到后面再也吃不下去。看着祝融将十盘龙肉一一解决掉,不禁要惊叹,那都什么胃呀,每盘,少说也有两斤的肉,他竟能一点不剩地吃得干干净净,真不愧是魔王。 吃罢放下刀叉,祝融看看银泠那十来盘就他切过的一点,皱了皱眉,“真吃饱了?” 银泠点点头,再吃就要吐出来了。 祝融招手让侍女过来,“去问问哈巴,他还要不要吃肉,扔掉怪可惜的!” 侍女应声去了,很快哈巴就飞奔过来了。 “主人!”哈巴六只眼睛放着光。两只盯着祝融,四只顶着那十来盘的肉。 “你帮银泠解决掉。” “好!”就等你这句话。 于是银泠就看到哈巴三颗头同时伸像三个餐盘,用尖牙挑起肉块就滑嘴里了,银泠真要怀疑哈巴是不是也有三个胃。 “叫你吃饭斯文点,你怎么就学不会呢?”祝融摇摇头,拉起银泠,很不屑于哈巴这样的吃法。 显然哈巴也没心思理他,专心致志地嚼着他的肉,流霜红眼尽是幸福的笑意。 银泠走股伸手摸了摸他的背,哈巴示意性地摇了摇尾巴,头都没回。 “现在去哪儿?”祝融牵着银泠的手,穿过餐厅,又拐了几个弯,银泠早没了方向感,搞不清楚哪儿是哪儿。 祝融停下,将他抱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笑了,“吃饱了,当然去做点剧烈运动了……” 第58章 洗浴 银泠一听,像被人泼了一头凉水,整个人都僵了。 祝融笑意盎然的眼底,不经意滑过一丝伤感,嘴角依然戏谑地笑道,“逗你的。带你去试衣服。你穿这个不合适。” 银泠还是有些僵僵的。任祝融抱到制作衣服的一间大屋,这才安心下来。 一只三眼恶魔过来招呼他们,并让人把刚赶制好的衣服拿了过来。 祝融放下银泠,把衣服抖开,看了看,扔给银泠。“换上试试看!” 这是一件紫色的外袍,而且胸襟处是用荷叶边的褶皱,开得不小。银泠愣了愣,“里面的呢?” “这样不是挺好?”祝融挑着眉,坏坏地笑着。 银泠有些尴尬,只好瞪着他。 三眼恶魔笑笑,转身将白色衬裙抛给他,还抛了一条裤子过来,这下算全套了。 银泠松了口气,就知道这祝融嘴坏。巴巴地跑里间换了衣服出来,在祝融面前转了一圈。 “银泠果然还是穿紫色的衣服好看。” 紫色外袍配上白色衬裙,一身清新脱俗。 祝融帮银泠理了理衬裙的领子,这个领子是半立领,贴着脖子,银泠没注意,侧面卷了进去。衣服做的刚好合身,再系上一条紫色腰带,看得人的眼睛都不能眨。 “靴子呢?” 三眼恶魔脸色暗了一暗。抱怨道,“哪有这么快?” “好吧,晚上送过来!”祝融抱起银泠,高兴地出了门。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这里的地这么硬,你那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它磨!” 银泠不甘地挣了几下,只得作罢。 坐在祝融的手臂上,视野也很开阔。火红的头发就在自己下巴处磨蹭着,痒痒的。银泠不禁伸手摸了摸,出乎意料的柔软呢。 祝融感觉到银泠的触碰,心底泛起一丝喜悦。静静地抱着他往前走,不打扰他的兴致。 银泠摸了摸,手感不错,不过……他低头一嗅,一巴掌拍在祝融头顶,“祝融,你多久没洗头了?” 祝融一愣,拉过自己的头发也嗅了嗅,“两三天吧?没什么气味呀?” “才怪!尽是汗臭味。”银泠嫌弃地避开他的头。 祝融有些沮丧,将银泠放下来,“好。那你帮我洗!” “啊?” “要不然我就整天这样抱着你让你闻我的汗臭!” 银泠无语了。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祝融高兴地抱起他,往浴室而去。 祝融的浴室简直就是藏在宫殿深处的大水塘,上面还飘着一片朦胧的云雾。 “把衣服脱了!” 祝融早脱光钻水里去了,银泠翻翻白银,我是说给你洗头,不是洗澡。 “你可就这一件衣服,弄湿了你就等着光着身子走出去吧。” 银泠没好气。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把自己脱干净了,跟着钻水里去。祝融满意地看着他那莹白的身子。过来牵起他的手,往浴池深处游去。 浴池的深处有一条细流,从上喷下,细流下面是一个大的凹槽,无论多少水流进去,凹槽也不满。 祝融将银泠拉上去,两人蹲在凹槽里,水流正好从头顶冲下,很快就迷得睁不了眼。银泠抹了一把脸,看祝融正笑呵呵地看着他,干脆甩了甩头,飞溅的水花,更是溅得祝融一身都是。 祝融不以为意,从旁边拿起洗漱用的液体就往银泠头上摸。 “我自己洗。” “你帮我洗。”祝融递过香油,银泠没好气地接过,在他头上胡乱摸了一下,很快泡沫就飞出来了。两人互相在对方头上发梢上搓来搓去,哪里像是在洗头,分明就是在报复。俄而洗完了,祝融把头伸到银泠鼻子下面,“闻闻,看香不香?” 银泠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没采他。自个把银发理顺了,在水洗冲洗干净。 祝融看着只是笑。最后一把抓起银泠,跳到水里。 “我带你去看样东西,”说罢拉银泠潜入水底。水面有云雾遮挡光线不是很清楚。但一潜入水底,竟然能看见好多柔光,水里荡出一片光彩。 游近了一看,竟然是巨大的珍珠贝。敢情这家伙在这里养珍珠呢。 祝融在一棵贝壳上敲了敲,贝壳立刻打开,里面露出拳头大小的圆滚滚的珍珠,而且还好几颗。 祝融拿起最大的一颗,放银泠手上,银泠摸了摸,又放了回去。祝融诧异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不要?” 银泠冲他摇摇头。 祝融有些失望,拉起银泠浮上水面。 “那你要什么?” “啊?” “用什么可以讨你欢心?”祝融很认真地看着银泠。银泠却愣住了。祝融看到他那样儿,更是失落。牵着他游到岸上。两人穿好衣服,祝融的心情似乎也整理好了。转头又是一脸笑容。银泠稍稍安了心,任他抱着回卧房。 地狱犬哈巴就守在他们楼下,见主人回来,摇了几下尾巴。银泠摸了摸他脑袋算是问好。 回到房间,祝融帮银泠擦干头发,让他在房间里休息一下,自己却出去了。 银泠窝在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七节银泠醒来时,睁眼就看见银树的光华。上面的叶子还在摇动,沙沙地有细碎的响声,还有流水声。银泠愣神半天才想起自身所在。 “醒了?”祝融坐在床沿上看着他,附身在银泠额头落下一吻,这才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你可睡了很久了。天都黑尽了。” 银泠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看着祝融赤红的眸子。现在看看,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祝融给他穿上新送来的白色短靴,又让他试了试新衣服,最后满意地笑了。银泠对这个人的亲切很没辙。他是属于那种可以随意亲近人却不会有任何不和谐之感的人,也就是天生的亲和派。 祝融拉着银泠下了楼,叫来地狱犬哈巴,骑上去就往外走。 “去哪儿?” “花园那里有一个焰火晚会。我们去蹭吃!” “啊?”你一个魔王蹭吃?你忽悠我吧? 祝融在银泠的脸上亲了一口,驾着地狱犬就奔了出去。 第59章 焰火晚会 走出花园,广场上好像真的是在举办焰火晚会。只是他们的焰火跟银泠想象的人间焰火不一样。几百只有翅魔族手里拿着发着荧光的东西在黑幕中勾画出一幅幅迷人的景致,颜色艳丽逼真,图卷也很美。下面的魔族们大呼叫好。时不时与亲密的朋友或者情人交谈几句。 在喷泉池旁,围了一圈的烤炉,上面摆满烤肉,几个侍女不停翻动着,烤好的,便放在一旁的流动餐桌上。这个餐桌流动还相当奇特。就像一条条光蛇在人群中穿梭,他游得很慢,足够魔族们挑选他们中意的食物。 食物分得差不多了,这些光蛇又会回到烤炉旁来。 祝融抱银泠下了地狱犬,三人一前一后加入这场夜宴。 “这只表演队,可是魔域最有民的飞鸽子舞团。” 银泠夜视的能力及不上这些喜爱夜间娱乐的魔族,他只能看到那些时刻变化的图案,对于他们在天空中跳舞的姿势,那就实在模糊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舞团的拼图也有祝融房间里的那四幅。显然这是众所周知的景观,只是银泠并不清楚,却又不敢问。 祝融给他端了杯水,又给他捡了几块烤肉,在花坛边的石头上坐下。地狱犬可不是一个客气的主儿,自个儿叼了一块大的就卧在他们旁边慢慢嚼。 “你不吃吗?” “这里没龙肉!” 还真是挑食。银泠也懒得管他。吃了几口。虽然比不少中午的味道,但比起人间的食物来,还真是美味了不知多少倍。 祝融津津有味地看着银泠吃,时不时帮他擦擦嘴角滑出来的油脂。银泠吃了两块烤肉就没兴趣了。看着天空着游动的荧光,慢慢构成一张图,接着又慢慢飘散,很有点零落之美。 几只恶魔一直看着祝融,交谈了半天,才敢靠过来。在三米开外停下,行礼。不痛不痒地表示了几句祝贺苏醒之类的话。银泠这才知道魔王们竟然一起沉睡了上千年。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祝融。反而看得祝融不解了。 “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听不惯他们的奉承?” 银泠摇摇头,巴巴地又抬头看着天。一只女恶魔走过来,同样在三米开外停下,行了一礼,“殿下呆会能和你一起吗?” 祝融搂了楼银泠,十分温和地笑道,“我已经有伴了。” 女恶魔看看银泠,嘴角会意地笑了,道了声“失礼”便离开了。 “什么意思?” 银泠看着她回到原先站的地方,马上就有男恶魔过来搭讪,两人相视而笑,仿佛陡然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半空中的舞蹈终于结束,漫天荧光散落下来,地面一阵欢呼,纷纷去抢,祝融接住一根,放在银泠的手里。这还真是一根细细的荧光棒,颜色也可以变幻,但要如何才能控制得像舞者那么随意的?银泠拿在手上晃了晃,荧光闪处,气氛陡然变了,一对对情侣全搂在了一起,他们正火热地亲吻,荧光棒随着他们的热情变幻着不动的色彩,一片绚丽…… 银泠却被雷倒了。因为就在不到三米的地方,女恶魔已经脱得光溜溜的,双腿绞上了男恶魔的腰际。男恶魔也将他的凶器掏了出来,蓄势待发…… 银泠闭上了眼睛,心脏被这种场面积压得无法呼吸。祝融一手搂起他的腰,一手已经托住了他的头,火热的双唇贴了上来,舌头耗开了他的牙关。 银泠甩头,却无法移动分毫。伸手推,又推不动,只好不停地捶打着祝融的胸膛。祝融搂得更紧,紧紧压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动作。银泠慌了,使劲合拢牙关,一口咬上祝融的舌头。祝融吃疼退了出来,看着银泠放光的眸子,掩不住的失落放在眼底。 银泠顾不得那么多,趁他愣神之际,推开他,飞也似的跑了。 “银泠……” 魔王被拒绝,这还是头一遭。旁边正在兴头上的魔族们不由得都愣了愣,看着魔王狼狈地跟着一片银光追去,看了半晌,又回过头来,继续。 刚才的场面太过惊悚,以银泠人类的见识是如何也无法理解的。祝融很快追上了他,他却在瑟瑟发抖。 祝融轻轻抱着他,抚着他的背,“这不是常有的事吗?难道你都没有参加过?” 银泠惊恐地看着祝融,这种事情能常有?光天化日之下…… 祝融想想,是不是他太小,还没见过这种场合,才被吓成这个样子。祝融将银泠放在哈巴背上,拍了拍哈巴的头,“带银泠回去。”哈巴摇摇尾巴。 银泠转头看着祝融,只见他转身又进入广场,几个女恶魔立刻围了过来。 银泠转回头,抱着哈巴的脖子,依然惊魂未定。 “银泠你太不识趣了。这个焰火晚会可是殿下特地为你准备的。你竟然临阵脱逃!这样不仅让殿下丢了面子,也会让魔族鄙视你无能!”哈巴的口气有些生气。 银泠摸摸他的头,“别抱怨啦。快送我回去!” “哼!” 哈巴跑得特别不稳,颠得银泠差点掉下来。银泠报复性地抓着他的长毛,故意猛拽。哈巴吃疼,乖巧了几分。 “不知好歹的家伙!哼!”哈巴放下银泠,抖了抖身上的毛,趴在地上不理他了。 银泠真想踹他一脚,但万一把他惹毛了,三张血盆大口马上就能把他撕个粉碎,想想还是忍气吞声算了。 第60章 魔王赤炼 在魔域,会飞的魔族多了,传播消息的速度那叫一个快。翌日一大早就听见门外闹哄哄的。银泠揉揉眼睛,开门出去,正好碰到两张脸。一张是是祝融,不容置疑,虽然此刻有点扭曲,另外一张金发黑瞳,同样扭曲,分不清种类。银泠看了看,“嘭”地把门关上,爬上床继续睡觉去。 两个扭成一团的人陡然回过神来,“果然是个极品!你小子哪里捡到的?” “赤炼,没见人家在睡觉吗?你给我安静点!” “哎哟,魔王大人!何时变得如此体贴了?”赤炼一把推开祝融,踹了门就进去了。 银泠将头蒙到被子里。昨晚因为那事,害得他半夜三更没睡着,最后祝融那小子竟然还带了女人回家,虽然没回这个房间,但两只(说不定还不止两只)恶魔尽欢的呼叫声,恐怕整座宫殿都能听得见,何况他们还在同一层楼。不要怪银泠今天没好脸色,他就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又被不知名的吵闹声惊醒…… 赤炼拽开被子,银泠躲无可躲,只好忿忿爬起来瞪着双眼看着两只恶魔。紫色眸子火光潋滟,花瓣般的唇紧紧抿着,仿佛暴怒正在底线挣扎。 祝融陪着笑,死死拽住赤炼,生拉硬拖又将他拽了出去。银泠捡起被子继续睡觉。 “都跟你说了别吵他,这下真的生气了!”祝融抱怨着,拽着有些失神的赤炼下楼。 “我以为只有灵界才能培育出这么清新脱俗的漂亮花朵,原来咱们魔域也有!你小子运气还真不错!什么时候给兄弟乐乐!” “说什么呢?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不会像黑羽陛下一样,打算安定下来了吧?” “不可以吗?” “祝融,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祝融理了理被扭打得变形的衣袍,眼底竟然闪过一丝羞涩。赤炼不是银泠,没他那么眼拙,将这瞬间捕捉无遗。 赤炼拍拍祝融的肩,叹了口气。“当初咱们三兄弟可是叱咤魔域的三朵奇葩,黑羽被灵界一朵野花折腾得转世三次,结果还不是定了个血魔女。现在你也要退出,那以后真的没得玩了。” “好了!人你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吧?” “不行!还没看够呢!” “等你看够,那不得几千年以后!快滚回你的暮光城。你不是一直嫌弃我这里尽是冷冰冰的黑石头吗?”祝融一边说着一边将赤炼往外推。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赤炼拗不过,赶紧告饶,“我随便逛逛总行了吧?说起来,醒来后还没到木炎城看过呢!” 见赤炼乖乖走了,祝融这才轻手轻脚地上楼。银泠安然地睡在被窝里,浓密的睫毛偶尔会轻轻跳动一下,祝融用指甲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睫毛触到指尖,痒痒的。祝融蹲在床边开心地笑了。 纤弱的手腕上还有昨日铁链绑过的痕迹。他的自愈能力似乎比一般的魔族还要弱。祝融用手虚包着他的手腕,默默用了点魔力,淤青就不见了。银泠眨巴了一下嘴,舒服地继续睡觉。闲极无聊的祝融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缕银发,在指尖绕了,不时地拿到鼻尖去嗅。不自不觉间他竟然靠在床板边睡着了。 银泠几乎是被饿醒的,不甘不愿地翻身起床,不留神就踩祝融身上了。这个肉垫子把他吓了一大跳。祝融被他踩醒,揉揉眼睛,看见半爬在地上的银泠,一把将他扶起来。 银泠摸摸撞到的手肘,不满地抱怨道,“躺这里干嘛?” “等你一起吃饭。”祝融爬起来帮银泠穿好衣袍和靴子,牵着他往外走。银泠看他睡成一团的头发,不禁垫脚用手指将他们理顺了。理了半天才满意。一扭头就看见祝融满脸幸福的笑容,心中陡然一惊,赶快收回了手。 “一点魔王的样子都没有!”低低抱怨了一声,转移话题。 祝融握着他的手,问道,“今天想吃点什么?” “随便。反正我是穷苦人家,不挑食!” “呵呵。你还记仇呢?” “我说事实!” “好,算我错了。那就按昨天的来做?” 银泠刚要回绝,那样太浪费,最后想想剩下的都由地狱犬干掉了,又止了口。 祝融见银泠没有异议,找了个侍卫去通传。这才拉着银泠往餐厅走。 第61章 求和 哈巴不在楼下,银泠用眼睛瞄了半天,没瞄到不禁有点失落。 “这个时候哈巴应该在外面散步,到点他自己会回来。”祝融眼尖,银泠一个轻微的眼神都不愿放过。 一进餐厅,扑鼻就是一阵异香。诺大的餐桌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打扰他睡觉的赤炼。赤炼正跟几盘肉较劲,见两人进来,打了声招呼,一边切肉,一边笑着看银泠。 银泠瞪了他一眼,在另一头坐下。祝融自然坐他旁边,没理会赤炼。 赤炼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坐过来,仔细地打量着银泠。“这样一看,更加明艳动人。小宝贝住哪里的?你家里可有兄弟姐妹?” “赤炼!吃饱了就回你的暮光城!” 赤炼见祝融生气了,便收敛了一下,回到座位上,继续奋战他的肉。 “你不是连开三天的焰火晚会吗?难得你肯掏这个钱,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你就是吝啬鬼,到处蹭吃蹭喝还蹭玩。” “兄弟我才不吝啬呢,只不过还没学会在美人身上花钱!你说一个魔王走出去,不用招手就一堆人围过来了,你倒好……”赤炼看看银泠,眼中尽是戏谑之意。 银泠扭过头,就当没看见。 没多久,他们的早餐也一一送了过来。赤炼这个无聊的家伙,把银泠吃的统统打量了一翻,最后下了一个跟祝融一样的结论,那眼睛还充满同情。“宝贝,以前是不是被饿坏了!早知道我们应该早点苏醒过来,也不至于让魔族们这么可怜!” “吃你的吧!”祝融瞪了过来。 银泠则任由祝融给他切好肉,放盘子里。银泠对着赤炼眉毛一挑,不以为然地塞了片肉进嘴里。赤炼看着那两片翕合的花瓣咽了口口水。乖乖吃他的肉去。 赤炼乖了,银泠也没兴致继续吃,瞟了瞟大厅的门。 “吃饱了?” “嗯!我去叫哈巴过来!” 祝融拉住银泠,吩咐侍女去叫。“怎么了?突然这么在意那家伙?” “昨天——跟它吵架了?” “吵架?”两只魔王看着银泠。惊愕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一个高级恶魔跟一低等魔兽犯得着吗? 银泠见哈巴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哈巴小样儿欢快着呢。压根没记得那档子事。 银泠给他摆好盘子,哈巴讨好地摇摇大尾巴,对着银泠流口水。银泠伸手摸摸他的头,温柔地笑道,“吃吧!” 哈巴高兴地“呜呜”叫了两声,张开嘴就大嚼特嚼。时不时地还冲着银泠摇尾巴。 “哈巴不生气了?” “呜呜……” 三颗头的速度就是比一颗头快。哈巴很快就将那十来盘肉吃完了。银泠看看他,又看看桌子,“哈巴要吃龙肉吗?” 哈巴的口水又流了出来。银泠讨好地又拖了三盘龙肉过来。 两个本来被银泠温柔吓到的魔王,这下更冷了,尤其是祝融。那可怜巴巴甚至有点微怒的眼神,分明在说,“这肉是我的。” 但满口心思放在哈巴身上的银泠哪里注意到,甚至把最后一盘龙肉,连带赤炼还没来得及吃的两盘不知道啥肉的东西全放在哈巴面前。哈巴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尾巴摆的跟拨浪鼓似的。一双眼睛骨溜溜地转着,讨好着银泠。这三盘吃完,银泠一看,桌上空了。两只魔王眼睛也跟着绿了。而站一旁的二十多位女恶魔却掩嘴笑了。 “你们吃完了?” 两只魔王僵硬地点点头,这才把刀叉放下。 “哈巴吃饱了吗?” “唔……”哈巴三个都一起点。还刻意往银泠这边蹭。银泠笑着摸着他的脖子,纤长的手指梳理着脖子上的长毛,这一幕看得两只魔王心里痒痒的。这年头怎么魔王的待遇还不如一只地狱犬呢? “咳咳……”赤炼整了整神,把视线勉强调到祝融脸上。“今晚黑羽陛下也要过来,你别让哈巴进餐厅。陛下不太喜欢地狱犬。” “哦……”祝融依然看着银泠,笑容呆滞。 “黑羽陛下?”银泠首先反应过来了。祝融跟着一惊,“什么?他来干什么?” “自然是参加你的焰火晚会咯!”赤炼擦擦嘴。“你知道那血魔女的专横吧,陛下多半被他烦得快疯了。不出来透透气,会爆发的。” 银泠听得身子一僵。脑子里“嗡”地响成一片。银泠靠着哈巴身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哈巴,带我出去玩。” 哈巴趴下身子,让银泠骑上去,“啪嗒”一下就蹿出门了。 出了餐厅,银泠软软地趴在哈巴背上,无法动弹。亦风要来了。参加那种宴会。他和血魔女……银泠脑子快成浆糊了,根本无法思考。 哈巴似乎察觉到什么。“银泠,怎么了?不舒服吗?” “哈巴,你说我能去见他吗?他还会喜欢我吗?他都把我忘了!就算见到也不认识吧……” “他是谁呀?” “就是你们的大魔王黑羽咯!他做了魔王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千里迢迢来找他,我可不想看到……”银泠又想起昨晚发生在广场上的事情,打了个寒颤。 “银泠,你是不是生病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我才没病呢?我要去逛花园!” 哈巴很无奈地摇摇头,驮着他去花园。可到了花园他还是那样趴着,一动不动。 “睡着了吗?” “……没有……” “你是不是喜欢上大魔王了?其实比起来我到觉得主人更好。至少不用跟血魔女抢一个人。血魔女可是全魔域出了名的凶狠霸道。他只对黑羽陛下一个人温柔。或许正是这样两人纠缠了一万多年,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从此就可以想见这个女人有多么执着。主人就不同,他身边的人虽然不停地换,但各个都还算温柔,就算嫉妒你,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血魔女会杀了我吗?” “极有可能!她因为嫉妒杀掉黑羽陛下的情人可不少。但黑羽陛下都原谅了她。所以现在敢接近黑羽陛下的人也越来越少,就怕她来着。” “原来如此。”不知为何,听了地狱犬的话,银泠反而有些开心。如果他真的会因为亦风而死,他应该是血魔女的缘故吧。这么说,亦风……可是,那个眼神应该怎么解释呢?如果亦风真能容忍血魔女杀他,那不也正说明了他无足轻重吗? “唉……” 听得银泠叹气,哈巴卷起了尾巴在他背上抚了抚,仿佛是想安慰他。银泠握住那毛茸茸地长尾巴揉了揉。哈巴的毛色又长又黑,还黑得发亮,一看饲养得就不错。加上骨架魁梧,面相端正,算得上地狱犬中的美男子。 “哈巴,你有爱上过别人吗?” “有呀!我喜欢山岚殿下的飞马。” “啊?”银泠一惊,哈巴,你能不能挑接近一点的物种,你好歹选个三个头的吧,至少接吻还能应付一下。 “她跟你一样嫌我长得丑,又嫌我不会飞。所以我才要学习飞行魔法,让她有一天对我刮目相看。” “我可没嫌弃你!” “呵呵。连银泠这么漂亮的高级恶魔都喜欢我,我就更有信心了。一旦学会飞行魔法,我就去找她!” “你很忠贞吗?多少年了?” “我也想不起来了。当时应该还在第一域的黑森林吧。那里环境很恶劣,我们也都是被恶魔抓来卖掉的,跟你一样。” 一说到被卖掉,银泠就气不打一处来,若让他见到那个尤卡,非掐断他脖子不可。 啊啊啊…… 那是谁,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哈巴,给我把那个三只眼的家伙抓住!” “啊?为什么?” “快呀!别让他跑了!” 