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场大火毁掉了邱悦的脸,为了复仇他改换面孔,以新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在曾经视他如弃履的王逸鸣眼中,他成了性格多变极具挑战的猎物; 在从前把他当做情敌和障碍的吴林心里,他被当成给予救赎和提供温暖的心上人。 一场勾心游戏,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PS:狗血大集合,请带好避雷针,虐渣,1v1,over! 内容标签:报仇雪恨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邱悦,傅临升 ┃ 配角:王逸鸣,吴林等 ┃ 其它:换脸,现代,复仇 01 纱布一层层地落下来,邱悦感受到朦胧的光,他用力挣动了一下眼皮,嘴唇忍不住抖了抖,周围很安静,他的呼吸声愈加明显,甚至连心跳和血液在脉搏中流动的声音都仿佛回荡在耳边。眼睛一点一点适应了光亮,他大喘了一口气,终于看到了。 包裹成木乃伊一般的人坐在椅子上,露出了额头,露出了眼睛,然后是高挺的鼻子,紧抿的嘴,最后是完美的仿佛雕塑一般的下巴。 邱悦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紧紧盯着镜子里越来越完整的人,忍不住伸手去碰触,却在碰到镜子的前一刻猛地顿住,好像面前矗立的是个一碰就碎的东西,他收回了手,终于,从头顶延伸到脖子的纱布都被拆卸下来。 “手术很成功。”身后的人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起伏,就像一个死人。 邱悦歪了歪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歪了歪头,邱悦试着勾了勾嘴角,镜子里的男人也跟着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笑。邱悦终于承认了,这是他,虽然从额头到下巴没有一个地方跟原来一样,但这的确是他,跟过去的邱悦迥然不同的另一个他。 “恭喜你获得新生。”仍然是毫无起伏的男音。 邱悦听了缓缓地勾起唇,“谢谢。”他的声音低沉中又有一丝沙哑,仿佛呢喃在耳边,冷质之中蕴藏着极致的性感,只需要一瞬,就能攒住人心。 再抬眼看着镜子:“这是邱悦?”接着又自问自答一样,“这是邱悦。” 他不需要其他人的答案。 身后的男人也没有说话。 邱悦仰起头,朝他笑了起来,“医生,不吻我一下?” 没有人能够拒绝现在的邱悦,包括冷血无感的医生,医生在他的注视下,眼波动了动,终于弯腰贴上他的唇,邱悦喉咙里轻轻一笑,勾住他的脖子,让这个轻触的吻变得湿热而惹火。 一吻完,医生推开他,冷质的镜片下,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邱悦舔了舔唇,“医生,扶我起来。” 医生扶起他,落地镜终于照出了他完整的样子。 挺拔的身材,完美的比例,眉目仿佛刀刻,一双融着笑意又深藏晦暗的眼。 很好,这无疑是一个绝对强悍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邱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伸出手在光亮的脑袋上摸了摸,等到头发重新长出来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不再是过去那个软弱文质被人欺被人骗被人凌虐害死的邱悦,他张了张嘴,对着镜子摆出口型。 “我从地狱回来了。” 海城一年一度的圣诞舞会名流汇聚星光熠熠,作为这座城市最高规格的晚宴,海城的圣诞舞会每年都会吸引许多政商名流,今年举办晚宴的依然是王家。 王家世代经商,扎根海城多年,在海城的地位十分特殊,现任的王夫人也是世家出生,父亲和兄长在政途上一直走的很顺,是当政一派的得力干将,有王夫人坐镇,王家在海城的地位无疑更加稳固。 王逸鸣作为王家的长子生来就有骄傲的资本。但这个人从来只把家族当成自己的跳板,在跳级念完国外的大学之后,王逸鸣默默回到海城,一手建立了意荣网络集团,十年时间,意荣从一个小型的网络公司发展成为亚洲地区最大的互动媒体企业,王逸鸣本身成就了传奇,就算是王家也遮掩不了他的光芒。王逸鸣英俊稳重,能力一流,家世显赫,资产雄厚,离完美只有一步之遥,唯一让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他的性向。 王逸鸣是个同性恋。 不折不扣的gay,甚至连双性恋都不是,而且王逸鸣对这一点向来坦然。他大大方方地找男人谈恋爱,带着男伴出席各类公开场合,从不讳言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在三年前他甚至公开和男人订婚了,对象正是吴家的小儿子吴林,这位在维也纳音乐之都长大的吴家小公子有一身浪漫文雅的气质,举止大方从容,音乐才华出众,屡次在国际上小提琴大赛上摘得奖项,是不折不扣的世家贵公子。 虽然订婚的对象是两个男人,但这样的结合竟然并不违和,甚至在许多名媛心中,这两个人仍然是最佳丈夫的人选。 事实上,当年王逸鸣和吴林的订婚也引起了一阵轰动,王逸鸣的性向从来都不是秘密,但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虽然王逸鸣从来没有公开道出两个人的关系,但无论是是圈内人还是圈外的围观者早已经把两人当成一对,以至于王逸鸣后来跟吴家的小公子订婚时,不少人还认错了对象。 王逸鸣曾经的伴许多人都见过,他长得没有吴小公子出色,气质也一般,更没什么家世,论及才华,大概还能算王逸鸣身边的得力助手,只是和吴小公子一比,这些东西仿佛都不算什么了,王逸鸣选择更优秀的吴小公子也不奇怪了。只是当年,王逸鸣的伴曾经大言不惭地公开宣称两个人一定能走到最后,最后得来这么个结果,他无疑成了这桩喜事中最大的笑话,在跑来订婚典礼闹场被王家的人赶出去之后就很少有人再见过他。 再听说他的消息时,王逸鸣跟吴林已经是圈内公认的最让人羡慕的一对,而王逸鸣从前的伴据说被一场意外的大火烧死了。 那个男人叫邱悦。 邱悦已经死了整整三年,在海城这个名字曾经名动一时,后来终于被时间淹没,也许有人茶余饭后还会不经意地聊起这个上流社会的笑柄,但真正记得邱悦这个人的已经不多了,就算他当年引起了再大的丑闻和笑话,但人都死了,一切也尘归尘土归土了。 事实上,上流社会每天都会有新的谈资,时隔三年还有人偶然提起邱悦只不过因为当年和他扯上关系的两个人如今依然活跃在社交圈,一举一动都吸引人的眼球,在收获无数的艳羡和钦慕的背后难免不会有人用酸溜溜的语气说起当年的那些事情。 但无论他们怎么说,王逸鸣和吴林始终是故事的主角。 王逸鸣的出现将圣诞晚宴推向了高潮。 他和吴林相携出现在宴会厅,一黑一白的搭配,炫目又和谐。 他们从复式雕花楼梯的上方一步步走下来,每走一步都能收获各种艳羡的眼神,引来宾客瞩目。就像这几年无数次上演的剧目一样,应酬、交谈、举杯,互相恭维,不动声色地收集各类信息,在享受旁人的目光时满足自己不断膨胀的虚荣感。 王逸鸣在喝完又一杯香槟之后终于找了个空当喘气。 宴会厅的暖气开得很足,他喝了不少酒,虽然度数都不算高,但量上来了也难免被熏得一脸酒气,他寻了个间隙到窗户边透风,靠在墙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宴会上的人。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一股巡视,仿佛高高在上的旁观者,俯视众生的喜怒哀乐。 王逸鸣扯了一下领带,宴会进入后半截已经成了年轻人的主场,奢靡的宴会厅连气氛都火热起来,在杯盏交错间不少人眼中已经带上了试探和勾引,一个会意的眼神一个美妙的夜晚,这是王逸鸣十分熟悉的模式。他也曾经陷入甚至享受这种生活,作为上流社会最富魅力的中心人物,他从来不乏美丽的床伴,他周旋在美人中间,在工作之余享受放纵的乐趣,直到三年前遇见了吴林。 吴林就是那颗让他放弃了整片森林的树,因为吴林,他开始回归‘正常’的生活,他丢开了从前玩乐的作风,跟吴林一起过日子,他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纪念日,逢假期就拉吴林出去旅游,就算是应酬也点到即止,他关心吴林,爱护他,情人该做的一切他都做了,而且做得更好。每每对上吴林感动的眼神,他都有种飘然又兴奋的感觉。 这三年,他证明了自己也有做居家男人的能力。 王逸鸣喝了口酒,眯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脱去了稳重成熟的外跑,跟刚才周旋在名流之间的王总有了些许不同。 看着站在场中和人聊天的吴林,王逸鸣的眼神变幻莫测。 吴林依然那么俊秀优雅,他看人的时候总是透出一股温柔的味道,让从前的王逸鸣着迷不已。 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有些厌了。 不是厌倦了吴林这个人,而是对现在仿佛白开水一样的生活,王逸鸣忽然就厌了。 王逸鸣跟吴林打了招呼,他借口酒喝多了想出去走走,然后他开走了家里最低调的一辆车,到了这座城市最有名的酒吧,Look。 他穿了一身最正经的西装,保持着最体面的发型,但来到Look,这样的着装又似乎有些突兀。 但王逸鸣并不在乎,他神情自若地叫了酒,走到吧台的一角,慢慢欣赏起Look的风情。 今晚,王逸鸣的心情陷入了怪圈。 自从白天听到有人提起他几乎快忘记的那个人时,他的好心情就不翼而飞。到了晚上的宴会,这种心情被膨到极致,他解释不清心底那股烦躁,所以撇下吴林独自开车出来,但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吴林的,就算是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他对吴林的感觉却一点都没变。他打算到Look喝一杯就开车回去,免得吴林晚上睡不着觉,王逸鸣计划好了一切,端起了点好的烈酒。 圣诞夜的Look吧有一股迥异于平时的味道。 Look走的高端路线,无论是侍者还是来往的客人都彬彬有礼,点着昂贵的酒水,做着有趣的消遣,除了偶尔节日时的欢乐,这家酒吧给人的感觉大多是静谧的。 但今晚是特别的。 从进门的时候王逸鸣就发现整个Look仿佛在蠢蠢欲动,平时优雅昏黄的灯光在打暗之后带上了迷离的的效果,偶尔闪起的射灯在迷离中又添上了诱惑。 酒保从王逸鸣进来就一直看着他,发现他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不由指点道:“今晚有好东西。”说着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王逸鸣也淡淡笑了笑,他喝了口辛辣的酒,喉咙里火烧一样的感觉让他放松了姿势,惬意地靠在吧台边。 整个酒吧突然暗下来了,在人群兴奋的尖叫之后响起了一阵鼓声,有人兴致高昂地吹起口哨。大声喊着:“Jack!Jack!Jack!”不时透出的女人的尖叫让王逸鸣有些反感,同时又升起了好奇,和所有人一样,他的目光集中到了渐渐亮起的小舞台上。 舞台上只亮了一盏灯,不算太亮,却能照清台上的情况。 台上只站一个穿着背心的男人。 仅仅一眼,王逸鸣就觉得口干舌燥,他不自觉地扯松了领带。 鼓声停了,那个男人在跳舞。 02 女歌手沙哑的嗓音挑动着人的耳膜,迷离的灯光下,男人线条匀称的身体随着音乐节奏而摆动,缓慢的音乐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细腻可见,一个弯腰一个摆头都充满了张力,男人如同天生的聚光体,在弯腰起身的一瞬间,他抬头一笑,满眼的桀骜和挑衅,仿佛所有人都不在他眼中。 台下的尖叫一阵阵高昂起来,口哨声和叫好声不断地冲击着心脏,王逸鸣喝了口烈酒,压下心里的躁动,他承认,这是个雄性气息十足的同类像野兽一样吸引着人沉迷,但仅是这样,男人也不过是个有身材有样貌的舞者,不至于引来这么热烈的追捧,王逸鸣有了更深的探究欲望,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牢牢盯在台上,男人却好像若有所觉,竟然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他们的视线在一瞬间相遇,和他对上的一刻,王逸鸣的心脏猛地鼓动了一下,他第一次出现这种强烈的震颤一般的感觉。他拧眉,再一次望向男人的眼睛,男人却早已经转过头。音乐陡然变了,激烈的音乐代替了沙哑的女声,男人舞动的姿势也变了,他踩着音乐节奏激烈地动起来,黑色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肌肉在舞动中拉伸延展,充满了力量感,在一个高昂的转折时男人伸出手臂撑住舞台,扬起脖子,在舞台上做了个漂亮的回旋,修长的腿支撑着身体,整个人都往后弯折,紧贴在身上的背心随着他的动作上移,露出劲瘦的腰,因为热舞,他的身上带了些汗珠,在灯光之下汗珠随着他的舞动而滑落,周围人的尖叫几乎盖过了音乐。 男人的动作定格在弯腰的那一刻。王逸鸣紧紧地盯着他,从他的脸移到他的脖子再到腰间,最后是那双修长的腿,他一直偏爱长腿,想象一下在床上被这双腿紧紧圈住的感觉就让人血脉喷张。 一直观察他的酒保看到他的表情,了然地一笑,收起他面前早就喝空的酒杯,又自作主张地重新换了一杯给他,“Jack是我们这里的活招牌,每到过节的时候他会上这边跳舞,平时很难看见他跳的,当然他兴致好的时候还是会上去动动,不过这要看机会了。” 王逸鸣收回粘在台上的视线,他微微笑了笑,有了和酒保聊几句的想法自然切换了自己的态度,“我以为他是你们雇的。” 酒保耸肩,把擦好的杯子搁在一边,整个人都凑在吧台前面,这个时候,他喜欢和客人多聊几句,“我们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你知道的,我们这儿原来也不是走这种路线,自从Jack来了,这些人就像疯了一样,不过说起来,他确实很有魅力。”酒保眯起眼睛,看着跳下舞台的男人,“这里不知道多少人幻想着把他拖上床,特别是他跳舞的时候。”他看了眼王逸鸣,又朝他暧昧地笑了笑,“可惜他从来不轻易跟人出去。” 王逸鸣不动声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酒保压低声音,像分享秘密一样凑近王逸鸣,“不过听说他很猛,跟他出去过的人每一个都想再找他,不过他从来只做top,其他人也拿他没辙。”酒保耸了耸肩,又拿起杯子开始擦,“你来这边不多,没碰见他也不奇怪。” 他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个穿的西装革履的家伙对Jack十分有兴趣,他在这行混的多了,什么人都见过,何况Look还是海城最高规格的酒吧,他的眼光更是练得无比毒辣,面前这个男人显然身份不一般,和这种人交好没什么损失,酒保也乐于和他分享酒吧里的八卦。 “他叫Jack?”王逸鸣问。 “他是这么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在这里名字本来就是个代号。” 王逸鸣听着酒保的话,脸上表情莫测,他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衡量着刚刚那种陌生的吸引,不过是个酒吧混的会跳舞的男人,也不是他平时喜欢的类型,更不能和吴林相比,但是……王逸鸣抿了抿唇,看着男人跳下舞台朝着吧台这边过来,他的视线几乎离不开男人。王逸鸣扣着酒杯晃了晃,大概真是对一成不变的日子厌了,所以一个身体条件出色的同性才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男人走过来,一脚跨上高脚椅,伸手敲了敲吧台,“来杯Whisky。”他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些沙哑,王逸鸣坐的离他不远,听到男人的声音时微微扬起眉。 “我请你。”他主动坐到男人的身边,把酒保倒好的酒递到他面前。 男人挑眉笑了笑,“谢谢。”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王逸鸣注视着他的动作。 远看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男人的身材,越是凑近看,越能看到男人脸上的细节,王逸鸣发现,他不仅身材很好,长得也十分出色,比起他曾经的那些柔和的情人,这个男人的线条更加刚毅立体,却也更加让人……口干舌燥。 他看着男人的喉咙动了动,不由开口,“我叫Paul,怎么称呼?” “叫我Jack就好了,酒吧里的人都知道。”Jack似乎并不想怎么搭理他,说完只淡淡瞟了他一眼就自顾自地休息了,他的眼神依然落在舞池里,像在无意识地寻觅合适的对象。 王逸鸣很少尝到被人冷落忽略的滋味,他皱起眉对着Jack道:“你就这么轻易接受别人请你的酒?”在酒吧里喝别人请的酒,含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Jack似乎被这一句逗笑了,他回过头看着王逸鸣,满眼的轻鄙,“这杯可是你主动请的,或者你觉得我拒绝比较好?还是……”他凑近王逸鸣的耳边,“只接受你一个人请的?” 吐气一样湿润的感觉让王逸鸣整个人一动,他看向迅速拉开距离的男人,谁知道男人只是轻笑一声从椅子上滑下来,走过他身边,“想上我你还不够资格。”Jack仿佛早就看穿他的意图,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王逸鸣动了动,狠戾的感觉迅速划过眼角,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酒保心里一惊,这次Jack像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王逸鸣仍然坐在椅子上,他自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那个男人确实挑起了他的欲望,但也不至于让他立刻冲动地做些什么,更何况他心里还有更加重要的吴林,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这样挑衅他之后还安然地从他旁边走过去。 片刻的功夫,男人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王逸鸣回头看着酒吧,实质性的压力猛然扑过来,一向不大正经的酒保被震地敛神,下意识地就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他……过去了。” 王逸鸣把钱放在吧台上,从椅子上起身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居然是锁上的,王逸鸣试着拧了拧门把,打不开,然后一声闷响从门后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猛地撞到门上,王逸鸣又拧动起门把,门突然间从里面被拉开,王逸鸣被一股大力拽进洗手间,然后门又重新合上,他还没得及反应就被人紧紧压制在门上。 洗手间的地上躺了几个人,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小瓶子摔在地上。王逸鸣看向那个紧紧压着他的男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你想干什么?”Jack压着他,眉宇间的狠辣取代了刚才吧台边的慵懒,他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锐利的眼神直视着自己的猎物。 “这里是洗手间,你能来,我不能来?”王逸鸣表情平淡地笑了笑,“你觉得你能压着我多久?”他反手袭向Jack的下颚,用手肘顶向他,Jack躲开他的攻势,同时也不得不松手放开他。 王逸鸣扯了扯衬衣的领口,领子已经有些凌乱了,他踢了两脚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家伙,又看了眼Jack,“看来你身手真的不错。” Jack靠在一扇厕所门上,跳完舞之后,他在黑色背心上面套了件同色的衬衣,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结实的手臂,他的手插进口袋,斜靠的姿势让他的腿部线条更加诱人。 “你经常遇到这种情况?”王逸鸣真的走到便池旁边,旁若无人地解开裤子。 Jack就站在旁边,他冷笑了一下,“难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王逸鸣方便完,重新拉好拉链,走到洗手台边洗手,他从镜子里看着Jack,“我跟他们当然不一样。” Jack伸腿,把刚才那些下三滥打算迷晕他的人落下的药踢到一边,也走到便池边,他本来就是打算来方便的,谁知道Look里竟然也会遇到这种人。 他解开裤子方便完,拉拉链的手却被人握住了,王逸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相仿的身高让他们紧贴的姿势更加和谐,王逸鸣的手从他的手移到他的家伙上,迅速的握了一下。 Jack身体一抖,“这样都不嫌脏?” 王逸鸣的声音充满了浓重的欲望,“做一次。” “我只做Top。”Jack扒开他的手,却被他一口咬在脖子上,整个人被推着趴到墙上。王逸鸣的胸口压在他的背上,粗鲁又急切地想要扒开他的衣服。 王逸鸣觉得没有哪一刻有这样火热到让人想要爆炸的冲动,手下的皮肤光滑紧致,不同于他从前抚摸到柔软细瘦,身下这个人每一寸的肌理间都蕴含着喷张的力量,一想到把这样的男人压在身下,他的下身已经激动地立刻抬起头。 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洗手间并不显得突兀,王逸鸣含着男人的耳垂,唇舌从对方的耳下一直滑到后颈,陌生中又带着一些熟悉的感觉让他着迷不已,就在他的手滑进男人的后腰时,却被男人一把扯开,重重的拳头砸进腹部,王逸鸣疼地弯下身,没有防备间陡然被人来了这么一下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力。 Jack扣好自己的裤子,高高在上地俯视他,冷冷道:“我说过了,你跟他们一样,我对你这种没兴趣。” 没再理会王逸鸣,Jack理好衬衣,甩上了洗手间的门。 03 吴林从宴会结束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王逸鸣还没回来他不由有些焦心,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等了半天,他拿出手机按了号码,还没接通又立刻挂断了,他不想让王逸鸣觉得心烦,跟王逸鸣在一起三年,他自认是了解对方的,有时候给王逸鸣一点空间也好。 吴林去了浴室洗澡,又换了身干净的睡袍,虽然并不常常住在大宅,但他的东西这里都是常备的,用起来倒也方便。他的脸被水汽蒸地有些红,顺手抹了些保养用的乳霜,又轻拍了一阵,本来就很白的皮肤更加光滑水润。吴林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王逸鸣总是要回来的,他提前做好准备也不错,于是又喷了些香水,把自己打理地妥妥当当,这才回到了卧室。 之前在晚宴上他喝得有些多,这会儿洗了个澡又吹了暖气不由泛起了困,但他还是坚持靠在床边,睡袍穿的整整齐齐,被子却根本没挪动过,他知道,只有这样,王逸鸣回来看到他的时候才会更心疼,他好不容易把王逸鸣留在身边,当然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瑕疵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今晚宴会的时候,他就发现王逸鸣有些不在状态,应酬时虽然表现的无懈可击,但没人的时候眼角的不耐烦根本遮不住,他看出王逸鸣心情不好,特意放了他出去透气,只要王逸鸣不上别人的床,就算去玩玩也没什么,男人嘛不就是这个样子。 吴林随手拿起床边的一本杂志翻起来,杂志的封面正好是王逸鸣的采访照,大概是大宅里的人收集了杂志特意放在王逸鸣卧室讨他开心的。杂志上的王逸鸣穿了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头发梳地非常有型,虽然只照了一个侧面,但也显出男人卓尔不凡的气势,吴林的手指碰了碰杂志上王逸鸣的脸,眼里露出几分痴迷。 这个优秀的男人现在完完全全属于他,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不管他之前为了现在拥有的东西做过什么都是值得的。吴林得意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露出脸上的酒窝,快三十岁的男人这样一笑竟然还是十分可爱。 他听到楼下大门打开的声音,连忙跑到窗台边朝外看,果然看见王逸鸣开着车子回来了,他甩开杂志,扯了一下自己的睡袍,又调暗了床头的灯光,闭上眼睛整个人都蜷在床边,像个瑟瑟发抖十分可怜的小动物。 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他听到故意放轻的脚步声,于是侧了侧身,像被打扰到了一样故意把自己的脸埋在床边,接着,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放到床上,他像是被吓醒了一样,睁开水润的眼睛,迷蒙地看着王逸鸣:“你回来啦?” 王逸鸣还穿着出去时的那身西装,看他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不由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 “怎么在床边睡着了,困了就上床睡,着凉了怎么办?” 吴林往他怀里凑了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等你回来,好冷。”说着又搂了搂王逸鸣。 王逸鸣吻了吻他的额头,失笑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么黏糊?” 吴林终于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虽然是瞪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反而带着情人间的撒娇:“我平时怎么你了,不满意?” “哪有,我满意极了。”