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乌玉——飞羽断荷
飞羽断荷  发于:201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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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他是一个画师。气若兰芳。 他是朝廷重臣,宛如明月。 一次偶然,将两人深深束紧。 一次次的误会,是否能将二人彻底分开……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春风一度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临清,沈明玉 ┃ 配角:赵书安,小离,疾风 ┃ 其它: 第一章 “老爷,您要的人已经带来了,一切都按您的意思办好了。”我的贴身侍卫疾风跪在地上。 “嗯,辛苦了,去休息吧。”把手中的书卷放到一边,对这旁边略显不安的小离说:“怎么啦,别怕,师傅画完这次就歇手。” “师傅,我们都有那么多银子了,几辈子都吃穿不完,别去惹那个人,万一……” “没有你说的那种万一,”我耐心的纠正着我的小徒弟,“师傅名气那么大,一定得找个万众挑一的人来给我辉煌的绘画事业画上圆满的……” “可那是宰相的公子,皇上御封的龙图阁大学士!”我那个可爱的小徒弟撅起小嘴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我。 “是啊是啊,可那也是名满京城的“明玉公子”,京里大小娘们的梦中情人,”真是欲哭无泪,“小离,这种无聊的对话还要继续吗,谁是师傅?” 乘着他一时语塞,我赶紧拉着他朝西厢房跑去,边跑边继续晓以大义:“这是师傅人生中最辉煌的一笔了,这个人选师傅都挑了很长时间了,小离就忍心让师傅抱有遗憾吗?再说了,也许名不副实呢,万一是个丑八怪,师傅就让疾风立即把人送回去。” “但愿是个丑八怪。”小离嘟囔着被我拉进了房间。 精致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淡青色的人,他被下了药,无知无觉的这么昏沉沉的睡着。我慢慢的走近了看去,果真是名副其实,此人无愧“明玉公子”这个雅号。白皙的肌肤,优雅的轮廓,修长的剑眉,挺而微翘的鼻子,润红完美的嘴唇。即使是睡着,周身也散发出儒雅的气质。我轻轻拉起他垂在一旁的手,手指纤长,指甲圆润光泽,指尖漾出淡粉色的光泽。 看过那么多的美人,能美成这样且儒雅入骨,气质出众的似乎只有此人。看来京里的那些小姐们诚不欺我啊,这样的人真是让人太满意了。 “幸会,明玉公子。”我心情不由大好,在他指尖轻轻一吻,“小离,去准备一下,师傅我现在就作画。” “哦,”小离从恍惚中被我叫醒。走上前去,手脚麻利的把他的衣服尽数解开,不多时,那人便光溜溜的躺那儿任人宰割了。小离轻轻的分开他修长的双腿,回头问道:“师傅,用那种药膏?” “这个嘛……”我眼珠一转,“绿色的”。 “师、师傅”小离显然是下了一跳,没能来得及消化我的指令。“那个,是最猛的,会不会……” “你懂什么”,我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想,让最高贵的公子用上最猛烈的药,那种效果……每张画最起码能值十万两黄金。” 小离无奈的打开放在抽屉最里面的那瓶绿色的药膏。瓶盖打开,那种特殊芳香的气味慢慢的溢满了整个房间。用指尖挑了一点后轻轻的送进了沈明玉的身体。显然,明玉公子是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的,即使是在深沉的睡眠中,他的身体仍然本能的进行着排斥。修长的眉头微微的皱起,嘴角轻轻的抿紧。 小离才不过十岁,手指较大人要细幼得多,因此不少药膏很快就进入了明玉的身体。而我,就眼光灼灼的等着看他的反应。 极乐膏是我们陆家的镇家之宝。对于一个以画极品春宫画来谋生的家族来说,蒙汗药、极乐膏和出众的画功可是三件法宝缺一不可。 第二章 蒙汗药,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弄晕人的。家训:只有美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才会无所保留的展现自己最妩媚的一面。极乐膏,自然是让美人们春情澎动用的。不过,这次在沈明玉身上用的可是极品中的极品。父亲那一代我不知道,至少在我手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至于画功嘛,不是我吹嘘,绝大多数人看了我画的春宫图后鼻血狂喷实属基本反映。一次,一个乡绅竟然看的过分激动晕了过去。唉,不过还是比不上我爷爷,想我爷爷那时胆大包天居然画了皇帝老儿未过门的准媳妇。被抓时已叛了斩立决,可是当皇帝老儿看到那幅画后,马上改变了主意,不仅立马无罪释放,还将我爷爷提升为宫廷御用画师,并赐免死金牌。回想起祖辈们的辉煌,我真是除了唏嘘感叹外,只有自愧不如啊。不过,这次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展示自己风采的机会了,又有如此上佳的人选,一定能突破自己单品卖出的最高价。 思即至此,旁边已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了。小离站在床边愣愣的看着。沈明玉雪白的身子已被药效烘出淡淡的粉红,修长匀称的身体慢慢的不自觉的扭动着。额上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两粒莹白的贝齿轻轻的咬住下唇,似乎正在强忍着那种煎熬。完全的失控的身体,这个骄傲的人儿还在试图制止那种冲动,他温润的外表还真看不出来竟是个倔强的人。 有趣,我暗暗笑着淡淡的开口:“小离,把那盒都用了吧。”从来还没碰到过有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要控制自己的欲望。 “师傅!”小离惊叫:“会出人命的!那个后果……” 我斜斜的睥了他一眼,慢慢的抽出自己最心爱的冰雪宣,轻轻的抚摸,那柔滑的感觉一如那人滑腻的肌肤:“用吧!” 看着小离颦着眉,慢慢的将整盒药膏都送了进去。一时间,房内飘满了那股清新又浓郁的迷人芬芳。我拿起桌上泛出青紫光的墨,提着雪白的袖口,和着清水,用力平均,慢慢地磨研,磨到墨汁浓稠为止。抬眼看去,明玉公子已在床上不住的左右扭动,雪白的俏脸此刻已涨的通红,嫣红的小嘴半开,里面柔腻的红舌若影若现,乌黑的青丝已全然湿透,一缕粘在在颊边,衬着白皙的肤色竟显分外妖娆。 如此温润的公子,竟然有着这样火一般的艳丽与妖娆。等到这画画成,不知又有多少贵妇千金要从此魂牵梦萦。明玉,你不可怪我,谁让你如此出众呢?木秀于林啊。轻轻一叹,起身到窗前,慢慢的打开窗户。窗外红色的梅花映着白雪开的正艳。寒风吹过,几片嫣红凄零辗转落于白雪。我可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啊,眼下正事要紧。 “小离,去将波斯的毛毯与矮几放在梅树下,我要在那里作画。”小离应声而去。我走上前去,弯腰轻轻抱起已在情欲中深陷的美丽人儿,他感受到我的拥抱,竟主动的打开双腿缠紧我的腰身,脸更是埋在我的胸前不断的磨蹭,喘息着。毕竟是一个书生,我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他打横抱起,走向屋外。家里仆人很少,白天他们更是从不进到内院。 将那赤裸的人儿放在价值千金的波斯地毯上。阴沉的天飘着星点小雪,红梅怒放,那个绝色的人横卧在花色繁复的地毯上,竟是如此苍茫、妖艳、震撼人心。 第四章 “师傅,参汤好了。”小离端着冒着热气的参汤一脸不情愿的蹭了进来。 “谢谢,小离真乖,给我吧。”我家的小徒儿标准的吃软不吃硬。 轻轻捏开明玉尖尖的下巴,将参汤吹了吹舀了一勺送进了那浅色的双唇。那人却已神智全无,根本无法自行吞咽。参汤沿着轮廓优美的嘴角往下流去。我暗暗叹气,只得含了一口在嘴中凑了上去。用舌尖顶开他的牙关,一边慢慢的让参汤流入,手还一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喉咙,帮助他下咽。嘴里满是参汤的苦香却让我想起刚才在雪地中吻他时那美丽人儿口中的淡淡清香,如牵如萦,让人销魂。碗中的参汤不知何时已经喂完,可我却一点都不像放开那柔腻的软舌,温软的身子。 “师傅!” “嗯,”我有些依依不舍的转过头,却见小离双颊通红,满面怒容。轻轻的放下怀中之人,有些疑惑:“怎么啦?” “天色已不早了,师傅不赶紧安排疾风把人送回去吗?”小离撇撇嘴。 “哦,对呀。”想了想后说道:“叫疾风备马。 “师傅,你……” “我想亲自送送他。” 已近黄昏,凄冷的山路上了无人烟。用披风裹紧怀中昏睡的人儿,服下参汤后,他的脉象平稳许多,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但纵使这样回去之后仍免不了要小病一场。 这次让疾风下手是挑了皇帝派他秘密出京,查盐税一事。为避人耳目,明玉身边只有一个书童和车夫随行。这倒方便了一直打着他注意的我,疾风轻松的就在树林中将这主仆三人尽数迷晕了过去。 很快,疾风就找到了明玉的马车。马夫与小僮依然没有一丝要清醒的迹象。将怀中那绝色的人儿放进了车内,抚平他袍子上的细细皱褶。看着他平和俊俏的面容,“明玉……”我低下头把脸深深的埋在他的颈窝里贪婪的吸着他身上特有的那股淡淡的青竹香味。疾风拿出解药给他们三人喂下,我恋恋不舍的看着明玉,犹豫了一下,将自己随身佩戴的血玉解了下来,给他细心地戴上。血红的玉石衬着明玉雪白的肌肤显得格外的炫目,真是美人如玉。 “老爷……他们很快就会醒的。”疾风已在一边催促。 “明玉……”我咬咬牙,陡然转身下车,翻身上马,一夹马肚:“走吧!” 我们二人骑至树林深处,我勒马回望。只见那车把式已然清醒,歪着脑袋开始赶车。 “疾风,你留下,暗中护送他们到前面的城镇。” “是,老爷您自己路上小心。” “我省得。” 天色已完全的暗了下来。这会儿明玉他们应该都醒了吧,那三人不知会怎样的奇怪今天的事情,莫名奇妙的在树林里睡了,又莫名其妙的醒了,还什么都没少。想到这儿,我不由噗哧的笑了起来,鼎鼎大名的明玉公子怎么会什么也不少呢?到家的时候,小离正站在门口不住的张望,看到我后,飞快得迎了上来。 “师傅”,看到他甜甜的小酒窝我也觉得心情大好,可是下面的话没把我气死,“我还以为你不舍得回来了呢。” 立马赏了他一个爆栗,“怎么说话的,你师傅我是这么抵不住诱惑的吗?” “那是谁喂药喂的恨不得把人家吃下去的。” “你……”我总算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当初是怎么会决定收留这个小兔崽子的。板起脸儿,道:“多日未见你用功,原来心思都花在管教为师身上了。” “师傅……”小离的气焰明显矮了许多。 “你既已知画有六法,明日起便学画狗马。” “是。”小离乖乖的答道。 哼哼,臭小子,敢跑到我头上动土了。 第五章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时,天空已然大亮。香炉里冷却的残香还在屋内萦绕,看着头顶浅蓝色的布幔,一切如旧,不觉昨日之事竟如同春梦一场,了无痕迹。从今日起,我便是一个普通的人了,再也不是那名震天下的画师了。昨日便完成了祖辈留下的规定:柳家后人必须为皇家画二十幅春宫图。培育好接班人后,便可逍遥江湖。 画是画完了,接班人嘛,小离的资质还是很不错的。想到小离,我不由笑了起来,那小子,昨晚居然被我唬住了。记得当初收养他时,只觉得他可怜又可爱,漂亮的不得了。越是相处久了,越觉得他聪敏、懂事,就是有的时候有点倔。今日反正无事,去看看他吧。 小离的院子离我住的很近,转过一道弯,便看到了。他同我一样都喜梅花,只是我偏爱红梅而他则更喜白梅。时节正值隆冬,院落里的白梅开的正艳。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袭白狐裘正趴在树前的石桌上用功,只见他神情专注的在宣纸上练笔,旁边练过的宣纸已有一叠,真是个用功的好孩子。上前近看,他的运笔虽说稍嫌稚嫩,但对他的年龄来说已相当不错:用力平均,起讫分明,笔笔送到,既不柔弱,也不挑剔轻浮。 “小离记住,用笔有三病:一曰板;二曰刻;三曰结。上乘用笔应有“干裂秋风,润含春雨”之妙。太湿则无笔,太枯则无墨。笔内含水不要太多,这样运笔则苍;行笔涩重有力,就能把水份挤出来,这样运笔铡润。”我摸了摸那颗小脑袋。 “师傅”,小离高兴的扔开笔,回头就往我怀里扑,“师傅昨日说要教小离画狗马的,怎么那么晚才起来啊。我都偷偷潜伏进来两次了,你都在打呼噜。” “乱说”,毫不犹豫的赏了他一个爆栗:“昨日为师说你没用功看来是错怪你了,小离,近来进步很大啊……这个“明师出高徒”这句话果然没有错啊,呵呵。” “师傅一天到晚的那么忙着找那些美人,我就是进步那也是自学的,好不好?” “>_<……”我第一百零一次被我的宝贝小徒儿堵的哑口无言。 “好吧,昨日一天忙于作画,今日就放松放松带你去玩吧。” “啊,师傅真好!”小离到底是小孩性情,脱不了个“玩”字。 带着小离走上了繁华的街市。小离兴奋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会儿看看这个小摊,一会儿嚷着要吃那个小吃。我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老了十多岁,带着自己宠爱的孩子出来玩,看着他高兴的小脸蛋,觉得有一种淡淡的幸福与满足。人生所求不过如此……可是此时明玉那双水光潋滟的深邃的眸子又忽然的在脑海中出现。那眼神竟是如此的清澈、纯净又带有一丝的妖艳的牵动人心。 “师傅……”小离在一个小摊前看到了一个漂亮的风筝,猛地转身对着我招手。 我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竟在路边恍惚了起来,不禁黯然失笑。 整了整思绪后,抬步向小离那儿走去。 “师傅,漂亮吗?”小离拉着我的手,指着一个漂亮的美人风筝问道。那风筝上所画的美人体态婀娜身段飘逸,眼神灵动栩栩如生,行笔流畅,画工细腻是幅好画。 “嗯,不错。小离喜欢吗?”刚想询问小离意思,一旁便插进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喂,这美人风筝多少钱,我们要了。” “这位小爷,承惠三两银子。” “师傅,我也喜欢。”小离拉紧了我的手。 “好的。”我拍拍他的小手,“老板,可还有这样的风筝?” “哎呀,抱歉,这位公子。这个风筝是个秀才画的,只此一个,要不您再看看别的东西?” 小离的拗脾气又上来了,“别的我都不喜欢,何况这只风筝是我先看到的。” “先看到有什么用,得出的起钱买才是真的吧。”那脆生生的声音是一个清秀的小僮,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正不屑的斜睥着小离。 “你……” “竹儿,不得无礼。”过来了一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他对着我们微微弯身,“竹儿年幼不懂礼数,请兄台见量。” 我见他长得眉清目秀,眼角隐含威严及妩媚,说话行礼风采出众,俨然大家之气,又见他主仆二人身着衣料甚是名贵,不由心中一动。 “一个黄口小儿,我也不会与他一般计较。”我刚想开口倒被小离抢了说去。 那竹儿一听,双目圆睁,“你……你这个臭小子!” “我是臭小子,你难道就不是小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看着他们两个小孩子两双大眼互瞪的滑稽模样,我忍俊不禁的开了口:“小离,不可如此。” 那竹儿拉住他主子的袖子,噘着小嘴不依道:“公子,您也帮着外人编排竹儿。” “呵呵,相逢必是有缘。鄙姓赵,草字书安。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是否愿意与在下共饮一番。” “在下李清,今日实在不巧,与弟子外出办事途经此处,他日若有缘再相见,必当酒水相待。”说罢,我对他深深一揖。 他竟也不避,看了我一眼后淡淡说道:“既如此,书安祝李兄事事顺利,就此别过。” “赵兄好走。” 看着那主仆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小离拉着我的袖子疑惑的说道: “这二人好生奇怪啊,师傅对他行大礼,他也不避,反倒好像司空见惯。还有那个小厮,那么嚣张。师傅,为何要隐瞒真名呢?” 我俯身捏了捏他挺秀的小鼻子说:“嗯,我家小离可是越来越聪明了。那两个人可来头不小啊,师傅我刚想过几年逍遥的好日子,可不想去惹什么是非。” 第六章 带着小离把街市中好玩的好吃的都尝了个遍后,那小子还意犹未尽的不想回去。又提议要去湖上泛舟。唉……我们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又没有佳人相伴,湖面上一派萧条的冬日氛围,这舟都快被冻着了,百无聊赖的看着周边的冰景,在我打了第五个响亮的喷嚏后这才同意跟我回家休息。 匆匆洗罢后,披着白狐裘缩在卧房内烤着火。小离已经被我抱回去睡觉了,毕竟是小孩子,回来的路上都已经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想着玩。最后实在撑不住了,竟在我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满意的睡了过去,那全然放松的姿态,估计把他扔了都不会醒。 将那火拨的旺一些,手习惯性的抚上了胸前的那块血玉,摸了个空后方才想起那玉应是陪着那个玉般的人儿,也不知昨天的大雪对那人的身体可有影响。紧了紧狐裘后起身拿出了那两幅最满意的画。 一幅画将那人儿无论是绝色秀美的外貌还是修长白皙的身子都描画的清清楚楚栩栩如生,那是留给我自己看的。另一幅面目只与明玉有三分像,倒是将那妩媚的神情急迫的需求曼妙的姿态一一尽现,那是给宫里那主儿看的。想起那人动情失控的模样:乌黑柔亮的长发直直的披散到雪地上,白皙修长的身体在花色繁复的织毯上辗转起伏,浓密的羽睫湿润欲滴,嫣红的嘴唇被雪白的贝齿紧紧扣住,仍然止不住那一声声的急迫呻吟。 “明玉,明玉……”手轻轻的抚上画中那个美丽的人儿,那如同美玉一般的人儿,岂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够窥视的?罢了,还是先将正事处理好吧。 将画像轻轻卷起,收放进自己最珍藏的箱子里。另一幅用绸布包好,对着外面说道: “去唤疾风。” “是,老爷。” 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衣物,将画放在最里面,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扣门声以及疾风恭敬的声音: “老爷。” “进来,疾风。”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去收拾一下,明日随我进京。” “是。”疾风行了个礼后就转身离去。 我慢慢的把自己包进被子,可脑中还是挥不去明玉的影子,翻来覆去的迷迷糊糊到了快天亮才睡了过去。 梦中竟然也都是明玉的脸,沉迷于情欲中迷醉的神情忽而又转成清醒时害羞的样子继而又是大怒之极……我的心也仿佛随着他的喜嗔而起起落落。直至房门被突然大力推开发出“砰……”的声响,我才从梦中惊醒。 “师傅,”小离直冲我床边,“怎么突然今天要出门,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要去!” 我勉强撑起一丝沉重的眼皮,撇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你去做什么?” “师傅……小离可以照顾你啊。” “唉……”叹了口气,我慢吞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拧了拧眉头,“昨天不知道是谁让我抱回来的。” “师傅,你,你嫌小离是累赘……”倒好,还学会控诉了。 掀被,起身,拿起一旁的白缎嵌银丝的夹袍,边穿边道:“小离,我这次是去办正事。京城情况多为复杂,你还小,别往里掺和。” “……” 俯下身,拍拍他嘟着小嘴的脸蛋:“我会尽快回来的。你每天好好用功,等我回来后要检查。” 小离忽然用双手抱住我,把脸深深的埋在我的衣服里,半晌,才闷声道:“师傅一切小心,早点回来。” “我知道,多则半月就回。” 用完早餐后,便与疾风分别骑上两匹神骏的马儿,朝京城方向奔去。小离倚在门前的柱子上,一声不吭,眼巴巴的看着我们远去。 行在山路间,看着道路两旁树木凋零的风景,可心里总是隐约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疾风一言不发的紧跟着我。约莫半日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 我略微的拉了拉缰绳,转过头对疾风说道: “今日便住在这里吧,去找家像样的客栈。” “是,老爷。”疾风从来都不是多话之人,说完便一踢马肚先我一步而去。 我依旧骑着马慢悠悠的走着,随处看看这个不知名的小镇。不多时,疾风便赶了回来, “老爷,前面有间月露客栈,据说是此处最好的了。” “行,就那儿。” 我们刚到店门口,便见那掌柜的已躬身立在檐下:“请问客人可是陆公子?” 第七章 我与疾风对视一眼,见他微微的摇了摇头,我随即答道:“正是在下。” 那掌柜听到我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抬头看了我一眼后又赶紧低下头,恭敬的说道:“陆公子请进。鄙店已为陆公子准备好了酒菜,都是些乡野粗食,望陆公子不要见怪。” “不敢。”我翻身下了马,将缰绳扔给了伺候在边上的小僮,整了整袍子:“多劳掌柜的费心,还要请问掌柜如何得知在下要途经此处?” “奉我家主人之命,在此恭候陆公子大驾。” “你家主人如何称呼?” “主人名讳我们不敢提及,主人吩咐了,要陆公子一路放宽心,好好休息。他会在前面等陆公子的。” 还真是个有趣的人,我暗暗的把自己认识的熟人都排查了一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位神秘的主人与我有任何关系。转过头去,疾风正看两眼灼灼的等着我的指示。我微一点头,疾风便朗声对那掌柜说道:“我们想先清洗一下,再用晚餐。” “是是。”那掌柜忙不迭的答应了,像是松了一口大气般。 客栈后院是一个小小的澡堂子,倒是也收拾得干净,不过现在客人已全部被清空,整个客栈就像是为我和疾风二人开的。这个偏远的小镇居然得天独厚的有着一眼天然的温泉,客栈的澡堂里就直接引了温泉的水进来。 浑身被温暖的泉水包围着,我舒服的趴在池壁上,满足的叹了口气。骑了大半日的马,只觉得腰酸背痛,膝盖由于前日作画时在雪中跪久了今日又被寒风一吹,感觉又麻又痛。 “老爷,舒服吗?”疾风拿着块布巾,力道均匀得在我背上擦拭。 “嗯……,”我转了转身子,都快舒服的睡过去了:“只是让你这个高手来帮我擦背,实在是……” “老爷救了疾风,疾风这条命都是老爷的。” “怎么又提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啦。” 我那时才5岁,那里懂得救人。在山里玩时,碰上了伤重的疾风,把随身带着爹娘给的糖丸都给了他吃,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居然救了人。再后来疾风索性投入我们陆家门下,做起了我的侍卫。不过,自此疾风教我武功和定期用内力给我暖身子后,我就再也不用吃那什么糖丸了,据说心脉也强劲了许多。想起那些陈年往事更让人昏昏欲睡,疾风温柔得声音飘进了耳内: “老爷可知道了这个神秘的主人是谁?” “嗯……不知。” “那……” “疾风,该来的是躲不过的。既然有人好酒好茶的招待着,那你我就好好享受吧。” “是……” 洗浴完毕后,我散着滴水的头发,懒洋洋的往桌边一坐。桌上已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肴。说不上多名贵,但就这个偏僻的小镇来说已是难得。那掌柜的站在下首,躬身说道: “陆公子看看这菜可合您口味,需不需要再添点什么?” “这些就足够了,有劳掌柜了。” “不敢不敢。请二位慢用,小人先下去了。” 一顿酒足饭饱,接着一觉又睡到大天亮,我感觉身体已然恢复活力了。走出客栈,那掌柜躬身立于门前,两匹马儿被照顾的及其神骏也早已在门口候着了。对着掌柜一抱拳:“多谢款待,请代向贵主人道谢。” “陆公子客气了,我家主人已在前方等候着公子,祝公子一路顺风。” 就这样,我和疾风一路行来,每到一处,必有人口称奉主人命的尽心招待。我与疾风也不多问,该吃便吃,该睡便睡,只是那神秘的主人一直未曾露面。 第八章 就这样一路有人好吃好睡的伺候着到了京城。望着繁华的街道,我对疾风淡淡的说:“这京城里最大最好的客栈就属京华楼了,就去那儿安顿吧。” “是,老爷。” 果不其然,我们二人骑着马慢吞吞的走到京华楼的门口,掌柜的已在檐下躬身久候了。想我陆临清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人一路这般服侍。 “请问客人可是陆公子?” 这句话一路上我已听了十来遍了,委实有些腻味了。懒得回答,索幸挑了挑眉毛算是答案了。 那掌柜到底是京里最豪华客栈见过世面的,微微一笑便接着有礼的说了下去。总算下一句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新意:“我家主人已在雅间等候公子多时了。” “哦,好。”倒真是没想到这位神秘的主人在我一到京城便迫不及待的出来了。 “老爷……”疾风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对他微微的一笑,摇了摇头,翻身下马,疾风便紧随我后面。 “主人吩咐了:陆公子的随从一路多有劳顿,请上房休息。”掌柜的站到了疾风面前对他恭敬的说道。 是想单独见我吗?我也有些被挑起了好奇心,一路行来,眼见这神秘的主人权势如此之大,便告诫自己要静下心要沉着应对。我略微的平复了一下心情,对这掌柜道: “贵主人真是周到,临清先谢过了,有劳掌柜带路。” 那掌柜没有从正门进去,倒是倚着墙边进了一道小门。行了一段后竟发现里面居然楼阁重重,雕廊曲长,庭院深广,别有洞天。不多时,那掌柜便将我引到一个月洞门口, “主人便在内厅等候公子,公子请。小人就在此处拜别公子。” 对我一施礼转身便走了。 从门洞向里望去,里面波光粼粼竟是一个极大的人工湖泊,一座九曲桥蜿蜒的从岸边直通到水中殿台式的宴宾大厅,玲珑璀璨的琉璃灯盏,流光溢彩,映得原本就雕梁画栋美仑美奂的厅殿如同琼楼玉宇,天界楼台。 厅中琉璃盏下支了张不大的圆桌,有三四道人影围坐在桌前,因隔得远面容望不清楚。我定了定神,信步朝那里走去。 行至桌前,才看清座中央之人面容清秀,威严贵介,不正是路上偶遇的赵书安吗?刚想见礼,他却低沉一笑起身迎上道: “李兄一路辛苦啊。” 我实在有些啼笑皆非,这人既早知我真名,这会子是在调侃我吗?想他位高权重,还需谨慎应对。暗暗叹了口气,行了个大礼, “临清多谢四殿下一路照顾,先前多有得罪,望殿下海涵。” “哪里的话,不知这一路安排可还合意?”他微微一笑,忽又正经,双眼如炬,直直的盯着我。 “再好不过,再好不过。”我觉得背上有些虚汗。 “满意就好,要是这帮奴才有半点不到之处,本王必重重罚他。”他的眉头皱起,脸上闪过一丝杀意。又看了我一会儿,才满意的展眉对我道: “我们都在等你,一同入座吧。” “是,殿下先请。” 刻意比赵书安晚半个身子入座,他的陪客都站在一旁,纷纷过来见礼。 “在下沈明玉,陆公子,幸会。”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却如获雷击,半天回不过神。 我怔怔的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之人一袭青衣依旧,素袖如云,笔挺乌黑的眉下那双明媚的凤目却是出奇的清亮凝静,愈发显得秀美清雅,如同美玉生辉。他见我半天不答话,面上微显诧异,但仍然有礼道: “陆兄,久仰了。” 我见他如此衣衫款款,翩然而至,心中早已沉醉。听得这句话,不得已定定神,回礼道: “沈兄有礼。今日得见沈兄方知所谓:君子瑞方,温良如玉。” 这话一出口,我便暗想不好,怎么能一见面便这样直白的称赞人家。果然明玉的脸上微微一红,赵书安倒是哈哈大笑: “明玉,看来你不但折服了我们整个京城的姑娘,还把这天下第一的大国手也折服了,哈哈哈,有趣……” 我暗叫不妙,赶紧打岔,对着赵书安身边的另外那个人说: “临清见过先生,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一派文士打扮,年龄较我们稍长,此时也在忍俊不禁,见我说话,也温文回礼道: “在下只是王爷府上一个食客,不敢称先生。公子只需唤在下名字柳子承即可。” 我与他眼神一触,只觉他神清内敛,看来不会是个普通的食客,怕是近身幕僚吧。见过礼后,便纷纷坐下准备开始用餐。 第九章 安坐下后,赵书安淡淡一声:“开宴”,一群年稚貌美的少女,端着各色罕见佳肴排着整齐的队形映着璀璨的琉璃盏走了进来。皇家奢华向来不是民间可比,看着这满桌的山珍海味还真是世间少有。酒过三巡,大家都渐渐的热络起来。赵书安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临清这次来京城可有要事要办?” 我淡淡一笑,本不想言语,这陌生人有好奇心,恐怕更有大雄心。琴书画三绝也好,御用画师的传人也罢,平平淡淡的日子我很满足,无心与谁相争。但是实事恐怕不能违背,一个天璜贵胄,为了你一介布衣那么劳师动众,甚至自己出面相陪。罢罢,该来的是躲不过: “临清此次进京,是为皇上贺寿而来。” “哦……不知临清为我父皇准备了什么贺礼?”他倒是像更来了兴趣。 “在下乃一介布衣,身无长物。而皇上富有四海,在下只有将生平封笔之作敬献给皇上。” 赵书安细细端详这句话,一时并未作声。明玉倒是显得有点意外,他温和开口: “小弟愚钝,不知路兄如此年轻为何有封笔一说?”他说话语速不快,声音清亮好听,幽幽徐徐,在清寂的夜里,格外入耳。 “这是祖上的规矩,凡陆家子弟一生为皇家作画二十幅。” 我缓缓道,眼仍定在明玉身上,看他在琉璃盏下端坐,青色水袖映着皎月,清润出尘,不由眸光流连,由衷心赞。 “临清的墨宝父皇从不轻易示人,连我都无缘看一眼,”赵书安显得有些意兴遄飞,毫不客气的对我提出了要求: “不过,不知我们今晚可有幸,能听听临清的琴音? 我微一犹豫,可又一想这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失礼得罪的,便欠了欠身:“恭敬不如从命。” 一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把精致漆色,古朴花纹的筝。随意的拨弄了一下琴弦,那琴发出“铮铮”声,音质纯厚悠扬甚是悦耳,是把好琴。我跪坐在琴前,略微的定了定神便开始抚奏…… 东篱采菊南山望的清远…… 菩提树下拈花笑的淡然…… 醉饮高歌卧长安的洒落…… 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悠然…… 一曲尽罢,满座无语。望着寂然无声的殿厅,我淡然一笑: “临清献丑了。” “果真是风姿绝代,天下第一的琴,”赵书安举起酒杯:“听闻临清的琴素来只为好友而抚,看来今日我等缘福不浅,得此好友,哈哈,即使大醉一场又有何妨?” 说罢,便先干为尽,明玉等也陪了一杯。我也只得从新入座,举杯而饮。 “这琴音已绝妙至此,想来陆兄的书画也必定令人倾倒。”明玉抬眼一笑,最美的莫过于那双墨色的眼瞳,深敛如海,又纯净似泉,顾盼间横波流转,刹那时便惊艳人间,眸光深处,又像有什么在流转:“明玉有一个请求不知陆兄可否答应?” 他坐在我身边,言语未到,身上淡淡的清香已温暖的绕了过来,丝丝缕缕,悠远温文。莹白的俏脸上眉目如画、笑语嫣然,不过那雪白的下巴好像比前段日子初见时更尖了点,不由觉得心中微疼,而那双乌黑的眸子正波光滟潋的瞅着我等着回应。我暗暗叹气,果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沈兄请讲,在下若能办到一定尽力。” 他微微一笑,雪白的双颊上梨窝隐现,长睫轻扬,端的是一派天真风流: “明玉并无兄长,今日却对陆兄一见如故。现距圣上寿典尚有时日,若陆兄不弃,便在舍下安住可好?” “这……”我倒有些犹豫:“相府繁忙,若是打搅恐有不便吧。” “临清莫要推辞,沈相爷早就另有赐住,就在宫墙之外,以便父皇随时召见,”赵书安笑着打断了我的犹豫:“你可知沈家的状元红可是京城第一啊,这次可真是有口福了。” 明玉也陪在一边温和的笑着,我看着他期待的目光,也只好点头,起身一揖: “既如此,临清先谢过沈兄了。今日已晚,不如明日再到府上打搅。” 他笑盈盈的起身回礼: “陆兄切莫客气,明玉正求之不得。” 一顿饭下来谈古论今倒也宾主尽欢,待到酒足饭饱已是月上中天。乘着清冷皎洁的月色走出大门,疾风已在门外等候了。 “多谢殿下盛情,临清拜别殿下,”我对赵书安一揖到底。 “临清早先安歇吧,本王就先回了。” “小弟明日就在家中敬候陆兄大驾了,”明玉微笑着缓缓道。 与他们一一拜别后,我与疾风信步踱行,慢慢回到了京华楼后面的中庭小院。京华楼覆地宽广,内有两个小小的院落,赵书安细心安排,我与疾风一人一座厢房,我生性喜清静,倒确实喜爱这样。进了院门,听得身后仍有脚步声,不由微微一笑,低声道:“疾风,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后面并无回答,我只好停下来,回头问道:“怎么了?” “老爷,听说那主人是个王爷。他为何要如此……” 知他是关心我,不由觉得心中一暖:“疾风,我们陆家儿郎向来如同闲云野鹤,从不在名利红尘中打转。家训如此,我亦是如此。可是现在,我虽不愿在这些人中斡旋,但来者是天璜贵胄,不能轻易失礼得罪啊。” “老爷……” 我抬手止住了他要劝我的话,仰头望向天际,空中一轮玉盘,皎皎清辉遍撒人间。 “皎皎者易污,只要心存高洁,还是不要太秀于林的好啊。”我看着他,微微一笑:“疾风,我自有分寸。” 第十章 第二日自然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懒起身,听得我的声响,在外面久候的疾风轻轻推门而入: “老爷起了,睡得可好?” “很好,一夜无梦,”我掩住口打了个哈欠。 “老爷今日如何安排?”疾风恭敬的递上衣服。 “我们今日便搬去宰相府住,昨日与明玉约好了的,正午去那儿吃饭吧……哦,不用穿途中那些简便的衣裳了。” “是。” 疾风给我换上了一袭白色锦云缎银线滚边的外袍,袍角和袖边都用银线绣了几株梅花,系上浅紫银扣的腰带,长发用紫玉簪挽住,望了望铜镜自觉满意,回头道: “先去留驲轩看看,选样上得了台面的东西送人。” “老爷把家传的血玉都送给明玉公子了,还能有什么更贵重的东西可送?”难得疾风的调侃。 “疾风,”我故作正色道:“那是两码事。” 留驲轩也算是京城里最有名气卖古玩字画的了,我与疾风在那里挑了半天都未有中意的,玉石黄金总有些匠气,况且他爹是一品宰相,家中这些显摆的东西也必不会少。一番周折后,那店家看我们实在懂行,总算被逼得拿出了镇店之宝:一幅黄庭坚的真迹。不过,要价也真够狠,我硬是吸着气拿出了十五万两的银票才得以成交。走出店门,便觉太阳明晃晃的直晒着人头晕。 “疾风,你说我们陆家为何一定只许子弟画二十幅画呢?” “……老爷,我想那是老老太爷喜爱清贫吧……” “>_<……” 一边郁闷着,不知觉中已到宰相府门口。门口站着一个小厮,正不住的四处张望。看到我们来,赶紧笑着迎上行礼: “陆公子,您可来啦,我家公子一早就命小人在此候着,”说着便笑着恭敬的为我们引路。 走进沈府,倒是让人有新鲜之感。虽说是一品的宰相府,占地甚广,但是家中布置倒是不显奢华,反倒有些雅趣。屋内少有金银玉石等富贵之物点缀,倒是四处缀以名人字画、楹联盆景,显得秀丽淡雅。 那小厮躬身解释道:“府中分为东西两部,中间以复廊相隔,原老爷夫人便住东边,公子则住在西面。” 我见院内中间廊壁幽长花窗精致,沟通着东西景色,得以增加景深。廊西便的是明玉所住的轩馆,以庭院建筑为主,曲廊环绕亭院,缀以花木石峰,从曲廊空窗望去皆成意蕴丰富之画。 那小厮将我们引至轩馆正厅,便躬身退了下去。我看着厅内所挂的书画,等着明玉的出现。随着门响,一个俏丽的小婢端着茶走了进来: “您就是陆公子吧,馨儿给您请安了。”说罢,福了福,望着我抿嘴一笑。 “姑娘请勿多礼。”我起身回礼。 “哪里有姑娘啊,”那个小丫头有些调皮的左顾右看,闪着大眼睛道:“陆公子就唤我馨儿吧。” “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好名字。” “陆公子真聪明,怪不得我家公子那么看重您。” 不知明玉为何还不出来,不过被一个丫头片子称聪明,我还是头一遭。干笑几声后,问道: “沈公子是否有事,要不我们明日再……” “不行。陆公子,您可不能走。公子他上朝去了,还没回。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们一定好生招待公子。您若走了,我们可是要挨罚的。” “……也好,那我们就在此等吧。” “嗯,要不,我带您先去看看您住的厢房。公子昨夜回来也不休息,就忙着指挥着我们给您布置房间,都弄到下半夜呢。” “……实在是有劳姑娘了。” “我可没什么劳的,辛苦的是我家公子,没眯着多少时间就得赶着早朝了。” 说着话的时间,就到了房门口。推开厢房的门,我随着馨儿走进了这间透着儒雅气息的房间。里面的摆设错落有致,看似随意却处处用心。墙上挂着的竟然是曹知白的《群峰雪杞图》。我极爱他的笔墨情润,意境疏淡,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真迹。 馨儿一边打量我的神色,一边问道: “陆公子可还喜欢?” “很好,你家公子实在是费心了,多谢!”我正色向她一揖。 “陆公子千万别客气,馨儿只是有点好奇,”她脸上微有红晕:“我家公子从未对谁这样用过心,不过……” “……嗯?” “今日见到陆公子,方知我家公子所做的都是值得的。” “……”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她的话,一个温文清亮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 “原来陆兄已到了,未能及时相迎,失礼了。” 第十一章 我一回头果然是明玉来了。见他一身紫金官袍与往日的青衣素袖不同,多了一份凝重与肃穆。脸上有着淡淡的疲倦,不过一双凤眼倒是出奇的清亮幽凝,将脸上若有若无的疲惫压了下去。他就这样站在我身边温温浅浅的笑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着他雪白的脸颊越发显得风姿俊秀,秀雅出尘。 “陆兄看看这房间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吗?” “不敢不敢,这已经是太劳烦沈兄了,”我连忙施礼。 “嗯,”他微微点头,“馨儿,你先带陆公子去饭厅,我换身衣服稍后便到。” 看着他衣抉轻扬的转身除去,馨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家公子真是的,还不放心,下了朝衣服都不换就巴巴的跑来了。” “……哦。” “哎呀,陆公子,您就别愣着了,走吧,吃饭去吧。”那小丫头拉着我的袖子,一边走一边还喋喋不休:“陆公子,您也是的,怎么和我家公子还那么生分啊,我都看得出来,公子他很喜欢您这个朋友,您就别跟他客套了,我听着都觉得别扭。” “……是……多谢指点……” 进了饭厅,虽说屋外是寒冷的隆冬,屋内却十分暖和。从窗子望出去,外面茫茫白雪中几株红梅正开的灿烂,一片嫣红的雪白,实在是动人。 有小婢端上温热的洗手水,我将手放在盆子里泡了泡,馨儿这个小丫头又在一边说开了:“公子知道您是南方人特意让人在火墙里生火,本来我们这儿都是用几个火盆的,简单省事儿,可公子却说烧明火有炭气,怕您不习惯,只得作罢。还有今天的菜色……” “你这个丫头又在乱嚼什么呢?”明玉换了一身便服,笑着打断了馨儿的话:“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不懂礼数,陆兄切莫介意。” “哪里,我只求自己莫要再给沈兄添什么麻烦……” 他笑着摇了摇头,对馨儿温和的说:“传菜吧。” 不多时,桌上便摆了六碟小菜,还有些许点心。我见那些翡翠鸭蓉,醋溜三白都是南方长见菜,可现在身处北地,弄出这些个地道的南方菜倒也非易事。再看那些精致的点心:水晶烧卖模样十分精致玲珑,里面似乎加了点蟹肉,胭脂玉露粥熬的火候也正好,散着软腻清香的香味。 “尝一下,看看合不合口味?” 我忍不住抓起筷子便吃了起来。这一路行来,已多日未食家乡菜。虽说一路上有人用心伺候,可到底还是口味不习惯。看看眼前这些都是很普通的菜色,没有如往日的菜色般许多高贵材料,许多繁琐工序,看起来却是清淡爽口,味道更是极好。 我心中一阵感动,不由脱口道:“明玉……”见他有些微诧便自觉失言,微赦道:“抱歉,我唐突了。” “……哪有,”明玉似乎很高兴:“我一直仰慕陆兄高名,此次得见实乃三生之幸。若陆兄不弃,我愿与陆兄兄弟相称,不知陆兄……” “临清求之不得。” “如此甚好,”明玉莞尔一笑,“那下月明玉就满二十了。” “临清虚长两岁,便不客气了。贤弟,哈哈!” “馨儿,去取些酒来,今日要与大哥不醉不归。” 这顿饭吃的十分高兴,与明玉谈古论今诗词曲赋,什么都聊,不知觉中外头竟然已是月上中梢。沈家的状元红果然不同凡响,清冽绵软,口感极佳。喝着喝着,两人都有些醺醺然。我竟然嚷着要弹琴给明玉听,也不知道弹了几曲,反正明玉总是笑吟吟的看着我。到后来,他也忍不住了,索幸也拿起凤萧与我合鸣,不过酒后气力难免不济,咿咿呀呀有些滑音,总之到最后一阵乱音,惨不忍闻,我俩相视哈哈大笑。 我见他雪白秀气的脸上被酒气熏出一片绯红,醉态可鞠分外诱人,不由心中一动,抓住了他的手,果然软腻温滑, “明玉……” “嗯……”他歪着头看着我,明媚的眸子湿润透亮的却是一片坦诚之态。 我叹了口气,悄然松手:“以后再喝,今天不喝了。” “好……”明玉掩着嘴,小声的打了个酒嗝,“大哥也早些休息吧。” 第十二章 一夜酣睡,梦中皆是明玉的含笑的脸。早上醒来,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将脸埋在温暖的被窝里偷笑。 “老爷醒了,可是做了美梦?我见您梦中也在笑呢,”疾风给我递上温暖的袍子。 “……啊,真是这样,我梦见明玉……”我刚要起身下床,忽然,从心口传来一阵悸动,接着就是熟悉的绞痛。“……嗯……,”我无力的一头倒在床上。 “老爷……”疾风赶紧上前把我轻轻扶在胸前,一只手按着我的背心要穴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了进来。 在他内力不断的催动下,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胸口烦闷逐渐消失。 “可以了,疾风,我觉得好多了。” “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复发了,怎么今日突然又会这样呢?” “许是路上劳累了吧。” “嗯,”疾风点点头,搭了一下我的脉搏后,松开手拿起一旁的衣物替我穿戴:“可能还是血玉的关系。老爷,那块血玉可是有平脉散淤的功效,您当时就不该轻易送人。” “知道了,”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都送了还能怎样,况且他当时情况也不太好嘛。” “要不,老爷去把那玉要回来。” “这怎么行,”我都快跳了起来:“这不成不打自招了。” “那……”疾风思索半响,缓缓开口道:“不如这样,反正京城离盛产人参的举县不远,我去一趟,替老爷找几支好参回来。” “也好,去一趟不容易,索幸多买点回来,咱们吃不完就去卖了,赚个差价也好。”我点头同意。 “……>_<”疾风眼角抽搐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无奈道:“我不在的时候,您每天早晚各服一粒,若是突发像刚才那样就立即再服两粒,明白吗?” 我点点头,问道:“疾风,你何时能回来?” “最多三日,您千万记住,再不能像昨日那般饮酒了。” “知道了。” “还要每日早晚运功一个时辰,保证血脉畅通。” “知道了。” “还有,不可再在雪地中作画,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疾风,你好像老婆婆啊……” “>_<……”他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第十三章 送走了疾风,我闲来无事,便到处闲逛。明玉不在,那些下人看到我要么傻傻的愣住,要么就是恭敬的行礼,也无可说话之人。只得回到房中,拿出准备送给明玉的那幅黄庭坚的“花气熏人”出来把玩。“花气薰人”是黄庭坚的小品之作,一首二十八个字的小诗,以随意自在的笔法写来,把平日严谨的中锋线和草书中的宛转结合起来,构成一幅完美的小品,是欣赏书法不可多得的佳作。我越看越喜,索性卷起袖子,摊开宣纸,磨起书桌上的墨来,开始慢慢临摹。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拿起了我搁在一旁的墨条,慢斯条理的磨了起来,听到明玉淡淡轻柔的说道:“书画同体而未分,象制肇创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 “明玉,”我惊喜道:“上朝回来啦。” “嗯,”他对我微微一笑,“我未见过大哥的画,不过看大哥的字,虽是临摹可也是昂藏傲岸,笔法精奥,无怪人说工画者多善书。” 被他这样直白的夸奖,我不由觉得脸上微红, “……过誉了,”看他还在替我磨墨,赶紧伸手道:“快别磨了,你堂堂一个大学士可别学人红袖添香,我可担当不起。” 没料,一伸手刚巧把他磨墨的玉手抓了个正着,一如昨日的软腻温滑……“啪”那块可怜的墨掉到了地上,我一个激灵赶紧回神:“……啊,抱歉,我唐突了。” 他扭过头去,我只见他美好弧度的侧面,长睫微微颤动并不言语。半响,一丝红晕从耳后淡淡的漾了开来。 望着明玉有如处子般白皙小巧的耳垂,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再也顾不上别的,突然一把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如火如荼般地吻了下去—— 这便是思想了无数日夜的红唇,甘泉般甜蜜,柔软而清甜,带着明玉特有的清新体香,让我一吻便沉迷的无可自拔。贪婪地探入那张因惊愕而微开的小嘴,尽情地舔舐品尝着,不放过任何一处缝隙,火热的欲望随着这个吻的深入而漫卷全身,来势汹涌得几令我疼痛。然而,我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望着被吻得神智半昏的明玉,嫣红得小嘴半开,丁香小舌若隐若现;明眸半掩,眼中一片迷蒙和些许诱惑。伸手轻轻抚摸他秀气的脸颊, “明玉,我从未当你是好友,可是我喜欢你,是情人间的喜欢,你明白吗?” 他闻言身子一震,盈盈双目向我看来,却依旧一言不发。 “明玉,告诉我,你愿意做我的情人吗?” 第十四章 他绯红着双颊,张口又无言,我的心跳得如同鼓捶,紧张得不得了,莫非是我的一厢情愿? 仔细看他脸上并无怒色,只是眼神深幽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略略放了点心,还是止不住有些黯然“明玉,方才是我唐突了,我知你是君子……” “大哥,”他伸手按住我的嘴,一双妙目盈盈地看着我,闪过一丝的羞涩,“这种话我从没说过……我其实也喜欢你,真的,见到的第一眼我就开始喜欢你了。只是从没想过两个男子之间也能如此,我只是吃了一惊……太突然了,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原来不是我一人动情,原来我喜爱的人也是如此的喜欢我,原来这便是两情相悦,我只觉得心中涌起了无限的喜悦,那种惊喜简直要冲出胸膛,直上云霄。 刚才在等明玉回答时,就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现在看来,倒还是因祸得福了,没有今天的突然一吻,照明玉这温吞的性子,等着他的告白,不知要到哪一天呢。 温柔的拥紧他,感受着心上人柔软温热的身子柔顺的贴着自己,便觉得刚才压下去的那股欲望,又开始蔓延,而且来势汹汹的另人无法抵挡。 “那……我们再做些情人间常做的事情,好吗?” 明玉只管红着脸,紧闭双眼,贴着我的颈脖不做声。 我暗暗偷笑,将他轻车熟路的再度揽紧:“不说话,我就当你允了。”低下头,啮住了明玉温润的耳垂,湿润的舌尖轻轻的舔着他精致的耳廓。他身子轻颤,纤长的睫毛无助地颤抖着,渐渐的软倒在我的怀中。 我凝视着紧闭双目的明玉,那温润的玉颜上透出诱人的红晕,身子也这般的无力,隐隐透出一缕脆弱来。从没见过明玉有过这般无助的表情,一时只觉心头爱怜无限,禁不住微笑起来,轻轻道:“明玉,把你自已交给我,不用怕。” 怀里的躯体微微颤了一颤,我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腾出一只手将他身上那些衣物尽悉除去。慢慢的,明玉雪白的身子露了出来,胸前那两处柔粉色也在空气下僵硬了起来。还真是敏感啊,我愉悦地笑着,复又轻啮舔舐着不放,一双手,已自然地在秀美的身子上游走起来,或轻或重,挑弄不停。努力很快就有了结果,对情事一窍不通的明玉怎当得了这般熟稔的逃逗,雪玉似的肌肤立时染上了一层粉色,日光下更显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此时的明玉神智已模糊,身子已全然软了下来,细白的牙齿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偶尔发出一两声难以压抑的呻吟,似怨非怨、欲嗔还休。随着我的手指所到之处,他的身子便不由自主随着颤动起来。 处子怀春,最是动人。 我的爱抚如火,漫漫地卷过了明玉全身每一处,耳畔只听见他的心跳和喘促,还有便是克制不住的柔媚呻吟:“……嗯……啊……” 这必定是在做梦罢?能将本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触碰的心上人拥在怀里,恣意轻怜蜜爱,任性儿调弄。那个有着天人之姿的明玉……我心心念念的明玉…… 第十五章 明玉的肌肤当真是如玉般,既滑又嫩,散着淡淡的竹香,我痴迷地一寸寸吻了过去,耳听怀中人的呼吸越来越不平稳,头也难耐的转来转去,我再也管不得顾不上了。 但顾于明月的身子,我只好耐着性子慢慢抚摸。 “不行了……大哥……嗯……啊……啊”只见明媚的眸光已如雾如水,盈然欲泣一般,红唇微张似在发出诱惑而急切的邀请…… 我用尽了最后一分自制,低喘着 “啊……啊……大哥……快……” 明玉的呻吟已隐有哭音,雪白的肌肤泛上了妖艳的红晕。 此刻的明玉既艳且媚,风情张致得几将入骨,我再也忍耐不住,将他修长的双腿高高托起,一个挺身,便进入,渴望已久的身体。 ………… 帷幕低垂,沉香浓郁,日光映进重绿窗纱,幽幽地在粉墙上照应着。我贪恋地看着雪白的枕巾上,明玉黑发散落,沉沉睡去的容颜。我哑然失笑,竟然克制不住,一连要了他三次,把他累坏了吧。 望着那张在心里翻覆了千百遍的清丽容颜,犹带梦中的安祥宁静。如果可以这样看着你,直到天荒地老,便教我什么都不做,我都心甘情愿。明玉…… 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和馨儿的声音: “公子,陆公子,用饭了……” 我望了望明玉,见他皱皱眉头往被窝里缩了缩,这样孩子气的举动,我不禁暗暗失笑。轻声下床,替他掖好被角,穿戴好后走到外厅,看见馨儿正在门外候着。 “馨儿,我与你家公子有要事要谈,午饭我们已经用过了。”淡淡的开口,脸不红气不喘。 “……啊……”馨儿睁大了那双圆圆的大眼睛。 我望着她可爱的样子轻笑出声:“去吧,别让人来打搅。” “……哦,是……”她福了福,疑惑的走了。 打发走了馨儿,我轻声的关紧房门,走进内室。明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靠坐在床边,窗外的阳光淡淡的斜照在他的脸上,越发的显得肤色白皙近乎透明。那双盈盈凤目正望着我,眼中深敛如海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慢慢的踱到他跟前,拿起搁在一边的袍子,轻轻的披在他肩上。明玉似乎震了震,一片红晕慢慢的布上了他秀气的脸颊。看着他弱不胜衣的样子,我不由心中一紧,喃喃道:“……明玉。” 他垂下睫毛轻轻颤动,不言不语。半响,抬头看着我,幽幽道: “……大哥……我……很是欢喜……” 那双带着一丝羞怯的眸子里一片晶莹剔透,映着脸上那层淡淡的阳光,竟是清秀温润,不可方物。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在跳:“明玉……” 第十六章 “大哥……我心里觉得好欢喜。”他眼中微光一闪:“我初醒时,只道自己会觉得荒唐可笑,可坐着想了会儿,我却知道我……其实觉得很开心。” 我静静的听着,伸手握住了他那双纤长温润的手,软腻滑润,如牵如萦,是一辈子都不想放开的感觉,微笑道:“明玉,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方才我便表示过心意了,现在终于……明玉,从今以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我也很是快乐。” 明玉听后脸上红晕更甚,他微微一笑:“大哥……明玉从小就受圣人教育,一言一行无不遵行……虽说男子之风我朝也有,可是未遇大哥之前我从未想过。直到前几日遇上了大哥……我便觉得,”他顿了顿,眼中似有光芒闪烁:“大哥切莫笑我,我本不信什么前世今生的,可是那次在四殿下宴上初遇大哥,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身子一颤,面上有点僵硬,将他紧紧拥入怀中,语气诚恳:“明玉……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伸出手指抬起他秀气尖尖的下巴,“……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 “嗯……我相信,”明玉语气轻悠却十分坚定:“明玉相信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都是因为喜爱明玉……”他脸上闪过刹那羞涩的神情转为坚定:“从今往后……明玉愿意长伴大哥左右!” 我深深叹了口气,将他拥得更紧一些,望着窗外纯净灿烂的阳光,忽然觉得异常的刺眼。 “明玉……记得你今日的话,我只当你允了我,再不准更改。” “……明玉无悔,”他揉了下困倦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哥……何出此言?” “……没什么,”我淡淡一笑,搂着他重新睡下,“只是世事多变,略有感叹而已……”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再睡一会儿吧,我陪你……” “嗯……”他微微抬头,我俩相视一笑,情义无限,觉得周身都暖烘烘的。 不多时,明玉又倚着我沉沉睡去。我望着他清润的眉眼宛如一朵无暇的睡莲,轻轻的抚摸着他修长的眉毛,吻了吻他诱人的红唇,小心翼翼,不愿将他惊醒。 明玉……今日你我身心相吸,情义缠眷,他日若你得知我曾对你……又当如何?我叹了口气,将怀中温软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些。 以后的几天,明玉只要下了朝,必定整日整夜的到我住的西厢房来陪我。他这几日初尝云雨滋味,整个人显得眸光湿润容颜鲜研,唇边笑意似隐还现,分明是坠入了情渊。我见他如此心中当然欢喜,可一想起那事该如何告知他,还会感觉有些沉闷,当然面上却仍是清风明月一派安然。 明玉坐在我对面,拿起手中的茶壶,往桌上两个炻器杯中斟茶。我看他姿态闲雅自然,修长十指更是被这套深灰色茶具衬的莹白如玉。合上手中的书卷,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清香扑鼻,竟是从未喝过,不由赞道:“好茶。” 明玉抬头对我嫣然一笑:“这是御茶,世间只得这二株茶树,每年只产两盒茶叶,便是大内的娘娘贵人们都不能轻易尝到呢。年头皇上赏赐了一盒给父亲,父亲却只爱铁观音,这才便宜了今日的你我。” “那我们岂不是还要谢主隆恩了。” 第十七章 “那倒也不用,”明玉对我有些顽皮的一笑:“大哥只要对我作揖就行了。” 我见他浅笑盈盈,梨窝隐现 ,分外撩人。便一把将他抓至怀中,不由分说将唇压了上去,便是一个深长的热吻。良久,松开他,望着他全身无力不能抵抗的乖巧模样,邪邪一笑:“行啊,要不去床上作揖?” 他一个扭身,轻巧的避了出去,红晕满脸,连连气喘的微嗔:“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去四殿下府中做客了,你怎能……” 我一笑,揽过明玉的双肩,望着那双明媚清亮的凤眼,柔声道:“明玉,我敬你、爱你,无时无刻都想与你在一起,……想吃了你。与我在一起,你可后悔?” “没有,”明玉摇摇头,低声道:“可以与大哥在一起,明玉此生不悔。” “嗯,”我愉快的低下头亲了亲他嫣红的嘴唇,“来,我有样东西送你。”从架子上取出黄庭坚的“花气熏人”,交至他手中:“看看可还喜欢?” 他展开书卷,望了半响,叹了口气:“涪翁的字自然是极品,明玉很是喜欢,只是大哥,这画定是让你破费了,”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可在明玉心中,大哥的字画才是真正的世间珍品。” “好,只要你喜欢,我随时都可以为你挥毫。” “明玉先谢过大哥了,”他思量了一会儿,将随身的凤萧解下,温言款款的说道:“明玉身无长物,只有这凤萧陪着我有些年头了,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大哥若不嫌弃……” “我要,我要,”急急将凤萧拿过,往怀里一揣。 饶明玉平素待人温文有礼,此刻见我如此,竟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见他眸光如星,笑意初展,真是说不出的动人,手指刚动,他便先抢着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大哥,我们该去赴宴了。” 