就在广场靠近花园的一角,尤卡手里拉着两个奴隶的链子正跟一个红头发的高级恶魔交谈着什么。不料,猛然从侧面冲出一只地狱犬将他摁倒在地。手一松,两只抓来的奴隶撒腿就跑。 “回来!”尤卡顾不得看摁住他的人是谁,直盯盯看着他的生财工具没了。 “你赔我钱!” “赔钱是吗?” 尤卡一转头,看见银泠,愣了,随即堆出一脸笑。“原来是银泠大人!别来无恙!” 银泠脸色一沉,勾出一抹冷笑,一脚踩上他的锁骨,“不劳您老惦记!快说!你把宇轩卖哪里去了?” “你放心,绝对是好买家!” “呵呵,不说是吧?”银泠脚上力道加了几分。 “啊啊啊……大人饶命!这是干这行的规矩,即便你杀了我也不能说呀!” “好!那我就杀了你!反正是个没用的东西!哈巴,动手,哦,不,动口,将这家伙撕碎了,就让他把答案带到坟墓里去!” 哈巴还真是知趣,伸过三只恐怖的大脑袋,露出狰狞的牙齿,作势要咬。 “别!我说!我说!” “哈巴……”银泠抚了抚哈巴的头,让他缩回去,又一脚踩上尤卡。“快说!” “他在云泽城。” “买家是谁?” “文玉殿下。” “文玉?”这家伙运气还真是不错。如果是文玉的话,那就完全不用操心了。毕竟他们也有多年交情。 “那我们的剑呢?” “剑?哦!我看就两把废铁,扔了!” “啊?”银泠当宝贝的东西,竟然被这不张眼的家伙当成废铁。“扔哪里了?” “就那艘船上。” “带我去拿回来!” “他们肯定也当垃圾扔河里了。”尤卡一脸苦色,“如果你要,我另外买把赔给你。” 尤卡说得极为小心,看银泠的眼神瞬时可能暴走。谁知道这高级恶魔暴走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垃圾?”银泠恶狠狠地拎起尤卡,可惜他力气不够,几根花藤“嗖”地蹿了过来,将尤卡架在半空。于是银泠就开始一阵拳打脚踢。起初尤卡还很担心,尤其是看见几根如手臂粗的藤蔓将自己架上半空,以为要被他开肠破肚呢,结果只是练练手脚,偏偏那雨点般的拳头,打在他这恶魔什么根本就跟挠痒差不多。 第62章 重逢 广场上人越聚越多,最后连两只魔王都给招惹来了。一看这阵势不由得呆了一呆。祝融一把抱起暴怒的银泠,抓住了他的手脚。 “怎么了?”这话是问旁边的地狱犬的。 “尤卡把银泠的剑扔了!银泠就火了!” “什么剑这么重要?”祝融努力让银泠冷静下来。“我帮你找!” 银泠一听这个,还真冷静了几分,“那是亦风给我铸的剑!这家伙竟然当垃圾扔了!”银泠指着尤卡,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扔了他的剑,比卖了他的人还让他气不可支。 “亦风是谁?”祝融注意到了。这个亦风在银泠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 “他是……”银泠也注意到了。祝融根本不知道亦风就是黑羽。而旁边站的赤炼,包括尤卡以及其他围观者脸上明确表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明明在黑曜国家喻户晓,虽然大家都叫他黑羽。可在魔域,怎么就没人知道呢? “他是……他是……”银泠知道他说不出那个名字来,抬起头看着祝融,“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祝融愣了,眼中有明显的痛楚。他放下银泠。将尤卡从花藤上取下来,扔在地上,“马上去给我找!若找不到,别想在魔域立足!” 尤卡被这发怒的魔王吓得三魂少了七魄,立刻爬起来跑了。 祝融转过头看着银泠,眼神慢慢变得温和,“回去吧。” 银泠骑上地狱犬,跟着明显有些阴暗的祝融后面,不敢说话。赤炼磨过来,低声道,“你明知道他的心意还敢说这话?你找死呀?你可别把他惹毛了。这家伙算起来也是魔域的一大恶霸,他杀过的恶魔何止千万……” “赤炼!嘀咕什么呢?” 祝融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皱着英挺的眉,瞪着赤炼。 赤炼吐了吐舌头。正在气头上的祝融还是不要惹为妙。屁颠颠跟了上去。 银泠回到房里不敢乱跑。祝融的脸色确实够吓人的。但此刻他考虑的并不是如何让祝融解气,而是晚上黑羽的到来。时间越是临近,银泠越是紧张,也越是泄气,一想到要去面对一个不熟悉的亦风,一个不再认识自己的亦风,银泠就鼓不起勇气来。 约莫时辰到了,银泠摸出房门,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哈巴守在楼下见他下来,立刻坐起身摇了摇尾巴。“主人让我陪你吃晚饭。”哈巴的尾巴摇得特谄媚。 银泠摸摸他的脑袋,一起去了餐厅。祝融果然不在这里。他们应该都去焰火晚会了。银泠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侍女切给他的肉,实在没了食欲。 “哈巴,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银泠是有心要回去的,可是到楼下就忍不住抬腿往花园走。天已经黑了,半空中又是昨天的舞团在表演。只是今天不再是单纯的图画。他们在天上飞舞着,全身闪着荧光,优美的舞蹈,下面看得一清二楚。 银泠趴在花园靠近广场的墙角,探头看着广场上的人。虽然人很多,但有一片区域被刻意隔开了,三位魔王正一边欣赏舞蹈一边分享烤肉。他们周围三米之内是没有人的。所以银泠看得特清楚。 黑羽,依然是一身黑得魅惑的衣袍,即便在夜晚也黑得耀眼。黑闪闪的眸子即便相隔十几米也能看得清楚。 银泠静静看着,满心欢喜,激动得双手发抖,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蹲在角落里,这样看着他谈笑,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事情。他还是那个温柔的亦风,只是此刻看来他更加威严,也更加遥远,他是魔族的领袖,也是大地的主宰。而他自己,现在什么也不是,不算人类,不是魔族,连跟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他到底还剩得什么? 空中的舞蹈渐入高潮,下面已经开始骚动。魔族们开始寻找自己的伴侣。银泠慌了。看着三个魔王各自分开,很快就被人群包围,他再看不到他的亦风。 银泠站起来,踮起脚,只能看见他的头顶。很快黑羽就选中了一个女恶魔,其他人散开到三米之外。她有玲珑曲线,有妩媚笑容,丰艳红唇,而那唇很快就贴上了黑羽。 不!银泠不顾一切冲了下去,拔开人群,扯住了黑羽的袖子。 黑羽愣住,女恶魔也愣住,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齐齐转头看着他。 “亦风,你说过,这种事情只能跟喜欢的人做?”银泠的声音颤抖着,抓住黑羽的手也颤抖着,满脸泪痕。大大的眼睛被一层水雾弥满,看得所有人心惊。 “你是谁?”黑羽定了定神。这个美人实在令人惊讶,不止是容貌,连举止。 “我是银泠。银泠……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黑羽摇摇头,扯下银泠的手。 “银泠是吧?你太失礼了!你打扰到我们的雅兴了!”黑羽不再看银泠,转头看着女恶魔,对他抱歉地吻了一下,那吻竟如此温柔。 银泠颓然跌坐在地上,看着他们脱掉彼此的衣服,看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亦风插进了女人的身体,疯狂的亲吻,疯狂的律动,就在他眼前。看着他们达到高潮。 这次银泠真的要疯了。亦风怎么可以这样做? 对呀,他已经不是亦风了!他是黑羽,魔域的大魔王。大地的主宰。早不是那个温柔抱着他的亦风。 黑羽瞟眼看着银泠,换了一个伴侣,开始第二轮交合。 银泠爬起来,一把拽开女人,脱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送到亦风手上。“我也可以!” 黑羽愣了,打量了他一眼,最后冷冷地笑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这次一直在旁边忍着的祝融实在看不下去了。放开女恶魔,披上衣服,捡起银泠地上的衣服将他裹了。 银泠身体僵直着,眼神早没了光彩,连泪水都没了。任祝融将他抱回卧房。 不知为何,黑羽在看到那双失神的紫色眸子时,心口猛地抽痛了一下。他的身体确实很诱人。但他也确实对男人没兴趣。至少一直以来跟他在一起的都是女人。 第63章 绝望的爱情 银泠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眨也没眨一眼,祝融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旁边劝说了半天,结果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最后祝融干脆在银泠脸上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银泠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祝融的眼神依然空洞。 “祝融,你们恶魔不是很喜欢人类的鲜血吗?你吃了我吧。” “银泠你在说什么?”祝融搂起他,紧紧抱在怀里。软软的身体,一点温度都没有,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结成了冰。 “我是人类。到现在你还没发现吗?你真是笨。” “银泠,别说傻话了。听话,乖乖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在白银国相遇,又一起历经过患难,是他教会我如何去爱人,我一直以为世间最爱我的人是他,可是现在他根本不记得我了。甚至说不喜欢男人,可当初他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如果没见面该多好,至少还可以自欺欺人活下去,可现在……祝融,我真的是人类,你吃掉我吧……” “傻瓜,就算你是人类,就算你是男人,我还是喜欢你。别这样。亦风不是黑羽,你一定是记错了。” “我怎么会记错?黑羽本来就是亦风。” 银泠的坚持让祝融分外火大,“不!银泠他不是!你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别再想着他了。既然他不记得你,那你也忘了他吧!” 银泠看着祝融,祝融的眼神好绝望,比他还绝望。 “祝融……” 看着银泠空洞的眸子,祝融心灰意冷,他终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也终于明白,银泠的坚持到了何种地步! “乖!银泠,好好睡觉好吗?”祝融将银泠放在床上,紧紧搂他入怀,两个人和衣而卧,静静地躺着,却都没能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银泠终于睡着了。祝融轻轻起床,飞往东面的圣风城。 黒木半夜被人从床上拎起来,对方居然还怒气冲冲。 “你干嘛?不是办焰火晚会吗?跑我这里来干吗?”黒木一脸惺忪模样,猩红的眸子眨了眨。 “告诉我亦风跟银泠的事?” 黒木陡然停下来。亦风跟银泠? 当初苏醒过来,他很快就记起了在人间的经历。几乎同时文玉找到他,文玉对这件事情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告诉黑羽。 黑羽当然不是亦风,虽然他曾经是过。但一旦回到魔域,黑羽是绝对的魔王。他的行为模式跟亦风是截然不同的。这个魔王是嗜血的,也是冷酷的。有绝对的权力和控制欲,他曾经因为某个人改变过,但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因为那次改变,他也付出了几千年的代价。