王逸鸣拍了拍他的手,吴林顺势就松开了,整个人窝进被子里,其实卧室里开了暖气根本不会冷,吴林这么说都是为了情人间的小情趣,王逸鸣心知肚明,平时他还会觉得吴林故意这么讲实在可爱,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些淡淡的别扭。 吴林从被子里露出头,他的眼睛很大,这样看着人的时候,眼睛更加湿润,“饿不饿?晚上酒宴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我让何叔给你弄点吃的,不然胃痛了多难受。” 王逸鸣有轻微的胃病,不能挨饿,吴林闻到王逸鸣身上的酒味,故意这么说。 “不用了。”王逸鸣摇头,“我先去洗澡。” 吴林眉间一动,又笑了笑,“好,你快去洗吧,我等你。” 王逸鸣又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拿了衣服进了浴室,浴室里传来水声,吴林的瞌睡却彻底醒了。 他一向敏感,总觉得今晚王逸鸣好像有哪里不对。他的态度,他亲吻他的方式,还有身上的味道跟原来都没什么不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吴林眯了眯眼睛,难道是之前跟他闹脾气的时候真的惹恼了他? 吴林前几天为了把自家一个远房表哥弄进公司跟王逸鸣吵了一架,说起来也不算吵架,因为王逸鸣根本没凶他,只是对他表哥的这件事情表达了不满,但是那天中午还是跟他一起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却什么话也不跟他讲,他受不了那个气氛就单方面地跟王逸鸣吵了几句,还把王逸鸣扔在那里自己走了,后来想想又怕王逸鸣生气,于是在家里让自己发起烧,最后还是王逸鸣妥协了,为了哄他,让他表哥进了公司。 他从前很少跟王逸鸣闹脾气,因为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把握住这个男人,但是这几年跟王逸鸣过得很顺,王逸鸣对他的好也是人人可见的,他不知不觉就松弛下来了。 把表哥弄进王逸鸣的公司也是有原因的,他自己在商业上面完全不行,所以王逸鸣公司上面的事情他根本插不上手,除了能三不五时借着看望的名义去他公司,他对工作时的王逸鸣几乎没什么认识,长时间下来他总会觉得不安,王逸鸣绝对不是一个有定性的人,他很怕,怕王逸鸣会像三年前对那个男人一样对自己,所以他不能毫无准备然后被打得措手不及,表哥进公司就是他最好的眼线,表哥到底是自家人,他提携了他,表哥自然会帮他。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王逸鸣这几天都有些不对,吴林窝在床上想了半天,打算转换一下态度,或者干脆拉着王逸鸣多做几次,等他的态度软和下来也就不生气了?他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终于满意了,不知不觉就把视线放到浴室那边,怎么洗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王逸鸣在浴室里发泄。 按说床上有自家情人躺着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王逸鸣自己也想不出怎么会在浴室里自己弄起来。他眯着眼晴喘气,看着雾气蒙蒙的镜子里印出的男人的脸,陡然皱起眉。 他一边发泄一边回想着,进了浴室之后他洗澡洗的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冒出酒吧里那个男人的样子,劲瘦的腰,还有舞动时洒出的汗水,那些汗水顺着脖子一直滑到胸口,沾湿了胸前的两点,然后没入结实紧致的臀,那双腿很长,动的时候很有力,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他的皮肤又紧又有弹性,简直能吸住人的手掌,还有他刚刚摸到的分身,他的东西很大,比起别人又白又嫩的小东西,那家伙实在很有威力。王逸鸣一边想,一边微微牵起嘴角喘息,他想象着把那样的男人压在地板上,压在床上,阳台上,甚至厨房,餐桌上,然后让精液洒满他全身,让那个男人在他的操弄下剧烈的喘息求饶,那一定是无比美妙的感觉。 下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王逸鸣靠在浴室的墙上,任水流冲走落下的痕迹,等高潮的余韵过去,他的脑子彻底清醒了,眼里的阴翳仿佛要漫出来,他一拳狠狠砸在镜子上,眯着眼睛狠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过是一个酒吧里的男人,一次见面而已竟然能影响他到这个地步,难道真是他的口味改变了? 王逸鸣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吴林差不多要睡着了。他等得够久了,但是王逸鸣一出来他还是马上提起精神,正准备和王逸鸣说话,结果王逸鸣就直接关了灯,然后掀开被子躺在床的一侧。吴林想王逸鸣大概是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所以才关灯的吧,他翻了个身,滚进王逸鸣怀里,仿佛梦呓一般在他耳边喘了一下,王逸鸣果然动了动。 吴林朦胧地喊了一声,“逸鸣……”王逸鸣像是被喊醒了,一个翻身就压倒吴林身上,“既然没睡就来做吧。”他的手直接扯开吴林的睡袍,发现他里面什么都没穿了然地笑了笑,把衣服扔到床边,鼻尖是熟悉的香水的味道,入手的皮肤又软又滑,王逸鸣一个俯身,整个进入了吴林,因为前戏做的不多,吴林那里还很干涩,这一下就弄得他又疼又难受,但王逸鸣好像格外有兴致,抱着他就激烈地动起来,到了后面吴林也享受到了,随着他的动作一声一声的呻吟,王逸鸣翻过他的身体,紧紧搂着他的腰,从后面深深埋进去再抽出来,王逸鸣今晚好像非常中意后背势,用后背势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直到吴林腰都直不起来,也喊不出声,整个人都瘫进沾满了液体腥气的床里,他才消停。吴林意识恍惚间还在想,这根本不像他担心的那样出了问题,但是……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04 邱悦从Look出来就骑上了他的黑色哈雷,一路飙驰之后车子停在了郊外一栋小别墅的门口,铁门从里面自动打开,邱悦把头盔拿下来拎在手上进了别墅。 别墅有三层,从外面看占地面积并不算特别大,但是进了别墅,视野立刻开阔了,整座别墅既没有古典家具的繁复,也不似极简风格的冷清空旷,法国南部的设计风格给人一种放松又舒适的感觉,不管是从大体还是从家居上的一些小细节都能看出别墅主人的品味。 邱悦脱下身上的皮衣,把头盔扔到一边,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清水灌下去。 二楼书房的门被打开,医生抱着一叠文件走出来,他站在手扶楼梯的最上面,居高临下地看向邱悦。 “你今晚喝了酒。”尽管面无表情,但医生语气里的不赞同实在太明显了。 邱悦又倒了杯水喝下去,抬头望着医生,“形势所逼。”他耸了肩耸肩膀,“医生,你不能下来说话吗?你站在那里我会不习惯。”邱悦对着医生一向没什么顾忌,连他最难看的样子医生都见过了,他也没必要遮掩什么。 医生果然从楼上下来,他望了眼邱悦,邱悦立刻会意了,跟着他一起往右边的廊道走,医生打开了一扇杂物间的门,杂物间的东西摆的很多也很乱,但大都不怎么起眼,邱悦走到壁式的衣柜面前,拉开衣柜,里面居然别有洞天,一系列的医疗器具整齐地盛放在里面,有些东西是医院里可以见到的,还有些东西却几乎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认知,就算是亲身尝试过的邱悦也不能完全说出每件东西的功用。 医生从冰箱里拿出一小杯蓝色的液体递给他,“你的情况是不能喝酒的,哪怕是酒精饮料都应该控制。” “一杯Whisky而已。”邱悦并不在意。 “这会影响数据。”医生的语气严厉到近乎苛刻,他紧紧盯着邱悦,邱悦反而笑了。他接过那杯蓝色的药剂一口喝了下去,又主动把测量的腕带带好,躺在医用躺椅上,“你们的目的是得到实验结果,其他的不需要插手。” “你的行为会直接影响我们的结果,手术只是实验的一部分。后续的观察更加重要。” 邱悦挑了挑眉,一脸的漫不经心,眼中却暗含着冷锐,“你要知道我们的协议是到手术结束为止,其他的人已经走了,你之所以能留在这里是我的要求。医生,你不要忘了,我是你们的合作者而不是你一个人的小白鼠。” 医生因为这句话半天没有开口,看着邱悦的眼神依然还是那么冷,“手术之后没有得到完整的后续治疗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邱悦笑了,医生再冷到底也是个医生,不管什么情况都忘不了自己的职业操守,“你说的对,所以我不是一直在好好配合你。”他举起手上空了的液体杯子,“你知道这个有多难喝,为了你的结果,我每天都要忍受,这样还不够?” 邱悦是个懂得变通的家伙,在冷冷地警告了医生之后他也不介意给他一点甜头。 医生收走了他手上的杯子,转身到了另一架器材前面,“要配合就要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不能再喝酒。” “好吧。”邱悦妥协,“只是今晚太高兴了,你知道我已经很久没那么高兴了。”邱悦的话间有种恍惚的不真实,他颔首笑了笑,“就跟我之前想的一模一样,半点也不差。” 医生没搭理他,他看好时间,取下邱悦手腕上的测量带,把数据输入电脑。 “情况还好,脸上身上有哪里痛吗?” 邱悦微笑了一下,他把玩着手上黑色的串珠。 “没有,一切都很好。” 三年前的邱悦也说过这样的话,当孤儿院幼时的好友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对方就这么问他,“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那时候邱悦跟王逸鸣过得很好,于是他腆着脸,捧着冒着暖气的咖啡杯轻声说:“我一切都好。” 在那个邱悦心里,他过得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日子。 有稳定的工作,有温柔的情人,还有个布置妥当的小家,每天上班的时候和对方一起出门,下班的时候提前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在家里捣鼓一桌子菜出来,等着情人下班回来两个人一起坐在圆桌上互相夹菜,吃完饭还能泡一壶热茶,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看新闻,又或者陪着情人去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给他送一杯咖啡,累的时候看看对方,再互相笑笑,一天的疲惫都没有了,这些对于邱悦来说就是他曾经幻想的最好的日子。 王逸鸣给他了,他也把自己的一切给了王逸鸣。 两个人在一起的那几年真的很好,好到邱悦想过,只要能跟王逸鸣一直走下去,就算让他做几辈子的孤儿他都愿意,对于邱悦来讲,那几年王逸鸣的存在已经填补了前二十多年他对亲生父母的渴望,他从王逸鸣的身上得到了从没有过的温情。哪怕一起长大的兄弟多么不赞成他和王逸鸣在一起,他宁愿决绝地和对方绝交,也没想过离开王逸鸣。 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的人,以为一直会有喝不进的甜蜜,一刻都没想过会有失去的一天。 邱悦十六岁认识王逸鸣,王逸鸣的公司赞助他读完了大学,他把王逸鸣当做自己的恩人,十八岁,搬进了王逸鸣的别墅,他渴望做他的亲人,二十一岁,他和王逸鸣睡在了一张床上,王逸鸣给了他从没想过的生活,温馨,甜蜜,无所不能应有尽有,他以为能延续一辈子。 但童话终究是要结束的,做梦也会有醒来的一天,更何况邱悦从来就没有生活在童话中。 二十二岁那年,属于那个邱悦的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邱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睁开眼睛。医生见他醒过来,拔掉贴在他额头边的睡眠装置,“你忘记把手机调静音了。” “嗯。”邱悦应了一声,从躺椅上坐起来,他很少有睡得沉的时候,就算手机不响他也睡不了多久,邱悦接起电话,“小斌,什么事情?” “老大,你要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邱悦跟医生打了招呼,走出医疗室,“查到他在哪里了?” “王家人的实在很厉害,蒋哥被弄走之后整个人完全断了线索,我费了老半天的功夫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在哪里?” “房山监狱。” 邱悦的眉头狠狠皱了皱,“你确定?”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不满的嚎叫:“老大,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了,你要相信我啊,蒋哥真的被他们弄进去了。” “我知道了。”邱悦沉下声,“想办法弄清楚蒋翼现在的情况,不要打草惊蛇。” “放心吧老大,你吩咐的我肯定会办好。” 邱悦‘嗯’了一声,“顺便告诉芳芳,她可以依计划行事了。” “收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对了老大,我差点忘了,明哥之前让我通知你,说他那边也有进展了,不过电话里讲不清楚,你最好约个时间跟他见个面。” “行了,我会安排。” “好,那老大我挂了啊。” 邱悦挂上了电话,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电脑,迅速地搜起‘蒋翼’‘商业间谍’等等关键字,三年前蒋翼的新闻可是闹了好一阵子的,搜索结果出来后,邱悦的眉间一动。果然,大幅度的报道全都没了,对于三年前震惊海城的商业诈骗案居然只有短短几句话的介绍,邱悦整个人靠近沙发椅里,他曾经想过这件事情跟王家脱不了干系,但他一直以为王家只是帮凶,可是王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蒋翼改名换姓弄进监狱,从这点上来看,过去的事情根本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三年前,蒋翼因巨额商业诈骗罪被送去调查,因为蒋翼跟他的关系,他也被王家停职暂时监控起来,王逸鸣把他关在他们一起住过的小别墅,他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甚至连之前为了帮蒋翼洗清罪名查到的资料都没来得及带走,又恰巧是那个时候,他知道了王逸鸣跟吴林的关系,他本来已经死心,打算帮完蒋翼就离开,谁知道蒋翼的案子还没结束,别墅就起了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 邱悦知道,那不是意外。 在大火发生之前,他就被人注射了药剂,如果不是他特殊的体质,他也许就真的无知无觉地死在那场大火里,可是他醒了,在火烧到卧房的时候,他就被烟呛醒了,那时候他的手脚都被绑住,药力也没过,他根本无力挣扎,只能靠爬行到了房间的浴室门口,身上已经被火点燃,皮肤上都是黑焦的味道,他的脸痛得钻心,手上的绳子虽然已经被火烧断,但药力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火一直烧到他的头发,他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可是那时候他有多不甘心,他恨,恨的钻心剜骨,他甚至觉得是心脏也在被火焚烧,从前有多少舍不得,恨就有多深,他不想死,更不想让那些想让他死的人活着,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终于打开了浴室的门,弄开了水龙头,求得了一线生机。 他的喉咙,他的脸,他的身体都因为那场火毁掉了,要不是遇到医生那群人,邱悦就真的成了一堆黑炭,这世上也再也没人会想起他,整整三年他都在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直到现在,另一个邱悦终于能完整地站在镜子前面,而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报仇。 05 王逸鸣没想到再一次见到Jack居然是在乐峰的周年晚宴上。 乐峰是王家的家族企业,每年圣诞节之后乐峰会单独再举行一次周年晚宴,出息的宾客都是海城的政商名流以及和王家有生意来往的公司代表,王逸鸣的事业中心虽然不在乐峰,但说到底他是王家的子孙,就算意荣现在有多大的成就,到底也脱不开王家的影子,再加上王逸鸣在乐峰还挂了董事的名义,乐峰的周年庆他是不得不参加的。 这种场合陪王逸鸣出席的自然是吴林,吴家也在今天的应邀范围之内,但来的只有吴林的大哥吴森,兄弟两个多日不见总有些话要讲,在跟王逸鸣招呼了之后,吴森和吴林就端着酒杯去了专门设置给宾客休息用的小套间。 吴林离开之后,王逸鸣的身边又围上了一圈人,男人女人都有,王逸鸣身边从来不缺少奉承的对象,虽然有些恭维的话说的十分有水准,但王逸鸣应付地多了还是有些不耐烦,他一边保持着微笑和旁边的女士聊天,一边分心漫无目的地扫视着会场,视线挪到门口的时候却猛然间顿住了。 门口进来的四人很快引得了一干人的注意。 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搭配在这种场合不算奇怪,但这四个人的外表都异常出色,单独拎出来看每个人都有独当一面的气质,虽然外在给人的感觉十分迥异,但是四人站在一起却相当和谐,谁也抢占不了谁的风头,特别是其中身高最高的那个男人和走在最后的那人,满大厅的男人都差点沦落成这两个人的陪衬。 王逸鸣突然想起一句话,有些人天生就是耀眼的,站在人群中总能让人一眼就看见他。 比如四人中最后一个进来的Jack。 王逸鸣的堂兄王之信首先迎了上去,王之信是王家新生代中最早进入乐峰的,也是王家小辈中的领头羊,比起王逸鸣在王家的特殊地位,王之信无疑更能代表王家这一代对外的一些信号,他走上前和领头的男人握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 “欢迎傅总拨冗过来,怎么不事先给我个电话,我好亲自到门口接你们。” 傅临裕回握了一下,“王先生太客气了,实在是中午有个国际医疗团到海城,我们不得不亲自接待,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王先生不要介意才好。” “怎么会,傅总能来就是我们的荣幸。”话还没说完,后面就有人嗤笑了一声,王之信循声望过去就看见后面站着的那个男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有些淡淡的嘲讽不用语言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王之信心里狠狠皱了一下眉头,却不动声色地又望回傅临裕,傅临裕果然朝他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这是我二弟傅临升,今天特意和我一起过来的。” 王逸鸣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傅临升,社交界鼎鼎有名的风流浪子。 传言他为人放浪不羁,最讨厌束缚,花心滥情就算了,还是海城世家中有名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代表,基本上很少出席傅家对外的正式场合,想不到却在今天见着了,王之信不露痕迹的打量了傅临升一遍,暗忖这人的相貌比傅临裕还要出色,只可惜能力完全赶不上傅临裕,空心枕头一个。王之信心里存了几分轻视,脸上却丝毫没露出来,甚至在傅临裕介绍的时候他还礼貌地朝对方点头,后者又是一个轻讽的笑,仿佛并不乐意来这里。 王之信也不在意,知道了傅临升的身份就不再理会他,只要跟傅家这一辈的当家人打好关系就好,这么一想,对着傅临裕的表情又多了几分亲切。 傅临裕了然,转头来介绍剩下的人,他指着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女伴,“这是我的秘书Ellen。” “王先生晚上好。”Ellen是个极有个性的大美女,一身红色的晚礼服被她穿出了火一样地味道,整个人显得热情而又妩媚。 在其他场合必定饱受亲睐的大美女这种时候倒成了男人的陪衬。 “你好。”王之信不过朝她笑了笑,就往他们身后看了。 傅临裕朝站在后面的男人示意了一下,那个男人就微笑着走到前面,少了遮挡,王之信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他是见过市面的人,一眼就觉得面前的男人极有气度,傅临裕没有主动介绍,他又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拿什么态度去应对,好在那个男人主动开口了,“你好,王先生,我姓邱,是傅氏新任的法律顾问。”男人说完就收住话头又重新站在一边,反倒是傅临裕主动道:“邱悦是我们特意从美国聘请回来的人才,接下来我们两家的合作还很有多东西要靠他,小邱很不错,以后还要王先生多多照顾。” “那是当然。”王之信和邱悦握了握手,心里有些诧异,傅临裕对这个人的态度十分亲近,比起刚才对傅临升不咸不淡地一句介绍,他对这个邱悦倒更像一家人,话里话外都有维护的意思,等等,邱悦?! 王之信心里打了个堵,眉眼间不自觉露出几分诧异来,他转头又盯着邱悦看起来,怎么会有人叫一模一样的名字。 “王先生,怎么了?”傅临裕看到王之信的表情,问了一句。 王之信收回目光,又重新挂上笑容,“没有,只是邱先生的名字刚好跟过去一个朋友的名字一样,所以有些惊讶罢了。” “原来是这样。”傅临裕了然地点头,“这确实很巧,不过邱悦刚从美国回来,这个中文名字还是他回来之前我爷爷取的,大概真是缘分了。” 王之信点头,又跟傅临裕寒暄了几句,只是说话间总是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向邱悦,这个邱悦跟他所认识的那个完全不同,不管是外表声音还是气质都相差得十万八千里,但是他心头却隐约生出一种不安。 “你还要看多久?”傅临升突然地插嘴让前面两个人脸上都不大好看,傅临升却完全不在意,“你们慢慢聊,人我带走了。”说着就拉着邱悦的胳膊把人往场内带,剩下的傅临裕看着王之信愕然的样子不由解释道:“临升的性格就是这样,王先生不要介意。” 王之信回过神,挤出笑容,“不会,二少很有意思。” 这个‘意思’是褒是贬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不远处的王逸鸣完完整整地看完了这一出,虽然没听到傅临裕和王之信之间的谈话,但也能看出王家对傅家的重视,之前就听说王家打算在明年和傅家一起合作搞一个国际医疗中心,他对这些兴趣不大所以也没去搀和,看王之信刚才亲自去迎接的态度,这回王家的注下的不小,但是Jack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会跟着傅家的人一起过来,还有他的今天的打扮和给人的感觉跟那天酒吧里实在差太多了,要不是对他印象太深刻,简直就让人认不出来。 王逸鸣的视线始终停留在Jack身上,越是深思,心里跃跃欲试的感觉就越重,王逸鸣喝了口酒,掩下了眼底浓厚的兴趣。 Jack被傅临升拉到了旁边的阳台,这个阳台恰好离王逸鸣站的位置不远,王逸鸣虽然一直在和旁边的女人说话,但注意力早就放到了另一边,时间长了跟他说话的女人也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心里自然有了些不快,她端着酒杯故意靠近王逸鸣,谁知道王逸鸣对女人的靠近十分敏感,在她贴上的时候往后移动了一步,女人穿着高跟鞋没有站稳,踉跄间一整杯香槟泼到了王逸鸣的裤子上,王逸鸣回过神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对着女人惊慌的脸又发不出脾气,大庭广众之下对个女人生气太失风度,只得转身离开。 宴会厅也有备用的衣服,等王逸鸣换好衣服出来,之前站在阳台上的两个人却已经不见了,王逸鸣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吴林从休息室里出来一眼就看见王逸鸣,他的裤子和之前穿的不一样,脸上表情也不大对,吴林没有直接过去,转头挑了几样食物放在盘子里才走到王逸鸣跟前,“别喝酒了,吃点东西吧,别又犯了胃病。”依然是他一贯的柔和关照。 王逸鸣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盘子,“跟你大哥聊完了?” 吴林点头,“你呢,发生什么事了,心情不好?” “刚才被个女人弄了一身酒。” 吴林露出几分惊讶,“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王逸鸣的语气淡淡的,似乎有些不耐。 “我去个洗手间。”他把一动没动的餐盘又交回吴林手上,转身走了,剩下的吴林端着盘子,看着王逸鸣的背影表情莫名。 王逸鸣看到傅临升从洗手间里出来,却没见到Jack的人影,四周也没看见他,于是自己也进了洗手间,刚打开门就看见Jack站在洗手台前整理衣领,Jack今天的打扮很正式,和酒吧那天只穿了一件背心的性感完全是两个样,他穿着笔挺的衬衣西装,系着烟灰色的领带,头发梳的非常整齐,一眼看上去就是业界精英的样子。 如果不是那天见过完全不同的Jack,王逸鸣对这种人顶多保持几分欣赏。 王逸鸣进来的时候Jack刚好侧了侧身,从他微敞的领口露出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痕迹很新鲜,简直像是刚刚弄上去的一样,想到之前才从洗手间里出去的傅临升,王逸鸣的脸整个沉了下来。 “做鸭做到这里来了,你可真是够贱的!” Jack接着扣好领子,然后才转过身看着王逸鸣,他微微扬起下巴,轻笑道:“这位先生贵姓,我不认识你,另外提醒你一句,不要张嘴乱说话,我可以告你诽谤他人名誉。”说完就打算走,王逸鸣侧身挡住他。 “你凭什么告我?” Jack好想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拍了拍王逸鸣的肩膀,挑眉:“没人告诉你我是个律师?”王逸鸣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之前不过是气话,不过他确实没想到酒吧里的Jack居然会有一个和他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的职业。 Jack推开王逸鸣,手握上门把。 “我刚刚看见傅二少从这里出去。” Jack果然停下来,他转过身,“那又怎么样?” 王逸鸣反而放松下来,表情淡淡道:“不怎么样,我相信不少人会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 Jack轻哼了一声,“没想到意荣的总裁也是个卑鄙小人,你想怎么样?” 王逸鸣没说话,他眼睛灼灼地盯着Jack,半天才开口:“我希望你下次不会再忘记我的名字。” Jack抬起手臂放在胸前,“那我应该叫你paul还是王逸鸣?” “无所谓。”王逸鸣走近了两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得非常近,他们几乎眼睛对着眼睛。 Jack笑了,“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微扬的语调流露出几分说不出的暧昧。 王逸鸣的眼神陡然一暗,他扯过Jack,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浓烈的唇舌扫过齿间,王逸鸣觉得有股热气涌了上来,尝到唇齿间的血腥味时,Jack主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王逸鸣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吸引自己的地方。 “怎么,还想来?”Jack舔了舔唇,“你要是愿意,我不介意玩一玩,不过之前也说了,我只做上面的。” “你很对我胃口,但是跟我玩游戏你还不够格。”王逸鸣擦了擦嘴角,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我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不过是早晚问题。 Jack的眼神似乎动了动,他脸上平静了一瞬又微微笑了起来,“那我就拭目以待了。”Jack从他身边走过。 王逸鸣等到他走出去,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个叫Jack的男人挑起了他失去已经的热情和冲动,这种滋味实在很美妙。 王逸鸣看了眼镜子中表情莫测的自己,打开水龙头,洗掉唇上的血渍。 等他拉开洗手间的门转头就发现吴林正站在门边,王逸鸣眉头一动,心里瞬间涌出几分复杂的感觉,他笑了笑,找回从前的语气,“怎么到这儿来了?” 吴林脸上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他盯着王逸鸣看了一会儿才笑道:“我来等你的。” 06 晚宴的后半场吴林一直站在王逸鸣身边,直到吴林应邀上台演奏一曲王逸鸣才落单,贺兴打发了身边的女伴,趁着空档晃荡到王逸鸣身边,笑着调侃道:“你们这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真是羡煞旁人,叫我们这些孤家寡人情何以堪呐。” 要是平时的王逸鸣自然乐于接下他的话头,兴许还会反讥几句,这会儿却只是带着笑淡淡瞅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贺兴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和王逸鸣一道转头看着台上正演奏小提琴名曲的吴林,声音也少了几分调笑:“怎么,觉得无聊了?” 贺兴跟王逸鸣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虽然说不上一块长大,但也在少年时就认识了,还是一个学校读的书,可惜两个人身份差不多,成长环境的相似导致有些毛病也很像,所以读书那会儿互相看对方都不大顺眼。 可惜海城就这么大,进了社交圈之后,来来去去那么些人,一聚会一活动,碰面的机会还是很多,混的久了,两个人对年少时互别苗头的那点心思都觉得好笑,一笑泯恩仇之后就慢慢从同性相斥进化成臭味相投,比起对其他人的明面上的交好和敷衍,贺兴和王逸鸣的私交竟然好了起来。 贺兴自认对王逸鸣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但三年前的事情着实吓了他一跳,王逸鸣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会定下来的人,过去那些年他感兴趣的对象太多了,但一般也就是玩玩,过了时限就散了,唯一的那个‘例外’后来也不是例外了……要说他栽在吴家那小子手里,他还真不相信,就算是从埃塞俄比亚赶回来参加他们订婚宴的那天,他也笃定这不过是王逸鸣的一时兴起,结果整整三年,他因为输了赌注一直被那群公子哥拿来开玩笑,后来他也慢慢觉得或许吴林真是王逸鸣的归宿,结果现在……王逸鸣的表情明显在告诉他,他对吴林有些意兴阑珊了。 对贺兴的问话,王逸鸣一句话没讲,但就是因为没讲才有问题。 “你可别告诉我到现在你才觉得吴林不是你的那一半啊。”贺兴咋舌,刚刚那也顶多算是他的猜测,但王逸鸣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默认? 吊足了他的胃口,王逸鸣才轻飘飘开口:“吴林跟我定过婚,怎么会是无聊的人。” 贺兴暗忖,这句话的意思有点多啊。 吴林虽然在台上演奏,但眼睛一直望着他们这个方向,贺兴看见了不由摇头,“可怜人家对你痴心一片。” 王逸鸣没有把话接下去,“抽空帮我调查个人。” 贺兴来了兴趣,“谁啊?” 王逸鸣扬手一指,贺兴挑起眉,“我认识他。” “哦?” “他刚刚打赢了森都和美国UBM的官司,那件侵权案子拖了几年了,结果今年年中交到他手上,年底案子就赢了,这事情前段时间很轰动,美国不少事务所都想拉他入伙,没想到他居然选择回国了。” “他叫什么? “Jack qiu”贺兴顿了顿,转头看了眼王逸鸣,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中文名字是邱悦。” 邱悦这个名字让王逸鸣怔了怔,他脸上的闲适以一种可见的速度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冷漠。 三年后从别人的嘴里又听到这两个字让王逸鸣心里生出一种又奇怪又诡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美妙,仿佛邱悦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记忆也是和痛苦有关的,但这种痛苦又并不那么明显,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只能朦胧地意识到这不舒服,却不能清晰地把其中的原因说出来,王逸鸣把这些统统归纳为厌恶。 他对过气的事物本能地排斥,也厌恶一切跟那些有关的东西,听到贺兴说Jack的真名叫做邱悦时,王逸鸣就像被人从头到脚琳了盆凉水,对他的兴趣瞬间降了一大截,甚至隐隐约约有了股排斥,也许旁人会觉得很好笑,但王逸鸣确实仅仅因为一个名字就绝了跟那个Jack继续纠缠下去的心,就算只是同名同姓,他也不愿在同一个名字上花费双倍的时间。 王逸鸣回过头重新看着台上,吴林还在上面优雅地拉着小提琴,他的姿势非常漂亮,侧压琴身的动作让他的脖子从衣领中显露出来,皙白又脆弱,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让人怜惜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肆虐的欲望。 王逸鸣开口对贺兴说:“Jack qiu的事情不用查了。” 贺兴没有问原因,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开口反而成了赘语。 吴林演奏完毕,宾客们自动鼓起掌,王逸鸣放下手中的酒杯亲自迎上去,在王逸鸣下台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这动作十分亲昵,让周围的人忍不住惊讶起来。 王逸鸣和吴林的关系在海城无人不知,但国内毕竟还没有完全承认同性婚姻的合法,也有许多人对此是极为排斥的,王逸鸣和吴林在公众场合也从来不会有太过逾越的动作,没想到这一次王逸鸣完全没了顾忌,不仅大大方方地抱了一下吴林,还在分开前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有年纪大的看不过眼的长辈忍不住说一句:“伤风败俗。”却被年轻人的鼓掌声压了下去,两个人公然牵着手走下了小舞台。 吴林心底诧异王逸鸣突然改变的态度,之前王逸鸣还冷冷淡淡的,不过是分开了一会儿上台演奏了一首曲子,王逸鸣就变了,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王逸鸣连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温存。 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吴林的心情却好了起来,他紧挨着王逸鸣,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又盛了几分。 “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王逸鸣握着他的手,拉着他往餐饮区走。 “之前还不饿的,结果上了台又下来,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要是觉得这里的东西不好吃,待会儿我们提前离开出去吃,反正宴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样好吗?”吴林的语气有几分犹豫又有几分跃跃欲试,他兴奋地看着王逸鸣,眼神亮晶晶的。 王逸鸣笑了,伸手理顺他耳边敲起得一撮头发,“当然没问题。” 两个人亲昵耳语的样子尽入眼间,傅临升端着酒杯微抿了一口,然后才抬起头轻笑了一下,对身边人道:“游戏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啊!”他的声音里有几分感叹,更多的却是看好戏的意思。 邱悦端着酒杯站在他身边,他晃动了一下酒杯,看着酒液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化着色泽:“每个游戏都有一定要过得关卡,有了第一个就要有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如果进行得太顺利,游戏就会提早结束。” “如果在遇到关卡的时候就放弃了呢?攻略的路线不止一条,大可以原路返回。” 邱悦扬了扬眉,喝了口酒,酒水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滋润着味蕾,他笑了笑,“后路已经断了,除了往前走别无选择。” 傅临升搭着他的肩膀,脸上笑的十分嚣张,他露于人外的部分总是激烈而又张狂的,和邱悦说话的语气却跟他的表情截然相反,冷凝中露出一股玩笑的意味,“你笃定你会是最后的赢家?” “当然。”邱悦答的理所当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且……”他看了眼想携走远的王逸鸣和吴林,“组队模式已经有了裂痕,要做的不过是趁虚而入,逐一击破。” 傅临升低声笑起来,“不愧是游戏高手。” “承让。”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既是游戏又不仅仅只是游戏。 傅临升察觉到周围那些人隐晦地注视,轻笑着把头靠到邱悦的肩膀上,果然,议论声大了起来,“在美国的时候你故意让爷爷重新取了邱悦的名字就是为了今天?” 邱悦知道王逸鸣和贺兴的关系,也知道贺兴认识他,又在之前验证了王逸鸣对他的兴趣,他今天和傅家人一起来参加宴会就是知道那两个人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他要通过贺兴的嘴把他的名字告诉王逸鸣,至于王逸鸣的反应和他曾经料想的分毫不差。 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如果一开始王逸鸣对他的兴趣建立在一时的意动之上,那么经过这一次,那些意动就会彻底沉寂下来,等到王逸鸣重新燃起兴趣,这些之前的情绪就会成倍地爆发出来,那时候就不仅仅是意动那么简单了。 邱悦深知,一种情绪到了极致就是拐点的开始。 07 三年以前,邱悦的世界不是白就是黑,除了他心中的爱人王逸鸣,其他的人在他的认知里都是简单的,也可以说除了自己身边亲近的那几个人,邱悦对外界天生就有几分淡漠,他不会用险恶的心思去揣测别人的用心,也不会圣母到不停地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他有点小自私,对身边的人却一向不吝于给予,守着自己单纯的生活。如果没有那些意外他也打算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但就是这样,他的世界还是被彻底毁灭了,然后在三年间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在邱悦自己眼里,这个过程是一种颠覆,傅临升却把它叫做‘重生’,在邱悦脸毁的那段时间,傅临升常常跟他一起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对他讲:“庸庸碌碌的一生也是福气,但既然老天都要你过上不一样的生活,你当然要抓住机会活得更加精彩。”这样的话本来应该是充满希望的,甚至该有些年轻人的傲气,偏偏傅临说话的时候满脸的无奈寂寥,眉宇之间甚至充满了难以抑制的阴郁,那时候,邱悦才知道这个平时一脸嚣张乖戾的富家子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毫无城府,他有很多的秘密,甚至比他曾经接触过的所有人还要难以捉摸。 傅临升把他从火场里救出来,在这三年间时不时地出现在他身边,和他之间更是有些很难用言语说清的关系,在邱悦的面前,傅临升拥有无数张脸,但留给他最深印象的永远是他最初说话时那一脸的阴郁。到现在,他和傅临升之间不只是救命恩人和被救者的关系,他们还是盟友和合作伙伴,甚至必要的时候,两个人还是最契合的床伴,可即便如此,邱悦也说不清真正的傅临升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的游戏进行到现在是不是该有些新的突破了,没有有趣的东西,怎么才能留住玩家?” 傅临升凑近邱悦地耳边说着,有意地向人昭示他的兴趣。 邱悦也配合他,侧着头认真地听他讲话,语气中却有几分说不出的笑意,“游戏是需要耐心的,这一点不是你教的么?” 傅临升扬了扬眉,“你猜到王逸鸣会因为一个名字对你失去兴趣,是笃定了那个邱悦在他心里的位置,万一他并没有像你想的那么在乎邱悦,你打算怎么办?” “邱悦在王逸鸣心里是什么位置我不知道,但是王逸鸣这个人一向不爱提起自己的旧情人,甚至觉得跟旧情人有关的一切都是惹人心烦的垃圾,就算他不会因为邱悦这个名字完全失去兴趣,狩猎的心也会大打折扣。”邱悦抿了抿口中的酒,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让一众默默围观的名媛都忍不住生出惊艳的感觉。 傅临升用自己的酒杯和他的轻碰了一下,“这样王逸鸣还会回头?” “当然。”邱悦十分笃定,“到时候他还会恍然大悟什么才是他的‘真爱’啊~” 吴林接到沈芳约他见面的电话时心里还有几分惊讶,沈芳是王逸鸣的秘书,虽然平时跟他私交不错,但为了避嫌,他们并没有单独约出来聚过,这会儿沈芳打电话给他,难道是有所求?也不怪吴林会这么想,以王逸鸣如今的身份地位,想坐上他这条大船的人实在太多了,吴林又是他的身边人,在求不到王逸鸣的时候找上吴林也是一条捷径,所以吴林平时没少接到这种电话,不过电话是沈芳打来的又不一样了,她虽然是两年前才到王逸鸣身边,但能力出众又十分得王逸鸣信任,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目光狭窄,成天就想做些勾引的举动。沈芳在王逸鸣身边一直谨守本分,王逸鸣对她也很满意。对王逸鸣公司里的人吴林一向比较看重,毕竟他们是除了他之外接触王逸鸣最多的一类人,所以平时他也会尽力去笼络他们,沈芳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亲近,现在电话打到他这里,不去倒有些不好了。吴林没想太多就答应了。 沈芳约的是间咖啡厅,就在离意荣不远的地方,晚餐后的时间,咖啡厅的人不多也不少,晕黄的灯光和富有情调的舒缓音乐让咖啡厅充满了浪漫温和的味道。 吴林到的时候沈芳已经坐在咖啡厅的卡座,不知道先来了多久,看到吴林进来,她朝他招呼了一下,吴林也朝她点点头,走得近了才发现沈芳今天显然是打扮过了,脸上妆容精致,连头发都特意装饰过。 她身上穿的驼色大衣已经脱下来放到了一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修身长裙,露出白皙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美丽又不失优雅,只是神色间却有几分忧虑,整个人看着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弱。 “喝什么自己点吧,我怕点早了你来了就凉了。”沈芳把单子递给吴林。 “一杯曼特宁。”吴林对旁边的服务生道。 “好的。”服务生收下餐牌就走开了。 吴林看着对面的沈芳,发现她今天果然很不对劲,平时的镇定都不见了,手一直无意识地搅动着咖啡,本来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眼见着已经凉了下来。 直到吴林的咖啡送上来,沈芳才勉强收起了之前的忧虑,有些犹豫地对吴林道:“今天约你出来是不是觉得很突然,其实……我很早就想约你到这家店喝咖啡的,这家的曼特宁很不错。”说着,她浅浅笑了一下,有些自伤自嘲的样子,这种情绪并不明显,但咖啡厅这样的地方,总是能把人的情绪缓缓放大,吴林心下一动,似乎知道了点什么。 “你今天约我过来是……”吴林不知不觉也放轻了声音,还恰到好处地带了三分疑惑。 沈芳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喝了口凉透了的咖啡,被那股苦涩的味道弄得皱起眉,苦笑着说:“本来以为很好喝的,结果居然又苦又涩。”她又抬头看向吴林,“其实我本来不想约你出来的,但又一直觉得憋得很难受,所以还是给你打电话了。”她不停地匀速地搅动着咖啡,“今天我最好的朋友结婚了,嫁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 难怪她今天会这样打扮了,吴林心里想着。 沈芳继续说着:“那个男人已经六十岁了,还瞎了一只眼睛。跟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就像父女。”她眯着眼睛陷入回忆,“当初她的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多少人追着捧着,唯独对她一往情深,那时候所有的女孩都羡慕她,说她找到了世上最好的男人。只可惜毕业之后什么都变了,当初的校草进入社会,虽然工作努力,但也要从小职员干起,他家里条件一般,供不起她想要的生活。她等不了,最后还是嫁了,以后是衣食不愁了,但最后又能怎么样?” 沈芳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应该是参加婚宴的时候喝了几杯,虽然不浓却也有些微醺的感觉,吴林心下了然,要不是喝了些酒,以沈芳平时的性格是一定不会约他出来说这些话的。 今天和他讲这些大概是因为喝了酒,又或者是她朋友的经历真的让她有些触动。 不过这些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实在太多了,无论是什么年纪的男人永远喜欢鲜嫩的情人,有条件的别说六十岁,就算是七十八十娶了十八岁的太太也不奇怪,沈芳的朋友如果长得够好,嫁给圈内富豪也不奇怪。只是沈芳跟他说这些明显有些别的意思,吴林看着眼前带着几分醉意的柔弱女人,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感觉。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沈芳歪着头靠在沙发一边的扶手上:“我只是心里有些想法,好像憋不住了,再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憋死,特别是今天看到她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笑的时候,我觉得太滑稽了,她和她男友当年那么好的感情,结果还是不能走到一起,真的太可惜了,是不是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不想这样,明明那么深切的喜欢过,怎么能说忘就忘说不要就不要了呢,最起码也要留下一点痕迹。”她深深看了一眼吴林,又慢慢垂下眼,终于说出了真正要说的话:“我一直喜欢你。我知道这也许会让你困扰,但如果不说我大概会遗憾一辈子,不如趁这个机会讲出来。我不会影响你和王总的感情,今后也会当这件事情当做完全没发生过,但只有今天,我想讲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不需要你的答案,只想你陪我喝完这杯咖啡。” 吴林听她说完,心里念了一声‘果然如此’,从沈芳说到那杯曼特宁的时候他就隐约知道她想讲些什么了。 他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男人,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个女人向他告白,而且这个女人各方面都非常出色,虽然不可能和这个女人有什么更深的关系,但被告白本身就给人一种虚荣感,而且沈芳作为王逸鸣的秘书,却对他怀有这样的感情,这对他而言无疑是非常有利的,吴林脑子里一时间闪过许多想法,在没理清头绪前,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先稳住沈芳。 “我一直把你当做很好的朋友,不管是过去还是以后,这种想法都不会改变。”吴林刻意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 沈芳眼里涌出几分感激,“谢谢你这么讲。”虽然是拒绝,吴林的话却明显带着安抚的意味。 事实上,这样的拒绝不仅不会让女人死心,往往还会让人因为这种温柔而投入更多的感情。 “我帮你叫杯热牛奶吧,冷咖啡喝了对身体不好。”吴林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杯热牛奶给沈芳。 等沈芳双手捂着杯子,一口口喝着牛奶的时候,她的心情似乎终于平静下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对吴林说:“其实今天叫你来不只是说这个的,大概真的喝多了有些话就脱口而出了。”她停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吴林的神色,末了才接着讲:“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可是,我毕竟是王总的秘书,所以……”她抬头看着吴林,对着心爱的男人再有原则的女人也不知道能把原则坚守到什么时候。 吴林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事关王逸鸣,他当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不过对着沈芳他也不能直接讲出来,他故意顿了下手,“你要是觉得为难就不用跟我讲了,有你在逸鸣身边我很放心。” “不是这样的。”沈芳立刻回了一句。她看着吴林,踟蹰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我觉得王总最近很不对劲,他好像有了别的人。”她慌乱地看了眼吴林的脸色,“我不是想破坏你们,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我不想你因为王总伤心。”她的话在吴林的面色越来越差之后戛然而止。 “吴林……” 吴林脸上一片阴沉,在听到沈芳的话之后,他心里一时间掠过无数的念头,沈芳说的是真是假,如果说是假的,沈芳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根本没必要骗他,在她把她的心思摆的那么明确之后。 假如沈芳说的是真的……吴林想起王逸鸣前段时间的奇怪,难道他真的在外面有了新的情人! “吴林,你没事吧?”沈芳对着他,脸上满是担忧。 “我没事。”吴林挤出一个笑,“只是一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不知道怎么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08 喝了几口咖啡,沈芳的酒似乎醒了一些,服务生上来续杯之后,她缓缓开口,“王先生行程这一块一向是我负责的,最近公司的事情并没有很大的变化,但是王先生把下班后的应酬全都推掉了,我本来以为他是想早点回去,结果……”沈芳轻轻看了眼吴林,“那天王先生把钱包丢在公司,我正好还没下班,他打电话来让我给他送过去,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在外面和人吃饭……而且,那家餐厅的老板是我大学同学,他说最近常常看到王先生和一个男孩子过来,有时候他们还会聊得很晚。就在昨天,王先生手机没电,我转接了他的电话,打来的也是个男孩子,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和王先生吃饭的那一个,但他叫王先生的语气非常亲昵……”沈芳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面几乎说不下去了。 吴林的脸色随着她的话不停地变化,原本随意的坐姿变得越来越僵硬,侧面看去几乎能让人看到突兀的线条。 吴林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王逸鸣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心里也越来越乱。 