我郁闷的仰天长叹,他倒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 与明玉同乘一车到了王爷府,有个修长的人影渊然的站在门口,迎着来往宾客。见我们马车一停,忙几步赶了过来,行了个礼:“可是沈大人与陆公子到了?” 明玉揭开帘子,淡淡笑道回礼:“正是,子承兄久候了。”我也下了车,见那人真是前几日夜宴上遇见过的柳子承。一阵寒暄后,我与明玉进了宴厅。 里面已是灯火辉煌,人声笑语一片。一共三张圆桌,陆续的坐了不少官员。中间为首的大圆桌上主位坐着一个人,身着酱色的小羊皮领的锦绸袍子,腰间系着一条明黄色的腰带,面容清秀隐含威严,不是赵书安是谁。 我与明玉齐上前行了礼,赵书安哈哈大笑道:“快来,快来,给你们留着位置呢。” 我见那桌只有两个空位,便与明玉一同坐下。还未坐久,便听得傍桌一人“哼”了一声道:“一个庶民也敢与王爷同席而坐。” 我微微皱眉,未及说话,却见明玉面色一沉,缓缓站起,在旁边徐徐的开了口:“陆公子乃王爷贵宾,圣上御用画师,何来庶民一说,更何况自古将相本无种。”他的声音一向清亮悦耳,此刻却有些缓慢低沉。 第十八章 明玉此话一出,原本有些喧哗的宴厅慢慢的静了下来。 那人未料明玉会出口相帮,似也一愣,慢慢的站起身来,对明玉略一行礼:“沈大人。”见那人国字脸,黑粗眉,生的一幅草莽样,我脸上虽然仍带三分笑,心中却十分厌烦。听这人语气,要是自己蒙了眼胡说倒也就罢了,若是有旁人在一边唆使或是几个王爷间彼此的小试探,可就…… 我忽觉一寒,在台下轻轻的捏了下明玉的手,示意他不可再说。却不料明玉反转手与我相握,耳中便听他缓缓朗声道:“张大人向来善恶分明令人佩服。大人可知,今日所到之人皆是王爷的贵客,不分官阶大小,无谓大夫庶民,”他顿了一下,微微转身对着赵书安:“王爷,下官斗胆所言对否?” 赵书安连忙正容道:“正是。临清乃天下有名的才子,书画琴更是世间少有。本王对他仰慕已久,这次他可是本王费了不少劲才得以请来的。” 此言一出,底下倒又重新热闹起来。有奉承的“王爷真是慧眼独具,德及四海啊”,“陆公子人中龙凤啊”等等云云,也有暗自窃窃私语打量着我或者是揣测王爷意图的。我垂下眼睫,不耐去看那些众生百相。 “临清……”我听得赵书安唤我,连忙抬起头正眼望去,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你就和明玉经常到本王府上走动走动,如何啊?” 彼此都是玲珑剔透之人,他这么当众说出来无非是想拉拢我入他一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能拂他意思,微微一笑饮完杯中酒,满脸真诚的说:“临清才疏学浅,承蒙王爷抬爱。”这个答案似是而非,主要是大庭广众彼此都留点面子为好。 他听后,微微一笑,也不言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底下那些趋炎附势之辈见到王爷竟然是先敬我酒,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纷纷找理由寻借口上来敬酒。即便是我的酒量再好,也经不住如此车轮大战。 等到酒宴过半,我已经开始有些晕忽了。明玉在一边也是干着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多替我挡酒。我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可眯着眼看过去,总是发现明玉我眼前晃来晃去,看得我头晕。不得已用手支着额头,刚想试图清醒一下,便听到赵书安在旁边关心的说道: “呀,临清莫是醉酒了,来人,扶陆公子去上房歇息。” 依稀有人扶着我走了一会儿,将我轻柔的放在柔软的床上,终于让我可以平躺了,我那仅存的清醒便到这里也为止了。后来有婢女擦脸宽衣,我是一概不知,昏沉酣睡。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有些清醒过来。胃里烧得一阵阵的难受,头还有些昏沉,刚想起身,发现自己原来落在一个温暖有力的陌生怀抱里。是谁?我努力的抬头睁眼去看…… “可看清楚了,我是谁?”那人在头顶轻笑。 第十九章 我眨眨眼凝神望去,这人面目儒雅,神色和蔼却自有一股华贵气象,迥异常人。 呆了一呆,没想到会竟会是他,挣扎起身便要行礼:“王爷。” “这里没有外人,临清不必多礼。”赵书安扶起我,笑道,“倒是你醉酒后是否头疼恶心?” 我不料他如此温言款语,一时无法适应,只点点头说道:“有点。” 他闻言拿过桌上温着的醒酒茶,端至我面前竟是要亲手喂我。 “王爷……”,我赶紧挣扎下地。 赵书安放开我,凝视半响,叹了一声,“你坐罢。坐下将这茶喝了便会好受些。” “是。”简简单单地道了一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会在此,”他摇了摇头,“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呢。本来倒是为了迎合父皇崇文的风尚,我广交天下文士,你也不例外。” “王爷……”我心中一叹。 “男风我并不好,可是那次在街上初见你——”顿了一顿,叹息了一声,“真真是芝兰玉树,世间少有。与你相谈后,更觉得你是真君子,又带着三分不羁,言行举止中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间更是韵味天成、绝代风华,我一直就像要这么一个人,可以做我的知己,肱助,……” “王爷……”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以后就跟着我吧。”他眸光中微微透着热切,“我信任你,重用你,你我共创一片锦绣天地,可好?” 他语出真诚,看得出发自内心,只可惜我心不在此。 沉吟了良久,才缓缓开口:“王爷厚爱,我心领了。但我……不能。” 他良久无语。气氛在我们俩的僵持下,渐渐的冷了下来。半响,他轻哼一声, “哦?”赵书安的声音略略低沉,无形中已带了几分肃杀寒意。 我坦然的望着他,静静道:“蒙王爷垂青,臣实不胜感激。只是臣心已定,不在庙堂之上,只在山水之间,望王爷成全。” 窗外一片漆黑,不见月光。我心中澄澈清明,无畏无惧,微微一笑:“王爷仁贵谦和,待下更是礼贤有加,天下早有美名。世间贤士也必多愿为王爷效命。” 赵书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至于临清,”我淡然一笑,“除了会点琴棋书画外,并无其他所长……” 他是深沉历练人物,话一入耳便知其意,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今日是铁了心不随我的意了。” 烛光跳动,我顺手取过面前茶具,翻转洗杯后,倒了一杯热茶端放在他面前。光晕浅浅流动,映在我端茶过去的手上。我见他直直的盯着我的手,心道不好。 “临清心无高志……”轻叹一声,“王爷又何必强求?” 他盯着我的手,半响转到我脸上,徐徐道:“本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男子中别的不说,沈明玉也算是相貌姣好了,可为何无人能同你这般,举手投足间便丰姿醉人。 我只是一笑:“王爷谬赞。沈公子何等智慧,我怎敢相比。王爷也不用感到可惜,我朝风物繁华,俊杰辈出,王爷心中之人,早晚是会来的。” “哼,”他眼中戾气闪过,慢吞吞的说:“你就那么笃定,本王不会杀你?” “临清既如此选了,生死之事,就是我自取,再不怨别人。” 赵书安面上隐现一抹气恼:“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不说定会效忠于我?你可知你的命还在我手上,我若要你死,谁也救你不得? 室内一片沉静,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书安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临清,你可是心中已有人了,所以才会这般决定?” 跟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了一句:“听说他为了让你住的舒服,可是在府上大大的折腾了一回?你这些时日与他相处下来,感情应是不错吧。” 第二十章 这个他是谁,我们两人自然也都明白。赵书安见我如此情冷至绝,毫不为自身作想的决定,终究是起了疑心。 这本是我的私事,被人一再问及,心里自然也不好受。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其实今日这个答复,不与任何人有关联。陆家祖训便是要子弟远离庙堂纷争,淡然出世。况且,以我之个性若到了朝中,只怕会得罪很多人……挡不住众人的嫉妒,下场未必有今日之平和安宁。” 赵书安久居宫中,人情翻覆也看得尽多,明白我所说确是世态实情。他默然不语,眉宇间有几分沉思,又似有几分落寞,“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临清,但我很羡慕他,”对着烛光黯然一笑,抬眼看着我:“罢了,人各有志。今日你出这扇门,便与我再无瓜葛。朝中派系暗中向来纷争不断,这个今日在酒宴上你已经见到了。” “多谢王爷指点,临清只待皇上寿辰一过,便立即回乡。” 赵书安神情慢慢转向往常一般的潇洒豁达,眉宇间却藏了些许自嘲,又夹了一抹宠爱无奈,种种复杂情愫,转眼皆过。他将我送至门口,淡淡开口道: “去吧,一切小心,切莫在朝堂之上惹出什么事情……” 我已明白他决心放我,自然也不愿再为我出面平事,了然一笑,一揖到底: “临清多谢王爷教诲,山高水远,就此别过,王爷珍重。” 乘着夜色,一个人在寂静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只有隆冬的夜风刮过身边的声音。夜露寒重,酒席不知何时已结束,也不见明玉。紧了紧身上的白狐裘,料他定是不好当着众人面久等我,先回了。拐过街角,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带着一顶青衣小轿转了出来,躬身道: “陆公子,我是沈府的下人。我家公子吩咐了要在此候您。” 明玉还是细心,我顿时感到心中一暖。不多时,便到了沈府门口,我向内走去,看到西厢房内还有光线透出,料是明玉不放心还在等我。 我搓了搓冻得冰冷的手,推开门,笑道:“明玉……” “老爷……”里面熟悉的身影走出来,却是多日不见的疾风。 “疾风,”压下心里小小的失望,微微一笑,温和道:“回来了,辛苦啦……” “老爷……不虚此行,”疾风笑着端起桌上的碗:“熬好了,给您温着呢。” “哦,”我端起碗,屏住气灌下。眼睛四下转悠,没见到明玉,心里总有些不安。 “老爷在找什么?” “嗯……没什么……” “老爷……,”疾风慢斯条理的弄着烛芯,“……明玉公子刚刚来过了……” “什么?” “他的样子有点着急呢,老爷……您和明玉公子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 “……那个……疾风,我和他……我们已经……是……”我搜肠刮肚的找词。 “情人,”疾风好笑的看着我,“我猜就是这个。” 我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第二十一章 “上次,老爷送走他的时候,我就看出点不对劲了,那么珍贵的血玉,老爷竟然毫不犹豫……” “是吗……上次我就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我摸了摸脸,有些失笑。 “不过……老爷,再过几日就要献寿礼了,您还打算将明玉公子的那幅春宫图敬献给皇上?” “这个……,”我也觉得有些难办啊…… 忽然,疾风眉头一皱,警觉的站起来,一个错步挡在我面前,对着门口沉声道:“什么人?”说话间,右手指尖微弹,一缕劲风急射而出。 门吱呀的慢慢打开,我不自觉的朝外望去,不料却看到明玉一脸惨白的站在那里。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色也渐渐的沉了下去。往门口走了几步,就呆呆的站着,竟不能动弹。 那个原本温文秀气的人,那个曾经脉脉含笑的人,那双曾经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灿然夺目的眼睛,如今却是一片枯涸,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我。 我只觉得心被紧紧揪起来,暗暗叫苦。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越是玲珑剔透的人越是心思细,事事都要细思量………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了多少,但是看他如今这样子…… “原来……是你……是不是?” 极低极低一句话,传到我的耳中,却如同轰鸣。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脑中一片眩晕,明玉的口气竟是如此的绝望…… “…………是……,”我慢慢的低下头,竟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将别人伤得如此之深。 明玉听后身子巨颤,他紧紧的闭了下眼睛,仿佛在抵御那种心如刀搅的感觉。我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明玉的容颜从惨白变的灰败,瞬间便极度憔悴起来,直直的望着我一动不动,眼神渐渐冷起来,再不是平常那种光彩,令我心惊的是,分明看到一丝恨意从他眼中闪过。 “……没想到我沈明玉还能让大国手看中……能为大国手效劳还真是明玉的福分呢……”,他低沉的笑声听在我的耳中凄绝悲哀的简直如同杜鹃啼血…… 一时间,磨灭了爱意,竟是面如死灰。 我只觉得胸口阵阵刺痛,耳边嗡嗡着,明玉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低沉得声音仿若在耳边轰鸣。 “……明玉……我对你是真心的……那件事情……”,我不知该如何解释,看着他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 “……大国手还呆在这里……莫不是还要用明玉入画……,”他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冰冷。 我听后如同置身冰穴,脑中一片昏眩,耳中反复的响着明玉冰冷决绝的声音。我的明玉……说了什么?他……不要我了?脑中翻来覆去的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一下子,只觉得心痛无比,后悔无比,真望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件事,没有画过那幅该死的画,没有……没有…… 可是如今,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前些日子,那铮铮誓言还仿若在耳边回响,今日便…… 可是毕竟错在自己。那样的伤害他,欺瞒他,其实早已后悔的蚀心入骨……真想要过去他身边,低声道歉,抱住安慰,却是被他那眼光看得竟是挪不动步子,动也不能动。听他这么说着,这么冰冷的眼神,决绝的态度,心里却仿佛被揪了起来一般,竟是忍不住的痛,一波一波的,向我袭来。 我面色惨然,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音,喉咙已被哽住。深吸一口气,勉强一笑:“明玉……是我对不住你……我……这便走,你自己多保重……等过几日,你气消了,我在来陪不是……” “不送,”他淡淡的开口,却语气冰寒:“……只是希望以后莫要再见。” 我听后,身子不由一晃,仿佛收到重击,眼眶渐渐的热了起来。我努力的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慢慢的转过了身子,向外边走去。 第二十二章 “……站住。” 我立在当处,惊喜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玉…… 他顺手抛来一物:“……将这等龌磋的东西一并带去。” 呆呆接过,打开锦布,一块血玉好端端的躺在那里。心重新回到那冰冷的感觉,麻木的好像已经停止了一样。嘴唇哆嗦着,就是吐不出一句话来。原来,他竟已是厌恶我至此…… 看着明玉转过身后那傲然决绝的背影,热意一阵阵的朝眼中涌来。我徒劳的闭了下眼睛,握紧了手中的玉,将它放在桌上。半响,嘶然开口:“……我送出去的东西,便不会收回……明玉,我的心你应当明白的……你若不喜见它……就……扔了吧……”,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仿佛这样就能刻在我心上一样,别了,吾爱……黯然的转过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外面寒风凛冽,原本皎洁的明月也黯淡了下去,灰暗的一片,看不清周围。我混混沌沌的向前走去,想起之前在这里,与明玉的耳鬓厮磨,温柔缠绵竟如同梦一场……… “……老爷……,”疾风轻轻叹息着将狐裘披在我的肩上。 我依旧这样麻木的向前走着,疾风,你可知,我心已寒,任何狐裘都温暖不了……出了府门,望着依旧如昔的有力苍劲的“沈府”二字,嘴里阵阵发苦,真的要别了,明玉…… 开门的小厮好奇的朝我这边张望了一下,便闪身关门进去了。望着空空荡荡的大门口,我勉强的转过身,摸出了怀里的凤萧,吸了口气,凑到嘴边。临行之前,以箫音相赠,明玉,我对你的万千情义都在一曲中。幽怨的箫声呜咽的回旋在寂静的大街上…… ……人生愁恨何能免? ……销魂独我情何限! ……明玉……明玉……我千算百算,你我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一想到他冰冷的带着恨意的眼神,只觉得心口一阵收缩,顿时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老爷……,”疾风赶紧扶住我“……别吹了……” 我黯然放下凤萧,望着萧管上繁复的花纹,想到当日他赠我此物时的情意绵绵,心口又是一阵剧痛,浑身颤抖着,耳中听着疾风的惊呼,眼前一片漆黑的慢慢的倒了下去。 混混沉沉中,好像有人在耳边叹息,是明玉吗?明玉……我对不住你……害你如此伤心…… 睁开眼睛,只见室内一片昏黄的烛光。我呆呆的看着头顶白色的床幔,不再是明玉特意为我准备的天蓝底色的鹤舞白沙图。一阵痛楚从心底慢慢的漾了出来,纠缠着我的心越发的显得疼痛。我将身子慢慢的蜷了起来,试图抵御那种疼痛。 “老爷……,”疾风见我醒来,俯身过来关心的说道:“别想了……明玉公子只是一时气愤,等过几日,他的气消了,老爷再上门陪个罪,也就是了……” 我黯然的点点头,默默无语。半响,抬头望了下陌生的周围:“这里是……” “我随意找了家客栈,老爷……您刚才心疾又犯了,外头又这么冷,我只好抱着您找了家最近的,您若是觉得这里不合适,要不去京华楼……”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不知晓,我已得罪了四殿下……” 疾风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只轻轻上前,将手放在我的胸口,一股暖流从他的手心渐渐的涌入了我冰冷的心脉。