所以作为兄弟,作为下属,他们不想也不愿意黑羽再变成亦风,不想他再牵连到轮回中。 现在魔王们都刚苏醒,一切慢慢恢复正轨,魔族魔兽们都很高兴,希望能有新的开始。所以黒木跟文玉决定只字不提。等魔王的魔力全部苏醒的时候,他自然会想起所有的事情,或许那已经是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人类的银泠已经不存在了,一切都可以维持原样。 可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黒木不能理解祝融的造访。 “这么说,银泠说的都是真的咯?” “银泠?他在哪里?” “你告诉我,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黒木就像木头一样固执,一旦认定,就再不更改。 祝融的怒火伴随着绝望熊熊燃烧起来,马上点着了黒木的被褥。 “你想烧了我的宫殿吗?” 木系跟火系对碰,那根本就是自取灭亡!黒木只得运起自己并不擅长的水系魔法,罩住祝融之火,不让火势蔓延。但毕竟那不是他的专修魔法,能控制多久他自己也没底。 “告诉我!” “那是他们在人间的事情,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他们不会有结果。” 祝融一愣,火气一收,水护罩泼了他一身。“他们曾经很相爱吗?” “是的,就像当初黑羽爱上灵界的花雨一样。花雨在一千年前就灰飞烟灭了,或许黑羽只是潜意识里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把银泠当成了花雨。” “灵界的花雨……”祝融想起了银泠在广场上控制的花藤。这种魔法很奇特,他几乎没有用咒语,只是心念一转。也许他真的是花雨也说不一定。那个让黑羽自愿放弃魔域转世到灵界又自愿放弃身体化身大地的女人…… 如果真是是她,黑羽不应该一点感觉都没有,即便失去所有记忆,他们之间的牵绊又怎么断得了? 第64章 探望 黒木扔了条毛巾给祝融,“擦干了!告诉我,银泠在哪儿?” “他在我宫里。今天还见了黑羽。” “什么?!”事情比黒木想象的要糟糕。银泠到魔域已经非同寻常,而他竟然还见了黑羽。看看祝融失神的模样,事情似乎还不止如此而已。 “发生了什么吗?” “银泠现在很难过,黑羽不记得他,他寻死的心都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祝融抱着头,深深埋入膝盖里。 黒木看不到他的脸,这个强势又野蛮的男人,嚣张跋扈惯了,谁又见过他软弱的模样。 “我去看看他。银泠没那么脆弱。我跟他相处过,或许他会听我的话。” 祝融抬起头,定定看着黒木。或许真的行得通。祝融抓起黒木张开翅膀飞出阳台。 回到木炎城时天色已亮,折腾了一个晚上,煎熬了一个晚上的祝融疲惫不堪。带着黒木蹑手蹑脚走进卧房,却不见银泠的踪影。祝融心“咔嚓”掉进谷底,扑到床上,接开被褥,这里还有温热的感觉。慌里慌张跑到楼下,连地狱犬的踪迹都不见了。 “来人!”很快负责守卫的恶魔飞了过来。 “银泠去哪里了?” “刚才骑着地狱犬往花园方向去了。” 祝融张开翅膀就往花园飞过去,黒木紧随其后。银泠不会想不开干傻事吧?两人心里打着鼓,急冲冲地穿过宫殿。刚飞出来,就看见对着广场那边,银泠骑在地狱犬上的身影。飘长银发在晨风着飞舞,卷出淡淡光晕,紫色的衣袍被风掀起,在地狱犬光亮的皮毛上拂动。 祝融轻轻飞过去,带起一阵风,将银发衣袍卷得更高。广场上早没了昨晚疯狂的痕迹,只剩下几只低等恶魔在修剪花草。 “很漂亮对不对?”银泠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很干净。 祝融俯下身子,将他从地狱犬上抱起,飞回花园。银泠脸上有淡淡的笑容,阳光照在他脸上印出一片荧光。 “你看谁来看你了?” 祝融停在半空,抱着银泠,指指前面半空中的黒木。 银泠愣了愣,歪着脑袋看了半响。暗红的眸子,跟以前不太一样。“是黒木吗?黒木!”银泠手舞足蹈,纤细的身子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黒木飞过来,双手叉在他腋下,将他举了起来,在空中打了几个圈。 “银泠殿下,别来无恙?” “嗯!炙暮没有为难你吧?”银泠的思路很清晰。 “他把我关了几天,后来本来是想用我要挟黑曜国交换你的,结果,我就被招回魔域了!哈哈……算他倒霉!银泠殿下好像瘦了!” “哪有?祝融这边一天到晚都是荤的,想瘦都难!” “呵呵呵……” 黒木瞟了一眼祝融。两人迅速交换了眼色。 银泠很正常,仿佛他们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饿了吧?我们吃饭去!” 祝融接过银泠,银泠趴在他肩上,用手拨弄着他扇动的翅膀根部。“原来魔王都有翅膀的?” “只要飞行术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会有翅膀。越厉害翅膀越大,黑羽陛下的翅膀就是魔域最大的……” “咳咳……”祝融打断了黒木的话。偏头看看银泠。银泠依然摸着祝融背脊上的羽毛,仿佛在想什么事情。 “翅膀大有什么好处吗?” “嗯……大概是飞得比较快吧?” “就这样?”银泠顿了顿,“就这样也没意思。” 银泠懒洋洋地转过身。餐厅很快就到了。祝融将他放到椅子上。两个魔王收回翅膀,在他左右坐下。 “黒木,我在垩沮城的时候远远看到你圣风城了,很漂亮,我能去看看吗?” “好呀!圣风城外还有花海呢。虽然比不上紫金花海,但在魔域算得上是美景。” “魔域的花跟白银国的一样吗?”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黒木卖了个关子,难得银泠能对黑羽以外的事物感兴趣,得让他的兴趣延长点才行。 “吃完饭我们就去。”祝融揉揉银泠的头发,软软滑滑的,握在手里都唯恐抓不住。 第65章 无法逃离 圣风城位于正东面。魔域方位的划分都是以中泽为轴心区分正点方位。中泽是最初魔族杂居的地方,所以人类世界会以中泽代替魔域。中泽四方都被魔兽世界包围。渐渐地魔族开始统一魔域,奴役魔兽,也开始一域一域地开发魔域,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可以说从第一域垩沮城到第六域凡赛城的开发正是记录了魔族的发展史。 此刻的银泠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发会呆,所以到了圣风城,两只魔王就被他给打发了。银泠躺在花海里想象着这个神奇的世界。这里的花海跟白银国的当然不同。这里的花几乎可以被称作花妖或者花怪,花藤疯长,被魔法师修剪蟠扎成各式各样的姿态。当然有他们最为骄傲的六位魔王。 在黑羽旁边,花藤缠绕出一个血魔女,小恶魔说,那是才修剪出来的。银泠看了一眼,便攀上了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是由大的藤蔓植物编制的巨大花篮。花海地面上自然也是花,各色花朵沿着藤蔓将整个框架覆盖。别看这些花藤翠绿翠绿,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大都是活了上万年的老花妖。所以花藤也特别地粗大。 银泠不会飞行魔法,自然只能一步一步爬上去。紫色衣袍不一会儿就被染成青绿之色,还磨破了好几块。上上下下好多恶魔看着他那狼狈样,都忍不住在旁边窃窃私语。胆子大点的,也会飞过来跟他搭讪。爬累了,银泠会坐在花藤中间,擦把汗,看看卡在半空的自己,被众人围观,这才发现,上下空中花园的,还真没有像他这样脚踏实地爬的。不一会就有好几个恶魔从他面前飞过。是呀,不会飞行魔法,还有那么蝙蝠可以坐呢。而且抬头望处,半空中黑压压倒挂了一片,竟然都是准备揽客的蝙蝠。 银泠从腰间抓起水囊喝了口水。接着继续往上爬。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银泠汗流浃背终于攀过了最后一阶。这里的花…… 唉……这还是花吗?姹紫嫣红的花瓣上到处躺着各色恶魔,巨大花蕊间还不少情侣在玩躲猫猫。甚至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当众狂欢。这还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银泠觉得自己的层次陡然提高了,所以他也懒得去惊讶。找了一朵没人的,爬上去,攀上最中间的花蕊,噌噌上到顶端。 唉……世界终于清静了。 银泠枕着头躺下,看着天上流云,听着习习风声。花蕊顶端就像一张小床,四围还斜斜上翘,窝在里面稳稳当当。风摇晃着花蕊,就像是婴儿的摇篮。 真不愧是万年花妖,开朵花都这么惊世骇俗。这么大的花得多大的蜜蜂来采蜜呀?那么大的蜜蜂,如果掉下一坨蜂蜜来,说不定够他吃上一年。唉,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趴在花海里捡蜜糖的少年了。不到半年时间,他经历了比过去十七年还要多的事情。十七年?不对,好像十八了吧?隐约有那么一天想起过,自己长了一岁。但却想不起来是哪一天,而现在是何年何月也不清楚。不过这并不重要啦。 银发随着风飞舞,荡漾出一片银光。祝融说他房间那幅发着银光的树,叫银月树。在中泽的元老院里。这棵树也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魔族有记忆以来,它就在那里。它就像是魔族的生命之树,他的光彩是没有人能比拟的。在满月的时候,长老们会围着银月书祈祷,对魔族施下祝福的咒语。也会有人为心中的愿望去跪祈。但是否有效就没有人去认真计较了。对于这个可以拥有千万年生命的种族而言,他们只是需要保持一种信仰,让精神长存。 俄而风大了些,扑面卷得头发乱飞,将视野分割得一片凌乱。银泠坐起来,将头发理顺了,扭成团塞入腰间。放眼一看,似乎不止他一人,不远处就有两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在扑扇。难怪风变大了,还是回旋风。顷刻翅膀收起来在花柱上出现两对人,两只女恶魔几乎脱得光溜溜的,又是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勾当的。银泠半眯着眼对上了其中一对眸子,即刻扭开脸。翻身就要滑下去。可惜他的速度如何比得过魔王。 刚下了一只脚,就被人倒拎了起来,顿时头发夹着衣袍倒了过来。来人将他提起来放回花蕊上。 “干嘛看见我就跑?” 赤炼黑色的眸子绝对没有亦风好看。偏偏他还蹲得这么近,不想清晰辨认都不行。银泠不自觉扭过头,却见另外一对正开始亲热的人,因为他这个“不速之客”,停顿下来。黑发黑眸,还一身黑袍,依然黑得闪亮黑得诱人。银泠看了一眼那双黑色眸子,又转过头来看着赤炼。 赤炼捏起他的下巴,“怎么?对我们的黑羽陛下还不死心?”赤炼瞟了瞟黑羽,嘴角的笑容邪邪的,竟然与柏苍有几分相似。 “我不打扰你们……松手,我要走了。” 赤炼松开他的下巴,却又搂起了他的腰,“我跟黑羽陛下打赌,看谁能坚持得久。从昨晚到现在,我换了快一百个魔女了,都吃腻了。银泠,不如,你来吧。是你的话,说不定能坚持得久一点。” 银泠翻了个白眼,真不愧是魔族。祝融折腾一晚上已经够触目惊心了,你们还折腾到现在,真是佩服! “我没你们那么强。玩不起。”银泠推开赤炼,又往下爬。赤炼一抓,一把又将他拖了回来。 “昨天你不是要当陛下的玩伴吗?”赤炼可是看得清楚,银泠脱得光溜溜的身子还真是让人垂涎呢。要不是祝融跑得快,他肯定扑上去了。 