王逸鸣跟他在一起的三年几乎说的上如胶似漆,几个月前却开始有了变化,表面上看起来跟原来没什么不同,但偶尔的心不在焉和晃神,他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在床上王逸鸣对他也少了几分温存,有时候连前戏都做得马马虎虎,简直就像只为发泄。吴林的心里狠狠揪了一下,怒气怨气伴随着失望和恐惧一下子把他打得七零八乱,他的手颤了一下,无意识地把手合拢,王逸鸣在外面真的有人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不,不对。吴林狠狠握紧拳头。他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就算王逸鸣在外面真的有了别人,也只是想找点新鲜,他会让王逸鸣回心转意。就算王逸鸣真的动了心思,他要把这心思狠狠扼杀掉,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会让王逸鸣重新回到他身边。 吴林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沈芳说的和王逸鸣之前的情况完全吻合,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当务之急就是知道那个和王一鸣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他要把那个人找出来,在王逸鸣动摇之前解决掉对方。 吴林喝了口咖啡,脸上的表情愈加镇定,他当年能把王逸鸣从那人手里夺过来,现在也能把王逸鸣牢牢握在手心,他绝不会像当年那个傻子一样只会傻傻地把自己的一切给别人。他吴林的人,谁也不能抢走。 “你见过那个男孩子么?我是说和逸鸣来往很频繁的那个?”吴林垂下眼,声音里漫出一股脆弱,对面的沈芳果然露出心疼的表情。 “我没见过。”见王逸鸣一脸的失望,她又马上补充道:“不过我有替王先生送东西给他,他是美院的学生,名字叫做陈新。”话音刚落,吴林的脸上一片铁青,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头一次失态了,“你说他叫什么名字?”那声音满是不可置信,他抓住沈芳的手,迫切地需要她的答案。 沈芳被他吓了一跳,却仍然重复道:“他叫陈新,是美院的学生,我帮王总给他送过画。” 吴林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了,好一会儿他才捂着额头靠回沙发。 “居然是他!竟然是他!”那声音分明满是恨意。 吴林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灯都是暗的,他推开卧室的门,发现被子拢起了高高的一团,王逸鸣已经睡了。 吴林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在家的时候都会给王逸鸣等门的,无论多晚他都会等着王逸鸣回来,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也会给他留一盏灯。这样做虽然是为了给王逸鸣留下纯良温柔的的印象,但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可是王逸鸣呢?他完全没有想过,他回来得晚了别说是灯了,就连一点亮光都没有。 王逸鸣迷蒙着醒来就看见一个人影直直立在床边,他心里一惊,睁大眼睛才发现是吴林,不由有些恼,大半夜一声不吭站在旁边,吓人么?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站在这里做什么,早点洗洗睡吧。”他的嗓子有些哑,见吴林‘嗯’了一声就翻过身继续睡了。 吴林在浴室里洗了一个小时,从浴室出来他就直接钻进了被子,王逸鸣喜欢裸睡,他缓缓靠近对方,很轻易就摸到了王逸鸣胸前的两点,他故意慢慢凑过去,一手从后背伸过去缓缓抚摸着王逸鸣的前胸,另一只手滑到了下面,隔着裤子勾勒那团软物的形状, 就算在睡着的时候被这样摸也会醒过来,况且王逸鸣睡得本来就不深。 “别闹了。”王逸鸣抓住吴林在身下乱动的手,“睡吧,不早了。” 吴林没说话,只是不断地亲吻着他的耳廓,手仍然在王逸鸣的下身动作着。 半梦半醒的王逸鸣彻底醒了过来,他舒服地呻吟了一声,一手搭住吴林放在他身下的那只手,带着他的手狠狠摩擦了几下,然后抽出自己的手,双腿把他的手夹紧翻过身侧压住他。 “怎么,想要了?”他夹住吴林的手摩擦了几下才松开腿,触手可及的光裸冰凉的皮肤让他打了个颤。 “洗了半天怎么这么冷?” 吴林没有回答他,总不可能跟他讲,他在浴室里不只是洗澡,还在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我想要。”吴林放软了声音,蹭着王逸鸣的下身,整个人都在王逸鸣的身下不断扭动,终于挑起了两个人的火。王逸鸣伸手摸到吴林的后面,那里居然湿滑一片,一伸指头很轻易就进去了,里面也是软滑腻人,显然吴林在浴室里就做好了准备。 王逸鸣的手指在里面缓缓地动起来,虽然满意情人的自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又荒谬地生出对方怎么如此淫荡的心思。 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过了一瞬,马上就被欲望压了下去,王逸鸣压住身下不断扭动呻吟的人,狠狠抽插起来,直到高潮来临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吴林在耳边说着话。 “下周的同学会,你要和我一块儿去么?” 同学会?吴林的同学会么? 王逸鸣睡意浓了,懒得多想,轻易就答应下来。“嗯,陪你去。” 吴林满意地笑了,他翻了个身,眯着眼睛按揉着自己的腰。 陈新既然敢从他手上抢人,到时候就别怪他做的太狠。 09 吴林小时候在维也纳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高中却是在国内读完的,高中毕业之后他出国深造到维也纳继续学习小提琴,在那里他拿到了国际音乐大奖。 本来他的音乐之路刚刚起步,没想到在得奖之后突然发生了意外,吴林不得已中断了三年的学习回到国内,接着就认识了王逸鸣,外界虽然偶有猜测吴林回国的原因,但吴家对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久而久之,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吴林表现在外的性格虽然柔和,但多少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傲气,不怎么爱主动和人交往,平时也几乎没提起过读书时候的事情。因此,王逸鸣听到吴林说要去参加同学会时还真有几分意外。 之后整整一个星期,吴林都时不时在王逸鸣耳边提起这件事,还特意让秘书空出了他的时间,看样子竟然把参加同学会弄得十分慎重,就连原本不在意的王逸鸣对他的同学会也多了几分兴趣。 “我高中是在国内念的,那时候跟同学的关系都不错,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很大变化。”吴林泡了杯咖啡给王逸鸣,王逸鸣刚好忙完了手上的事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那就去看看吧。” “说好和我一起去的,可别因为什么事情去不了。” 王逸鸣看着吴林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莞尔,“怎么,这么想把我介绍给你的同学?” 吴林扬起嘴角,“不可以?我不过想告诉他们,我现在过得很好。” 王逸鸣喜欢他有些骄傲的样子,伸手把他扯到身边,“当然可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同学会安排的地方是一家新开不久的马术俱乐部。 俱乐部离市区有段距离,王逸鸣和吴林开车过来也花了一个多小时,主要是市区的那段路不太好走,堵得太厉害,两个人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王逸鸣把车子交给泊车的服务人员,提着袋子走进俱乐部,一边走还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家俱乐部是新开的,他之前倒没来过,没想到从装修到设施甚至是服务人员都十分出色,在海城这种娱乐场所遍地的地方,这家俱乐部也够得上一流了。 两个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穿过走廊,沿路正好可以看到马场的风景,王逸鸣无意间看到远处一匹黑色的马在场内迅捷地跳动着,一路小跑,然后漂亮地穿过层层障碍,最后奔驰起来,骑手的动作十分优美,连那匹马看着都比其他的更加神骏,王逸鸣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们在407休息。”吴林出声道,看王逸鸣好像对马场挺感兴趣,他不由露出一个笑,“待会儿一起去玩玩?” 王逸鸣回过头挑了挑眉毛,“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学骑马么,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现在看着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待会儿你教我?”吴林当然不会放过和王逸鸣表现亲密的机会。 “没问题。”王逸鸣并排走在他身边,“先去和你的同学打个招呼,待会儿一起去马场转转。” 服务生把两人领到了407门口,等他们点头示意之后,才替他们敲了几下门。 门从里面被拉开,服务生才恭敬道:“贵宾室的墙上有按钮,您有什么需要直接按铃就好了,我们会马上来为您服务,感谢您的光临,祝您玩的愉快。” 服务生弯腰离开,吴林和王逸鸣一前一后地进了包厢。 “是吴林啊,好久不见了,这都认不出来了,快点进来坐。”吴林刚刚进包厢,就有个男人迎上来招呼他,他看着不到三十的样子,穿着简单的西装衬衣,人看起来很体面,就是有些发福。 吴林也对着他笑了一下,“宋班长,好久不见了。” “诶,你还认得我啊,他们都说我变化大啊。”宋智摸了摸肚子,旁边坐着的一圈人都笑了起来,纷纷道:“宋智哪里都没变,就是肚子像套了几个橡皮圈,比原来有安全感多了。” “就是就是,班长啊,我看你得减肥了。” 宋智一句话活络了气氛,“其实也不必减了,哥们已经要死会了,以后只用对着老婆就够了,形象这东西不在管辖范围内了。” “看来这啤酒肚长得好啊!” “是啊,到时候要请咱们喝喜酒啊!” “一定一定,到时候一定给你们发帖。”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本来因为很久没见生出的陌生顿时消磨掉不少。 “吴林快过来坐,你可是稀客,前几年的同学会都没见着你来。”宋智一边说还不忘招呼吴林。 “那时候在国外。”吴林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等他进了屋子,众人这才看到跟着他后面进来的男人。 宋智是认识王逸鸣的,毕业之后他靠着家里的关系混的还不错,王逸鸣这种级别的名人在海城扳着手指数都数得出,他多少还是认得对方长相的,私下里也听说过吴林跟王逸鸣的关系,没想到一个同学会王逸鸣这尊大佛居然亲自来了,虽然认得对方,但他面上还是得装作不知,由吴林介绍一通,他们的认识才更加顺理成章,宋智于是摆出礼貌的表情,“这位先生是?” 吴林果然笑了笑,对着老同学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夫,王逸鸣。” 王逸鸣挑了挑眉,却没有反驳,只是对宋智说了句,“你好。” 宋智的表情明显有些僵硬,本来以为吴林顶多说王逸鸣是他朋友,这下好了,直接就上未婚夫了。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冷,宋智见状,连忙伸手和他握了握,“王先生你好,过来坐吧。今年吴林来了,我们这同学会人也齐了,真是挺不容易的,这都快中午了,咱们先叫人送菜进来,开席吧。” 吴林和王逸鸣坐上另一边的沙发,吴林环视了一圈,笑了笑,“等人齐了再开席吧。” 宋智看了看不远处唱歌的一群,又朝着坐在一起聊天的人那边望了一眼,“差不多都来了啊,哦,对了,还有陈新!”宋智一拍手,“他来得最早,一大清早就过来了,后来跟着他朋友出去骑马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宋智一边笑一边给王逸鸣和吴林倒了茶,极其自然地找着话题和他们聊起来,“我记得当年吴林和陈新的关系就特别好,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这次可以好好聊聊了。” “陈新?”一旁的王逸鸣重复道,“是美院的那个陈新?” “没错。”宋智点头,“陈新是咱们中间最后一个还在读书的家伙啊,他现在在美院深造呢,王先生也认识他?” “嗯,他的画不错。”王逸鸣说起陈新倒真像不熟识的。 “这我倒不知道了。”吴林开口接了一句,微笑着问宋智,“陈新现在还在画画么?” “可不是。”宋智对昔年的同学还是很有些了解,“他现在在国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了,话说我们那些同学里也就出了你和陈新两个艺术家,哈哈,与有荣焉,与有荣焉啊。” 吴林的眼神暗了暗,脸上却还是一径地笑着,“确实不错。”他又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宋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吧,他这一去也有个把小时了,不然我出去叫叫他?说起来,这地方还是他托人定下的呢,他平时肯定也常来,这不,一把我们放下就出去自己玩去了。”他的话刚说完,包厢外就想起了敲门声,然后门被推开,打头进来的果然是陈新。 陈新刚刚是出去骑马了,身上穿的专业骑装还没脱下来,大冷天的头发还有些汗湿的痕迹,显然是运动的狠了,但就这满头大汗脸上还一团红晕的样子都比旁人要俊秀得多,他高中时就长得不错,只不过那时候不怎么爱打扮,平时也是一副大眼镜驾在鼻梁上,看着就没吴林显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越长越好了,这一进来就让不少女同学迷了眼,纷纷朝他打趣。 陈新也笑着一一应对了,被宋智招呼了一声才发现屋子里还坐着新来的两个人。 “陈新,快来看看谁来了。” 陈新顺着他的话看过去,等到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时不由愣了愣,“吴林?”他又侧了侧头,“王先生?你怎么来了?” 吴林没说话,王逸鸣朝他点了点头,眼里带着几分柔和。 “我和吴林一道来的。” 吴林顺势抓住王逸鸣的手,“逸鸣开车送我过来的。” 陈新似乎有些错愕,半天没说话, “哎呀,看来你们都认识,那就好那就好。”宋智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打了个回转,“既然人都到了,那我叫外面人上菜了。” 他起身去开门,门刚拉开,外面就有人过来了。 来人朝宋智点了点头,指着里面的陈新道:“我找他。” 宋智有些诧异,这个男人看起来非常出色,不只是外表,还有些气质上的东西宋智也说不上来,甚至比起里面坐着的王逸鸣也不遑多让,他转头朝着里面的陈新说,“陈新,有人找你。” 他把门打开,外面站着的男人走到门边,斜靠着门边的墙壁,提了提手上的袋子,勾起唇角,“小新,你的东西落下了,老是这么粗心可不行。” 话一出口,沙发上坐的几个人都愣了愣。 王逸鸣面上神情不变,心里却生出几分诧异。 居然又是他?他是陈新的朋友? 陈新连忙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我走得急了,忘了。”他又转头对着几人介绍道:“这是我朋友邱悦,是这里的老板。” 10 “邱悦?”吴林心里狠狠惊了一下,又下意识地看了眼王逸鸣,发现对方脸上什么特别的表情都没有,不由慢慢放下心。这世上同名同姓的情况太多了,叫邱悦也没什么,再说眼前这个邱悦和他曾经遇到的那个完全不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穿了一身黑色骑装的男人,心里多了几分赞赏,英俊的男人总是赏心悦目,再加上他的气势很盛,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只是以陈新的身份,怎么会和这样的男人成了朋友?吴林收敛了一下表情,继续观察起来。 “哪里算得上老板,不过是有投资罢了,大家弄来玩玩,也多个能聚聚的地方。”邱悦笑了笑。 这种程度的马术俱乐部也不是一般公子哥玩得起的,没有足够的家底根本撑不起来,更别说拿来玩了。 吴林的视线在邱悦脸上转了一圈,心里开始估算他的身份,嘴上也说着:“既然是陈新的朋友干脆一起坐吧。” 邱悦看了陈新一眼,陈新顺势道:“刚才就想叫你一起过来的,看见你在跟经理讲话才没来得及喊你。”陈新看起来和邱悦非常熟稔,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拉着他往沙发边走,沙发边上放了几个啤酒瓶他也没注意,走过来的时候一脚踢了上去,啤酒瓶滑倒在地上,剩下的半瓶啤酒顿时泼了出来,邱悦拉住陈新的胳膊退了两步,“小心!你看你,走路也不看路,这么大人了什么时候才能让人不操心。”话里又是担心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宠溺。 做了半天透明人的宋智在心里暗自吐槽,这两个不会又是一对基吧?想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妙,使劲忍住了才没开口接话。 吴林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两人脸上细微的表情,慢慢地,他弯起唇角。这个叫邱悦的男人明显是看上陈新了,他一边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一边又有些不忿和怨怒,陈新居然会被这样的男人当做心上人,他有哪里好,他又凭什么?当年要不是他,他也不会远走国外,之后还遇到那种事情! 吴林心里想着怨着,自然也没注意到身边王逸鸣脸上一闪而逝的怪异。 王逸鸣根本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又遇上邱悦,而且他还是陈新的朋友。 自从上次打消了对邱悦的兴趣之后,日子虽然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但总会时不时觉得空虚。之后在意荣赞助的画展上他认识了陈新,这个长相清秀的新锐画家很得他眼缘,是他一贯喜欢的类型,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频频找陈新吃饭,很自然地和他成了朋友。 王逸鸣本来以为是自己口味变了,结果对着陈新他确实觉得有些意思,他想,他或多或少还是爱好陈新这一款的,不然也不会想接近他,只是不管怎么接近始终都到不了想把人拉上床的地步,总觉得似乎差了点什么他又说不上来,直到在这地方又碰上了邱悦。 陈新进来的时候他只是惊讶,但是看到邱悦,他似乎突然知道他差的是什么了。就算邱悦和他曾经喜欢的类型完全不同,但这个人着实有足够的吸引力,他很特别,从酒吧到周年庆的酒会再到这次的同学会,每一次邱悦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心里痒痒, 恨不得扒开他的伪装,看清楚底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王逸鸣熄灭了很久的狩猎的欲望一点点冒了出来,几乎就快到压抑不下的地步了,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反而好办了,狩猎当然要学会掩藏,在猎物毫无防备时猛地扑上去,才能一击即中。 王逸鸣下意识地看了眼吴林,还有吴林,差点把他忘了。过了三年居家男人的日子,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不想再这么过下去,自然就要改变,但是吴林,他暂时还不想和他分开,在一起三年他心里对吴林多少有些舍不得,再则,吴家和意荣的合作现在还不能断。 这件事情吴林不需要知道。他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继续过下去就是了,和他的计划并不冲突。王逸鸣转动了一下手上的戒指,缓缓笑了起来。 邱悦和陈新他们一道吃了饭,因为有他这个老板在,这几桌菜自然做得无可挑剔,不少人都明里暗里打听邱悦的背景,但陈新除了说他是这里的老板之外,其他什么也没透露,觉得无趣的人把目标转向了头次参加同学会的吴林,吴林和王逸鸣的关系因为他刚刚的宣扬,包厢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打听起来也不难,这时候只要上去和他们攀谈两句打好关系也就够了,毕竟王逸鸣的身份摆在那里,太热络了反而有拍马屁的嫌疑,凭白惹人讨厌。 酒足饭饱又休息了一阵之后,众人提议到马场放松一下,之前只有陈新去玩了一趟,其他的人还没过瘾。邱悦是东道主,这时候自然要靠他来领路。 “我就不去骑了,上午骑了几个小时,腰都开始疼了。”陈新在吴林主动邀请他一起骑之后,摇头拒绝了。“让邱悦跟你们去骑吧,他是高手,我的一点功夫都是他教的。” “真的这么厉害?”吴林接了一句,看了眼邱悦,又笑着说,“逸鸣的马也骑得很不错,要不然待会儿让他们一起骑一骑?” 邱悦一直表现出根本不认得王逸鸣的样子,这会儿难得回应起来,“没问题,小黑已经很久没好好跑跑了,今天多跑一下也不错。” “小黑?”王逸鸣问了一声。 “就是那匹马。”陈新伸手指着不远处马厩里那匹黑色的健硕的骏马,“小黑很有脾气,连驯养员都不怎么能搞定它,还是邱悦有本事,小黑特别听他的话。” “是吗?”王逸鸣想起早上来的时候在马场看到的一身黑色骑装身形敏捷优雅的骑手,原来那个就是邱悦。 邱悦注意到王逸鸣放在身上的视线,在众人不注意时冷冷瞥了他一眼,这种近乎警告的眼神却让王逸鸣笑的更加开心了。 吴林察觉到了王逸鸣情绪的变化,他看着一旁和吴林说的正开心的邱悦,心思一动,张口道:“骑马好像真的挺有意思的,我之前也一直想学,可惜都没机会,不如邱悦教教我?” 陈新觉得奇怪,“王先生不是也很擅长骑马的么,他教你不是更好?” “刚吃完饭还没消化完,先在这里坐坐,就让邱悦教吧,他看起来比我专业。”王逸鸣这时候更想观察,狩猎也要享受狩猎的乐趣,冒然进攻怎么行。 邱悦点头,“我让人给你找一匹温顺的,这样骑起来不难受。” “好啊,谢谢。” 邱悦先去叫人准备,剩下的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场边,有的甚至已经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开始下场一试身手了。 不到一刻钟,邱悦就和另一个工作人员牵来了两匹马,除了他自己常骑的小黑,另一匹马看起来也很不错,毛色非常漂亮。 “你们先在这边休息一下,我带他过去骑。” 王逸鸣和陈新点头,吴林就跟着邱悦进了马场。 王逸鸣自然和陈新聊了起来。 “没想到你和吴林竟然是高中同学。” “嗯。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看到你和他一起过来也吓了一跳。”单独和王逸鸣说话时陈新明显多了几分随意。 “下周的画展还要一起去么?”之前陈新并不知道他和吴林的关系,现在既然已经说穿了,有些话肯定要讲清楚,他和陈新之前顶多只是暧昧,陈新对他虽然有好感,肯定也不到非他不可的程度,这时候两个人有默契地把关系转变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陈新果然很聪明,王逸鸣一说他就笑了,“我已经找到和我一起去的人了。” 王逸鸣眼神动了动,“是邱悦?” “当然不是。”邱悦似乎很诧异他会这么想,“是另外的朋友,邱悦对这个可不敢兴趣。”他耸了耸肩膀。 王逸鸣脸上的笑深了几分,“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和邱悦是很好的朋友。”这个‘很好’被加重了语气。 陈新心下了然,难得多解释了几句,“邱悦帮过我很多,我很感激他,这辈子我都认他这个朋友。” 看来陈新对邱悦确实没那个心思,王逸鸣满意地笑了笑,这样他下手也更简单了。他看着马场上慢慢绕着圈的两个人,在看到邱悦时眼中的火花不由更盛,邱悦非常英俊,骑马的姿势帅气地让人想拍下来,他甚至联想到外国文学名着里强大而优雅的骑士,比起他们,邱悦大概也不会逊色。 自始至终王逸鸣没在他身上看到一点软腻的部分,反而觉得他处处散发着男人的强悍,但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一旁的陈新看到王逸鸣的样子,眉头轻轻动了动,笑容却比之前更加真切了。 就在两个人静静看着场中的时候,骑马的人却突然出了意外,本来已经掌握了一些技能开始小跑的吴林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那匹马竟然越跑越快,直到他根本驾驭不了了。一直缀在他身后不远的邱悦见状,朝旁边的人喊了一声,“找人帮忙。”然后立即跟了上去。 11 吴林对骑马这个活动一直不怎么感兴趣,曾经也有很多可以学习骑马的机会,但因为本身微妙的抗拒心理所以一直没掌握这项技能,谁知道就栽在这上面了。邱悦为他选的本来是匹温顺的马,驾驭起来的难度也不高,他试着照他刚才教的动作自己小跑了一段,感觉非常顺畅,所以不知不觉就夹紧了马肚,跑地更快了一些,等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马已经不听他指挥了,一个劲儿地往前冲,要不是马场够大,说不准他就要撞上,可即便不撞上,这样的速度他也得被颠下来,那可不是光一个头破血流就解决得了的,说不准还会有生命危险。 察觉到不对的一瞬间,吴林的脑子里就迅速地罗列出这些东西,但他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大喊了一声,紧紧地拽住缰绳。马一直没有停下来,身下不断地起伏,风一样的速度让他觉得无比恐惧,他害怕下一刻就会跌在地上,他闭紧眼睛,喉咙已经叫不出来了。只能隐约听到背后有人在喊,“踩好马镫!身体下压!” 他本能地按照那声音去做,可是很难,在这样疾行的速度下,要冷静地做好这些太难了,而且他平时很少运动,根本做不来这些动作,心里的焦急只能让事情越来越糟糕,他只能靠着那条缰绳来支撑自己,但以他的力量坚持不了多久。 