良久,麻木的四肢终于有了些暖意,我费力地慢慢坐起身: “疾风,将那幅画拿来。” 第二十三章 “老爷……是指明玉公子的……” “对,拿过来。”慢慢展开手中的画卷,那绝色的人儿妩媚销魂的神态、曼妙的身姿都跃然纸上。闭了闭干涩的眼眶,捏紧手里的画卷,下了决心,涩然开口:“将火盆挪过来……” “老爷……,”疾风想劝我,张了口也没说出来,只又叹了口气。 我望着烧得正旺的火盆,狠了下心,将手中的画卷扔了进去。画卷很快的就被烧着了,同时带起了一阵浓烟…… “咳咳……咳咳咳……”我趴在床边拼命的咳嗽。疾风见状,赶紧打开窗,将火盆移到屋外。我拼命的咳着,仿佛连心都要被咳出来一样……那个人会不会就如同这画一样,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了……一想到这儿,又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处更是说不出的烦闷,脸涨的通红,只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竟冲口而出…… 疾风见状立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前扶着我,一边抚着背帮着顺气。过了好一阵,我才慢慢停了咳嗽,缓缓的倒在疾风怀里,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疾风皱着眉头,十分担心摸了摸我的脉象,温和的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我摇摇头,只觉得身子昏昏沉沉的,似乎有些发热,想睡也睡不着,却又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累的只想就这么一辈子也别醒过来……可是有些事情还没做好,怎么能就这么…… 混混沌沌中,渐渐的一些与明玉在一起的旧事零零碎碎的想了起来,都是些片断,只是每个片断里都有他,有自己,那个时候我们在阳光中笑容飞扬,正是两情相悦无比幸福的时候。 从没有想过在这之后会有那么痛苦的诀别……会恨自己恨的生不如死,痛苦如毒蛇般啃蚀着我的灵魂,痛不欲生…… 心里头胡思乱想着,直到天快亮时,才朦胧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了,疾风趴在我的床边睡得正沉。他为了我这些天一直在外奔波,昨天刚回来又遇到这遭子事情,一定累坏了。我没敢动,怕惊醒他,只好呆呆的看着顶上的床幔。 昨夜,明玉的眼神那么的冰冷决绝,我该如何与他解释……怕是他也未必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唉…… 我低低的叹了口气,不想疾风还是被我惊醒了,他睁开眼睛便问道: “老爷,您感觉如何,心口还痛吗?” “……我没事,辛苦你了,疾风。”我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淡淡一笑:“……世事无常,我也看开了。明玉那边我会再想办法的,只是……若实在不行,那也强求不得。” “……后天就是皇上的寿辰,依律今天就要进宫献礼了,老爷,您的贺礼怎么办啊?” “……去了再说吧,总有办法的,”我对他微微一笑:“别担心,疾风,不会有事的。” 疾风担心的看着我,叹了口气,拿出了绯色的官服替我换上:“老爷……一切小心。”我点点头,对他一笑,翩然出屋。 不知什么原因,我们陆家一向圣眷优渥。其他的御用画师一般没有奉召不得私自作画,而我们家训就是只画二十幅图,而皇家居然也默许。从父亲到我也算是有些出格的了,仰仗着小有名声,暗中卖了好几幅画中饱私囊,也不知道若是被发现了会怎样。脑子中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已走到宫门外,不少大臣们已在外边候着了。 我凝目望去,见明玉一个人站在柱子边上,神色冷淡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清亮的凤目也黯淡了不少,心中一痛,刚思索着怎么上前招呼,他的眼光便转了过来,却是冰冷而陌生。 我只觉得周身慢慢的冷了下来,如同浸在了冰水之中。吸了口气,踌躇的走向他,低声道:“明玉……好歹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不会再瞒你了……” 明玉神色微变,眼中寒意更甚,有着我从没见过的深邃难测,静静看着我不语。 我看着他那双眸子,有刹那间无法呼吸,强撑着,对他淡淡一笑:“明玉,是大哥的不对……你能否原谅……” 他淡淡笑了,有惨淡的意味,更似嘲讽:“岂敢……明玉还不知自己的身子也很有价值呢……” 我紧紧盯住他的笑容,心里却有块地方似乎在裂开般得疼。长吁口气,低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我再去府上负荆请罪……” 他望了我一眼,眼神冷冽却隐有凄凉之意:“我们的情分到昨日为止……不要迫我在此地割袍……,”转身便走向那群大臣攀谈起来。 我身子一颤,只觉得心再度被冻结,茫然的望着周围,只自己一人在这群陌生人中立着,茫茫天地,竟然又只剩了我孤身一人。 无数画面在眼前脑际纷乱涌来,如怒涛拍案,云翻雪卷,直直刺心。 ……梅树下,妩媚多姿,明月夜,琴箫合鸣; ……暖室中,云雨缠绵,阳光里,笑言不悔。 呆呆的站了良久,直到有太监过来,高声道:“皇上宣诸位臣工觐见。”那些大臣们都噤了声,低着头,鱼贯而入。我落在最后面慢慢的跟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 进入内殿,随处可见一派金壁辉煌,天家气派。随着那些大臣们三叩九拜高呼万岁,因为只是个五品画师,我站在最末。暗自打量了一下,没见到朝中的那些王爷和重迹蠢椿噬洗舜沃饕蛹氖且恍┪某肌“众爱卿平身……,”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前方响起:“明日便是朕五十岁的寿辰,难得大家都有这份孝心,朕心甚慰……朕先说了,你们都是些文官,平素一向清俭,不得赠贵重之物……沈爱卿,你来点名吧……” “领旨。”明玉施然出列,我听得他的声音,心中猛的一颤。 接着,一个个的官员们按照官阶顺序被明玉叫到,被叫到之人自然不能免俗的大赞一番天朝气象,皇恩浩荡,福寿延绵之类的话……我暗暗的思索待会儿轮到我该如何应对,可是明玉那冷静自持的声音总是隔会儿就传进耳中,搅得我心神不宁,无法细思。 “……陆临清,”明玉清亮的嗓音如旧,可是不带一丝的情感。 还在怔怔出神,旁边的人推了我一下,赶紧一个激灵,躬身出列:“……微臣在。” “……陆爱卿,很久未见,倒是越发的内敛了,不过这沉静中藏有傲气倒是一点没变,就是像你们陆家人。” “多谢皇上夸奖,臣惶恐,”顿了一下:“……臣长期住在民间,便用民间最常用的“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来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呵呵……别人都是费劲脑汁长篇大论,你倒好,精简的很……嗯,民间的祝寿词,不错不错……朕也算是与民同乐啊,呵呵……” 我听着上头浑厚威严的笑声,心里微微松了松。 “听说,爱卿这次准备给朕送封笔之作,朕也很是期盼,这冠绝天下的画到底是什么?” 暗暗叹口气,来了,该来的是避不过的。跪在地上,朗声说道:“启禀皇上,臣有罪……” “……哦,卿何罪之有?” 我磕了个头,抬头坦言:“那幅画……臣昨晚不慎将其掉入火盆……画……已毁……请皇上责罚。” 一语既出,大殿上顿时寂静无声,一片沉寂。 半响,一个陌生的声音缓缓响起:“皇上,陆临清胆大妄为,竟然连圣上祝寿之物都未能妥善保存,是为大不敬之罪。” 我直挺挺的跪着,一言不发的看着皇上。 良久过后,他看我的眼神渐渐转柔:“……此事宫中未有先例,朕想想再说。” 身旁的明玉始终冷着脸,微眯着双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而那位大人显然不愿意放过我,继续说道:“先帝三年,藩国未能及时送上贺寿之礼,先帝怒而发兵,致使我朝版图扩充,其他藩国从此再不敢有任何异心。” 我垂下眼睫,遮住眼中淡淡化开的笑意,直至完全淡去。党争……四殿下这次你可是将我害惨咯。 第二十五章 “这……,”皇上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事居然能扯上先帝,“……众卿家有何看法啊?” 大殿上开始有着小声的议论。其实皇上的意思很明了,只要有人替我开脱一下,他便能顺水推舟的将此事化开。明玉微微转过身子,却仍是一语不发,静然而立。 心又被重重的捶了一下,痛得我有些麻木,喘不过气,明玉……你竟已恨我至此…… 皇上见无人出声,微愣了一会儿,才道:“陆卿虽说是坏了宫里的规矩,可是现今是朕的好日子……先押入天牢,等过几日,朕自有发落。” 身边立刻就有两个侍卫过来,我俯身磕了个头,便转身而去。 明玉,明玉……我欠你的,如今便还…… 第二十三章 被带进牢里后,我把身子靠在墙上,然后缓缓的滑落地面,全身的力量好像被一下子抽干,只剩无限的疲累。缘生则会聚,缘灭必离散,聚散苦匆匆,世事本无常。 在这世间走了一遭,只剩下一个美丽的梦,梦中伊人俊秀,许下承诺,现在想想当真是痴狂若梦…… 看着阴暗潮湿的墙壁,许多事慢慢的回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胆大包天,如果皇上知道他的御用画师,竟敢私自毁画,那我就可以不用再去看明天的太阳了。 摇头苦笑,心里空落落的,点点滴滴检视与明玉相处至今的每一件事,我心中开始怀疑。 我于明玉,究竟是什么?无知时的被骗?情动时的耻辱?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不能再想了,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像水底冒出泡泡,在我心底浮沉。明玉……你可知道,我对那些入画所用之人,其实从不正眼相待,我只知道,那是我一出生便该完成的使命,我只知道,我要的自由自在是在这些事情之后。天下之大,莫非皇土。可好笑的是,皇家就是有这种要求…… 而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也不过是信任。 原先曾想过,只要我不肯放开,就这么痴缠你,你一定不会离开,你会一直是我的,明玉………… 可走到今天……你的那种冰冷的眼神,决绝的身影……我坦然的说,我绝望了,对我们之间曾有过的真情而绝望。那种绝望可怕至极,仿佛有什么卡在脖子上,无法呼吸般的绝望,每过一点时间便更绝望一分,连带着呼吸都沉重至极,心里永远像被揪着一般的痛,无可排解。 情已逝……爱已绝…… 在黑暗的牢房中,依稀可以透过头顶的缝隙看到日换星移,我在每一道曙光射进墙角缝隙时,用指甲在石灰抹墙上划下一道印记,强迫自己每天至少吃一点狱卒送来的饭菜。 在划下第五道印记的那天,天牢里来了一位访客。 “圣旨到……陆临清接旨。” 是熟悉的声音,我抬眼望去,有些惊讶:“王爷,”上前几步,长跪于地:“……罪臣陆临清接旨。” 他瞥了我一眼,正容道:“口谕……陆临清未能妥善保管寿礼,实属不该,但念其家族有功于朝廷,可将功补过,朕出一题,着其以画作答,若能合朕的意,便恕无罪。” “遵旨,谢皇上。” 第二十六章 赵书安俯身,将我从地上扶起,仔细的看着我,半响,轻轻一叹:“临清……你这样叫人如何放心得下?” 我闻言一震,不着痕迹得避开他的手,一揖到底:“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你也不必谢我……是父皇对你们家向来恩宠有加,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他抬头望了下四周,皱了皱眉头:“临清,这几日你可受苦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我确实有所不该……”,我微微侧头,望着烛火淡淡说道。 “那个在朝堂上出言无状的人本王定不会放过他,你今日所受之苦,他日定叫他加倍偿还。”他的眼光如炬,紧紧的盯着我,幽黑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柔情。 奈何我心已死,对这些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嘴角轻扬笑意微显:“万万不可,王爷……临清只想置身事外,此事一了,便是我归乡之期,以后在朝堂上相见不知要到何日……王爷素来知我,求您承全,此事就此作罢吧。” “你……,好吧。”他似有不甘,脸上隐有忿忿之色。 淡淡一笑:“王爷……不知皇上所出何题?” “……父皇说,要你就“深山藏古寺”这句诗来做幅画。” “嗯,”我点点头:“是句好诗。” 摊开赵书安带来的文房四宝,慢慢的磨着墨,静静思索。深山藏古寺,这难就难在藏字上…… 对着烛火细细思索,手里拿着墨块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赵书安也不搭话,在一边安静的坐着。耳边只听到头顶的缝隙中刮进的寒风咝咝作响,不过有个堂堂的王爷在此,早有伶俐的下人端进了火盆伺候,一时间这天牢里头倒也温暖如春。 烛影摇动,我突然灵光一现,心中有底。铺开宣纸,用刷子蘸了点矾水在舌尖上尝了一下,验了验宣纸的生熟程度,有轻微涩味,应该是刚刚好。旁边放的一些画笔,按照我以前的习惯,画山水时各种型号都要准备一点,一般“小山水”、“大山水”狼毫各备一枝,“小白云”、“大白云”羊毫笔各备一枝,再有一支羊毫“斗笔”就可以了。新笔锋多尖锐,只适宜画细线,皴、擦、点擢用旧笔效果好。但看眼前的笔,都具有圆、齐、尖、健四个特点,使用起来运转自如,都是些上上之品。 果真是细心,我侧头望了他一眼,感激的对他微微欠身,轻柔一笑以示谢意。随即沉气凝神低下头,提笔便画,手腕灵动间运笔如风,不多时一幅山水画便完成了。 “……真是气韵生动,辉煌大度,”有个声音近在耳畔响起。 我一惊,这人何时到了身边的,微微转身,有些尴尬:“王爷谬赞。” “哪有……,”那人越发的贴了上来,口中的热气暧昧的呼到了我的脸上,“临清果然是才情过人,无人能及啊……” 我艰难的再往边上挪了一点,脑中急转:“……王爷,这画还没完成呢。” 那人却撩起我垂至腰下的一缕头发,轻薄的放在鼻尖轻闻,一脸的陶醉无赖样:“临清……原来你身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是作画时的颜料墨香……真是好闻呢。” 这个人……我觉得耳根开始发热,有些恼羞成怒,声音不由大了点:“王爷,”将手中画笔“啪嗒”一扔:“下官画不出了……” 赵书安收敛了调笑的神色,装作有些幽怨的看了我一眼:“……真是开不起玩笑,”走到凳子旁故作潇洒的转身坐下:“继续吧……本王就在这里看。”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提起画笔,在山水下的小溪边上开始下笔,首先以羊毫笔蘸赭石画脸,花青画衣袍。再以小狼毫笔勾脸部及衣袍的线条,以赭墨大区分阴阳面,最后补景落款,完成全画。 望着那个在挑水的小和尚的脸,我有些得意。 “临清……这个……,”赵书安走过来看着画,一脸的苦笑:“你就算是不高兴,也不用把本王画成个小和尚吧。” “臣岂敢……这个小僧虽说是年轻力薄,可是眉宇间隐有沉持稳重之态,假以时日,必成一方宗师。” “……好,好,”他被我噎的只能摸脸苦笑。 我想了想整了下衣袍,对着赵书安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他被我吓了一跳,赶紧过来,边扶边说:“……临清,这又怎么了,突然行此大礼?” “王爷……,”我俯下身,中规中矩给他磕了个头:“王爷对臣如此大恩,臣实在是无以为报……臣不敢高攀与王爷做朋友……只是今后,若王爷不弃有所差遣,临清定然不辱使命,在所不辞。” “……起来吧,”他放开我,看着摇曳的烛火,叹了一下,有些疲惫的说:“你一直是这样伤人的吗?” 又突然转身,那深邃的眼睛如炬般直直的盯着我,脸上霸气隐现:“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与沈明玉之间的事情?前几日,你的那个忠心的侍从跪在沈府门前一天都没人理睬……那天在朝堂之上若他替你开脱,你还用在这里受苦……临清,你究竟为何啊?” 第二十七章 他言辞锋利,我无法招架,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舔好的伤口,又被这样毫不留情的用力撕开……那种痛,那种冷深入骨髓,侵入五脏,活生生的简直如同要了我的命一般。 我究竟为何?为何?为何?到如今,我竟也不知……只觉得愁肠百结,诉无可诉,眼前的烛火却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天地间都在旋转……身子一软,竟斜斜朝地面倒去。 赵书安一惊,连忙将我纳入怀中,轻拍脸颊:“……临清,临清……” 我听得他焦急心痛的呼声,奈何半点力气也没有……许久,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动,想说话,喉咙里却咯咯作响,一阵腥甜竟冲口而出。 “临清……,”耳畔的声音又像是高了几分,“来人,快宣御医。” “……不……不可,”我用力的拉住他的袖子,努力平复了下喘息:“此事不宜闹大……王爷,一个罪臣如何能请御医呢?” “本王不管,你的身子要紧……,”他搂紧我,手微微的颤抖着高声到:“来……” “王爷!”我掩住他的嘴,疾声道:“临清求您了……只是血不归经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可……唉……,”他抱紧我:“对不住,临清……对不住,本王一时昏了头瞎说,你别动气啊,”他将头埋在我的颈边,反复低声的道歉。 我觉得这个怀抱虽然温暖却有些紧的让人透不过气,便朝外面挪了挪,赵书安也发现了赶紧松开我,扶着坐下,眼睛紧张的盯着我:“临清,现在感觉如何,好受些了吗?”一只手还不停的抚着我的背。 我点点头,轻拍他手背示意他停手,喝了一口他端来的热茶平复了一下,觉得缓过来点了,“王爷不用紧张,只是一时间血不归经而已,以前也有过,不碍事的。” 他望着我,深邃的眼底竟有苦楚:“临清……我们在一起不好吗?我……断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的,”他欲言又止,面上有些微红:“……你要是……考虑……那个事情……我明白的,沈明玉能做到的,我也愿意……” 我听他说的越来越荒谬,只得苦笑出声打断:“王爷……,”心念一动,若是今日不能让他彻底断念,今后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来:“临清已说过,臣心在野,而王爷在朝,王爷难道要为临清放弃苦心经营的一切吗?” 他听了我的话后,微微的皱起了眉头,神色间有些犹豫。 我暗中叹气,继续说道:“王爷天璜贵胄,贵不可言……王爷既是天家人,就理应以天下为重,如今天下虽太平,可吏治腐败已见端倪,圣上年岁渐高,正是王爷们为万民造福的时机,王爷难道忘了自己的抱负吗?” “可是……临清……” “王爷……,”我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一字一字的慢慢说出“至于……臣与明玉之间……那是臣情之所钟,无怨无悔。” 