赤炼,你怎么就这么不张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的技术可不比陛下差。一次行不行?” 银泠扑扇几下睫毛,堪堪翻了几个白眼,睁眼都不给他一个,钻了空子又要往下爬。奈何赤炼也是一个别扭的小孩儿,越是弄不到手的玩具越是心痒。一次次将他拖回来。银泠那叫一个累呀。 “大爷今天没心情,改天再说吧!” 赤炼斜斜眼,瞄了一眼黑羽。黑羽早开始他的忘魂时刻了。而那魔女鬼叫还相当惨烈,直叫的银泠头皮发麻。 “我知道你在搪塞我。你是不想看见黑羽陛下与其他人亲热吧?” 银泠一呆,这赤炼也不是笨蛋嘛。 “既然知道还来纠缠,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没想到银泠倒够直白。赤炼更来了兴致,这次不但搂紧了他的腰,还直接将他压倒,双手齐上。 “我可没祝融那么君子。你不答应我也要做。知趣就乖乖地,别挣扎,免得我伤到你。” 银泠分明感觉到赤炼身上火热的气息。坚硬的凶器已经抵上了他的大腿。银泠这次真的恼了,一巴掌扇了过去,赤炼未曾料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 “啪!”还真够响亮。惊得黑羽不禁抬了头。 “你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近距离的打击对这个恶魔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对一个魔王的尊严,那就是天大的侮辱。 赤炼这次真的被惹火了,跟着一个耳光回过去。这个耳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银泠…… 银泠飞了出去,只听得耳边风声,看得赤炼愤怒的目光,还有黑羽那双冰冷的眸子…… “啪嗒……”银泠摔在花丛里,还滚了好几米,惊散鸳鸯无数。 赤炼张开翅膀飞下来,踢了踢直翻白眼的银泠。“喂,起来,别给我装死!” 从十几米高的地方被人用耳光扇下来,这种经历又给十八岁的记忆抹了一道黑。赤炼见他赖在地上不动,又飞起一脚将他踢飞了。这种小儿游戏般的打架,在魔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所以赤炼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反而是看见银泠那幅可怜样儿,觉得他就是装出来忽悠人的,要不祝融也不会被他搞得神魂颠倒,所以看见银泠那样,他更是来气。 可银泠这次连白眼也不翻了。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赤炼气哼哼地将他翻过来,妈呀,这血是真的。赤炼自己也吓得一愣,看着银泠嘴角不断渗出的血,不安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喂……你可别装死……喂……” 赤炼慌了,银泠睫毛磕着,一点睁开的意思都没有。若真把他给废了,祝融还不要了我的命。 “怎么回事?” 抬头,黑羽已经站在面前。 “他怎么这么不经打的?”赤炼倒感觉自己委屈了。一他没用魔法,二他也没用几分力道,可偏偏银泠就是快要断气。 黑羽蹲下来,摸了摸被赤炼踢中的地方,“肋骨断了,大概插肺腑里去了。” “啊?” 黑羽抱起银泠,将他横在半空,大手在他身体上下悬空扫了一遍。银泠的气息好弱,黑羽闪起治愈光将他团团包裹。约莫过了一刻钟,银泠咳嗽了两声,吐了几口血。睁开了眼睛,看到光圈之外的黑羽,银泠扭头避过了。 黑羽将他放到地面,静静地看着他。银泠却没有看他。 “喂,你没事吧?”赤炼还是有点担心。 银泠避开他的手,抬起袖子擦了擦嘴。“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赤炼一滞,竟不知该说什么好。眼巴巴看着银泠有些艰难地走到空中花园的藤蔓处,一手一脚地向下爬。赤炼凑过去看,他还真是一手一脚地爬的。这好说也有百米高度,万一掉下去,摔死了怎么办? 第66章 心结 赤炼“噗拉”了翅膀飞过去。“我带你下去?” 银泠看也没看他。赤炼就围着藤蔓转圈。“今天是我不对。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补偿你!” 银泠没理他,爬得累了自顾坐在藤蔓上歇息。看看手上被磨破的皮,皱了皱眉头。 “你看都出血了,让我带你吧?” 银泠翻了个白眼,大爷差点就被你打死了,还在乎破这点皮? “你一个魔王犯不着跟我道歉。” “你都能跟地狱犬道歉,我也可以跟你道歉。” “呃……敢情你把我当那只哈巴狗了,是吧?” 银泠没好气,撅起屁股继续往下爬。 赤炼愣了愣,没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但银泠确实在生气。又跟了过去,“好!你说什么都好,总得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吧?要不那个红头发的家伙会灭了我的。” 哦……敢情你来道歉都是迫于祝融的威慑力呀?没那个祝融,你是不是打死我也觉得理所当然呀? 银泠是铁了心不理赤炼,赤炼小孩子脾气又拗上了。一把抓起银泠,将他从藤蔓上扒下来,夹在腋下,就往下飞。 银泠挣了两下,懒得动了。“送我回木炎城。” 赤炼低头看看他,心中不由得一喜,翅膀噗嗤了两下,上到高空,往木炎城方向飞去。 “你还真是弱,一脚就能解决。哈哈哈……” “你很得意吗?” “……”赤炼尴尬地闭上嘴。看看银泠,嘴角还有血迹,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 “干什么?”银泠差点又一巴掌掴过去。 赤炼笑盈盈的,“你的血又香又甜。要不是刚才吓到了,真该乘机喝一口。” “你敢!”银泠瞪着他。他可不想这个没廉耻的恶魔玷污了他纯正的白银国皇室血液,说不定这是最后一个纯粹的白银国皇室。 “呵呵……这俩字,整个魔域只有你敢对我说!”赤炼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将银泠横抱过来,掰起他的头,就吻了上来。飞行的目标还毫不偏差,速度也没改变。 银泠踢腾了几下,不过白费力气。赤炼在他嘴里品尝了半天,才放过他。 “啊……真香……难怪祝融要把你留在身边。就算吃不到,舔舔也好。” 银泠擦擦嘴,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一看,木炎城竟然已经到了。 银泠回到宫殿,洗了澡,将那破败不堪的衣服给扔了。自顾躺在床上放松一下酸痛的筋骨。赤炼还没走,踱着方步在卧房里转悠。难得他有闲情逸致,将房间里的四幅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银泠没理会他,钻进被窝,准备睡一会儿。刚闭上眼,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细长的眉毛还没皱出形状,门就被踢开了。 祝融一下子扑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两只大掌很快就将他身体扫瞄了一遍。被这样骚扰,银泠真要气结了。 “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听这话,赤炼背立刻僵直了起来。直到听了银泠的回答,才慢慢放松下来。 银泠没好气地看着祝融,“都被你摸遍了,你说感觉怎么样?” “咳……”祝融爬起身,尴尬地给银泠掖了掖被子,面色竟然红了几分。 祝融一退开,银泠眼角扫到门口处还有两个人,那黑黑的头发,银泠并不想看见。“我要睡一会。”说罢,蒙了头。 黑羽看着被角露出的银发,冷了眼神,第一个退出房门。 第67章 魔王山岚 银泠再一次被饿醒,摇着步子出门,没看见任何人。只有地狱犬哈巴在楼下乖乖守着。银泠径直去了餐厅。等候在那里的仆人见他过来,殷勤地引他入座,并开始陆续上菜。 每天都吃这些肉,还一日三餐都是肉。银泠也腻了。 “没有蔬菜吗?” 十来个魔女侍从愣了愣,“蔬菜?” 银泠看她们那一脸迷茫的表情,敢情你们平素都只吃肉的吗?难怪连魔域的女人都长得这么强壮。 “咳咳……就是可以吃的花花草草……”银泠提示。 十来个魔女一起摇头。 “你想吃草吗?”人家高级恶魔都不吃草的,只有那些被魔族吃的家伙才会吃草。 对于侍女们这个无知的问法,银泠不好做答,毕竟他不是马,他只是想吃点蔬菜而已。 “银泠!”这个响亮而憨厚的声音,自然是发自黒木之口。 黒木的黑发也没亦风的好看。银泠无趣地转回头。 “怎么了?”黒木看看银泠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又看看众位侍女。 “银泠想吃草!” 妈的,谁想吃草来着?唉,算了,不跟你们一帮小女子计较。 黒木一听,笑了,“不习惯这边的食物啊?如果真想吃,我帮你做。” “你会?”银泠不由得抬起头来,眼睛跟着发出亮光。 “刚回来的时候,我也不习惯,所以就在魔域里到处转了转,还真被我发现一些美味呢。走,去我宫里,食材齐备着呢!” 银泠八爪鱼一样爬上了黒木的肩,由他带着往圣风城去。刚飞出宫殿,就看见广场上那帮子狂欢的人。黑暗中,这么远,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银泠看了半晌,终究没找到那个影子。黒木看看他,没吱声。 刚进圣风城,迎头就碰上逆飞过来的一个人。黒木立马变得很兴奋,老远就大喊起来。“山岚……山岚……” 那个身影真的停了下来。悬在半空等着他。离得近了,银泠才看清楚这位山岚殿下。金发绿瞳,这眸子,看起来相当亲切呢! “山岚,你怎么来了?” 山岚扫了一眼黒木,目光在银泠脸上停下,“这,就是你今天的玩伴?” 傻愣愣的黒木挠了一下脑袋,没明白过来山岚的意思。银泠可看得清楚。山岚分明就是在吃醋。 “我跟黒木可不玩那种游戏。我们只是朋友。他说要给我做菜吃,我就来了。嘻嘻……”银泠装得特单纯。山岚瞟了他一眼,脸上虽然冷冷的,但眼睛却温柔了几分。 “你又要炫耀你在人界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不是也说好吃吗?”黒木这块木头很得意,山岚冷冷地转了身。黒木一把拉住他,“留下来一起吃罢。我刚学了新菜式,包你满意。” 山岚顿了顿,黒木紧张地看着,半晌他才道,“别做得太奇怪。” “好!”黒木若是有尾巴绝对跟哈巴一个样。 山岚终于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黒木拉着他一起回到宫殿。 山岚话不多,压根儿就是惜字如金。他跟银泠等待期间,竟然没主动跟银泠说过一句话。反而要让银泠这个小白痴来暖场。银泠从“第一域真大呀!”“魔兽真多呀!”“蝙蝠飞得好快呀!”“你的眼睛真漂亮!”等等,这类貌似赞扬的感叹句,直说到“你的城市为什么叫垩沮城?”“你喜欢吃龙肉吗?”“你有坐骑吗?”“你的魔法跟谁学的?”等等,这类貌似探寻的疑问句。 山岚从头听到尾,最后只对银泠用鼻子哼了一声,真的是一鼻带过。 银泠眨巴了眼,嘴张得十分尴尬,最后干脆闭了。明明感觉这么像霁月哥哥的,咋相处起来差别就那么大呢? 正在银泠懊恼期间,黒木终于上菜了。同样是十来个女恶魔,手里端着大盘子,将菜一道一道放在他俩面前。 “来吃吃看!” “真好吃!” “一般。” …… 如是的对话重复了十来次。餐盘放在桌上,还真是五光十色,色彩绚烂。 “黒木,你不会都从花海里采来的吧?”银泠吃饱了,这才有兴趣研究原材料。 “银泠真聪明,一看就明白。” “哼……” 山岚站起身,冷冷道了一句,“多谢犒劳。”拔腿就走。 黒木跟了上去,追着山岚出了门。 银泠对这小两口的别扭心思没多少兴趣,看着满桌子剩下来的菜,对着侍女就说,“帮我打包,我要带回去。” 