突然间马身一个颠陡,吴林的手脱力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缰绳从手里滑出去,甚至整个人都往外倒下去,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慢镜头一样,他觉得血液都是冰凉的,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窖,然而,疼痛和黑暗并没有如期而至,他感觉到有人拉起了他的手,把他拽进一个温暖的地方,他整个人都趴俯在那个人身上,鼻尖是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一瞬间的安心让他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整个人紧紧地攀住那个人的后背,紧贴在他怀里,只有这样他才有了一刻的安心。 那个人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似的紧紧地搂着他,不断在他耳边低声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你很安全,不会有事了。” 王逸鸣和陈新一圈人赶过来的时候,吴林还没有恢复过来,他的脸色惨白,眼睛紧紧地闭着,却一直没放开拽着邱悦的手。 直到王逸鸣把他接过来的时候,吴林才慢慢睁开眼睛,他先是看了眼王逸鸣,似乎有些怔愣,又慢慢转头看着刚刚一直抱着他的邱悦,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吓坏了吧。”王逸鸣摸了摸他的头,语气里多了几分关心,“没受伤就好,先去里面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开车送你回去。” 吴林慢慢点了点头,却没离开,他靠在王逸鸣身边,扯住了王逸鸣的手。 “抱歉,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邱悦言语间表现出自责的意思,“这件事情我会让人查清楚,很抱歉让吴先生受惊了,我会让马场重新整顿,吴先生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先到医院检查一下,马场这边会全权负责。” “我没事。”吴林却一反常态地摇摇头,“只是被吓到了而已,没有受伤。” “那就好。”邱悦点头,他背对着阳光,吴林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他微弯的唇角,心里的惊惧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刚才谢谢你了。”吴林在被邱悦拉到怀里的时候就知道是这个男人救了他。 邱悦脸上还带着几分歉意,“应该的,差点出事说明我们这边的安全措施还不到位,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让人送些茶过去,喝了定定神。” 马场里出了事,他们也没兴致再接着玩下去,三三两两地找了包间休息去了,只余下善后的邱悦和陈新。 两个人不管神情还是语气都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只见陈新扬了扬眉毛,对邱悦道:“红夕怎么办?它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匹马。” 出了这件事,红夕就很难在马场继续待下去了,他横了眼邱悦,“你找哪匹不好,拿红夕做套子?” 邱悦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他突然要骑马,不过临时起意罢了,红夕用起来最方便。”他接着说,“你放心,我会把它送到外面,你有时间还能去看它。” 陈新冷哼一声,“那也没现在容易了,下次你要再拿我的小美人做套子,小心我揭穿你。” “你不会的。”这一点,邱悦从来没有怀疑,“而且也没下一次了。” 陈新皱眉,“你到底对我的小美人做了什么,它怎么会突然发狂?” “不过是在它的饲料里加了点东西,它动起来难受,不动更难受罢了。” 陈新听到他这样讲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哼笑两声,“你也就敢动一动我的小美人,你动大魔王的那匹黑风试试,保证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床。” 邱悦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小黑太烈了,用它真会坏事。” “得了,你就找借口吧。我回包厢了,演戏也得有始有终。” 邱悦点头,“你演技越来越好了,这点事情难不倒你。” 陈新撇了撇,“比不上你,影帝大人!” 不到晚饭时间,参加同学会的人都陆续离开了,王逸鸣也载着吴林开车回了市区,临行前却塞了一张名片给邱悦,上面只有简单的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显然是王逸鸣的私人名片,意义不言而喻。 王逸鸣走后,邱悦把名片放进了口袋里,他把陈新送回了家,之后又接到傅临升的电话,约他晚上见面,在陈新一脸暧昧的笑意中邱悦应了约,之后调转方向去了傅临升的私人别墅。 这是这个月来,他们头一次私下里见面,邱悦下车前想了想,还是把保险套和润滑剂塞进了口袋,以备不时之需。 邱悦有这边的钥匙,他开门进去的时候傅临升还在洗澡,邱悦换了鞋子脱了外套去酒柜拿了瓶红酒,又取了两个酒杯,坐在吧台边上自斟自饮起来,等到傅临升洗好了出来,邱悦递了杯酒给他,“来一杯?” 傅临升动作自然地接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他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睡袍,腰上的带子系得很随意,隐约可见麦色的皮肤和结实的胸膛,头发虽然没有滴水但还有些湿,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慵懒随意的味道。 他喝了口红酒,“今天进行得怎么样?” “很顺利,而且还有意外惊喜。”邱悦把一杯红酒喝干净,想要再倒的时候却被傅临升拿走了酒瓶,他塞上盖子把酒放回酒柜。 “不是吧,这样就舍不得?” 傅临升笑了笑,淡淡瞥了他一眼,“喝多了伤身,医生说你根本不能喝酒,这样已经违反规矩了。” “医生总是喜欢大惊小怪,那时候喝‘酒’还喝得少了?” 邱悦说的是三年前他做第一次手术时的事情,那时候他很怕疼,更对用药有种天然的恐惧,但是手术不止一次,他抗拒麻醉抗拒喝药的话手术根本进行不下去。傅临升为此专门给他带了‘酒’,他说‘酒’能麻痹神经,多喝点没关系,邱悦竟然单纯的相信了,其实只要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手术前后是不能饮酒的。 “那其实是药水儿吧,居然跟我说喝的是酒。” 傅临升低声笑了起来,“谁叫你那时候那么傻,说是酒你也信了。那会儿看你对‘酒’那么渴望,当然要满足你的愿望。” “白喝了那么多药水。”邱悦‘嗤’了一声,“结果还是疼死了。” 傅临升喝完剩下的红酒,“后来酒量不是练出来了?” 傅临升一说,邱悦也想起了他的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了,他朝傅临升暧昧地笑了笑,“那还多亏了你啊傅先生。” 傅临升也笑了,他扬了扬眉毛,“你不去洗个澡?” 这样的问话一出来,大家自然知道后面要干什么了,邱悦‘嗯’了一声,转身去了浴室。 等他从浴室出来,傅临升已经躺床上了,邱悦也不啰嗦了,直接脱了睡袍就扑上床吻他,傅临升伸手关了一盏床头灯,又留了一盏,然后热烈地回吻起来。 两个人对于做爱的主动权都势在必得,于是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半夜,你来我往,坚硬的火热的东西穿透身体带来炙热的足以让人燃烧的感觉,直到两个人都尽兴了,才一起躺在床上喘气。 邱悦因为体力透支的缘故有些昏昏欲睡,傅临升却似乎还有精神,他在邱悦耳边说:“芳芳让我转告你,她要加工资。” “为什么?”邱悦把被子拉起来盖好,翻了个身背对着傅临升。 情事过后傅临升的声音低沉又性感,沙沙响在耳边,催人入眠一样。 “她说整天对着吴林发花痴,她快得神经病了。” “是精神病。”邱悦被逗笑了。 “都一样。”傅临升关了灯,躺在邱悦旁边,“现在你的游戏到哪个程度了?” 邱悦一边入睡一边还分了些意识回答他的问题,“有芳芳的铺垫和陈新的推波助澜,吴林对王逸鸣的信任已经彻底破产了,现在,王逸鸣的心思也不在吴林身上,只要逐一突破就是了。” “你说的这么有趣,我不参加好像很可惜。” “你想怎么样?”邱悦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傅临升淡淡笑了笑,俯下身咬住他的唇,两个人又是一阵口舌交缠。 “这个月底是那群人例行的国王游戏时间。”傅临升喘了口气。 “国王游戏?”邱悦重复道。 “跟你知道的有些细微的差别。”黑暗里,傅临升的声音带上几分笑意。 “啧,我怎么觉得你在打坏主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12 王逸鸣是个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有了感觉就行动一向是他的座右铭。 至今为止,他看上的无一例外都成了他的囊中物,因此,他虽然拥有无数狩猎的经验,但对于失败他并没有很深的体会,邱悦的存在让他狠狠踢上一块铁板。 在一个星期前的同学会上,他给邱悦留下了自己的私人名片,但是对方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像是根本忘记了有这回事,虽然不至于感到挫败,但王逸鸣绝对是懊恼的,他认为对方简直是不识好歹,但要是这样就让他主动凑上去,王逸鸣是绝对不屑的,他知道,对于邱悦这样的男人,一旦你放低了姿态就永远不可能在他面前找回场子,有时候,一开始的相处模式就决定了一切。 王逸鸣决定等,王家和傅家的合作今年势在必行,邱悦又是傅家的法律顾问,以后他们碰面的机会只会更多,王逸鸣把玩乐的心思暂时甩到了一边,又花了一个星期处理完了意荣这一整年的年度工作报告,和公司各个部门的经理开了会,跟大股东好好联络了一下感情,时间一晃就到了正月前夕。 王逸鸣接到了彭帅打来的电话。 “逸鸣,这个星期天的海上Party你一定要来,这回你可别不给面子!” 彭帅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在海城也有些地位,跟王逸鸣的私交还算不错。 和王逸鸣近年来的专一形象不同,彭帅一向喜欢流连花丛,换女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也是圈内玩得开的花花公子,好在他还有些分寸,从来没弄出什么难看的事情,跟女友大多也是好聚好散图个开心,虽然玩得厉害但一直把握住了度,算是个有些心思的聪明人。 “大冬天去玩儿海上Party?挺有心思,是谁挑头的?” “除了杜晓兰还能有谁?”杜晓兰的名字虽然娘气十足,但绝对是海城商圈中说得上话的人物,有名的能力极强,性格妖孽。 彭帅说到他的时候,难得有一股又妒又佩服的味道,“杜晓兰挑头弄的Party一向很有意思,那几个都说要去,而且他们也决定在那里把今年的国王游戏一起弄了。” “哦?”说到这里王逸鸣终于有了点兴趣,“今年的‘国王游戏’提前了?” 彭帅的语气有些兴奋,“往年都是不让带伴的,今年可没那个规矩。” “说说看。”王逸鸣挑了挑眉。 “刚刚我去打听了一下,今年国王游戏的主题是‘狩猎者’,既然是狩猎,对象当然可以不只是一个,今年之所以放宽条件让带伴去也是这个原因,不让带的话他们要多找好多人。但是带去了也是麻烦,不知道顾不顾的上啊。”彭帅的语气里一点担忧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满是兴奋,“前几年邀你去你都拒绝了,这次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王逸鸣动了动眉头,“杜晓兰给你好处了?” “怎么会?我不也是看你整天不出门,给你找点乐子么!” “那我多谢你了。” “可别。”彭帅连忙讨饶,“我这不是例行通知么,好歹你给个话我,我好去回了。” 王逸鸣想了想,居然答应了。“好,我去。” 这回轮到彭帅惊讶了,“你要去?”他扬高了声音,“太好了,憋了这么久就当出来放松一下,总比在家里待着有意思多了。” “告诉我时间地点。”王逸鸣没跟他啰嗦太多。 “这个星期天,海湾码头,‘灵吉儿’号游轮。” “嗯,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过去。” 两个人说完各自挂了电话,彭帅旁边一人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出凑过来打趣,“帅子,又在想女人了?” “滚蛋。”彭帅骂了他一句,又缓缓笑道:“刚我给王逸鸣打电话了,让他参加国王游戏。” “他不是每年都不去的么,还跟他打什么?” 彭帅摇头,轻哼了一声,“今年不就去了?他跟吴家的那位也就好了三年吧。”话里竟然有些唏嘘。 那人拍拍他的肩膀,“三年不算短了,有人坟头上都长草了。” 彭帅脸色变了变,瞪了那人一眼,“滚开,懒得跟你讲。” “我可没乱说,三年前王逸鸣不是还来参加过么,那时候他还特意带了伴。”说话的人冷哼了一声,“可不是不把人当人么?” 彭帅没理他,缓缓说道:“今年是杜晓兰挑头弄的,不知道会玩什么花样。” 旁边一人满是兴味地合了合唇,语气中有些暧昧和调笑,“反正不是一对一了。” “国王游戏”是海城的公子哥中非常流行的一种另类游戏,一般的“国王游戏”是抽号码,抽到最大的当国王,国王有权利处罚其他人,大多被当做整人游戏来玩,但海城的这群公子哥当然不会玩的这么简单。 每年一次的“国王游戏”会由圈子里的领头人来举办,一年一个主题,每一个参加“国王游戏”的人都会带上面具,面具的作用不只是遮掩,更有种让人想要窥视的欲望,使人对游戏本身产生更浓烈的兴趣。 参加游戏的人依然会拿到号码牌,号码牌分红蓝两色。电脑会自动把红蓝两色的人配在一起,其中号码较大的成为“国王”,“国王”有权利对游戏的另一个对象进行惩罚,去年的主题是“my lord”,也就是所谓的“主仆惩罚”,成为“国王”当然就是主人,剩下的一个只能是仆人,在不伤害身体的情况下,“主人”和“仆人”之间的合理游戏都是被允许的。 红蓝号码牌也有不同的意义,蓝色的号码牌可以拒绝一次游戏,而红色只能应允,也就是说当蓝色号码牌的人无法成为“国王”时,他可以拒绝一次游戏,在第二次抽签配对之后就不再有拒绝的机会,他们通常把蓝牌称作“豁免牌”,毕竟一个晚上最多也只会玩两次号码配对,抽到蓝牌无疑是给自己上了张免死金牌。 虽然是游戏,但是“国王”与“受惩罚者”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同样都是海城的公子哥,当然有不少人根本不想当被惩罚的那一个,于是每年主办游戏的人都会从外面邀请不少人参加游戏,在他们参加前都会进行例行的身体检查,而他们无一例外,拿到的都是红牌。 每年的“国王游戏”都是一次欲望的狂欢,百分之九十的“国王”和“受惩罚者”都会滚上床在游戏的刺激下进行一次欲望的盛宴,不知道自己的对象长成什么样,在黑暗中成为主导者支配对方的一切,对于海城的公子哥来说这无疑是最为火辣刺激的,因此“国王游戏”也被一直延续下来。 这样的游戏,一般人是不会带伴的,一来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让游戏失掉乐趣,二来,关系亲密的伴成了别人的惩罚对象被人为所欲为,也不是人人都想看到的。所以“国王游戏”的参加者大多是个体,当然也会有例外,总有些人怀着一些奇异的隐晦的心思,主办人虽不提倡但也不会拒绝这样的人参加游戏,前提是两个人都知晓游戏内容,并且答应不主动挑事。 去年的主题“my lord”让不少人回味不已,而今年的主题是“狩猎者”。也就是说,今年的“国王”可以寻找不只一个对象成为自己的猎物,红蓝牌的抽签也不会少于两次,对很多人来说这样的主题更加新鲜。 邱悦听傅临升讲完,冷笑了两声,“什么‘国王游戏’,不过就是披着游戏外皮的群交派对,难怪这么多人乐此不疲。” 海城作为国内头号发达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喜欢玩游戏的有钱人。 傅临升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服,“有了外皮,鬼也能变成人,人也是因为有了‘文明’的外皮才凌驾于其他动物之上,这张‘皮’有没有差别很大。不要小看这个‘国王游戏’,每年都有无数交易在这地方达成,况且,少了这个平台,那些渴望和圈里人搭上关系的男男女女又怎么能攀上枝头?” “说到底还是为了欲望。”邱悦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他套上纯黑色的衬衣,一颗一颗地扣好扣子。 “活着就有欲望,无可厚非。”傅临升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转过身面对邱悦。 “诡辩。”邱悦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开始系领带。 傅临升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把他系好的领带弄松了一些,“太紧了,不觉得脖子不舒服?这可不是参加公司会议。” 邱悦挑眉笑了笑,“要像你一样敞开领子?” “那倒不必。”傅临升拍拍他的脸,眼里带了些兴味,“敞开领子彰显的是性感和狂放,至于你还是适合系好领带。”他微微扬起唇,低声在他耳边道:“越是禁欲,越是诱惑。” 邱悦丝毫没被他迷惑,把领带从他的手里扯出来,拿起西装穿好,接着又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在上面狠狠舔弄啃噬了一番,留下鲜红的痕迹,看着对方脖子上还沾着口水的吻痕,他不大满意,又加深了一些,然后才站开了一些,微微笑了笑,语气里有几分挑衅,“这样肯定更狂放,更能吸引小野猫。” “别说的好像吃醋了一样,我会多想的。”傅临升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我是在帮你加强效果,配合你炉火纯青的演技,必定让游戏更加有趣。” 傅临升笑意深了些,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沾上你的口水了。”他伸出大拇指擦掉脖子上的水渍,又放在唇上贴了一下,最后把大拇指凑上邱悦的唇,缓缓摩擦了几个来回,“这样就好,还给你了。”他看着邱悦一身整齐,西装笔挺的样子,低声笑道:“其实今晚我更期待你的表现。” 13 海城的夜晚总是绚丽多彩的,淡去了白天的喧嚣繁杂,夜晚的海城变得奢靡而华丽,它保留了三十年代的风味,又多了现代意义上的繁华,这个充满矛盾的城市总能让无数人流连忘返。 海湾码头作为海城曾经最大的对外港口还留存着旧时的痕迹,虽然已经卸去了海上交通的职能,但依然是许多人游玩寻觅的目的地。 此时的海湾码头边停泊着一艘异常显眼的豪华游轮,“灵吉儿”号就像海湾上的一颗珍珠,让无数人心向往之,人们知道,这里即将举行一场盛会。 八点之前,海湾码头边的停车场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豪车占满,一辆不算起眼的黑色轿车顺利地滑进停车场的特别车位,下车的是两个男人,身高相仿气势相当,一眼看过去,矛盾之中又有种互相映衬的感觉,让人不禁驻足。 其中一人穿了一身全黑色的西装,领口的领带系得十分整齐,略微收腰的设计衬得人更加身姿挺拔,黑色不仅让他穿出了严谨更穿出了优雅干练。 和他走在一起的男人穿了一件铁灰色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性感的脖颈,外套虽然也是黑色,却显得更加潇洒肆意,整个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张狂。 两个人走在一起即便只是背影也引来不少人的瞩目,两张一模一样的黑色面具遮住了半边面孔,露出来的部分依然赏心悦目。服装的选择和脸部线条的差异让两人的气质有了明显的区别,但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上帝的宠儿。 邱悦和傅临升到了“灵吉儿”号门口,侍应生规范礼貌地向两人弯下腰,傅临升拿出邀请函递给侍应生,侍应生打开看了看,恭敬道:“欢迎先生参加今晚的活动,您可以直接入内,服务人员会在场内为您引路。” 傅临升的下颚微微扬起,用微小的弧度点了点头,只淡淡扫了迎宾一眼就把视线放到了前方, 俨然一副豪门贵公子的做派。 侍应生又接着道:“请问这位先生是您今晚的伙伴吗?” 傅临升拿出的邀请函有特殊的记号,这样的记号是为了一会儿能够顺利地拿到蓝牌,但他身边的伴显然不会有那样的特权。 侍应生的表情无可挑剔,但邱悦最擅长的就是分辨人的细微情绪,无论语气和表情保持的多么完美,脸上、身体上一个细节的变化就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心思。 侍应生把他当做了傅临升带来的伴,这样的人可以入场,但拿到的一定是红牌。 傅临升并没有走开,他只是站在入口靠里一些的地方,听到侍应生的问话,他转过头挑动了一下眉毛,朝邱悦笑了笑,那笑里分明含着几分揶揄。 “当然……” “当然不是。”邱悦在傅临升开口之前截断了他的话,他微微扬起唇,笑容堪称完美。 “我的邀请函。”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精致的白色邀请卡,侍应生的态度又有了变化,当然,仍旧是细微处的改变。 “欢迎您参加今晚的活动,祝你玩得愉快。”侍应生又朝他鞠躬,双手把邀请函递到他手里。 傅临升和邱悦这才并肩入内。 傅临升一手插在口袋里,步伐带了几分随性,“你特意准备了邀请函?怎么不跟我讲一声?” 邱悦淡淡笑了一声,“提前告诉你好让你再多看一些笑话?” “我怎么会做那么没品位的事情。”傅临升说起谎来毫无愧疚之感,连一丝突兀的语气都不见。 邱悦始终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你只是没告诉我,没有邀请函会被直接划分到红色号码牌里。” 傅临升从服务生手里拿来一杯酒一杯果汁,把橙汁递给邱悦之后,他轻笑道:“就算你拿到红牌也不会有事。” “哦?”邱悦微微扬起了音调,“我可没有预知能力提前知道我的游戏对象是谁,万一对方提出什么我不想履行的惩罚怎么办?” 傅临升喝了口酒,“我相信你有办法完美的解决。” 邱悦笑了一声,“多谢你的信任。” 傅临升耸了耸肩膀,“可惜你早有准备。”话里竟然还有几分可惜。 确实可惜,看不到好戏了不是吗? 邱悦深知傅临升这个人的恶劣,对付恶劣的人绝不能完全顺着他的想法走,更不能把他的话信到十分,两种选择都会让人输的很惨,所以对待傅临升,邱悦从来不会掉以轻心。 就像他一直接受傅临升的情报,却仍然有自己的一套路子,严格说起来这算不上防备,他要的是让自己更安心。毕竟,经历过背叛的人心里永远会有根刺,时时刻刻扎在那里,让人再不敢轻易相信。 “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偶尔开开就好了。”邱悦喝了口果汁,剩下的半截话傅临升自然是明白的。 玩笑偶尔开开就好,开多了就真的‘伤身’了。 邱悦知道傅临升有自己的度,但要不提醒提醒他,这家伙只会越玩越过分。 傅临升马上顺坡下了,他拿出怀里的另一张邀请函放进邱悦的口袋,“早就帮你准备好了,只是没用上。” 邱悦淡淡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了。 傅临升喝完酒,低下身凑过来在邱悦的耳边道:“你的猎物来了。” 在其他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傅临升已经把场内的情况放进了眼底。 他低下头和邱悦说话的样子,亲密中隐含着暧昧,极具误导作用。事实上他们之间并没有肢体接触。 邱悦脸上的笑意略深了一些,“隔着面具谁能认识谁呢?”就算认出来了也不一定要说出来。 学会观察是他三年前上的第一堂课,而傅临升就是他的“老师”。 在傅临升了解了场中的情况时,邱悦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带着银色面具的那个是王逸鸣,和王逸鸣站在一起的是贺兴,跟他们隔了半个场子,带着黑色羽毛面具的那个——是吴林。 邱悦喝了一口橙汁,王逸鸣恐怕根本不知道吴林会来参加今晚的“国王游戏”。不然吴林也不至于摆出这样的阵势,他的穿着摒弃了从前单纯舒适的风格,银灰色的短款衬衣处处都含着魅惑,下身的皮裤勾勒出腿部的线条,稍稍大一点的动作就会露出细瘦的腰部,他的右耳上面带了一枚耳钉,在灯光下变得十分显眼,整个人完全脱离了过去乖巧单纯的形象,优雅虽然还在却有股堕落之气,拥有这样的气息无疑是极其受人欢迎的,也不怪那些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充满了淫秽渴求的意味。 就在邱悦观察的同时,大厅里的音乐突然变了,原本舒缓的古典音乐变成了鬼哭狼嚎一般的舞曲,灯光也随之暗下来,整个大厅里的人随着音乐的响起嬉笑起来,早先高档社交舞会一般的伪装全部卸掉了,人群中不时传来口哨声和叫好声。 一束光打到了舞台上,身穿小丑服装的司仪大声喊着:“欢迎大家参加今晚的”国王游戏“,今晚的游戏主题是”狩猎者“,我们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进行三次号码配对,上帝都把那个人送到你面前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游戏呢?亲爱的各位来宾,在这个期待已久的夜晚尽情燃烧你们的热情吧!” “Game start!” 司仪按下舞台上巨大的红色按钮,大屏幕飞速地跳动起来。红蓝两行数字不断地滚动着,人群中兴奋尖叫的声音随着一排排数字地跳跃而起伏。 红蓝号码牌在每个人进场之后已经从手箱里抽出来,拥有特权的一部分人已经牢牢握住了蓝色号码牌,他们唯一期待的是今晚的游戏对象。 “停!” 大屏幕上的数字停了下来,红蓝互相对应,司仪应景地大声喊起来:“33号蓝牌和37红牌,今晚的第一对是红牌国王!” 