第二十八章 “你……,”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清楚的看到了里面的伤痛和失落。 “是……”从他身旁滑落至地面,跪在他脚边,“请王爷承全……” 他脸上闪过种种复杂情愫,宠腻又夹杂着失望,痛心又有些不舍……最终恢复平静。他低下身,将我从地上拉起,展平衣服,轻轻拥入怀中:“临清……让本王抱一会儿吧……,”我也无言,就这么静静的立着。良久后,在我头顶轻吻数下,叹了口气便放开我,转身过去将桌上的画卷起:“这画本王就带走了……父皇已有意放你,不出几日,你便可以回家了,自己一切当心。” “……是,多谢王爷。” 他轻勾嘴角,仿佛自嘲一般,走到牢门口又停下,淡淡说道:“我们相交至今,这句话你说的最多……” 随即大步走出,再不回头。 第二十九章 赵书安走了之后,这阴暗的天牢内就再无访客。 而我的身体也似乎变得越来越虚弱,咳嗽几乎不曾停止,指甲因为气血不足而变软,墙上刻画的痕迹也越来越淡。 其实我所受到的照顾比其他牢房的囚犯来说,也算是十分的细心了。牢中稻草、净水每日都更换,饭菜虽不精致但也不是那种粗糙的冷饭。只是到了随后的第二天时,我已无力起身照料自己,只有躺在干稻铺成的地铺上咳个不停,阴寒冰冷的牢房内只有我不断的咳嗽声和寒风刮进的咝咝声在回荡。 明玉……我欠你的也该算是还清了吧……那么从此以后……但愿勿复相见…… 心中慢慢平静,我的思绪渐渐的回到了家中,那明亮宽敞的房间,自由自在的生活…… 好想念疾风…… 好想念小离…… 我在半梦半醒中思念,在滚烫的体温中思念,在剧烈咳嗽中思念,我开始想,或许我会在见到他们之前就死去……不行……我好想回家…… 可能是我的意识已经混乱不清,所以在有人踏入牢房时,我恍恍惚惚,没有察觉,直到他们把我带出牢房。一路上似有颠簸,耳边也有说话声,可是我实在没有力气去听,总是昏昏沉沉的。 真正清醒过来,是在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上面有水滴轻轻滴下将我的脸颊渐渐打湿。那个熟悉的体温…… “疾风……,”我用尽力气,可没想到出口竟是沙哑的声音。 “老爷……是疾风无能,您受苦了。”他一向平静的声音忽然有了颤抖。 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异常明晰:“……我想回家……”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了,只觉得身体又开始一点一点的软下去,我强撑起精神,紧紧抓住疾风的衣袖,等着他的回应。 “是,老爷请放心……,”疾风将我紧紧抱在怀中,柔声向我保证。 心头一松,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了,我几乎立即陷入沉沉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神智开始慢慢的清醒。身体再次接触到的,是柔软的床铺;耳里听到的,是涓涓的流水声;鼻里闻到的,是梅花吐蕾的馨香和淡淡苦味的药草香。 可惜我烧的昏天暗地,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但是我知道到家了。虽然身体很难受,可是心里却觉得无比的安宁。 隐约感觉自己或许撑不下去了,这样排山倒海般的病,第一次发生,我不认为自己可以熬的住,只觉得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身边非常安静,感觉不到有一点点人的声音,我身边没有人吗?我将孤寂的离开这人世吗? 此刻,许多往事竟然都涌上心头。幼年勤奋,少时出名,名动天下,终成累赘……如今便要离开,心里并没有太过喜悦或悲伤,只是早知有今日,又何苦来这人世间呢…… 心口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与疼痛,几乎将我的呼吸阻断,可我早已无力气去抵抗,只得任由它再次将我的意识剥离,混混沌沌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便是大限了吗? 混混沌沌中只觉得身体渐渐的轻了起来,身上的痛楚也没有了。好像离开了床铺向上方飘去,远处有一个白色的亮光在召唤着我,我努力的向那边飘去……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箫声,空旷清灵,宛转绝尘,我心头一震,不由停了下来,细细品味。那箫声出尘清灵,仿佛已悲至及处喜至及处,无忧无嗔,无泣无叹,隐有看透红尘却大悲天下之意…… 若心能安定,心即本然,透空一切凡尘烟…… 我只听得灵台一阵清明,慢慢转身继续向上飘去,但觉这箫声便离我越来越远,渐不可闻。我却实在喜这箫声,略一犹豫,便转身沉身下来,想细细再听,忽觉身子一重,那种窒息般的绞痛又起,不由吸入一口气微微蜷起身子来抵御,便再无半分气力。 耳边隐约听得有人松了口气的叹息声,接着便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各位放心……但是心肺俱伤,需好生调养才是……” 第三十章 随即,嘴被轻轻捏开,放入了一个药丸,清香扑鼻,入口便化。我只觉得那个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待想细辨,一阵睡意浓浓涌上,便沉沉入睡。 待到再次清醒,便听得耳边涓涓的流水声,阳光似乎暖暖的照在脸上,身子虽然还是无力可是那种心口的剧痛已消失了,我微微一笑,原来自己还活着。 “陆公子可是醒了?”又是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有些疑惑的扭头看去,那人文士打扮,温文儒雅正是赵书安麾下的谋士柳子承。 他看到我疑惑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在下略通医术,那日接公子出来说要回家时,王爷便吩咐了,要子承陪同前往照料。” 原来又是他的安排……这样的情叫人如何能还的清呢…… 柳子承见我低低叹气,继而又道:“陆公子心如皓月清空,世间少有,我家王爷有爱慕之心也着实难怪……不过,公子请放心,王爷断不会让公子为难的……” “……是我为难了他,”低声叹道,对那个人总有些愧疚。 “王爷说了,此生得陆公子这个佳友便足矣……六月初三是王爷的寿宴,请陆公子务必将身体养好,去京城贺寿。” “……好,临清必去祝寿。”我望着窗外,想起那人的温和笑腼,霸气又温柔的眼神,又是一叹。 柳子承也不多说,起身施礼道:“公子好好休息,切莫再多想伤神。” “等等……,”我见他要离去,出声阻止:“柳先生,我在昏睡中曾听到一阵绝俗的箫声,莫非是……” “正是在下所奏……那时见公子状况危急,便试以箫声定神。” 我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如此多谢先生用心了。” 他微微一笑,施礼告退。 我望着床顶,愣愣出神。原来只料想这柳子承足智多谋,是个八面玲珑的谋士,没想到医术也非同一般,且从那天的箫音来看,此人胸襟开阔,修为甚高,看来王爷身边真是藏龙卧虎啊……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嚎啕大哭:“师傅……师傅……” 我有些无奈的被抱了个满怀,怀中小小的身子还在伤心着,大有水漫金山之势。我艰难的从他紧紧的怀抱中抽出一只手来,抚抚那瘦小的背脊:“好了……小离,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 “你还说……,”小离从我怀中抬起头来,圆圆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小嘴一瘪,眼看这眼泪又要摇摇晃晃的往下掉了:“说过会好好的回来的……怎知,竟然……”扑到我怀中又是一顿猛哭。 “好了,好了,”这个小祖宗,哭得我头都大了:“你若再哭……我这身衣裳又要换了。” 小离也不管,仍是死死抱住不肯放。过了半响,抽抽噎噎的从我怀中起身,说道:“师傅,可是那个坏蛋皇帝欺负了你?” 我看着他天真倔强的小脸,不由轻笑出声:“……是那个皇帝救了我。” “是吗……”他的大眼睛里明显闪着不相信:“那你怎会入天牢?” 又是那段往事,我不想再被提起。摸了摸他的头:“为师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玩好吗?” “不要,我就在这里看书,陪着师傅。” 说着便坐在桌边,也不容我拒绝,像模像样的拿起一本书开始看。我重新躺下,望着他认真看书的小小身影,不觉竟回想起了自己的幼年时期,也是如此……想着想着便觉得眼皮开始沉重,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从那日以后,我与小离的位置仿佛颠倒了过来,小离每日最重要的功课便是盯着我吃药。我不止一次的怀疑柳子承是否将药弄错了,怎么一碗药汤闻着竟然腥辣刺鼻,喝的时候更是苦涩热辣难当。 那日我清醒时的第一次喝药是疾风端来的,就那个味道,我理所当然的和他磨蹭了半天,结果药凉了,都没喝上几口。疾风叹了口气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就出去了,可没想到下顿端药来的是小离。在弟子面前,我这个师傅总不好太那个吧。于是,暗暗的在心里建设了半天,每次当小离端着药过来时,我便以壮士断腕的决心,一仰脖子,把药一口灌下,肚中一阵气血翻腾,真是恶心欲吐。小离便会立即体贴的端上温水让我漱口,足足用了两大杯水才好受些。我还得小心的不能露出难忍的表情,不然小离会斜着眼睛,慢吞吞的说:“师傅,古人云:良药苦口利于病。”唉,整个一本末倒置。不过,身体倒还是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渐渐的有了力气,可以下床走动了。 “嘀嗒、嘀嗒”窗外传来滴水声,清脆悦耳,好像珍珠落入玉盘之中。走到窗边看去,原是冬末屋檐上的雪融化了,滴下来的声音。倚窗坐下,看着屋外,院子里的红梅已开至最艳,鲜红怒放,香气沁鼻,顺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门外传来了轻轻有礼的敲门声,我放下手中书卷道:“请进吧。” 见来人儒衫长袍,温文尔雅,我赶紧起身,微微行礼:“柳先生……” “陆公子切莫多礼,今日子承是来向公子辞行的。公子身体已无大碍,子承惦记王爷,便想回京了……”柳子承淡淡笑道。 “哦,可是京中有要事?” “王爷每日都遣信鸽,一来询问公子病情,二来京中事务繁多,多一人帮王爷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这赵书安还总觉得身边无知己,还在众里寻他千百度,眼前这人儒雅蕴秀,心思玲珑,一派泱泱君子风范,世间又何尝多见。我笑了笑,说道:“临清多谢先生费心照顾,既然先生归心似剑,临清也不好阻拦,就让疾风代我送先生一程,聊表寸心。” 柳子承坦坦荡荡也不推却,对我一揖:“如此就有劳了。” “先生且慢,”我忽然心念一动,从架子上抽出一个卷轴:“请先生将此画带给王爷,就说临清多谢王爷的照料……”那是幅春日夜景图,明月高挂,柳絮轻飞,百花含露,花丛深处明灯如火,有一个窈窕的背影淡淡如烟袅袅婷婷。落款处题有一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但愿那人能惜取眼前人…… 柳子承接过画,微微躬身道:“子承就先代王爷谢过公子了,请公子勿忘六月初三之约,子承告辞了。” “先生好走……”我微微一笑,将他送至门外。望着他云淡风清的背影,一时竟生出感慨万千。情之一物,若能得之,当是万幸…… 送走柳子承后的几日,我不是在屋内看看书,就是提笔作画消遣时间。算算时间,疾风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小离裹着白狐裘,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支刚从树上摘下的红梅,小脸上也不知是冻得还是跑得整个儿红通通的,衬着圆圆的黑眼睛分外可爱。 “师傅……看,漂亮吗?” 我含笑点点头,看着他蹦跳着去寻了个花瓶,将花插了起来。 “这红梅真好看,不知京城中是否也有啊?” 我见他歪着头,拿着梅枝左摆右弄的,像是漫不经心的在问,便眼睛微眯,淡淡答道:“当然有。” “哦……那不知宰相府里有没有?若有的话可太好了,听说皇上要将公主下嫁给明玉公子呢,红梅映着喜气儿,多好啊,你说是不是啊,师傅?” 沉默倾刻,我淡淡一笑,抬眼朝窗外远望,正是天高风清, “……对。” 第三十二章 小离那边没有了声音,我转过头去,见他神色间有些微愣,心下自然明白了大半。略想了想后,拿起了一幅小离作的画,柔声的开了口: “小离,为师看过你这段时间的功课了,进步不少,可见你确实很用功,不过,在画树的时候,可以不计土石的分野,依画面的需要而决定藏根或露根,但要画出从土中崛起,坚韧稳固的特性,不可画成如插在土面,一推即倒的感觉。你明白了吗?” “……是,师傅,”他低声答道。 “再去练一下,一会儿拿来我看,疾风应该回来了吧,去把他叫过来……” “……哦,”小离低着头出去了。 我望着窗外怔怔出神,疾风来的很快,他恭敬的施礼:“老爷……” “嗯……回来了,辛苦了。”我淡淡的说道,并未回头,还是看着窗外那株红梅,他站在一旁也不作声。 半响,我叹了口气,转身过来,看着他,开口道:“快过年了,你去备点年货给父亲那里送去,今年我身子不爽利就不过去给他老人家拜年了……” “是……” “另外……疾风,不要再让小离来试探我,”我叹了口气,拧了下眉头,声音有些疲惫:“他还小,不该将心思全放在我身上,这些事情知道了对他没有好处……” “老爷……我……” “我明白你是关心我……疾风,我现在很好……至于心境,就如今天的天气,也无风雨也无晴……过去的我已不想再提起……” “是……疾风逾矩了。” “下去吧……” 我转身望着窗外的梅花,冰枝嫩绿,疏影清雅,花色美秀,幽香宜人,茫茫天数早命定,世道兴衰不自由,就这样过一生不也很好吗?展开桌上的文房四宝,摊开宣纸,凝神下笔: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 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搁下笔,轻轻的对着宣纸吹了吹,淡淡的笑了。门口传来小离怯怯的声音:“师傅……我重新画了一幅,你看一下……” “过来吧,”我微笑的向他招了招手。仔细的看了他递上来的画,满意的点点头:“我们小离真是聪敏,一点就通,嗯,画的不错……” “谢谢师傅,”他仰起小脸对我灿烂的笑着,讨好的说道:“师傅,那……可不可以带小离出去玩啊,我都好久没有出去过了……” 看着他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扑闪着渴望,心头涌上一股宠腻:“……好吧,你想去哪儿玩?” “师傅,你太好了,”他高兴的冲上来抱住我咯咯的笑:“我要去集市,那边有好多好吃的,还有杂耍,还有……” “好啦,就依你,去集市。”我笑着捏了下他可爱的小鼻子。 午后的集市依旧热闹,小离到底还是小孩性情,一会儿嚷着要吃这个,一会儿又不知道钻到哪个人群中看热闹去了,我笑着摇摇头,慢慢的跟在他后面。出来了大半天,看着他东奔西跑的快活背影,我倒感觉也有些乏了,心口又有些烦闷的感觉。刚想开口去叫他回家,小离却一脸紧张的以一种保护之姿冲回在我身前,神情戒备的看着前面。我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他紧张的神情,疑惑的抬眼望去——一道修长的身影就站在我们的前方。 重云有些散去,阳光浅浅的洒了下来,照耀在来人那如温玉般光洁的面庞上,有些透明的苍白,颊上却有一抹奇异的红晕,温润秀美有如山间青竹,眉目间隐自有一股清岸高标之意,唇角微挑,似笑非笑,站在风中衣袂飘飘直如画中之人。 第三十三章 一时之间,相互对望,竟也无语。直到那人提步向前进了一步,小离忽然跳了起来,尖声道:“你……你来做什么?” 那人像是没听到,只望着我,淡淡一笑,眼中光晕流转,清柔不可方物,温和的开了口:“……我来看看你……” 小离冲口便出:“是来看我师傅死了没有吧?” 那人似一震,继而轻轻一叹,默默无语。我俯下身拍拍小离的手,示意他不可如此,起身淡然一笑:“既然来了……若不嫌弃,就去舍下坐坐吧。” 牵着小离的手,转过身去,刚要迈步,忽觉一阵晕眩,身子不由晃了一下。 “师傅……,”小离赶紧撑住我,“你不舒服吗?” 我努力的定了定神,对小离安抚一笑:“只是一时头晕,现在好了。”身体的另一侧被一双手温柔有力的扶住,耳边传来一声:“……大哥……,”宛如低低的叹息。 我有些恍惚,如同隔世。心中却一片宁静,轻轻将手臂抽出,淡淡说道:“多谢。”便携着小离慢慢的踱了回去。途中小离还面色不善的频频回头,我捏了捏他的小手,要他安心,小离却一脸忿忿之色的瞟着我。 走到家门口,疾风已在门口候着,见到回来的是三个人,眉尖一挑也不说话,只是有些担心的看了我一眼。 “疾风,故人来访,让厨房晚上多备些酒菜,我有些乏了,你代我作陪吧,”转过身温软有礼的对他说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疾风开口,一切随意,我就不作陪了,请见谅。” 他默默无语,眼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笑了笑:“既如此,明玉便打扰几天了。” 我暗中叹气,点点头,便转身离去。小离有些惊讶,跑了过来,拉住我的手:“师傅,我送你回房。” 院落中红梅馨香浮动,小离却似无心欣赏,边走边闷声说道:“气死我了……师傅,我们不要留他了,让疾风赶他出去,好不好?” 我望着渐渐暗淡的天空,薄雾轻笼,淡淡说道:“我心如止水,他这几日住的无趣,便会离开,况且,他还御婚在身,不会久留的……” “……可是,师傅,我心里总感觉不踏实……要不,今晚,我和你睡……” 我哑然失笑:“又不打雷,你躲过来做什么……放心……他终是一个谦谦君子……,”拍了下那颗总是有着稀奇古怪思想的小脑袋,“别陪着我了,去吃饭吧。” “哼,”小离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我才不要和他在一起吃饭呢,那种苦差事让疾风一人去做就够了……要不,师傅你先去洗澡,我去厨房弄点菜,我们俩在房间里吃,好不好?” 我被他那个可爱的样子逗笑出声:“好吧……” 洗了个澡,倒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走进房间,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桌边忙活着,菜竟然快摆满了一桌子,我忽觉有些头疼:“小离……我们俩能吃的了那么多吗?” “师傅,”小离拽着我的手,入了座,像模像样的学着柳子承说话的样子,一边还对我挤眉弄眼十分滑稽:“你要多吃点,柳先生走之前吩咐过了,要你注意营养,好好调理。” 好笑的看着他耍宝,一顿饭倒也吃的开心。我明白小离是担心我看到明玉后伤心,来陪我解闷。这孩子是越来越懂事了,可是他不知道,无知者无畏,无爱者又何来伤心呢…… 烛火轻摇,夜已渐深,将小离劝了回去,我一人坐在桌前,怔怔出神,不知明玉来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告诉我他快当上驸马爷了,要我恭喜他…… 长叹一声……苦笑摇摇头,当真是自己作孽。