侍女们被他说得有些呆愣。直盯盯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他这紫色眸子太过耀眼,还是刚才的措辞让她们实在无法理解。 俄而,黒木回来了。侍女将银泠的要求跟他说了一遍。 “好歹你也做过太子,别这么没出息。想吃的话,随时过来,我一定做给你吃。” “跑这么远,还不如我自己学呢。什么时候流落街头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救自己一命。” 黒木揉揉银泠的头发,笑得很宽厚。 “你喜欢山岚是吧?” “银泠真聪明,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好不好? “只是山岚好像有点讨厌我。” “这个我可没看出来!” “真的?” “谁有心思骗你?” “可是他对别人都很温柔,唯独对我冷冷淡淡的。无论我怎么讨好,他也不笑。” “这就足够说明他对你够特别!如果真讨厌你,还会主动到你这里来?他又不傻?你看我有主动去找过炙暮吗?避都避不及!” “有道理!看来我加把劲,还是有希望的。” 银泠无奈地踮起脚,去揉黒木的头。这颗木头脑袋,原来这么不开窍。 第68章 绝望的交易 黒木将银泠送回木炎城时,焰火晚会已经进入高潮。躁动的情愫老远就能嗅到。 “黒木,这种晚会你有参加过吗?” “魔域的人应该都有参加过吧,我自然也不例外。” 黒木这话似乎意有所指。银泠笑笑。原来这就是魔域。 “你不要想多。魔族有一种本能,臣服并依附魔法比自己强大的人。所以黑羽陛下对魔族的吸引力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而他跟魔族同欢,就像你在大街上给乞丐布施,本质上没有太大差别。每个魔族都想得到他的恩露,即便是男恶魔。但黑羽陛下这一万多年来,从没碰过男恶魔……” 黒木,你想说什么? 银泠弯了弯眉毛,笑了。“你是想说我是没机会了吗?” 黒木面色有些沉重,夜光下银泠的眸子依然闪耀。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生物,也是他最不愿意去伤害的人。 “银泠,过回你的日子吧。你们不会有结果。”黒木的眼神充满关怀,银泠不禁有些感动,至少还是有人真正关心他的。 银泠靠在他怀里,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黒木轻轻拍着银泠的背脊,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呆腻了,我送你回去。” “嗯!” 今日三个魔王依然玩得很欢,将一众魔女惹得魂不守舍。赤炼有些心不在焉“陛下,我们去找银泠吧?”赤炼扒开挂黒羽身上的女恶魔。 黑羽皱了皱眉,“你还想挨耳光?” “如果是你开口,他绝对不会拒绝。” “好呀。那报酬呢!” 赤炼翻了个白眼,“你想要什么?” “一万个金币。” “你这是敲诈!” “你敲诈我的可比这个多。” 赤炼磨磨牙,最后狠狠心。“好呀。事成之后再给你。” 两只魔王一拍即合,迅速往宫殿走去。祝融一个眨眼,竟然没看到他的两个兄弟,一问之下,慌了,也匆匆跟过去。 银泠回来后,一直也没睡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黒木的话。黒木是个善良厚道的人,他说的话,不容忽视。如果黑羽本来就是这样,他还会爱上他吗?银泠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黑羽跟亦风本来是同一个人,但却有截然不同的习性。银泠当初能够完全将自己交给亦风,那是因为他那无尽的温柔,他想要拥有。而现在的黑羽,身上哪里找得到亦风的半点影子。当初亦风问他,他是否爱他,他不能确定,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慢慢地他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了,觉得自己爱他胜过一切了,即便会被他杀死也毫不退缩。而现在……这样的黑羽他爱不起来。可恨的是,看见他就会想到温柔的亦风。总是奢望着他能够回到那个他…… “嘭!” 陡然,门被推开了。 银泠被吓得弹坐起来。 黑羽与赤炼披着黑袍走进来了,身上传出淫靡的气息。他们在银泠床边停下,四只眼睛同时打量着他。 “你们干什么?”银泠心中莫名地有些害怕。 赤炼瞪瞪黑羽,邪邪笑道,“一万个金币哦!” 黑羽还了他一眼,对着银泠露出温和的笑容。那笑容,竟然跟亦风有几分相似。银泠愣了愣神,看着他嘴唇轻启。 “银泠,你不是想跟我做吗?但我对男人实在提不起兴致……” 银泠嘴唇有些发抖,根本说不出话。黑羽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大家一起玩的话,或许我会产生点兴趣。” 银泠的心陡然掉进了冰窟窿,冻得他全身寒颤不止。两只恶魔看着他瞬间苍白的小脸,丝毫没有退让。 银泠抬起头,看着黑羽,“你是要让我跟别人做那种事?” 黑羽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上他唇,嘴唇滑到耳边,低声说道,“我跟他赌了一万金币,可别让我失望。” 银泠裂嘴笑了,世间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他再次被人卖了,而且是自己最信赖最爱的人。 “好呀。”银泠应得很干脆,笑容从未有过的灿烂,“为了陛下这一万金币,我做什么都可以。” 黑羽在他脸颊舔了一下,“银泠,真乖!” 呵呵……这个世界原来可以这样转动…… “你们在干什么?”祝融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两只魔王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吗?” 银泠笑得更欢,大家还真能选时候聚会。“祝融,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你也来吧?一起玩,大家各取所得。” “银泠……”祝融疑惑了。银泠那是什么表情,他还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颜。难道只要黑羽在,被怎样玩弄都无所谓吗? 祝融捏得手指咕咕做响,“好呀!我也一直想知道你里面到底是什么味道!” 被两个恶魔折磨,银泠身心俱痛。从疼痛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黑羽冷漠的眸子。银泠再次笑了,伸手想要去触碰黑羽。“你不来吗?” 黑羽看着他,依然不动。 “我给你赚了一万金币,你是不是应该奖赏我?” 银泠的声音很轻,三个人却听得分外清楚。尤其是祝融。 我在你体内的时候,你还有闲心跟别人聊天。银泠,你太让人火大了。 温软的舌头舔在唇上,让银泠一身颤栗。不自觉地低吟出声,“亦风……”被泪水迷蒙的双眼半睁着,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色瞳孔。 银泠笑了,伸手抚上他的头发,轻轻揉着,这触感还跟以前一样,只是眼神太冷了。而此刻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那眼神甚至结上了冰。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男人,不喜欢被男人触碰。银泠放下手,笑道,“别勉强。” 第69章 心灰意冷 黑羽一愣,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他看不清楚,但画面似乎很美,很诱人,抓挠着他的心脏,但他就是看不清楚。他呆呆地看着银泠含笑的眸子,那里除了笑意和泪水,还有绝望。 祝融满腹的欲望终于在银泠体内爆发。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意离开银泠,双手依然握着他的腰。这个腰身太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黑羽陛下,没兴趣就别挡道!”祝融看着银泠那温柔的笑容只对黑羽,心里火气又上来了,拉起银泠,紧紧搂在怀里。这身子柔弱无骨,抱着真舒服。 “该我付报酬了。”黑羽的声音很冷。火热的祝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黑羽抱过银泠。这肌肤的触感好熟悉,柔柔软软的,仿佛可以完全嵌入身体里。 和谐号驶过…… 赤炼说罢便挺了进去,抬起银泠纤细的腰身,又开始新的一轮驰骋。银泠在他的摇晃下若随风飘零的花朵。黑羽低头吻上银泠如花瓣般的唇,始终不肯进去。银泠等着,满腹心思都在那两片唇上。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黑羽的舌头依然停在外面。银泠张开嘴,用自己的舌头将它缠了进去。黑羽的舌头明显一滞。银泠绞着它希望他不要退出去,还用双手使劲抱着黑羽的头。 这个吻并不狂热,黑羽由始至终都很被动,到最后反而是银泠在他嘴里攻城掠地,将他的牙床扫荡一空。半晌,银泠退了出来,放开黑羽,“这样,我俩就撇清了。你忘了我,我也会试着忘记你。以后各不相干。” 银泠的眸子中尽是温柔的光芒,将黑羽紧紧锁住。撇清了?各不相干?此刻的黑羽并不能体味这话的沉重,等他真的明白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赤炼结束掉自己的欲望。祝融迫不及待地将银泠抱起来,“你们出去玩吧,银泠该休息了,他的伤口也要治疗一下。” 浴室的喷水下面,祝融细心地替银泠清理干净,并修复了他被撕裂的伤口。 “疼吗?” 银泠摇摇头,爬在祝融的肩膀上,无力地靠着。刚才那一幕他记得并不清楚,因为太疼,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无非是想看黑羽的反应。可黑羽…… “我的身体……好玩吗?” “怎么这么问?” “想知道用过的人的感受而已。” 祝融将银泠放膝盖上,“虽然有些青涩,但是感觉很棒!” “谢谢你。”银泠又爬上祝融的肩膀。 祝融笑着轻轻拍着他的背,“坐好了,我帮你洗头。刚才出了那么汗,臭死了。” 银泠咯咯笑着,任祝融将他头上揉出一串泡沫。他也想帮他洗,可惜他没力气。 祝融帮银泠洗好擦干,将他送回卧房。这里的污秽早让侍女来清理过了,恢复了干净爽洁。折腾了一宿的两人相拥而眠。其实祝融的怀抱也很温暖,值得去依靠。 第70章 毁容 “这样,我俩就撇清了。你忘了我,我也会试着忘记你。以后各不相干。” 黑羽嚼着这句话,站在银月树下。银色的树叶在月光下分外闪亮,企图照亮整个元老院。庞大的元老院依然阴森一片,只有这花园中心的银月树一片灿烂。 黑羽对着银月树,不知道该许什么愿,却又不愿意挪开脚步。 自从听了银泠那句话,他就无心再做其他,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连动弹也失去兴致。黑羽分明记得银泠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哭着的小脸,很紧张,很痛苦,不知所措的模样,却又做出如此令人惊讶的事情。 亦风,这个名字真的没有印象。他确定他没有认错人吗?他确定他要找的真是他吗?黑羽有些糊涂了。他不想回那个乌拉城堡,不想陷在血魔女的所谓爱情里,狂欢夜已经结束,可自己的心里却没找回一点补偿。 不知为何,在天亮之时,黑羽又飞回了木炎城。