被叫到号码牌的两个人被光束扫到,一男一女慢慢走到一起,女人拿起手上的红牌晃动了一下,红唇轻启,“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机会做一次女王?” 蓝牌的男人有权拒绝,但对面站着的美人显然已经打动了他,他牵起女人的手吻了吻,“乐意做您的猎物,亲爱的女王大人!” 两个人的搭配火热了大厅内的气氛,随着光束的移动,被配对的人已经开始进入自己的游戏时间。 司仪的声音再度响起,“57号蓝牌,19号红牌!毫无疑问的蓝牌国王!” 邱悦看着手上的号码又看着远处被光束照到的人,缓缓笑了起来。 他优雅地走到那人面前,对着矮他一个头的男人低声道:“19号?”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瞬间眼里露出愕然,他整个有些僵硬,缓缓点了点头,下颚的弧线在灯光之下格外精致。 “我不需要太多的猎物,好的对象一个就够了,你愿不愿意做我今晚的伙伴?” 19号不知道是被惊吓到了还是根本没反应过来,半天都没说话。 邱悦的耐性却是出奇的好,他的视线落到对方的耳垂上,在那枚黑玫瑰的耳钉上流连一番又回到19号的脸上,他再次开口,用诱惑般的口吻问道:“你愿意吗?” 那种让人酥酥麻麻的声音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来时谁也无法拒绝。 19号静静地看了他好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14 “好了,第一轮的号码配对已经全部结束,鉴于今天的游戏主题,接下来还会有第二轮和第三轮的号码配对,当你手里的号码比配对的人大时,请尽情地履行国王的权利,选择你们看中的猎物,午夜狩猎正式开始!”主持人激动地宣布了游戏规则,躁动的人群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国王游戏”在优雅的外皮之下有着最直接粗暴的内容,游戏的规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体验放纵的过程。 成对成对的人结伴离开,豪华游轮上准备了足够富有情趣的房间,保证每一对客人都得到极致奢华的享受,他们在参加游戏之前就为此付出了相应的报酬,除了房间,可供娱乐的地方还有很多,酒吧、KTV、餐厅、电影院,当然,这些地方都结合今晚的游戏主题有了相应的变化。 邱悦看着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的19号,唇边始终带着笑,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脚步,一直低头走在他身后的19号撞到他背后,又慌忙退后两步,看他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邱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第一次来这里吗?” 19号先是愣了愣,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对上邱悦包容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要不要进房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进房间也无可厚非,接下来的事情也该是顺理成章的,但19号显然并不想,至少他听到邱悦的话之后根本连脚步都没挪一下。 邱悦安抚地朝他笑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进去换件衣服,你要不要进来等?现在这个时候站在外面并不安全。”在“国王游戏”时间,甩脱了道德束缚和枷锁的那群人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预料不到。 “你……真的只是换衣服?”19号终于开口了,他的嗓子有些低哑,声音听起来却比本人的打扮成熟多了。 “嗯。”邱悦点了点头。 19号看着邱悦的眼神仍然有防备和怀疑,但既然肯开口,已然是松下了一些戒心。 邱悦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十分满意了,毕竟像吴林这样的人不可能一次就卸下心防,他外面的壳又厚又硬,几乎被他武装的滴水不漏,但一旦打破了他外面的壳,之后必定是一溃千里,这个过程或许很难,甚至会比拿下王逸鸣更加复杂,邱悦却始终没有放弃过,他要看着吴林彻底被击垮的样子,就像当初吴林站在楼梯上高高俯视他时他心里所想的:总有一天这个人会比他更惨。邱悦眼神动了动,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尾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吴林回过头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邱悦合上门,转身,“我在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怎么了?” “很热闹,到处都是狂欢的声音。” 邱悦脱下黑色的西装,从柜子里取出另外一件换上。 吴林抿了抿唇,他习惯性地观察着面前的男人,“你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游戏?” 邱悦换好衣服,朝他笑了笑,眼神温柔而沉静,在游轮奢靡颓废的环境下,他仍然笑得很干净,吴林心里动了动,一瞬间似乎涌现出一些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笑容,这感觉一瞬而逝,在头顶又被温热的手掌覆上时,他头一次没有立刻躲开,但脸上却依然僵硬着。 “虽然有暖气,夜晚海上还是很冷的,穿件衣服吧。”邱悦把一件崭新的外套递给他,吴林被他一说突然也觉得冷起来,他接过外套道了声谢。再抬头看着邱悦时,眼里明显带了几分探究。 “你为什么不按照游戏来玩?”来到游轮的人不都是来参加“国王游戏”的?邱悦就算是个好男人,毕竟也带了‘男人’两个字,没有男人经受得了欲望的诱惑,何况是处在所有人都把发泄当成理所当然的环境下。 邱悦倒了一杯水给他,语气里多了些无奈,“我是被人拉来的,总有些事情让人无法拒绝,既然处在这个大圈子里,不得已妥协也是没办法的,至少我该庆幸抽到的对象是你,要是其他的人一上来就要玩什么激烈的,我恐怕也消受不了。 吴林终于露出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放松下来,”你对每个陌生人都这么包容?“ “当然不是。”邱悦想也没想地否认。他坐在吴林的面前,意有所指:“因为对象是你。” 吴林的表情变了,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他紧紧盯着邱悦,“我不懂。” 邱悦摇头,“我以为你不会问,这样我也不用回答。”他看着吴林的眼神很温和,似乎他说什么他都不会介意。 “你知道我是谁?”吴林的声音拔高。 邱悦的唇角轻轻一扬:“我认人看的不是样子。” “是什么?” “感觉。”邱悦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有股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气质,“每个人身上都有些独特的东西,就算外面的装扮变得再多,本质上那些东西也依然存在。掩饰能遮掉一部分,但总会有些东西不知不觉地露出来。” “你读过心理学?” “犯罪心理学。”邱悦的眼神仍然很温柔。 吴林知道,他已经认出自己了,他抬手打算解下脸上的面具却被邱悦按住了手。 “不用拿下来。”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吴林和他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已经变得随意起来。 邱悦轻笑了一声,“就算知道,也不需要拿下面具。我们在这里,有些游戏规则还是遵守得好,反正不管有没有这张面具,我只要知道我面前的是谁就行了。而且,你也认出我了不是吗?” 吴林看着邱悦,在短暂的接触之后,他觉得对面前的男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一开始在同学会见到邱悦时,他只觉得这个人气质出众,又因为他是陈新的朋友刻意地多留意了一些,后来知道他的名字被狠狠膈应了一下,直到在马场上被他救下来,他头一次尝到被人保护的滋味,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饥渴了很久的人突然喝到了水,虽然满足却不真实。就算是王逸鸣对他最上心的那段时间,他也知道在王逸鸣心里他绝不会排在首位。在他觉得坚韧到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时候,邱悦出现了,从一开始的毫无感觉到现在慢慢变成了他想要关注的对象。 因为陈新,也因为……自己的私心。 可即便这样,吴林对邱悦这个人仍然存有疑虑,不管是他的出现还是之后一系列的事情,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邱悦没有说话,任由吴林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吴林这个人敏感又多疑,对任何人都无法完全的信任,即使是王逸鸣恐怕也不能称作是他的挚爱,这一点王逸鸣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甚至可以说,王逸鸣对吴林的了解恐怕还不及他深。 三年以前,他也以为吴林和王逸鸣之间是爱情,因为王逸鸣为了他做了太多邱悦无法想象的事情,而吴林本身表现出来的对王逸鸣的占有和势在必得在邱悦看来就是爱,甚至那场大火都可能是这一切的延伸,他以为这两个人那么决绝地扫除一切障碍就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结果是他错了。 邱悦在这三年里慢慢看清了一些东西,他早就知道王逸鸣的本质只是不愿面对,等他愿意睁开眼睛的时候,王逸鸣对他来说就再也不是伸手无法触摸的人。 反而是对吴林,他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他收集了无数影像和资料,凭借专业的学习和之前的了解去观察他们的行为。 到后来,他甚至能凭借他们每个细微的动作猜测那一刻他们的心情和想法,可惜,对人看得太透彻也是悲哀,在他发现三年前自己的想法简直大错特错时,只能狠狠自我嘲讽。 到如今,邱悦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了,但他深知一点,王逸鸣和吴林两个人绝对配不上那个字,那是一种亵渎。 不管心里想了多少,邱悦脸上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温柔和包容,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但这儿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你可以在这里待着等到游戏结束再离开。” 吴林心里一动,邱悦以为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王先生,虽然不肯定,但是认出了你,我想我刚刚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你是为了王先生来的吧。” 原来邱悦是这么想的,吴林眯了眯眼睛,既然他要这么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也无所谓。 吴林默默低下头,一副被伤到的样子。 邱悦有一会儿没说话,似乎在想该怎么安慰他,他把衣服搭在吴林身上,“王先生来也可能是应酬。并不能代表什么,你这么来了难道还要和他面对面对峙不成?” 吴林来的目的并不只是因为王逸鸣,事实上,他也是上船之前才发现王逸鸣居然参加了今年的国王游戏,面前的邱悦显然不明白有时候装乖装的太久也是需要发泄的,他手上拿的虽然是红牌,但他自然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唯一意外的是王逸鸣也到了这里,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才会隐藏在角落,他想知道王逸鸣到底是真的厌了,还是纯粹只想发泄。 遇到邱悦是另一个意外,如果他想做,他真的不介意。但眼前似乎有了更好的选择,吴林顺水推舟,整个人都散发着黯然的气息。 邱悦的语气果然更加柔和,“别想太多了。” 吴林咬着唇,抬起头看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邱悦似乎被他问得愣了一下,看到他执着地想要答案的样子,不得已开口,“看到你好像看到过去熟悉的朋友,他每次难过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总喜欢低着头,那时候我没办法安慰他,后来就再也没那个机会了,所以……”邱悦露出几分歉意,“不会怪我吧?” 原来是这样,吴林心下了然,面上却仍是那副黯然的模样,他摇了摇头,“不会。”邱悦的这份愧疚怜惜对他来说倒有些利用价值。 “我们就这样一直躲在房间里到结束吗?”吴林问他。 邱悦刚想说话,舱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斜倚在门边,晃荡着手上的蓝色牌子,微笑道:“抱歉了两位,我的第二轮对象是他!” 15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邱悦坐在原地没动,嘴角却往上勾了一下。 他说:“我的时间还没结束。” “但是我的时间已经到了。”男人站在门口笑了笑,仅仅只露出了半张脸,在夜色下,竟然也有股慑人魂魄的味道。 吴林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状态不对,他们根本就是认识的,从脸上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具就可以看出来。一张面具能够遮挡的东西其实不多,熟悉的人从露出的轮廓部分就能把人认出来。吴林是见过傅临升的,但是对他并没有那么熟悉,直到想起邱悦和傅临升在周年宴会上相携而立的情景,才敢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这是傅临升,上流社会有名的浪荡子,除了那张脸几乎没有别的长处。 但是这一刻,吴林觉得传言并不那么可信了。他跟邱悦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说是朋友,就不该发生眼前的事情,说是敌人,但宴会上他们明显十分亲近,那眼下的情况就耐人寻味了。 面对面的两个男人依然在针锋相对,话虽然说的彬彬有礼,话里却全是锋锐,你来我往庞若无人,仿佛游戏一样。吴林的眉头慢慢拢起,他不喜欢这样的状态,似乎被两个人全然地隔离在外面,明明……这是因他而起的争执。 吴林抢在邱悦开口前站了起来,“我跟他走。” 傅临升笑了。 邱悦似乎有些疑惑,“你要跟他走?”他需要吴林的确认,后者竟然也点了点头。 “嗯。” “红牌都愿意了,我想57号先生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邱悦并没有理他,他一直看着吴林,似乎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吴林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床上,突然凑近他的耳边:“我有办法脱身,放心。” 他之所以选择傅临升当然不是希望和他有什么瓜葛,而是想去找王逸鸣,他想看看王逸鸣上船之后到底要干什么!在王逸鸣的事情上邱悦明显对他存着同情包容的想法,但到此为止就够了,他并不想让王逸鸣发现他在这里,即使他发现了,他也不想让王逸鸣看到他和邱悦在一起的样子。 这种想法很隐秘,吴林却在傅临升开口的一瞬间就想到了。 邱悦抿了抿唇,傅临升已经领着吴林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他终于站起身开口了:“19号,你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吴林回头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当然也没看见走在他前面的傅临升也回过头,朝着邱悦笑得放肆又邪恶。 半个小时之后回到房间的是傅临升,他推开舱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勾着唇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关上房门进了自己之前订好的那一间,邱悦的鞋子放在一边,浴室里传来水声。 傅临升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开始脱西装,解开束缚了半天的衬衣,接着是手表、皮带、裤子,衣服凌乱地扔了一地,他光着脚踩在绒毛地毯上,毫无阻碍地推开了浴室的门,眼前的场景让他想吹声口哨。 邱悦光裸的背对着浴室门口的方向,水从他的头发上一直落下来,沿着背脊的部分滑到挺翘的臀部再深深的没入,顺着修长的腿滚落到脚边,汇成一小滩水淹过他的脚背。 他的背脊很直,整个人像一张随时可以拉开的弓,强韧而充满力量,皮肤的颜色并不那么均匀,不少地方都带着斑驳的痕迹,新生的皮肤和伤痕交错在身上,可以想见曾经受过的摧毁折磨,在水汽缭绕的浴室,伤痕没有让人心生恐惧,反而有种迷离的性感。 傅临升仿佛被雾气迷了眼。 他想起最初看到的资料上的那个邱悦,很弱,就像一只随时会折翅的小白鸽,轻轻一摆弄就会从高空中落下来摔得肢骨凌乱,可是拔掉了他的羽毛,捆住了他的爪子,他反而变成了雄鹰。 有人说过,物极必反,但傅临升始终觉得,邱悦的蜕变不仅仅是因为加诸在他身上的绝望和痛苦,反而是他本身沉睡的东西因为刺激觉醒了,毕竟,再怎么聪明的小白兔也不会变成老虎。 而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兔子。 傅临升走上前从背后拥住他,邱悦早就知道他进了浴室,不说话不过是想接着把澡洗完,在傅临升难得没有立即扑上来的时候他进行完了最后一个步骤。 傅临升的头贴上了邱悦的后颈,开始用嘴唇描摹着他的颈部和肩膀,偶尔停留在那些旧日的痕迹上加重力道吮吻起来,后来长起的皮肤本来就敏感,傅临升啃咬般地吮吻带来微微的刺痛,刺痛之下却夹杂着快感,邱悦本来到了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嗯……”并不突兀的低吟让浴室的气氛陡然火热,两个人的气息都渐渐粗重起来。 邱悦整个人被压在了浴室的墙上,他用手肘撑住了身体,不想整个接触冰凉的墙壁。他感觉到了对方的赤裸,对方的热度,还有紧紧贴在他臀缝处的昂扬挺立的东西,那个人并没有深入,只是不断地吻着,舔着,用手照顾着他的胸前,企图用情色意味十足的挑逗来勾引他就范。 十次里有八次,两个人会为了上下位置打架。 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斗殴,只是想尽办法,用纯粹的男人的力量去征服对方。 下面被摩擦地越来越热了,邱悦当然不满足一味地被动,他动了动花洒的方向,在水流的位置改变时整个人转过身,把傅临升的脖子扯过来,激烈地吻了上去,灵活的舌头吮吸着对方,勾拉着对方和他一起缠绕,唾液的交换让两个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他紧贴过去,让两个人被水温热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邱悦的下身朝前挺动了一下,两个人的欲望在对垒中摩擦,勾起了更深处的火热,侵略意味十足的动作让两人同时呻吟了一声,双手忍不住在对方火热又韧劲十足的身体上流连起来。 邱悦突然笑了,他眯着眼睛,眼里蕴藏着危险,但又分明带着调笑的意思,把两个人之间拉开了一步的距离,“当初你跟我说没跟男人试过?对男人不感兴趣?”他的手还停留在对方的胸口,在那个小颗粒上辗转揉捏按压,直到小颗粒慢慢挺立,柔韧中带着硬度的触感让他着迷,他喘着气,眼睛却紧紧盯着对方。 傅临升笑了,那笑里含着欲望含着情色也含着些更深的说不出的意味。 “因为对象是你。” 哦,因为对象是他。 两个人一开始在一起时意外,后来就变成了纯粹的床上关系,当然,除了床上关系,他们之间还有更深的一层利益合作,但到底是因为合作才上床,还是单纯地只想发泄欲望,邱悦却并不愿意多想,至少这个时候,他更愿意听从身体的建议。 脚下的水掺着一些残余的泡沫,地上变得很滑,傅临升的腿插入邱悦的两腿间,在他往前深入的时候,脚滑了,正面对着他的邱悦被他整个人压在浴室的强上,不知道是冰冷还是碰撞让邱悦闷哼了一声,傅临升却低声笑了起来,舌头顺着他微仰的脖子一路滑下来,就着滑倒的姿势不断往下,舌头在他锁骨间凹陷下去的地方打了个转,再轻轻啃了一下,邱悦的身体一颤,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舌头一直没有停下,在胸口的小颗粒上缠绕舔舐,轻咬着向外拉扯,直到那地方变得粉红而诱人,低笑的声音夹杂着欲望从男人的胸腔里传来,捣鼓着耳膜,战栗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到全身,邱悦的手插进男人的发间,随着他的动作按揉起来。 直到下身被火热又湿润的地方包裹住,全身的快感猛地集中到了一个地方。 想象着平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时正在他的身下,用他的嘴包裹着他的欲望,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快感如同潮水般铺面而来,几乎将人没顶,发泄的当口意识一片恍惚,沉浸在高潮中的身体失去了防备,傅临升的手揉捏着他的紧致的臀部,在他来不及反应时整个地没入。 “你他妈的……唔……” 邱悦因为疼痛,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整个人站不稳往下滑,却被傅临升抬起了腿整个压在墙边,把邱悦的耳垂含在唇里尽情地挑逗,平复着他的不适。 直到热力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皮肤上蔓延着鲜红的痕迹,最柔软的地方包裹着他的强硬,傅临升眼里的自制已经完全溃散了。情欲吞噬了理智,埋在另一个人身体里的部分胀地几乎爆炸。 他深深地插入,直到进入对方的最深处。 邱悦闷哼了一声,配合的动作渐渐明显起来。 疯狂的情绪互相感染着,富有力量的律动直击着心脏。 傅临升技巧高超,邱悦也从来不差,在水汽弥漫的浴室里,两个人交叠在一起,像野兽一样,热烈地尽情地交欢,猛烈地挺进和撞击夹杂着男人的低吼和闷哼,越是强悍,陷入欲望时意识恍惚的状态就愈加迷人,让人恨不得把他开全部吞吃入腹,邱悦习惯性地压抑着声音,偶尔泄露出的一两声让人心神荡漾,傅临升的手撑在他的脑后,热烈地吻上去,含着他的唇他的舌头一起舞动,下身的摩擦又热又爽,前面还被手指不断地挑逗着,水流打在身上,加深着身体的热度,邱悦原本用来支撑身体的手抓住了傅临升的肩膀,像是接受不了冲击一般死死地捏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息。 湿润的身体,热情如火的拥抱,在静夜的游轮上沉沦,直到两个人的力气都差不多耗尽,才激射着宣泄出来,到达顶峰。 两个人靠在一起沉淀着余韵过后的身体。 傅临升还有力气咬着邱悦的脖子低笑着赞叹,“好爽,下次还可以试试别的地方。” 被邱悦冷冷地瞥了一眼之后,傅临升笑的更得意,他起身关了水,拿了两块干毛巾过来,一块搭在身上,一块放在邱悦的头上帮他擦拭头发。 “玩得很爽?”身体很满足,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爽,邱悦任由他帮手擦干净。他站起身,下身还有东西缓缓流出来,他顿时皱了皱眉,对面的男人紧紧盯着他,呼吸猛地重了。 他抓着邱悦又来了几个湿吻,却没有做的更多,这条船上的人还有很多,他们总要留些精力去处理后面的事情。 邱悦扯过他手上的毛巾,弄干净自己,直到两个人都平躺到床上的时候才有功夫说话。 “吴林那边,你怎么打发的?” 傅临升笑了笑,轻描淡写道:“遇上王逸鸣了。” 16 “他认出了吴林?” “当然。”面具可以遮挡陌生人的窥探,却隔绝不了有心人的观察。更何况那还是朝夕相对的未婚夫夫。 黑暗中,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对话却仍在继续。 “需要我向你描述王逸鸣当时的表情吗?”傅临升的话里有七分戏谑,三分认真。 “不用了,可以想象。”邱悦微勾的唇角露出嘲讽。 骄傲自得的王逸鸣在淫靡的社交派对上发现了自己一向乖巧听话如小王子一般的情人,不知道是怒气更深还是打击更大?一想到那样的场景,邱悦就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你故意把吴林带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傅临升低声笑了起来,嗓音还留存着情事过后的沙哑,“如果不这么做,怎么让他们看到对方的‘真面目’?我想现在他们那边一定非常精彩。” 王逸鸣第一眼看到吴林的时候甚至开始怀疑他的判断力,他完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穿着妖娆诱惑,带着耳环画着淡妆的男人和吴林联系起来,以至于当司仪叫到号码牌,他看着他跟另一个男人离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切都在挑战他的认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吴林已经不见了,他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王逸鸣的心中烧起了一把火,不管怎么样他要找到吴林,他要问清楚情况,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承受这样的侮辱和背叛。 