起身吹灭了蜡烛,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好像是下起了小雨,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明日落红应满园了。迷迷糊糊中想起了一首词: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反复低吟,直到天快亮时才朦胧睡去。 第三十四章 迷糊中隐隐听到门外似有人说话声,睁开眼睛,天色已亮,屋外的雨声还是一如昨夜,淅淅沥沥的没有停,还有人刻意压低声音在讲话,隔着门也听不真切,懒懒起身半坐,对着门外开口唤道:“疾风……” “是,老爷,”疾风恭敬的答道,推开门走了进来,服侍我起床。 我配合着进行穿戴,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谁在外面说话,是小离吗?” 疾风细心的替我绑好腰带,系上玉佩,拿起梳子,将我的头发挽起, “……是,老爷,”他看了一下我的脸色,小心的说道:“……明玉公子一早去了集市买了些镇上出名的糕点回来,见老爷没有醒就在门外候着,被小离碰上了,说了几句……” 我接过他递上的热毛巾,捂了下脸,“唔……,这会子人呢?” “都还在外面呢,老爷……明玉公子站了半天,身上的衣服像是都被雨打湿了……” 我叹了口气,“把小离叫进来,明玉买的东西也拿进来吧,让他先去换身衣服……” “是……老爷,”疾风恭敬的退了出去,我怎么看他的脸上都像有一丝笑意,奇怪了。 门外有些声响,不一会儿,小离蹦蹦跳跳的进来了,疾风将一包东西放在桌上便躬身退了出去。 我看那包东西外边的包装原是浅蓝色的,认得是镇上云记的香酥芝麻糕,那家的点心确实不错,老字号,每天早上都有人排队,去晚的话还买不到。可是现在这个外面的纸被雨水一淋,颜色掉了不少,显得倒有些斑驳凄凉之意。 小离侧着头,看着那盒点心冷冷的“哼”了一声,继而又眼珠子一转,回过脸对我甜甜一笑:“师傅,早上厨房熬了八宝粥,好香啊,我去端来,好不好?” 也不等我作答,顺手拿起桌上的那包芝麻糕便出去了,我只得苦笑的摇摇头。 “师傅,来吃吧,”没过多长时间,小离端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放了两碗粥,还有些别的小点心之类的,独独不见了明玉的那包点心。 我有些怔住,小离见到我看着他,低下头,小嘴一瘪,有些委屈的说道:“师傅……干吗这样看着我,不就是包点心嘛,我打开看过了,里面全湿了,根本没法吃,所以……就扔了。” “你……,”我只得长叹一声,罢了,“吃饭吧……” “嗯,师傅,这碗红枣多,给你……”小离笑嘻嘻的看着我,坐下高兴的端起了饭碗。 吃完饭,打发小离去做功课,我独自泡了壶茶,坐在窗前,院子里的红梅已被昨夜的一场雨,摧落的花枝凋零,地上一片红藉。 门外传来有礼的敲门声,我暗暗叹气,该来的是躲不过的,“请进……” 明玉那修长的身影走了过来,我一指对面的椅子:“请坐吧。” 他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一双乌黑的眼睛从一进门起就没有离开过我身上,深深的看着我。 我看他脸色苍白,头发还有些湿,应该是被雨淋的,轻轻一叹,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故人来访,以茶代酒,请——” 他也不动,就这样死死的看着我,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仿佛是忧伤:“大哥……你……可是在怨我?”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拿起杯子喝了抿了一口茶,手指在杯沿上慢慢的转圈,徐徐的开口:“……不是……我从未怪过任何人……” 他听了似一震,脸色更是苍白,嘴唇有些哆嗦,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三十五章 我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用力紧紧的抓住桌沿,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露了出来,头低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见那浓黑的羽睫不住的颤抖,显得格外的脆弱。 无奈转眼望向窗外,那株红梅散落下的嫣红渐渐被雨水打散,化在尘土中。 “大哥……你……还做我的大哥吗?”他语声颤抖,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我微皱眉头,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只要你愿意,就是吧。” “那……大哥……你……你可还喜欢我?”他突然抬眼热切的看着我,眸子里充满这渴望。 我心中长叹,淡淡的叉开话题道:“明玉……你看那株红梅,花期过了,便谢了……你纵使想尽办法,它现在也不会再开花了……” 明玉闻言大震,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成惨白,那双清亮光芒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他紧紧的闭上了深深的眼睫,不多时,一丝水渍慢慢将纤长的眼睫润湿开来。 屋外的寒风吹进,将原本就清冷的房间更带出几分凄凉。 过一会儿,他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原本清亮的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和虚弱:“大哥……那时我确实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说了些重话……可是……如今,我知道错了,可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我了吗?” 我淡淡的望着窗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心中有一丝诧异和微微的苦涩,却没有一点留恋和心动,随之而来的似乎也只有无止境的疲惫。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淡淡的说道: “明玉……其实解释与否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从未怨恨过你……只是我们之间缘已尽……你我也不必再去强求……” 明玉没有接话,我转开头去,不忍去看他那深究而痛苦的眼神。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俩就这样坐着,相对无言,直到桌上的热茶也渐渐冷去。半响,他幽幽一叹:“……我不会放弃的……大哥,”说罢,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留我一个人独坐半响,面对残花,黯然无语。 到午后,雨渐渐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水汽,显得雾蒙蒙的。去看了一下小离的功课后,独自一人在院落里走着。天阴沉沉的,空气又冷又湿,仿佛连带着骨头里都沁着阴寒,让人极不舒服。我轻轻拍去粘在身上的水汽,朝后院的温泉池子走去。 在院子后面有一个独立的浴池,是引得山间的温泉,以玉石砌成,玲珑可爱,外面看上去倒与普通的厢房无什两样。 这种天气泡在温泉中是及舒服的。我散开长发,把身体浸入暖暖的温泉中,浑身的毛孔都像是完全的舒展开来,舒服的开始呼吸一样。趴在池壁上,任由温暖的水波一阵阵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背脊,浑身都觉得暖烘烘懒洋洋的,渐渐的思绪开始远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有个木屐声“哒哒……”的由远至近的走来,我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了过去,顿时愣住了。 池边站着的赫然是明玉,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袍,腰带也没有系紧,露出了大半个白玉凝脂般的胸膛,脖子上挂着一个嫣红似血的玉石,石中光芒流转分明就是我送他的那块血玉。他显然也未料到会在此时碰见我,半张着嘴,怔怔的站在池边。 半响,他回过神,轻轻一笑,羞涩中含着妩媚,眼中更是春意横生,柔声说道:“……大哥,不介意明玉与你同洗吧。” 我暗暗叹气,闭上眼睛,此等情况下相见,叫人如何应对呢…… 第三十六章 听到水花飞珠溅玉的声音,不一会儿,水波朝我这边涌来,一具温暖修长的身体随之贴了过来。我依旧闭着眼睛,默然不语,静静的趴着,任由他去。 明玉从后面轻轻的伸出手环抱住我,我们俩同时一震,不知怎么的,我感觉他的身子像是比这温泉还要热。 “大哥……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明玉的嗓音有些沙哑幽怨,伴着池内袅袅的白雾,和温泉流入池中发出的叮咚声,幽幽徐徐听上去却格外让人牵动心弦。 “我知道你在气我牢里的事情……可是……你也想想,我那时的心情,”他说着似乎有些哽咽,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从未想到过你就是那个给我下春药的人,那次秘密出京回家后,我生了一次小病,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风寒,可是大夫说是中过极烈的春药又受过寒气所致……幸而身上有血玉可护住心脉……可我知道那块血玉也来的不明不白,十分蹊跷……我自有便读圣贤书,从未想过此等龌磋荒谬之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也不敢派人去查,生怕露了风声以后不知该如何自处……后来就遇见了你,那日我见你便觉得脸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没错……你在我那儿的时候,睁眼看过我,可是后来又晕了过去……那件事情,是我的不对……”我语气诚恳的向他道歉,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对。 “不……大哥,我现在才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的……后来那日在朝堂之上,你突然说画毁了,我真的很震惊……没有开口替你求情是因为我感觉到了皇上压根就不想杀你……后来,过了几日,我反覆的想着我们之间的事情,觉得你对我是一片真心,不管怎样,我都应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所以我进宫去求皇上放了你,等到回家,仆从说你的侍卫在我府门口跪了一天……我真的很抱歉,大哥……可后来又听说四殿下早就替你求了情,你身体不好,他还亲自去牢里接你出来……还有些你们之间的传闻……我又有些犹豫了……直到前几日,四殿下亲自跑过来跟我说了许多,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我拒绝了他……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哥,大哥……我不想放开你……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渐不可闻。可惜,太晚了,明玉,太晚了,我心已死…… 这些话我听在耳中没有半点感觉,往事如风,仿佛是在说与我无关的别人的事情。半响,肩上的湿意越来越大,我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明玉……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真的感觉很疲倦,已经没有再去爱人的力气了……你明白吗?” “不……大哥……不要这样说……”,他抱紧我的身体,死死不肯放手,红润的嘴唇凑了上来急切的亲吻着我的唇畔。 “大哥……抱我,抱抱我,好吗?” 他的体温高的有些发烫,紧紧的贴着我,让我感到有些热的难受。用力拉开了他的胳膊,推开他,提高了一点声音:“明玉……别这样子……” 他脸色一下子降到了惨白,脸上的神情似哭非哭,哀伤欲绝,只呆呆的站着,我有些不忍看他如此,迅速抱着衣服上岸,也不回头,边走边说:“你洗吧……我先走了。” “大哥……大哥,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大哥……” 身后传来他有些急切哀怨的叫声,我脚步匆匆向门外走去没敢停留,可这声音听着异常摧心,尤其是最后一句问话,像是和着心头的血喊出来的,竟然让我感觉有些凄厉,那声之后便没有了动静,只听到里面有“扑通”一下的水声。 我停在门口,心如乱麻,不是说心已死,不会再起涟漪吗?那么现在心底的一丝酸酸的痛楚又为何来呢?后面的池子里半点声音也没有再传过来,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及细想,咬咬牙,转过身又走了回去。 第三十七章 池中烟雾袅绕,可是却没有了那道修长的身影。我有些心慌,赶紧朝水中看去: 明玉静静的沉在了清澈见底的温水中,白皙修长的身体委屈似的蜷缩在一起,没有一丝活泼的生气。 他闭着眼睛,睫毛在水下显得纤长有致,格外柔软;而飘在水中的一头长发,乌黑而亮泽。 那双一向深深吸引人的美丽眼睛是闭着的,不再象往常一样散着清亮幽凝的光芒,也没有了偶尔可见的固执和冷漠。挺立的鼻梁下,那原先红润的双唇现在变得一片苍白,微微张开着,象已凋零的失色花瓣。 “明玉!”我见状大惊,迅速地冲下水池,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那人身子滚烫可神智全无的摊软在我的怀中。 我将他平放在地上,跪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没有任何气息流动的感觉……不要,明玉,不要这样子…… 我有些心慌失措,对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去请大夫!”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幸好还在微微的起伏,额上的汗不知什么时候已流满脸颊,我也顾不得擦,赶紧将明玉的头微微朝后上抬,捏开他那灰白色的唇瓣,渡了口气过去。这样总共渡了七八口气,明玉终于开始浅浅的有了呼吸,接着便呛咳着吐出了一些水。 我看着他双眉紧锁的难受样,将他抱入怀中,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帮着他顺气,“明玉……明玉,好点了吗?”我在他耳边低声呼唤,可是他依旧双眼紧闭没有反映。 抱紧怀里昏迷不醒的人,我顺手取过一边的狐裘将他一裹便急急回屋。 大夫来的很快,可是我看着他诊脉时越皱越紧的眉头,心里就开始着急。半响,那大夫放开了明玉的手腕,我连忙上前问道:“……如何?” “唉……”他微微摇头:“……太凶险了,若不是你急救得力,这位公子怕是……” 我一听,心更加慌了:“那现在……” “他本就受寒发热的厉害,后又溺了水,加上长期的心思郁结,这病已入肝肺,难啊……这样吧,我先开个方子,五天内这烧若能退下来,人能清醒过来,应该就无事了,若是不能,唉……你们就早做打算吧……” 我一听,如雷轰顶,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半响说不出话来。不会的……明玉…… 倒是疾风在一边有礼的说道:“既如此,就请先开药方,请尽管用药,勿虑钱银。” 我只觉世界一下子变成了死灰,呆呆的走向床边,坐了下来,握住了明玉搁在被外的手,一如既往的软腻润滑,只是触碰间一片冰凉无半点生气。 四周的人不知何时散去了,只我坐在床边做伴,我看着明玉苍白秀气的脸,不觉泪湿满面。那眉还是那么浓那么修长,鼻梁还是那样俊挺,嘴唇被烧得有些裂开,可还是那样的好看。 象是受了什么莫名的诱惑和吸引,我忽然有些失神,想起了方才那温柔邀约,慢慢低了头,俯向了那苍白的楚楚可怜的唇瓣。 明玉……你一定要醒来,你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呢……可是我现在不说,等到你醒来后,我再亲口告诉你……好吗……明玉……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销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第三十八章:后续(一) 明玉躺在床上昏沉沉的睡着,由于高烧的缘故,他呼吸起来有点吃力。而我只能坐在一旁,心酸的看着他困难的一呼一吸,握紧他的手痴痴的陪着他,不知不觉自己的呼吸也渐渐的跟随着他艰难的起伏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些他的疼痛难受似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离端着药轻轻的走了进来。 “师傅……,”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哭音:“药好了。” “嗯,”我回过神,小心的松开了握着明玉的手,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 “……我已经吹凉了些,”小离在一旁擦着眼泪,哽着喉咙说道:“……师傅,你骂我吧,都是我不好,早上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去故意气他……” “小离,”我轻叹,拍了拍徒弟哭得红通通好不凄惨的脸颊:“……明玉是个知书达理性情温和的人,他不会与你计较这些的,别哭了,乖……” 转过头,看着床上知觉全无的人,心又紧了起来,被小离哭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涨涨的热热的感觉,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俯下身,轻轻捏开他的下颚,含着一口汤药渡了进去,手慢慢的抚摸着他的喉咙以帮助他下咽。 这样的动作在不久之前也对明玉做过,可是那时伊人风流妩媚,哪知如今气息奄奄,竟来日无多…… 不……明玉……我不会让你死的…… 努力的压下心中那无边无际的恐惧,用舌头小心翼翼的送进每一口的药汁,一点也不舍得浪费,直到最后一口。用小离递上的温热毛巾替他轻轻擦净嘴角的水渍,明玉是真君子,向来修仪容,最爱干净的了。将他身子放平舒展好了,盖上暖被,轻轻的抚摸着他垂落在枕巾上那乌黑的发丝。 “师傅……今晚,我来陪明玉公子吧,你去休息一下,好不好?我一定会仔细的照顾好他的。”小离在一边轻轻的问道。 “不……我就在这里陪着他,一步也不会离开,”我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小离的眼睛:“明玉对这里不熟悉,只有我在他身边他才会安心。” “……那师傅,我去端晚饭过来,你再怎么样也要吃点。” “小离……我实在是没有胃口,过一会儿再说吧。” “不行,师傅,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也不比明玉公子好到哪儿去,如果你撑不住了,那明玉公子那边怎么办呢?谁来照顾他,给他鼓励呢?” 我忽然发现自己一向疼爱的小徒儿长大了,心中有些宽慰,点点头:“你说的对,我应该为了我们两个人多吃一点的。” “嗯,”小离破涕而笑的用力点点头:“我这就给师傅准备去。” 我努力的咽下了那些食不知味的饭菜,小离满意的出去了,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我和明玉。他俊秀苍白的脸在烛光的摇影下显得那么的空落而不真实,我有些害怕,掀开被子,将他往里挪了挪,也脱了衣服上了床,把他轻轻的搂在怀里。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青竹香味还是一如往昔,温柔的萦绕在我的鼻端,柔软的身子滚烫,却没有发出半点汗。这样不行啊,我抱着他,用棉被将我们两个裹紧,被中的温度渐渐的高了起来,热的人有些难受,我依旧牢牢的抱着他,明玉热的难受开始有些微微的无力的挣扎……我狠下心将他的手脚按住,依旧陪着他捂在在热烫的被窝里。 我身上的汗很快的就将衣服打湿,可是明玉身上依旧燥热的半点汗也没有,他手脚被缚住,开始难受的低低呻吟,急急的喘息,我听着当真是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受。 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不可能再会有什么了,牢房中的绝望是那样的真实彻骨,以为自己的爱已经被磨光了,那种悲伤的感觉如此的鲜明,这种痛苦经过了时间的沉积只怕会愈加的浓厚。于是从那时起,我便把心藏了起来,用厚厚的淡漠作为伪装,以为再也不会心动了也就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痛了。 可是如今我错了,错的很离谱,我对明玉的爱其实一天也没有减少过,现在看到他如此这般,我真是万分的后悔在浴室中离他而去。 第三十九章:后续(二) 就这样抱着他半昏半醒的挨到了天明,我一直不断的在做梦,睡的不怎么踏实,外面有些光亮就自然醒了。连忙起身看着怀中的人儿,惊喜的发现明玉开始慢慢的出汗了,摸着他微湿的身子,已经没有那么烫手了,呼吸也似乎平顺了些,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酸楚。 “明玉……明玉……你听到了吗,我就在你身边啊,”我附在他耳边,哽咽着轻轻的唤到:“……我会陪着你慢慢的好起来的。” 那人依旧昏昏沉睡,长睫轻合,没有半点反应。 “老爷……,”门外传来疾风恭敬的敲门声。 “进来吧,”我起身穿衣,替明玉继续将被子压紧。 “明玉公子好些了吗?”疾风一边替我穿戴一边关心的问道。 “终于出汗了,烧好像是退了些,看来这个大夫的药还挺管用的,疾风,你再跑一趟,去请他来看看。” “是……” “还有,疾风,”我叫住了他:“……明玉要我代他向你道歉,他那日进宫了,不知你在他府前跪了一天。” “老爷,我已知道了,”疾风轻轻的爽朗一笑:“前日我陪着晚饭时,明玉公子已经说过了。况且,我也没往心里去,那时候他心里不痛快着,就算是真有点脾气也没什么。” “哦,那就好。”没想到疾风倒是比我豁达许多。 打开一线窗户,让屋外的新鲜空气慢慢的渗进来。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已经照得外面一片灿烂了,我惊异的发现那株我们以为被雨水打光的红梅树上赫然又开了零星几朵红梅,小小的、瑟瑟的可是芳香依旧,被金黄色的阳光一照,照样风姿俨然,楚楚动人。 “明玉……,”我高兴的走到床边柔声呼唤他,可他依旧双眼紧闭对我的呼唤没有半点反映,我心头一阵黯然。暗暗吸气,振作了一下,重新展颜在他光洁的额头映上虔诚的一吻:“那日原来我们都错了……那株红梅又开花了,你闻到了吗,那股清香……” 将他绵软的身子连着被子一并抱在怀里,像个小婴儿般只露出了脑袋,我轻笑的亲了亲他苍白又漂亮的脸蛋:“明玉……我抱着你看梅花可好?” 他没有反应,依旧眉目舒展的在我怀中安然沉睡,我死死的望着他那纤长浓密的睫毛,没有一丝的颤抖,忽然有些生气,想看他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眸。伸手撩了撩那柔软的长睫,“明玉……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他还是不为所动,继续昏睡。我将手覆在他纤薄的眼皮上,那双如琉璃般璀璨夺目的眼眸正安静的躺在里面,不愿与我相见。 “……我再给你三天时间睡,明玉,我知道你累了,可三天后你一定要醒过来……”我贴着他的脸颊喃喃的说着。 疾风在门外轻轻敲门:“老爷……大夫到了。” “请进……,”把明玉抱到床上,轻轻展开他的手腕,方便诊脉。 大夫切着脉,半天不语。我瞧着有些着急,忍不住问道:“……如何?是好点了吗?” 那大夫依然沉默不语,半直起身,又掀了下明玉的眼皮看了看,然后皱着眉头不解的说道:“这个……昨天的脉象分明是大危之兆,可今日的脉象竟平稳许多,奇怪……” “你是说明玉没有危险了吗,”我有些不敢置信,狂喜的拉住大夫的衣服:“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第四十章:后续(三) “啊……陆老爷,”那个大夫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任我拉住他的衣袖:“……也可以那样说,这位公子应该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的。” “疾风!”我欣喜的转眼看着他,他则用温柔的视线回应我,微笑着点点头,又仔细的开口问到:“大夫,我们可还需要注意点什么?他醒了后可以马上进食吗?” “对,”我马上附和道:“他身体完全好的话要多久呢?” “呵呵,二位莫急,”大夫非常的善解人意,他温和的笑着说道:“现在的药依旧用着,我另再开一帖新药,等他醒了后就开始换服这贴新药,起初几天以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为主,过个三四日也就行了……完全康复的话,要看病人的具体情况,不过他还年轻,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的。” “多谢您……”我激动的一揖到底,心里头那酸酸涨涨的感觉直冲眼眶,哽咽着再说不出话来。还是疾风见状后立即对那位大夫彬彬有礼的致谢,并请他到外屋开药方。 “对了,”那大夫走到门口突然回头,“他身上既出过汗,就应当立即擦干,免得再受风寒,有条件的话,若能沐浴,那就更好。洗浴以宣畅其气,浴后阳气上腾,气血调畅,神志安逸,对身体是大为有利。” “是,是,”我如同学童般频频点头:“后屋就有一眼天然温泉。” “如此更好,每天都让病人泡上半个时辰,以助血脉通和。” “是……多谢了。” 明玉终于渡过了这关,这个消息让我高兴之余竟感有些微微脱力。从昨天的溺水到今天的脱险,我的心情经历了从未有过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方知眼前人对于自己的重要意义。 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茶仰头灌了下去,平息一下激动的心情,慢慢的踱到床前,看着他平静秀美的睡颜,不由苦笑: “明玉……你倒是睡得四平八稳的,我的心却在油里水里的,来来回回煎了七八次了,这份情,你以后怎么还我啊?” 他依旧没有半点动静,我俯下身去,轻轻的舔着他有些干裂的嘴唇,继而舌尖灵活的钻入他的热润的口内,里里外外反复品尝吮吸,感觉却是温馨甜蜜,再也不愿放开了。好半天才起身,微笑道:“这个先算作还利息吧,”拧了下他挺翘的鼻尖,“你这个坏小子,怎么还不起来,莫非真要我吃了你不成?” 又喂了一次药后,我轻柔的抱起明玉去了浴室。 温泉池中依然温暖如春,水雾袅绕,碧波荡漾,可是我的心境却再也不同。那时的心情凄冷、灰心绝望如今却变成了温软甜蜜,意怜心迷。 微微含笑将他身上的衣物渐渐除去,露出那具极品白玉般无暇的身子。将他轻轻的搂紧在怀中,慢慢的浸入温水池中。低下头来深深凝视,见他容颜黯淡,脸色苍白,眉间似微微皱起,越发楚楚可怜,心中不由大痛,用力的将他揉入自己的胸口,明玉……你一定会好的,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呢。 其实应该早点这么说的,该早些放下过去的,该早些便这般紧紧拥抱他再也不放开的……如今心中所有痛都淡了,低下头亲亲怀里的可人儿,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就仿佛满天的阴郁散去,如现在屋外的阳光般让人舒服。 拿起搁在池边的布巾,温柔的替他擦拭着身上。温暖的泉水加上我力道均匀的擦拭,明玉那白皙的身上渐渐的泛出淡淡的透明般的粉红。我着迷的看着眼前的美景,手却是一点也不敢放松,依旧中规中据的擦着。 第四十一章:结局 之后几日,明玉心结解开,再加上药力精准,饮食有度,身体恢复的很快。小离每天都过来关心他,从早到晚一日三餐从不拉下。我反而成了那两人的陪衬,每当看到那两个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边说边笑着用眼睛瞥我,然后小离一脸调皮精怪,而明玉则是用温和的笑脸看着他,两人十分默契相视而笑,我便觉得头疼。 于是,今日我无论如何都端出了师傅的架子,把那个小子轰出了房间,让他自己用功去。 灿烂的冬日阳光洒满室内,映着屋内一片暖暖的金色。我微微眯起眼眸,看着静坐在桌对面一手支着腮,凝眸盯着窗外的人。那人虽端坐凝视,可神色间竟有些恍惚迷离。阳光轻轻落在他未束起的长发上,整个人像是被金黄色的光晕暖暖包围着,散发出淡淡的儒雅的光芒,如美玉般温逸,不可逼视。 “大哥……,”半响,明玉轻声叹息:“我们还在一起……” 执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温暖柔软,浅笑相应:“……而且不再分开!” “大哥,”明玉低头看着交缠的双手,盈盈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愿原谅我呢。” “两人之间既已交心,谁对谁错何必计较太真,”有些自嘲一笑:“何况,终是我错在先,倒是你能想开来找我……” “嗯,大哥,现在想来很多事已不必再说……可那时,我只知道我对你付出真心,你却未能以诚相待,况且那事终究荒唐……,可是后来我那样的做是伤了你也伤了自己,人生短短一瞬,找到一个与自己相爱的人已属不易,何必还要彼此伤害呢……那些日子我总在想,我是否太武断了,你宁死也不愿献画,可见对我也有真情,我应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的,不过……现在,我觉得什么也不必再解释了,”明玉抬眼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着温柔的爱意,澄澈又坦然:“我们应当谈现在,说未来。” “说得好,”我紧紧扣住他修长的手指,与他眸光相交,那之间的万千情义、千言万语,竟在不言中。 是啊,事已至此,何必再纠缠与以前。就让以往的相互猜疑与伤害,躲闪与逃避,冷漠与灰心都随风而去。从此往后,便是两心相依,天荒地老。 不过,我心中还有一根小小的,非常非常小的刺。 从眼皮下悄悄打量他,见明玉神色安宁,笑意温和。脸上便故作出一派清风明月,像是随意的淡淡的开了口:“前些日子,京城里有个消息……” 那双明如春水的眼波果然扫了过来,里面波光闪烁深邃的有些莫名的东西在里面。 我继续沉住气,缓缓说道:“说是关于你的……是皇上准备给你指婚……” 没想到对面那人嘲弄一笑,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吃惊:“就是嘛,还想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我忽然之间觉得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脑子一下子好像转不过弯来。 “那是柳子承给疾风出的主意,你也相信,说是要再试你一试,人家都看出你嘴硬心软了……” “……哦。” “……所以我才敢来啊,皇上指婚那是压根没有的事,后宫的公主适婚的都嫁人了,还留一个六岁的,你要不要?”明玉悠闲的摆弄着袖口上的皱褶,口气却含着一丝嘲讽。 “……哦,”原来是这样啊。 “小离这两天就在和我打赌,说是你一定憋不过三天,我还不信呢,看来还是你的小徒弟了解你啊。” “……哦,”那个臭小子,回头看我收拾你。 “大哥……,”对面那个人忽然起身,朝我怀中靠了过来。软玉温香的我自然不会推却,更何况还是主动投怀送抱的。 低下头,轻车熟路的寻找那迷人的红唇,准备一亲芳泽。刚待下口,一根修长白净的手指堵住了我的嘴,“大哥……小离这两天可跟我说了不少你的趣事,有些好像还与我有关呢。” 他把“趣事”二字咬的格外的重,我听着有些止不住的想打颤。 既然明玉如此说了,看来该知道的他全知道了,现在就是给个机会等我坦白了。小离,为师我将来一定会好好的栽培你的! ****** 照着现在明玉的话,我只得将那事情和盘托出。定了定神,有些硬着头皮的开了口: “明玉……我没什么可瞒你的,”唉,先自我开脱一下,总是不会错的,“其实,当日那春宫图不是只画了一幅,而是两幅。” 他神色不变,淡淡接口:“那还有一幅呢,是送人了还是卖了?” 我咽了下口水,艰难的说道:“没有……嘿嘿,我怎么舍得,在我这里藏的好好的呢。” 他眸光往我脸上冷冷一扫,语气还算温和:“拿来我看。” “哦,”我连忙起身小心翼翼的从箱中将图取出,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他展开画卷细细看来,沉默不语,脸上忧喜难辨,只是那修长的眉毛轻轻拢起,眼眸内幽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在一旁看得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讷讷的开了口:“……明玉,你若生气,就责骂我好了。” 他如若未闻,看了半天图就是不理我,好半响,那双清亮的凤目冷冷的扫了过来,鼻内哼了一声,双手一个用力突然将那幅图撕了个精光。 看着好端端的一幅上佳之作倾刻间变成了一地的废纸屑,我实在禁不住有点心疼,可被他冷冷的目光看着又不敢流露出半点心痛的模样,只好站在一边陪着笑脸。 不料,他却微微转身背对着我,伸出手三两下的将浑身的衣物脱了个精光,露出白生生的美好身段,温暖的阳光细细照在上面,透出晶莹的光泽。我看着有些微微的眩目,心跳立即加速起来,但听得明玉清冷的嗓音: 第四十二章:温馨结局 “画吧。” “……啊,明玉,这这……”我愣是没反应过来,那颗骚动的心被噎在了嗓子口,站在一旁张着嘴发着呆。 他清雅的脸上闪过一丝窘意,眉角眼梢却隐含冷冽,那双明如一汪春水的眼波在我身上溜溜的一转:“那图脏了,因是我心不甘情不愿的,现在不同……你画幅干净的,罗嗦什么。” “……>_<”我彻底无语,忍不住想仰天长叹。 他见我如此思索了片刻,突然抬脚走向了床边,优雅的坐下,“你是喜欢躺着还是坐着?” “明玉……,”我唯唯诺诺诚惶诚恐:“你身子刚好,小心再受风寒,”。 “多事,既知担心,还不速速动笔,愣着干吗?”明玉闭着眼睛,斜斜的靠在枕上,乌黑柔滑的发丝蜿蜒的沿着身线直垂落到床下,红唇中吐出的那些字倒是一个个硬邦邦的蹦了出来,一点也不含糊。 我被他支使的稀里糊涂的站在桌边,暗自咽了咽口水,拿起砚上搁着的墨条有一下没一下的磨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理不出个头绪来。 眼前那诱人的美景却还嫌不够乱似的,在那儿淡淡的开了口:“你画一幅图大约需要多久?” 我想接口抬起眼看他,却被眼前的美色震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明玉肌肤光泽细腻,身线优美如水,双腿笔直修长,又是一丝不挂,大白天的,室内光线绝佳,什么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秀美的脸上一派冷冰冰的却隐有一丝羞怯,双眼紧闭,纤长的眼睫却在不住的颤抖,那单薄却柔韧的胸膛略微有些急促的起伏着…… 我搁下手中的墨条,轻轻走到他身边,俯视着他,心念一动,微笑着开了口: “这可不一定,要看人而定,”伸出手指滑过他曲线优美的颈项,“……关键是配合程度。” ****** 明玉闻言,明眸半开的看着我,神色有些古怪:“……那你要如何配合?” 轻勾嘴角邪邪一笑,贴在他耳边暧昧的喃喃说道:“这样就行,”乘他没有反映过来,一把抓过他的双手放在头顶上,拉过帷幕的挂绳就将他的双手在头顶处绑了个结实。 敢和小离串通一气的来整我,还把我唬的一愣一愣的,哼哼,明玉……老虎不发威,你就当我是只病猫。 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就不必客气了。 “你……你要干吗?”明玉有些惊慌,未料我会如此,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作画啊……不是应你的要求吗?”拿起一边的画笔,轻笑着问道:“明玉……你是喜欢羊毫还是狼毫啊?” 第四十三章:真是最后了 “你……放开我,”他越发的用力挣扎起来,秀目大睁脸上有些怒意。 “小心啊,”我检查了一下绑住他双腕的挂绳,没伤到皮肤,还好。眨眨眼睛,坏心的说:“别怕,大哥替你决定了,狼毫太硬,就用羊毫好了。” 言罢,拿起羊毫蘸了点清水在他胸前缓缓滑过。 “……住手……陆临清……你给我住手!”明玉何曾受过这种遭遇,顿时气的满脸通红,身子不住的打颤。 我眉开眼笑:“明玉……可还要继续作画啊?”笔尖慢慢的滑到了他微凹的肚脐,用力的转了一下。 “啊……你……嗯啊……” 禁不住曼声的抱怨:“看你在欺负我呢……明玉……你要负责啊……” 那人从未有过这种体验,此时已深陷情欲之中不可自拔,双手被缚在头顶,精致的身子不住的往我身上来回的蹭着,以获得一丝快感,自然不会对我的话语有所回应。 我只能瘪瘪嘴,继续自说自话,手还是一刻不停,搓揉着 潇洒的仍开手中的画笔,调笑道:“不画了好不好……不如,我们来演个活春宫吧。” ****** 明玉那雪白的身子随着我的动作起伏而剧烈颤抖着,嘴里已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只有那几声销魂难耐的呻吟。 他那头乌发已被汗水渐渐打湿,粘在颊边,胸膛上,衬着白皙粉红的肤色分外的妖娆。屋内异常安静,只有明玉急促的呼吸和那销魂的呻吟声在慢慢环绕着。 真是柔媚的近乎刻骨的张致…… 明玉……我的挚爱…… 心中爱意一片,微笑着俯下身,再不忍心看他受那情欲的折磨, 一只手伸向他头顶处解开了缚住双手的挂绳,重获自由的双手立即攀上我的后背,紧紧抱住我,口中含糊不清的低喃:“啊……大哥……快……快点啊……” “嘘……别急……,”我轻声抚慰应该让他更为享受那种欲仙欲死的快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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