祝融的卧房并没有锁,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门,看见相拥而眠的两个人,陡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好温馨,似乎曾经自己也拥有过。 黑羽只扫了一眼,便去餐厅享用早饭。下人们对大魔王的光临很惊讶,甚至欣喜万分,他们平日待在木炎城,其实很难有机会见到大魔王。他黑漆漆的头发,黑灿灿的眼睛,几乎将整个餐厅都照亮了。侍女们瑟缩着询问了黑羽早饭想吃什么,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银泠。 黑羽面无表情地用完早饭。祝融与银泠依然没有起床。地狱犬哈巴十分崇敬地看着他,那尾巴摇得在半空划出半道羽扇。黑羽冷冷地看着他,看着哈巴崇拜的眼神,却不明所以。哈巴热切地看着黑羽,哈拉汁直流,激动万分。 两人对视了半天,最后黑羽无趣地去花园散步了。 一大早,赤炼也来了,狂欢了两天,让他心情特别舒畅。赤炼一来,毫不客气地撞开了房门,将一兜的闪闪发亮的宝石扔在床上。 银泠被吵醒,看了一眼,脚抬了抬,躲开宝石的重压,继续睡觉。祝融一看这不速之客,立马跳了起来,拽起赤炼拖到门外,将门死死关上。 “你这什么意思?” “意思不是明摆着吗?” “啊?” “我想讨好银泠而已。你别碍事!” “他是我买下的。把你那些破玩意收回去。” “你买下又怎么样?他愿意的话,我可以买过来!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要不是靠我那一万金币,你哪会有昨天的逍遥快活。也算兄弟我满足了你的一大愿望。” “你?”祝融气得手直抖,要不是怕吵醒银泠,他早就出拳了。 “你跟我下来!我们下去说!” 赤炼可不买他的帐,“我是来找银泠的!你让开!” “有我在,你别想诱哄银泠!” “谁诱哄了?我这是正大光明地买卖!只要银泠肯,你拦不住的!” “哼!就凭你这点小伎俩?几块宝石就能收买他?你开什么玩笑?如果真行,大爷早得手了!还会跟你分享?” “呵呵!同样是宝石,那也得看送的人是谁?” “你……” “不信吗?要不咱们试试看?” 祝融一愣,赤炼眼神中尽是挑衅。“好!如果输了,这些宝石就归我?” “好!” 两人成交,一起推门而入。 就在门口的对话,银泠岂能听不见。两人进来,他很不情愿地钻出被窝。赤炼像献宝一样,将宝贝一样一样地给他介绍。无非是想说这是千年难得,万年难遇,价值连城之类。 银泠伸手一颗一颗拿起来,放在手心细细打量,仿佛真的很感兴趣似的。看得祝融一阵心慌,“银泠你不会真的收下吧?” 银泠笑笑,不置可否,抬头看着紧张注视着他的两人,“你们喜欢我?” 两人一起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很美,是这个魔域最美的人!”赤炼毫不犹豫。祝融想了想,最后也点了点头。当初他当然是看中他的美貌才会买下他的。 “这么说,你们很喜欢我这张脸?”两人几乎同时点头。 银泠非常满意对方给的答案。 他这次笑得更开心了,手轻轻拂过脸颊,一道血痕清晰地刻上白玉般的肌肤,鲜血跟着就流了下来,沿着脸颊直钻到脖子里去…… “银泠!”两人同时惊呼,银泠的手这次停在了脖子上,不知何时手指间竟捏着一块菱角尖锐的宝石,银泠笑着看着两人,“赤炼你不是说我血很香甜吗?我现在就卖给你如何?” “银泠别干傻事!我们知道错了!” 银泠笑得凄美绝伦,看着两个被吓得面色苍白却丝毫不敢靠近的魔王,心中只有无限的悲哀。他不明白在人界为何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而今到了魔域,一切似乎依然如是。他不明白自己在外人眼中到底算是什么?一个摆设?一个商品?一个玩物?从头到尾只有亦风珍惜过真正的他,可现在,连亦风也没了,他已经无所畏惧,即便失去美貌,失去生命又如何? 当黑羽昨晚对他说出那句话时,他就已经明白,他已经触摸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自己也什么都不是,在别人眼中唯一的价值就是一逞淫欲。如今毁了这张脸,或许反而能让自己过得安心些,不用听他们的吵闹,不用看他们那些花花心思。也不用因为别人对自己好,不能回报而愧疚。 这样就好。早知道毁了这张脸就可以结束一切,他早就应该这样做了。鲜血从右脸颊沿着伤口斜斜流了下来,瞬间就染红了脖子,两人不确定他有没有伤到颈上动脉,心里一阵慌乱,开始寻找阻止银泠的方法。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不过伸手就到,可他们不敢乱动,万一惹恼了他 ,他真会割下去的。 “银泠,别……” “只要你放下那块宝石,什么我们都答应。” “你们真不想喝吗?我的血一定很香的,亦风也说过。他说我身上有一股香味,可我从来没闻到过。你们也说我很香,不如大家都来尝尝好了,反正我的血多的是……” “银泠……”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银泠捏着宝石的手指动了动,但很快,一缕青烟从他手指间绕过,宝石不见了。 银泠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站立的人。 祝融跟赤炼同时松了口气,也转头看着黑羽,幸好这家伙来得及时。要化点一颗经过千万年地狱熔岩锻造而成的宝石,哪有那么容易。幸好有他。 黑羽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却很好形容,那就是阴冷。仿佛银泠再次犯了他的忌讳,让他很不高兴。当然银泠绝不会傻得认为这样的黑羽还会疼惜他,他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抹杀了两个魔王的“一片好心”而心存不满。 黑羽走过来,看着银泠,黑亮的眼睛虽然严肃,却让银泠有一丝被关怀的错觉。银泠笑了,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逼疯。即便到现在,他分明知道亦风回不来了,却还是会不时从他脸上找到亦风的影子。 黑羽定定看着银泠,嘴角眼神都很冷,半晌哼出一句话来,“赤炼,昨天那一万金币你交给祝融!” “啊?”赤炼跟祝融同时一愣,看着面无表情的黑羽。黑羽却并不看他们,俯身抱起银泠走向乌拉城堡的画卷。 银泠也愣了,黑羽这是什么意思?他要买下他吗?用昨晚他帮他赚的钱。呵呵,真是有趣…… 黑羽看着银泠嘴角的冷笑,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乌拉城堡的画卷仿佛还蒙着一层黑雾,黑羽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副画卷陡然如水波动荡起来,慢慢地水波平息,黑羽张开翅膀,冲了进去。 银泠只觉眼前陡然一黑,但转眼就恢复了视觉。黑雾中,他能看清楚这个城堡的大致轮廓,有高耸入云的尖塔,有树荫掩映下的宫殿群。 乌拉城堡在乌拉山上,山下是峎赛河,一座吊桥,将乌拉山与凡赛城连通。银泠能远远看见凡赛城阳光灿烂,可乌拉山则云雾弥漫。真是两个鲜明的对比。 黑羽飞行速度很快,瞬间穿过峎赛河,上了乌拉山,银泠只觉得耳边一阵阵风,还没看清楚停靠处,双脚已经着了地。 “主人……”两个欢快的声音传入耳膜,晕头转向的银泠只看见两个细长的影子奔到黑羽面前。黑羽对着两人指着银泠,“带他去住的地方。” “这是主人的新奴隶吗?” 黑羽转身看了看银泠,不置可否,径直进了宫殿,很快就有一抹妖艳的身影奔过来缠上了他。 “陛下,你怎么能抛下我?”女声凄凄惨惨戚戚,黑羽抚过她的红发,拿在鼻尖嗅了嗅,叹道,“还是你的味道最好。”这句话仿佛是刻意说给银泠听的。 血魔女一阵娇笑,妖娆地贴上黑羽的胸腹。 那红色的眼睛在雪白的皮肤上,犹如绽开的红莲,分为耀眼,连银泠也看得差点沉醉。 “他是谁?” “一个新买的奴隶而已。” 第71章 血魔女 “买他做什么”血魔女眼神不善,头挂在黑羽肩上,狠狠瞪着满脸鲜血的银泠,嘴角露出嫌恶的表情。 “如果不买下他,祝融跟赤炼就真要打起来了。” “哦……”血魔女似乎明白了,眼神变得开朗了些,退下黑羽的肩,用那魅惑的模样看着黑羽,“那两个家伙再过一万年也改不了这德性。”血魔女口中淡淡说着别的男人,手指却轻柔地抚上了黑羽的嘴唇。黑羽嘴角一笑,一把抱起她,进了宫殿。 银泠静静地看着,他并没看到黑羽面对血魔女的表情,可他将两人的亲密看得很清楚。此刻他们才是真正的情侣,而他不过是一个被遗忘的多余的人。 “我们叫泥古嘀咕,他是泥古我是嘀咕。你叫什么名字?”细细长长的两具“骷髅骨”兴高采烈地要招呼这个新来的奴隶。 银泠一愣,泥古嘀咕,似曾相识的名字。银泠仔细将两人打量了一翻,皮包着骨头,两只尖尖的耳朵,还是一样分不清彼此的外形。 “我叫银泠。” 四只骷髅手同时抓住银泠的左右手,高兴地摇了起来,“原来真是你呢?你怎么会受伤呢?我们差点没认出来!” “我们都说你是魔族来着,那日竟然还骗我们。” “你的那个亦风呢?我说他跟魔王长得像吧?” “虽然长得像,但一个是魔王,一个是人类,真奇特呢!” “那个讨厌的亦风呢?他不是说要给我们带肉脯的吗?他在哪里?没跟你一起来吗?还是说被卖到其他地方去了?” 银泠看着两个热情过头的恶魔,询问着他们还在人界的事,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是呀,他们也算是见证过他们爱情的人,可没多久,竟然劳燕分飞,时光不再。 “亦风已经被你们的陛下吃掉了。他不会再回来了。”银泠淡淡地说,心中无限伤感。 两只恶魔一愣,满怀同情地看着他,“你不要怪陛下,毕竟他沉睡了一千多年,肯定是饿坏了,饥不择食,要不他不会吃人类的。” “陛下很保护人类的!” 两人一再肯定他们陛下的“善良”。说罢,拉着银泠去止血。清水洗去血迹,银泠才看清楚这道划痕有多深。白肉已经外翻,在右脸从太阳穴到嘴角上方,形成了一条沟壑。如果是在人界,这样的伤肯定得缝上几十针,但在魔域不用,他们只需要用治愈魔法,可以轻而易举让伤口复原,并完全看不到痕迹。 但银泠拒绝了治疗,只让泥古嘀咕止了血。银泠坐在镜前,看着这道伤口,想象着他们结巴后的样子,也想象着疤掉落之后留下的一条暗红的痕迹。在无暇的肌肤上,这条伤口显得太过狰狞,连泥古嘀咕都忍不住要摇头叹气。 银泠还穿着木炎城的睡袍。泥古嘀咕给他量了尺寸,定做乌拉城堡奴隶们的衣服。 “我在这里要做什么?” “主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用担心,主人很好的,最多让你拖拖地。” 这奴隶住的地方也不错,在宫殿群西面。这里的宫殿依然是巨大的石头,光可鉴人。这里的奴隶似乎也不多,而且都是魔族。听说是血魔女不喜欢魔兽的奇形怪状,所以乌拉城堡从没有过魔兽,可见黑羽对她的纵容。 血魔女原本是黑羽的一个侍女,贴身侍候,满足黑羽各种需要,自然也包括那方面。黑羽对她一向比较宽容,所以容她在乌拉城堡为所欲为。现在两人成了亲,她便成了魔域理所当然的王后,反而不如以前嚣张,但对纠缠黑羽的人,下手更为狠辣。 这次黑羽之所以要去参加祝融的狂欢夜,是因为血魔女竟然一次性杀了三个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女恶魔。这让一向纵容她的黑羽也有些恼火。不为死掉的人,而为她的嫉妒心。 “从这里过去,一直向西,有一片熔岩山谷,那里有很多龙,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有些龙味道不好。下次我们带你去看,弄点龙肉来吃。” 银泠不置可否。任两人不停地在耳边聒噪。 