没错,在王逸鸣心中,踏足了“国王游戏”的吴林整个人身上已经贴上了“背叛”的标签。 游轮像个大型的游乐场,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任人娱乐的场地,想要从人海中找到特定的人太难了,王逸鸣把主意打倒了杜晓兰身上。 杜晓兰既然是这次游戏的主办人,自然有办法查到更多东西,他跟杜晓兰虽然谈不上交情,但也从来不曾交恶,这点面子对方总是要给的,找到杜晓兰,他说明了来意。于是,第二轮号码配对完成之后,王逸鸣在甲板上看到了吴林,还有跟他在一起的另一个男人。 他眯着眼睛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从他身边走过,他以为吴林会停下来,结果他根本对他视若无睹,这太奇怪了!在他眼里,吴林就是一只小白兔,总是睁着水润的眼睛满含憧憬地看着他,仿佛自己就是他的一切,从认识吴林到他们相处的三年间,吴林对他从来就是百依百顺,连身为吴家小公子的骄傲都放了下来,只为了讨好他!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会参加圈内的“国王游戏”,还对他的存在毫无表示,这实在太不像吴林了。 王逸鸣一把抓住了吴林的胳膊,把他扯得后退了几步,走在前面的男人也因此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朝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位先生你拽着的是我今晚的伴。” “滚开。”王逸鸣根本没心思跟他说话,他扯着吴林就要走,吴林被他拉得踉跄了几步,试图从他的桎梏下脱身,但他的力气根本比不上王逸鸣。 王逸鸣的脸阴沉沉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蕴含着森冷和怒气。他根本不管拿着号码牌的男人,只对着吴林道:“你想清楚你在做什么!” 对面的男人抱胸而立,挑眉轻飘飘道:“这是违反游戏规则的。” 王逸鸣气极而笑了,他指着身边的吴林,“游戏规则不是万能的,他的事情我说了算。” 男人看了两人一眼,了然道:“原来你们是熟人,难怪了,游戏也要讲究你情我愿,既然两位有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顺手推舟’‘成人之美’这样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介意,更何况对象还是这两位。 男人晃悠悠地走了,丝毫不见之前和邱悦的争锋相对。吴林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回王逸鸣身上,手臂上的力度猛地加重了,他疼地狠狠皱起眉,迅速思考着该怎么应对。 王逸鸣把他扯到了房间,反手狠狠地甩上门,转过身对着吴林,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还有,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为了来勾引男人?” “吴家的小公子就是这样的人?贱到时时刻刻都离不开男人?!” …… “够了!”一直不开口的吴林厉声打断他,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甩到墙上,富有质感的面具碰触墙壁时发出‘砰’地一声,两人之间的气氛近乎冰点。 吴林抬起头,狠狠地瞪着王逸鸣,倔强的,绝望地,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他。 他的牙齿咬着嘴唇,原本红润的唇被咬出了泛白的感觉,眼睛一点点泛红了,却强忍着泪水不落下来,只是让眼泪积聚在眼眶里晃荡,整个人却始终绝然地瞪着王逸鸣。 吴林泫然欲泣又强装坚强的样子终于让王逸鸣安静下来,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吴林,不知道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吴林嘴唇动了动,整个人都颤了颤,对着王逸鸣一字一句道:“就准你来这样的地方?我就不可以?凭什么!你王逸鸣是男人我就不是吗?你可以出来找男人,我不可以?谁规定的!王逸鸣,你三年前是怎么说的,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你……”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流下来了,哽咽着几乎出不了声,吴林眼圈发红,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像是再也面对不了王逸鸣似的,他从床上滑座到地板上,低下头埋进膝盖,说不出话来。 王逸鸣眼神动了动,哑着嗓子开口:“你是因为这个才上船的?你知道我今天会来?” 吴林不说话,只有肩膀一抖一抖的,简直像个可怜的小动物,脸上的妆越浓艳,这会儿低头哭泣的时候就越显得楚楚可怜了。 “吴林……”王逸鸣蹲下身,“说话。”拨弄了一下吴林的肩膀,后者却迅速地躲开了。 “王逸鸣,我恨死你了,王逸鸣,你没良心……”吴林低着头,一边哭一边指责王逸鸣,仿佛已经默认了他的猜测。 因为知晓了王逸鸣来参加这样的派对,他也乔装打扮到了这里,就是想气气王逸鸣,所以才打扮得那么显眼,所以才故意对他视而不见。因为他生气,他怨恨,他吃醋,他不服气! 这样的解释简直无懈可击。 而且从头到尾吴林根本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凭着动作让王逸鸣自己去想,毕竟,人总是更容易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所谓“真相”。 王逸鸣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他放缓了声音,“起来。把眼泪擦干净。” 吴林起身去了浴室,再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妆已经弄干净了,耳环也去掉了,白惨惨的一张脸,眼睛还红通通的,看起来就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样。 他默不作声地坐到房间的一角,看也没看在另一边坐着抽烟的王逸鸣,直到对方主动开口。 “我来这里只为应酬,今年意荣要扩大投资,我想跟杜晓兰合作,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借口这样的东西随意找就有了,更何况吴林并不了解他的工作内容,而他所说的也并不全是假话。 “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瞒着我?”吴林咬唇盯着他。 王逸鸣叹息一声,把烟头插进烟灰缸,“我不想你多想,谁知道你不仅想多了,还自己跑过来。”王逸鸣看着吴林的样子,心想,他果然还是惦念自己的,不然也不会一个人跑到这样的地方,吴林始终还是那个吴林,倔强骄傲一心向着自己的小王子。 “我不信。”吴林扭头,他的双手紧紧绞着衬衣的下摆,几乎遮不住腰的衬衣被他捏出了皱痕,王逸鸣看不下去了,起身拿了件干净的衬衣给他,“换上。穿的是什么东西!” 吴林没管衣服,抬起头看他,“你真的不骗我?只是来应酬?” 王逸鸣坐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揽进怀里,“这三年我做的都是假的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吴林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在他眼不能见的地方却微微拧眉。 王逸鸣说的,他一个字也不信!吴林心里又是失望又是懊恼又是怨愤,还弥漫着浓浓的委屈。 他把王逸鸣放在心上,王逸鸣是怎么对他的?来参加群交派对?背着他勾搭他的高中同学?但是,就算这样,他也绝不会和王逸鸣分手,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 吴林咬牙,压抑住自己狰狞的表情,委委屈屈道:“你不能这样了,我很难过。逸鸣,你答应我,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傻瓜。”王逸鸣这时候真的有些心软了,他揉了揉吴林的头发,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们都要结婚了,难道是假的吗?” 吴林抱着他的手缩紧了一些,仿佛仍然没有安全感。 “不要离开我。”他低声哀求。 “嗯。” “以后即使是应酬也不要来这种地方……好不好?” “我答应你。” 吴林从他怀里探出头,搂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住他的唇,在他的唇上仿佛勾引般轻轻舔了一口。 “你不要骗我,要是哪天我发现你骗我了,我就……” “你就怎么样?”王逸鸣看着他水汽朦胧的眼睛,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解开吴林的衬衣扣子,手伸进去摸了起来,一边摸还一边咬着他的脖子。 “啊……”吴林被他咬得有些发疼,“你要是骗我,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 吴林仰着脖子,眼睛望着天花板,轻轻喘息,他会让王逸鸣生不如死,但是绝对不会自杀。 “我不会的。”王逸鸣在他身上纾解着自己的欲望,说着一些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的话。 “那下个星期,我要和你回家……”吴林一边收缩着下面,一边提要求。 “……好……我答应你宝贝……我什么都答应你……” 17 第二天,王逸鸣和吴林意料之中的起晚了,窗帘拉着,门紧闭着,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间。王逸鸣是被电话吵醒的,他翻了个身,从一堆衣服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深呼吸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 “佟管家,什么事情?” “二少您在外面么?如果方便的话请尽快回家一趟,大少出事了。”这个家指的自然是王家大宅。 王逸鸣坐直了身,被子滑到他的腰间,连带着背对他睡在一边的吴林也裸露出了半个背。 “大哥出了什么事?”居然严重到需要大宅的佟管家亲自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佟管家的声音一派沉稳,“大少上班的时候脚滑了,摔得不清,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先生吩咐您尽快回家,要跟您商量一些事情。” “我知道了。”王逸鸣沉声应了。 王之信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走路也能摔跤,这真是……王逸鸣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告诉爸爸,我下午就过去。” “好的二少。” 王逸鸣挂上了电话,旁边的吴林也被冷醒了,他正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王逸鸣。 “不睡一会儿?”对着温存完的情人,王逸鸣一向不吝温柔。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1点。 吴林摇头,用手揽住王逸鸣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腰间,“要走了?” “嗯,佟管家打电话过来,要我回去一趟,说是大哥摔伤了。”王逸鸣还记得昨晚答应吴林的话,接着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不要了。”吴林咕哝着翻了个身,“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跟你回去?等我做好准备再说吧。” 王逸鸣也不勉强,事实上,王家的人对吴林的想法也各有不同,至少他妈就很不待见吴林,每次见了他必然要讽刺几句。他不去,他也正好省下麻烦。 “也好,你回去再睡一觉,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吴林“嗯”了一声,人却抱着王逸鸣动也不动。 王逸鸣对他痴缠的样子很满意,心情也明显好了,“要不要再陪你睡一会儿?”边说着,又开始动手动脚。 “你不是要回家看你大哥么?” “不差这一点时间。”拧了下光裸的敏感的身体。 吴林的眼睛立刻湿润了,半推半就的应了,伸手圈住了他的背。 等到王逸鸣回到王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一向安静清闲的大宅显得忙碌了许多,不断有佣人进进出出,虽然忙碌动作却依旧井然有序,丝毫不乱规矩。 王逸鸣到家的时候,佟管家亲自到门口接了,对于这个从小看他长大却跟他并不亲近的老管家,王逸鸣的态度一直是敬中带着疏远,和对自家老爷子的态度相仿。 佟管家亲自把他迎进门,沿路走,佣人们都面带微笑和他打招呼,笑容的弧度都像规定好了一样,整齐一致地让人无法挑剔,一切的一切都看似平淡,又在平淡中莫名地透出压迫。 王家这地方就是如此,重视规矩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王逸鸣步伐真稳,脸上的表情也恰到好处,不管是井然有序的问候还是弧度一致地鞠躬,他早就习惯了。 从当初的烦躁,郁结,到后来的反抗和视若无睹,他对王家的态度几番变化,最终也随着时间沉淀下来,王家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个牢笼,却也没当初那么厌恶了,毕竟,靠着这座大山他的王国才能更加繁荣。 王逸鸣直接到了他父亲的书房。老爷子常年静养,这点小事估计也劳烦不了他。 倒是他父亲,这时候火急火燎地叫他回来,很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王逸鸣敲门进了书房,他父亲坐在书桌后面,桌上堆了一堆文件和资料,王逸鸣拉开一张凳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叫了一声:“爸。” “回来了?”埋首书桌的老人抬起头,说是老人其实有些过了,虽然已经年逾五十,但眼前的这位显然精于保养,除了眼尾的皱纹和鬓角边的些许白发,整个人看着并不显年纪,他抬头看向王逸鸣,眼中明显带着不认同,连表情都是刻板而严肃的。 “怎么现在才回来,老佟上午就给你打电话了。” “有事耽误了。”王逸鸣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王传的眉头顿时皱地更深了,他搁下手里的笔,对着王逸鸣道:“你大哥早上摔伤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嗯。” “他腿骨和手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这几天还要留院观察,你先回来几天。” 王逸鸣挑眉,“大哥摔得这么严重?”跌一跤而已,至于这样吗? “让你回来你回来就是了。”王传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爸,我很忙的。”王逸鸣笑了笑,“意荣的事情已经够我忙了。我不想再往身上加担子。” “那就把之前的担子扔了!” “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意荣是我的心血。当时它还很脆弱的时候我都没放弃它,何况现在。”意荣刚建立的时候很难,因为父亲希望他接手家里的事情,根本不同意他出去做别的,所以一切都是瞒着王传进行的,没王家的支持,他做什么都是亲力亲为,一切都要靠自己。公司建立的初期,每一件事都耗尽他的心血,在那种举步维艰的环境里他几乎撑不下去。好在,那时候还有人在他身边一直帮他…… 王逸鸣皱了皱眉,心里抽了一下,因为想起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他本能地产生了排斥感,连笑都挂不住了。 “我是不会回王家的。” “你大哥不在,你回来帮忙也不行?!”王传拍了一下桌子。 王逸鸣勾唇,“我知道您想让我回来,我怕回来了,意荣就要改姓了。” “王逸鸣!”王传被他气得狠了,连手上的笔都甩了出来。 王逸鸣心里摇头,他父亲就是因为这样才得不到爷爷的关注,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沉不住气,严肃又怎么样,总规是比不上老大家的有心思。 “别生气了。大哥又不是残废,难道处理一下公事也不行,这不还有您和大伯在么?” 王传深吸了几口气,怒瞪着他,“要是他管用,我叫你回来做什么!今年我们为了和傅家合作搞国际医疗中心下了不少心血,这是乐峰今年最大的一笔投资,关系着王家今后的发展,本来这件事是由你大哥负责的,谁知道这当口他居然摔伤了,除了你谁也接不下来。 合作本身就是两家年轻一辈牵头的,你不出面,傅家随时都有理由抽身,我让你回来就是代表王家,等这单事情弄完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不管了。”王传摆了摆手,某种程度而言已经算是妥协。 王逸鸣用了几分钟衡量其中的得失,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我可以帮乐峰搞定这次的合作,但以后意荣的事情请您不要插手。” 王传眉头拧了拧。 他这是知道他手上也持有一定数量的意荣股票了? 王逸鸣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却并不在这上面多说,他淡定地朝王传笑了笑。 “什么时候开始?” “越快越好。我待会儿就让人把这次的合作资料交给你,你回去好好看看,你大哥的助理会全权协助你。” “嗯。”王逸鸣点头,还以为王之信这次是阴沟里翻船了,没想到还留了个后手。 “明天早上,傅氏那边会派代表过来协商,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去开会。” “我知道了。没别的事了吧?”说完了公事,王逸鸣并不想多谈。 王传满脸的不赞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去看看你妈就想走?” “我打算出了门就去看她的。” “她心里有怨气,你说话顺着她一些。”王传难得说了几句软和的话。 王逸鸣笑了一声,“她不拿鞋子扔我我就感激涕零了,没办法,谁叫他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王传冷眼看着他,“你知道就别在她面前提起。” “行了,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她。”王逸鸣转身出了书房。 王逸鸣知道他妈对吴林的印象一直不好,这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毕竟,以吴林的家世、长相、性格来说,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了,至少总比他随随便便带回来一个男人强。但他妈就是不喜欢吴林,这种坏印象不单单只是对同性恋的厌恶,它来自于吴林本身。 在他跟吴林在一起的这几年,他妈已经放弃了纠正他的性向,却不下十次地跟他提起,要他换一个对象,问起原因,他妈却怎么都不愿意开口,只是一味地说着,不喜欢。 也许,不喜欢已经是最强大的理由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吴林对他妈也从一开始地卖力讨好,变得不再踏足王家,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虽然是名义上的未婚夫,但他妈一天不妥协,他进王家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昨天晚上,吴林那么说不仅是在逼自己,也是在逼他。 他要王逸鸣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甚至说服他母亲,至少在表面上接受他进入王家。 王逸鸣答应了,但他妈要怎么做,他没办法置喙。 王逸鸣一边走一边想,在他印象中,能让他妈露出好表情的只有一个人。 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18 吴林在王逸鸣离开之后就从床上爬起来,一晚上的折腾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疲惫。他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抬眼时不经意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就扯出一个温良亲和的笑容,他的唇弯的恰到好处,眼睛也盈着笑,不算这一身出格的打扮,俨然就是个家教良好的世家公子。 吴林的笑容维持了几秒钟,然后他动了一下,顿时,唇角的弧度没了,眼睛里只剩一片冷然,整个人尖锐中透露出一股燥气,就像困在笼里的野兽。 吴林眯着眼,静静看着这样的自己,终于轻哼了一声,打碎了一室的静滞。 他伸手拧开水龙头,捧起温水开始细细地洗脸,直到水汽覆住了镜子才抬起头。 这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吴林回到房间,拿出了手机。 16:37,这时候王逸鸣应该已经回到王家了。 吴林坐在床上,把散落的饰品一件件戴回身上。 之前在王逸鸣身边时,他隐约听到电话里说到王之信出了事,那么王逸鸣这次回去,目的肯定不那么单纯。 王之信受伤应该是今天早上的事情,现在这个时间,消息大概已经传遍了。 吴林的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了一下,果然,上面还有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 电话是他哥打来的,他的手机一向调的是震动,之前跟王逸鸣玩得正开心,他根本没注意到有电话打来。 来电时间是12:43,那会儿,王之信应该受伤没多久。 吴林把玩着手上的手机,一向极少主动和他联络的吴森突然打电话来约他见面,还是在王之信出事没多久打来的,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他都不信,吴林收起手机,他决定赴约。 吴林和吴森约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餐厅所处的位置虽然繁华,但内部却非常安静,很适合聊天。 吴林到的时候,吴森已经点好了餐点,他坐在位置上翻着一本金融杂志,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聚合出温柔静谧的味道,但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吴林心底冷嘲着。 他走过去,拉开吴森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吴森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没吃晚饭吧,我已经帮你点好东西了,都是你爱吃的。” 实事上,对于他的口味吴森并不了解,毕竟他们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短,但吴森习惯这么说,吴林也习惯一言不发地听着。 吴森既然已经自作主张地点好了东西,吴林也懒得再去换,等到服务员送上餐点,两个人就开始吃起来。 灯光之下,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吃着食物的样子竟然十分相似。这并不奇怪,吴林搁下刀叉,观察着坐在他对面的吴森,他那些所谓的温柔优雅有一大半都是从这个男人身上学到的。包括偶尔地一个抬头,或者看人的某一个角度,只要是吴林需要的,他都从吴森身上拿下来了,然后再加以改良,让那些变成自己的东西。 所谓的温柔优雅,其实都是可以学习的。 吴林冷哂了一声。 坐在他对面的吴森,不管他的内里是怎么阴险虚妄,面上露出来的永远是一派温和儒雅,这些就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所以一旦他以这样的表情说出那些令人恶心的话,总会让人有巨大的落差感。 上次在乐峰的周年庆上,吴森跟他说:“你要牢牢抓住王逸鸣,男人可以在外面玩,但是最后一定要回到家里,回到你的身边,有些事情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只要不弄出孩子,其他的有什么关系呢,你要知道,抓住了王逸鸣就等于抓住了意荣,甚至是他背后的王家,有这样的男人当靠山,你下半辈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这一次,吴森还是用着同样温柔谦和的语气,仿佛劝慰一样跟他说话。 他擦干净嘴巴,温和地看着他:“王之信在今天早上摔伤了,不出意外,接下来王家和傅家的合作应该是交给王逸鸣了。” 吴林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吴森继续微笑,“这次的国际医疗中心是政府工程,吴家要是能够参与进去,至少五年都不用为公司的盈利操心,你是王逸鸣的身边人,接触这件事情并不难,说到底你也是姓吴的,这时候该为家里出出力了。” 吴林笑了,他抬头看着吴森,轻声道:“王家和傅家既然有本事吃下这块饼,为什么要分给别人呢?”他喝了一口咖啡,微微侧头露出光洁的下巴,又柔和了语气,甚至隐隐约约还有些撒娇抱怨的意思,“大哥,逸鸣从来就不让我接触工作上的事情,那些我也不懂,我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了啊。” 