这奴隶的房间真是宽大,一张大通铺,虽然没有木炎城的高床软枕,不过在上面滚来滚去也不错。银泠爬上床,躺进被窝里。泥古嘀咕饶有兴致地也跟着躺在他两侧,继续八卦这乌拉城堡的前尘往事。 血魔域与魔王的爱情其实很艰难,魔王不是一个专心的人,一而再地背叛血魔女。魔族本没有“忠贞”二字,血魔女是魔族历史第一个坚守忠贞的人。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对魔王的专情。作为魔域第一的美人,曾经被无数的强大恶魔追求过,其中自然也包括留恋花丛的祝融和赤炼,甚至还有文玉。但她宁愿做黑羽的侍女,也不要做其他魔王的妃子。 在众人眼里,这个女人就是一个疯子,无药可救,但又无一不为其美貌所倾倒,吃不到的葡萄自然更酸,血魔女在魔域面对的流言蜚语,那绝对可以压塌一座乌拉山。幸好现在她修成正果,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魔域之母,从此再没人敢说三道四。甚至不少女恶魔开始崇拜她这种从一而终的精神,开始寻找独一无二的另一半。 听到这些,银泠不禁要感慨,血魔女的坚强和伟大,是他望尘莫及的。至少他就不能容忍亦风的背叛。一而再的背叛只会让他伤心寒心最终死心。可血魔女竟然坚持了一万多年,依然如故。若从那日狂欢夜的情形来看,黑羽的背叛何止万次,这个女人竟然还能这样坚守着他。银泠不禁要为昨日的一时气愤而与别人发生关系懊恼。单从这一点,他就输了。但如果让他有机会重来,他依然会选择那样的道路。看着黑羽那样冷漠的眼睛,听着那样无情的话语,银泠只想要毁掉一切,甚至毁掉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回忆。 而今,他毁了自己的半边脸,怒火才稍稍平息。摸着这道依然疼痛的伤口,他就会记得那个让他死心的时刻。 第72章 奴隶 同样是奴隶,在乌拉城堡跟在木炎城那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所有奴隶的待遇都跟主人对他的态度有关。在木炎城,银泠几乎当天就拿到了自己要穿的衣服跟鞋子。而在乌拉城堡,两天过去了,银泠依然只有那身睡袍,连鞋子都没一双。每每踩到冰冷的地面,寒气总会从脚底一直传到心里。这让他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 黑羽并没有任务交给他,他有充分的自由。泥古嘀咕跟他一样,通常都是闲得发慌,在城堡里溜达。他们没有固定的用餐时间,饿了就去厨房拿。那里时常准备着热气腾腾的各种烤肉。这样的烤肉,自然比不上祝融命人精心制作的肉食。没有调料,只是肉原本的味道,千篇一律,连续吃上几顿,也该腻了。 没有换洗的衣服,银泠便借了泥古嘀咕的来穿。幸好,他们虽然瘦,骨架却比他大,衣服还能够蔽体。但鞋子就没法将就了。白天还好,一到晚上,那地面凉得银泠都不敢放脚,只好将自己藏在被窝里,时不时地瑟瑟发抖。 同屋的泥古嘀咕并没有这种感觉,以为银泠病了,给他找了些草药。这些草药花花绿绿,银泠瞥了一眼,苍白着小脸,继续躲在被窝里。第二日终于发了烧。小脸烧得红扑扑的,看上去分外可爱。泥古嘀咕一看他的脸上有了颜色,也不抖了,反而高兴起来。拖着他就要去熔岩山谷。 银泠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拒绝了两人,耳边才算安静下来。身上时冷时热,让他不能安眠。火烧得他的喉咙好痛,翻身起来倒水,却一个不小心,将水全倒自己唯一的睡袍上了。银泠只好趴在床边将睡袍淋湿的部分吊在床外晾着,继续躺在床上迷糊。 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总会有些心酸。迷迷糊糊地脑子仿佛又回到了白银国。有芬兰,有霁月,还有虽然若即若离却也会将他放在膝盖上的父皇母后。甚至还有炙暮。银泠对他的最后一个印象是在悬崖上那张痛苦的脸,第一次看见他流泪。或许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吧。如果看见现在毁掉的脸,炙暮还会那样狂热吗? 呵呵…… 迷迷糊糊中,银泠开始自嘲。巫女曾经要阻拦他,但他已经选择了亦风,不计后果,甚至抱着必死之心来找回他爱的人。只是,当知道他不再爱他时,他竟然比死了还痛苦万分,早知道就不应该来魔域。不来,还能憧憬一下,继续迷惑自己,继续沉浸在那份回忆中,直到老死。 泥古嘀咕说,魔王的记忆在恢复,至少已经记得一万多年前他创建魔域,整顿这片纷乱的土地的事情。当然他也会慢慢记起后面这一万年间的事情,只是当他找回银泠的记忆时,做为人类的银泠,应该早已消亡。 巫女说,他一旦苏醒就能获得永生。可自从失去了亦风的消息,眉心的紫菱花没有继续开放,依然保持着三片微微翘开的花瓣。或许这样下去,他将永远无法苏醒。 苏醒了,他将回到灵界,不苏醒他将作为人类走向死亡,似乎没有一种结局是与亦风相连的。 朦胧中,银泠仿佛又看到了他深爱的亦风,轻轻将他抱起,轻轻地吻着他的唇。银泠不敢动,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亦风的手,温温凉凉的,摸在发烫的身体上,好舒服。亦风脱下他湿冷的睡袍,用身体温暖着他。温柔的手指抚上那条伤口,伤口已经结巴了,红黄红黄的液体凝结成一条恶心的凸起。亦风用指尖轻轻触碰,“疼吗?” 银泠摇摇头,轻轻笑着,抓住了亦风的手,不想放开。“亦风,别再离开我了。” 尽管知道是梦,银泠却哭了出来,想要再任性一次。亦风愣了愣,“为什么不治疗伤口?” 银泠又摇摇头,“这样就好。你已经不在了,留着这张脸也只是招惹是非。” 亦风又愣了愣,紧紧搂着他的身子。将他压在床上,开始亲吻他。这具身体上一片斑驳,印记着那日的疯狂。亦风依然很温柔,与往常一样,一面挑逗着他的欲望,一面进入他的身体,这种熟悉的感觉,令银泠神思更加恍惚。模糊的意识甚至开始嘲笑起自己的淫荡来,都到这时候了还能做这样的梦。 亦风的进入慢慢地由温柔变得疯狂,但痛疼却在迷糊中变成了不可言喻的幸福。银泠紧紧地包裹着他,给他最称心的应和,这让亦风的身体更加激荡起来,将银泠一次次用全力贯穿,银泠觉得这次自己真的要死了,渐渐麻痹的身体,灵魂仿佛飘出了来,再无动弹之力,半睁着的眼眸中,亦风的脸庞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片空白。空白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他看不到,也听不到,甚至感觉不到,仿佛就这样被黑暗团团包裹,没有尽头…… 第73章 养病 银泠再次恢复神智不知道是何时,他依然感觉全身发冷。泥古嘀咕正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你看又起黑雾了吧?血魔女肯定又跟主人闹别扭了。” “我知道。听说主人已经三天没碰她了。” “做那种事情有什么意思?” “可能这些高级恶魔跟我们这些低级恶魔就是不一样吧。” “我上次去偷看了。” “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还是觉得银泠跟那个亦风做起来更好看。而且主人,虽然很热情,但看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你脑子想多了吧。下次别再偷看了。若被发现了,血魔女肯定会杀了你。” “才不会呢。我们是主人的奴隶,她凭什么动手?” “就算是主人的情人,她都敢杀,何况我们?” “那不一样,就因为是情人,她才杀。我们只是一般的奴隶,她杀只是白白地让主人更生气,根本没有好处。她才不傻呢。” “嗯嗯……嘀咕,你变聪明了。” 银泠翻了个身,想爬起来,却浑身乏力。 泥古嘀咕听见响动,立刻围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银泠,你终于醒了。我们为你带了好多龙肉回来呢,结果你一直睡一直睡。我们都吃光了。” 这话跟没说应该是一样的吧? 银泠爬起来,脚步不稳,脑子里一片昏沉。也不知道是被烧的还是饿的。泥古嘀咕左右将他架了,往厨房里拖。 “干吗?” “主人说你病了,要吃药才行。” “不过吃药之前,先吃点肉。” 两人一唱一和,小心翼翼地将肉切成薄片,喂到银泠嘴里。另一人还端着一杯水,伺候在侧。 看着银泠吃了小块肉,两人又给他喂了几根草药进去。这种草就是正常的绿色,但姜汁很丰富,酸酸甜甜的。吃了点东西,银泠精神恢复了一些。又任由两人拖回房间。天都已经黑了,乌拉城堡也是漆黑一片,虽然宫殿里也有宝石放射出来的所谓灯光,但对于银泠来说终究不如祝融房里那棵银月树的光线来得清楚。 吃了那所谓的草药,身上慢慢地开始发热,微微地汗水也出来了。泥古嘀咕很细心地将水壶搬到床前。时不时灌他一口。又开始说些无聊的八卦。 这次话题转到云泽城。文玉的云泽城最近似乎在办什么盛宴,好多魔族闻风而动,结队跑去凑热闹。泥古嘀咕去了一天,就被黑羽召唤回来了,让他们在家里守着银泠。听泥古嘀咕的口气,虽然没有抱怨,但总是有遗憾的。 “现在还有盛宴吗?反正我也醒了,可以照顾自己,你们现在去吧。” 泥古嘀咕互望一眼,摇摇头,“主人知道会生气的。” “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两人又互望了一眼,眼神松动下来。 “那你可别告诉他。” “嗯。保证!” 顿时两人喜笑颜开。握住银泠的手,告别。“我们会给你带龙肉回来的。” 这两人满心思挂记的恐怕只有这个。 目送两人离去。银泠倒了杯水喝下,将自己塞进被子里,好好捂捂汗。 泥古嘀咕刚走不久,门就被推开了。银泠睁眼,灯光太昏暗,虽然大致看清了来人,却无法辨清他脸上的表情。 “有事?” “身体好了吗?” “嗯。” 男人走过来,不放心地摸摸他的额头。虽然还是有点烫,但已经不像前两日的模样了。 银泠看着他退到一米开外,定定站着,俯首看着自己,这场景让他很想笑。他又不是什么毒物,至于保持这种警戒状态吗? “那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黑羽愣了愣,面上毫无表情。看着银泠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穿透。银泠也冷冷看着他,毫不示弱地与他对峙。紫色眸子里波光潋滟,赛过任何一颗宝石的光芒。 “祝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黑羽从黑袍下面抽出一把紫红色的宝剑。 银泠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幸好找到了。这是亦风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黑羽看他迫不及待地要接过剑,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个是亦风的东西?” 银泠一愣,缩回了身子,轻轻“嗯”了一声。 黑羽把剑递给他,却没有立即松手。“他真的那么好吗?” “嗯。”银泠不知道黑羽怎突然对这个曾经的他产生了兴趣。 “你很爱他?” “这不关你的事。”银泠一用力,把剑抽了回来。黑羽的手空落落地抬在半空中,看得银泠竟然有些心疼。 黑羽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眼神却冷了几分。 黑羽走了,黑袍一闪,人影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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