吴森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安抚不听话的小动物,“你大学的时候好歹也学了一段时间商科,这些年待在家里也不怕荒废了,成天拉琴总不是事,我找时间跟王逸鸣说说,让你进公司。等你锻炼一段时间就回来吴家给哥帮手,吴家怎么也是有你一份的。” 这样充满诱惑力的条件吴林怎么可能不动心,但说话的是吴森,再怎么诱人的条件也不值得他冒险。 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王逸鸣对待他的工作就像一个固执的国王,绝不容许其他人插手,特别是他的情人,他可以纵容情人提出的任何苛刻的要求,却绝不会任由他们在他的工作上指手画脚,这也是为什么整整三年吴林对王逸鸣的工作完全说不上了解。 王逸鸣的逆鳞,吴林不会去碰,他知道只要有王逸鸣这个后盾,吴家总有一天会是他的。不需要他去争去抢,只要他耗得起时间,日益衰败的吴家在穷途末路时只能选择依靠他,到那个时候整个吴家就是他吴林一个人的,吴森算什么! 吴林看着还在他面前不断施以诱惑的吴森,心里冷冷地嘲讽起来,他搅动着桌上的咖啡杯,为今天的赴约懊悔。王之信出事的时间和吴森找他的时间太接近了,本来以为吴森长进了,靠着弄伤王之信让王逸鸣上位,借机让吴家从中获取利益。原来是他想得太多了,吴森虽然阴险,内里却始终是个草包,除了那一身温柔的骨皮,实在没有什么能让他再度兴奋的东西。 吴林百无聊赖,甚至打算喝完这杯咖啡就结束这次无聊的约会,却在转头的瞬间,愣住了。 透过虚掩的花草,他看到隔着走道的另一张桌,桌边坐着的竟然是他昨晚才见过的两个男人! 吴林的心提了起来,脑子里一时间掠过无数种猜想,他眯着眼睛看过去,渐渐地,他发现对面的气氛似乎并不如他猜想的那般融洽。 傅临升在笑,笑容却不是对着邱悦的,邱悦也在笑,但那笑一直未入眼底。 在服务员给对面端上饮料的时候,他惊觉,原来对面坐着的并不只有两个男人,在傅临升身边靠里的位置还有一个女人!之前因为角度和花草的原因导致吴林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她。 难怪他们之间的气氛会那么奇怪。 吴林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从他的位置,不管是邱悦还是傅临升,甚至连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都能尽收眼底。 他看到邱悦靠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很微妙,明明是带着笑的,眼神中却弥漫着一股苦涩,那种感觉很淡,几乎让人看不出来,但吴林却在一瞬间发现了,他心里犹如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那种奇异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 他看着邱悦一边喝咖啡一边和对面的两个人说话,傅临升和那个女人很亲近,帮她切好了餐盘上的牛肉,还低着头和她说笑,那个女人也仿佛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赖在傅临升身上,说话间脸上都是娇嗔的味道,傅临升似乎是被她逗地笑了出来,亲昵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那一刻,邱悦的眼神明显浮动了,连嘴角的笑容都不如之前那么自然。 吴林一边看着,心里翻涌了无数次的答案似乎已经渐渐清晰。 在同学会上,看着邱悦对陈新的亲近,他一直以为邱悦看上了陈新,原来不是的。 乐峰的周年庆上,傅临升和邱悦的关系明显很好,昨晚的“国王游戏”,他们却一直争锋相对,特别是邱悦,明明是那种温和包容的个性,对着他的朋友却丝毫不让步。之前吴林一直因为这些觉得奇怪,甚至突兀。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看到邱悦面对傅临升和那个女人的亲昵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困扰了吴林许久的疑问引刃而解。 可是,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吴林的心里却并没有丝毫的快感,甚至不像以往抓出那些人的隐秘时内心会一阵惬意。 原来邱悦喜欢的是傅临升!看着对方明明难受又要保持一身优雅,吴林的心里更加别扭。说不定傅临升根本不知道邱悦喜欢他,邱悦一直以来都是暗恋,又或者傅临升明明知道,还特意带着女人到邱悦的面前,就是为了为难他?! 吴林抿着唇观察着对面的一切,如果是以前,某个人像这样明明喜欢一个人还强装笑容坐在对面看别人亲热,他一定会骂一声‘蠢货’,但是,当那个人的名字变成了邱悦,这一声‘蠢货’他却怎么都骂不出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邱悦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傅临升? 傅临升连陈新都比不上,论家世或许不错,但他们家的继承人明显是傅临裕,将来他最多也就是一个衣食无忧,比起一般人或许算好,但对他们这种层次的人而言,仅仅衣食无忧又怎么可能足够。 论能力论长相,邱悦都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可他居然会栽在一个二世祖纨绔子弟的手里。 看着眼前荒谬地场景,吴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在‘国王游戏’结束的第二天,傅临升带着一个发骚的女人一脸得意地坐在邱悦的对面,而邱悦竟然还在若无其事地和他们聊天! 吴林手上的勺子划在杯壁发出刺耳的声音,这种一厢情愿的暗恋简直就是这世上最蠢的事情! 19 吴森发现了吴林的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傅临升他是认识的,邱悦对他来说却是个生面孔,看两个人在那边谈笑风生,他心里有了计较。 “那边是你的朋友?”吴森试探地问了一句。 吴林“嗯”了一声,转回了视线低头摆弄起刚刚上桌的甜点。 吴森找到了切入点,就顺着说了起来,“傅二少出现在社交圈的次数不多,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 对于这种类似查户口一样的问话,吴林向来不感冒,但也不介意顺手给吴森做个套,让他以为他和傅临升相熟。 “之前在乐峰的周年庆见过,后来又碰到过几次。” 之后就熟悉了?吴森寻思了一下,打量着吴林的神色,一半告知一半试探,“傅二少那个人玩得很开,虽然在圈子里不算活跃,名声却不比他堂哥小,他堂哥是傅家正经的继承人,能力也强,他却完全相反。”吴森停了一下,接着道:“在玩乐方面倒是无人能出其右。” 吴林吃了口蛋糕,因为太过甜腻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他的样子不像啊。” 吴森以为他说的是傅临升的外表,实际上,吴林始终觉得傅临升应该有些为人称道的优点,否则,邱悦又怎么会看上他? 吴森脸上的笑多了些奇妙的味道,“傅二少确实长得好,不然又怎么能被傅家老二收养?” 吴林脸上露出惊讶,这件事他竟然从没听说过。 他一直以为傅临升是傅家老二的亲生儿子,其中竟然还有别的隐秘? 吴森的笑容中隐隐露出几分得意,“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傅家老二一直很低调,傅临升也常年住在国外,再加上傅家一直不爱宣扬这件事情,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傅临升是被收养的?他不是傅立的亲生儿子?”他印象中,傅立是结过婚的。他对傅家的事情所知不多,之前也从来没听人说起傅家太太的事情,难道是不能生所以才收养了傅临升么? 吴森对上流社会的一些阴私知道的不少,这时候为了拉拢吴林也愿意在他面前显摆一番,“当年傅家老二和罗家大小姐结婚,结果不到一年两个人就分开了,说是罗家大小姐曾经受过刺激精神上有些问题,婚后病发了,而且还很严重。 因为两家联姻之前,罗家一直隐瞒这件事,所以傅立要离婚的时候,罗家的人只能同意,把罗家小姐接回来之后马上就送到了国外,没几年那位就在发病时跳窗死了。”吴森顿了顿,低声笑了笑,“当然,这只是外面流传的说法,也有人说,傅立当年之所以坚持离婚是因为罗家小姐弄死了他们的孩子,她在怀孕的时候发病了,结果孩子没保住。傅家和罗家都不希望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所以对外就统一说罗家小姐失手伤了傅立。这些也是父亲酒后说起的,反正都是传言,你听一听了解一下也好。” 吴林对这些确实很感兴趣,“后来傅立就收养了傅临升?他没有再结婚么?”凭傅立当年在商界的名声和地位,要想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实在太容易了。 “他跟罗家小姐分开了几年才收养的傅临升,之后就一直没有结婚。”吴森拨弄了一下手里的瓷杯,抬起头满含笑意地看着吴林,“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 吴林心神一动,惊讶道:“他喜欢男人?” “有这么一说。”吴森瞥了眼隔着走道坐在那一桌的傅临升,脸上的笑分明有几分淡淡的嘲讽,“据说傅立本来就不喜欢女人,跟罗家小姐联姻之后,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又被罗小姐弄掉了,之后对女人更是厌恶,后来傅家的人就再也不敢逼他结婚了,那时候傅立已经是唯一能撑起傅家的人,一直没有孩子也不行,所以他才收养了傅临升,结果,虎父犬子。”吴森嗤笑一声,“也不奇怪,毕竟不是亲生儿子嘛,不过说起来,傅临升的长相和傅立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也难怪他会领养他,只是指望他当接班人是不可能了。” 傅家最初只在医疗界发展,二十年前,正好碰上国家实行医疗改革,傅家的发展因为政策的原因受到影响,整个家族的产业不断缩水,眼见着就要撑不下去,傅家老二就在那时候结束了学业,他从国外回来,一手接下了家里的烂摊子。 傅立比傅家老大傅文更有魄力和决断力,特别在商业方面他触觉敏锐,眼光独到,下手又狠又准,硬是靠着发展地产一手把傅家扶了起来,也让傅家的医院重新回到了轨道上,等到傅老三从国外的医学院毕业,整个傅家已经是欣欣向荣的一片,不但保住了家业还朝前大大迈进了一步。 当年商界的人谈起傅家的老二,无不交口称赞。 傅家老二有着天才的经商头脑,老三却继承了傅家人在医学上的天分,年纪轻轻在医学上的造诣就让很多老前辈欣喜若狂。唯独老大傅文,虽然努力却始终没有兄弟两人的天分,开拓不足,守成有余,不上不下的位置常常被当时的人拿到嘴边当笑话讲。 谁知道,二十年过去,情况已经完全变了。 傅家老二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收养的儿子,儿子不但没继承他在商业上的天赋,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傅家老三一直醉心于医学研究,弄了好些个研究所,却始终没弄出什么令世人瞩目的成就,慢慢也就被人遗忘了。 倒是老大傅文,在两个弟弟相继离开傅家后,成了整个傅家的当家人,生的儿子傅临裕也颇有能耐,近年来更是商界有名的青年俊杰,不出意外,傅家将来的当家也非他莫属了。 这样的情况放在二十年前,谁都不会相信。到今天却变成了现实。 所以说,世事无常,谁都料不到下一刻会怎么样。 这一番话下来,两个人桌上的咖啡都喝完了,吴林因为听到了这段往事,对傅临升不由多放了几分心思。吴森看见他神色莫名的样子,心里猜测他是不是对傅临升也有些好感,反正吴林他们那类人一向乱得很,不过选傅临升显然比不上选择王逸鸣,吴森适时提醒道:“傅家将来也是傅临裕说了算,听说傅临升和他这个堂哥关系并不好,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不妨劝劝他跟他堂哥搞好关系,这样才是最明智的。” 这里一层意思是告诉吴林,傅临升在傅家不算什么,将来也只会被傅临裕狠狠抛在后面,他是没有前途的。 另一层也是向吴林表明,和傅临升这类的人交朋友,得不到好处,不要指望和他深交。 吴林当然明白他的话,他甚至挺想把这话转达给邱悦,可惜这种话不可能适用于邱悦。 看他注视傅临升的眼神就知道,目前在他面前说什么都很难改变他对对方的感情。 吴森的话已经说了,该引诱的引诱了,该点拨的点拨了,该警告的也警告了。他自认已经洒了足够的鱼饵,只等着吴林帮着他把吴家一点点壮大。看到吴林还没去意后,他就自己离开了,临走前他看着吴林起身朝傅临升那桌过去了,果然是听了他刚刚那番话,心里有所触动了。吴森对今晚会面的成果很满意,一路带着温文的笑离开了餐厅。 吴林当然不是来找傅临升的。 在吴森走了之后,傅临升也带着他的女伴离开了,位置上只剩下邱悦。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暖黄的灯光下,竟然有种孤零零的寂寞感。 吴林自动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邱悦之前没看到他,等他坐下的时候才惊讶地看着他,“吴林?你怎么在这儿?” 吴林朝他笑了笑,“刚刚跟我哥在这儿吃饭,碰巧看到你了,本来想上来打个招呼,你好像有朋友一起,所以没过来。” “他们现在走了。”邱悦也朝他一笑,吴林发现他的头发在灯光下竟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深栗色。 “所以我过来了。”两个人眼神交汇,默契似乎就在这笑里慢慢产生了。 吴林微侧着头,静静看着他,“之前有些担心,这样跑上来和你讲话会不会有点唐突。” 邱悦洒然一笑,“怎么会,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么?”吴林的声音很轻,有些不确定,眼神中却满是期盼。 “当然。”邱悦一如既往地包容。 吴林轻轻垂眼,似乎有些羞涩:“我很高兴。” 邱悦低声笑了起来,略低的嗓音响在耳边,透出几分愉悦,“那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庆祝?” “去哪里庆祝?” 邱悦环视四周,笑道:“我们现在这个餐厅环境好气氛佳,可是不适合朋友庆祝,太安静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到了那边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就大声喊出来,没人会笑话你的。” 吴林眼神一动,“你知道……我不开心?” 邱悦眼神很柔和,吴林甚至从里面看出了些感同身受的味道。 “昨天之后,心情有好些吗?回去有没有跟王先生说清楚?” 吴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地咬上唇,似乎有些委屈。 “之前你跟人走了我还有些担心,但想到……他应该不会伤害你,所以也没拦着,之后也有去找你,他说你跟王先生走了。” “嗯,我碰上他了。”吴林并不介意在邱悦面前提起王逸鸣,他勉强一笑,“别说那个了,不是说要带我去有趣的地方吗?现在就去吧!” 邱悦点头,突然又坏心地一笑,似乎想驱散他沉闷的心情,“待会儿一定要抓紧我。” 吴林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邱悦似乎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20 餐厅的后门停着一辆哈雷,使用Twin Cam 88B发动机的FXSTDI DeuceTM,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的机车之一。喜欢驾驭这类车的男人在很多人眼中都是桀骜不驯的代名词,与邱悦原本该是格格不入的,但一身休闲服的邱悦拿着头盔站在哈雷旁边的时候却和这辆车意外地相称。 邱悦把头盔抛给吴林,“要不要试试?” 吴林对邱悦的座驾十分惊奇,他看了眼邱悦又看着眼前这辆嚣张地充满了雄性力量的机车,“你居然骑这个?” “很有趣的。”邱悦抚着车头笑起来,面前的机车好像他的大玩具。他带上黑色的头盔,跨上车,“上来吧,我载你过去。”隔着头盔声音变得模糊了一些,却仍然能听出其中的笑意。 吴林似乎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受不了诱惑,带上头盔,跨坐到邱悦的身后。 邱悦拉着他的手往前扯了一下,“扶好我的腰,不然一会儿把你甩出去了。” 事实上,哈雷的性能很好,要想在平稳驾驶的时候把人甩出去也是件难事。 吴林本来还有些迟疑,他从没坐过两个轮子的车子,更别说像哈雷这样的重型机车,面对这个东西,除了一些害怕之外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他扶住邱悦的腰,在一阵强劲的马达声之后,机车风一般地开出了后巷。 毕竟是在城市,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路上的车子仍然不少,驶离了后巷邱悦的速度就慢慢减了下来,但坐在机车上仍然有冷风刮身的感觉,这是吴林从来没尝试过的东西,就算是在国外浪荡的那几年他也是开车进出,两个轮子对他来说简直无法想象。 抛却轿车的平稳感,那种随时会飞离的感觉让第一次尝试的吴林觉得很刺激很新鲜,他下意识地搂紧了邱悦的腰,紧紧地靠在他背后。 邱悦在头盔之下微微勾起了唇角,他察觉到腰间的力度,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坐着的吴林心头的兴奋。冬日的冷风刮在身上有种刺骨的冰凉感,邱悦的心里一径的冷凉,他微嘲着想起自己第一次碰这辆车时的样子。 脸上还包着绷带,眼睛虽然能看清,但行动起来并不方便,傅临升让人把这辆车交给他,他开始学的时候一点都不顺手,起先连骑上去的勇气的都没有,后来终于敢骑了,却因为各种不熟练不停地摔伤,把身上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弄得鲜血淋漓,最严重的那次甚至撞上了山道的防护栏,整个人都翻了出去,差点就没命。但也是从那次开始,他终于熟练掌握了骑法,甚至慢慢爱上了哈雷。 在山道上奔驰时,那种放纵的、狂野的几乎与生命起舞的感觉让人只想永远地沉迷下去。就像现在的吴林一样,当时的邱悦仿佛接触到了另一个新鲜的世界,但与邱悦渴望重生的信念不同,身后的吴林只是因为在现实里憋了太久,才妄想放纵。 邱悦冷冷地撇了撇唇角,加快了车的速度,骑手永远是直面风浪的存在,身后的人能体验的不过是十之一二,即便这样,对于久困的人来说也已经足够刺激了。邱悦深知,有种人越是被束缚内心就越渴望接触崭新的世界,他们对新鲜的事物除了本能的恐惧之外埋藏着更深的渴望。那样的情绪放在平时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并不是消失,只是压抑后的积聚,只要给他一个导火索,就能轻易地被点燃。 邱悦勾起一个冷笑,对付吴林和对付王逸鸣要用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段,对王逸鸣只能用似是而非的勾引,对吴林却能在漫不经心中一步步引诱。 邱悦驾驶着机车,在一个大甩尾之后,车子停在了一家酒吧的门口。 酒吧的名字叫“Cao”很直白,很低俗,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愉悦。 “到了,下来吧。”取下头盔,面对着吴林的又是另一个邱悦。 吴林对这样的地方显然是不习惯的,从小生活和娱乐的环境都跟“高雅”挂钩,这样层次不够高的酒吧他从来都没踏足过,站在门口看到穿着暴露的男女勾肩搭背地走进去,他下意识就皱了皱眉。 邱悦把他的表情看在眼底,也不等他反应,直接揽上他的肩膀,勾着他进了酒吧。 才到门口,吴林就被里面嘈杂的声音弄得直皱眉,狂躁的音乐和肆无忌惮地尖叫大喊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邱悦,不明白邱悦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邱悦把他扯到吧台边,对着酒吧熟练地打了声招呼,酒保朝着两人暧昧地一笑,对邱悦打趣道:“新伴儿?” “朋友。”邱悦并没有过多的解释,酒保也不多问,给两人分别上了两杯酒。 邱悦指着一蓝一红的两杯调酒跟吴林解释,“酒保喜欢看心情调酒,他调的就是他觉得适合你的。” “这样不会亏本?”吴林看着眼前红色的那一杯调酒,端起来抿了一口,入口的苦涩在唇齿间化开,余味悠长,很有些意思。 “如果亏本的话,酒吧也不会开到现在了。”邱悦笑着盯着自己那杯蓝色的酒,问酒保,“两杯叫什么?” “红色的叫热焰,蓝色的叫冷海。” “这么随便?”邱悦跟酒吧似乎很熟,说起来话来很是随意。 酒吧哼笑一声,“怎么随便了,这就是我觉得最适合的。”他凑近吧台,观察着两人,“小美人就像热焰,平时看起来是静止不动的,只是需要点燃他的人。”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邱悦,“至于你嘛,这里谁不知道Jack你的大名。” 吴林听酒保这么说来了兴趣,“Jack在这里很有名?” 酒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小美人不知道?Jack可是这里无数人的梦中情人。你让他上去表演一下包管让你目不转睛。” 吴林兴致勃勃地转头看着邱悦,“你要跳舞还是唱歌?” 酒保没等邱悦回答就哈哈笑起来,“唱歌就算了,他那嗓子虽然好,唱起歌就没找准过调子。” 邱悦被他说得有些无奈,朝吴林歉意地笑了笑。 “那他会什么?”吴林指着邱悦问酒保。 酒保撺掇着邱悦上台,“让他上去就是了。” 吴林脸上露出期待,邱悦朝他一笑,“真的想看?” “当然,你带我来不就是想庆祝,上去表演一下也不过吧?” “也好,就当是庆祝。”邱悦一口喝完了吧台上的调酒,把外套脱了扔到椅子上,几步跑到吧台边,跟台上的人打了个招呼,台上的人立刻兴奋起来,染着黄发的男人从上面跳下来,把位置让给了邱悦。 台上原本在演奏一首摇滚,邱悦上去就接手了鼓手的位置。 台下似乎有不少人都认识他,看到他上台,不少人都高声呼喊拍掌,叫着他的名字。 一阵激烈的鼓点声穿透了耳膜直击人的心脏,穿着一身白衬衣的男人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鼓槌在他手上就像最轻盈的玩具,敲打出的声音流畅而华丽,一阵高昂的鼓点之后,吉他以完全相异的声调强势插入,震耳欲聋的乐声似乎能勾动人心底的火焰,键盘和贝斯的配合让这首摇滚逐渐完整起来,仿佛能掀翻屋顶的热力一波波地朝人涌过来,台下的人在这样的音乐下激烈地热舞。 重金属摇滚歇斯底里一般地燃烧着人的精神,狂野和放纵让人彻底摆脱了白日的伪装和束缚,渴望在这个激情的夜里尽情地舞动。 邱悦的动作充满了力量,汗水沁湿了他的头发,拘谨的白衬衣被扯开了领口,显露出完全不一样的味道,跟哈雷一样,属于男人的强悍气息在热力四射的音乐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一个抬手,一个随着节拍的摆动都让人忍不住疯狂。 吴林看得有些发愣,似乎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邱悦了,明明以为对方是个个性温柔,爱好高雅的贵公子,结果私下里竟然比谁都玩得开,吴林一边想一边又有些羡慕,像邱悦这样的人才是真正会享受生活,就算背负着感情的包袱,但一直活得那么潇洒,他看着在五光十色的射灯下敲击着音乐的男人,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挣脱。 酒保在一边看着他几乎入迷的样子不由好笑,又是一个拜倒在Jack西装裤下的可怜人。 邱悦在舞台上光芒十足,仿佛真正的明星,吴林隐约觉得他朝这边看了一眼,甚至在敲鼓的同时还在朝他微笑,他心里一动,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跑到了吧台下面。 他指了指键盘手,又指了指自己,朝邱悦示意。 邱悦似乎十分惊讶,却仍然朝他笑了笑,跟身边的键盘手打了个手势。键盘手了然地跳下台,把位置交给吴林。 吴林出生音乐世家,什么乐器都沾过一些,虽然主修的是小提琴,但是钢琴也是他的强项。键盘对吴林来说并不困难,在几个转合之间他已经合上了音乐,撑起了音乐的低音部分。 他朝邱悦一笑,邱悦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转头,吴林觉得心潮擂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这种音乐上的交融让他从心底愉悦起来,他甚至觉得这家地下酒吧都变得格外美好。 曲子以激昂的鼓点开始,又在一阵华丽的鼓点声之后结束,邱悦和吴林相对着笑了笑跳下舞台,差点被蜂拥的人群淹没,台下的人奋力地吹着口哨。 邱悦好不容易才拉着吴林回到了吧台边,两杯啤酒摆在他们面前。 “请你们,为了刚刚的音乐。” “谢了!”邱悦接过就大灌了一口,吴林也端起啤酒喝起来,这和他刚刚来酒吧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现在觉得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点?” 吴林的眼睛很亮,脸上还有兴奋的红晕,“太棒了,没想到你鼓打得这么好!” “你也弹得很棒。” “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说话一向八分真二分假的吴林难得说了实话。 “所以这地方其实很棒是不是?” 吴林点了点头,心里却回了一句,因为邱悦的存在,这个直白放纵的地方才变得这么美妙。 “干杯,为今天这么棒的曲子!”吴林举起啤酒。 邱悦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嘴角边带着莫名的笑意,“干杯!”为了祭奠那个曾经活着,已然死去的‘邱悦’。 21 王逸鸣到家的时候低头看了眼手表,10点30分,家里漆黑一片,安安静静的一点人气都没有,王逸鸣开了灯,脱了鞋子跟外套,进了屋。 这屋子是王逸鸣的公司正式走上轨道之后买的,两层的别墅,楼上楼下,欧式装修大方又典雅,本来只有他一个人住着,他跟吴林订婚以后,吴林就搬了进来。因为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吴林来了之后就自己做主把佣人辞了,只让钟点工按时过来打扫。 平时看起来是很干净,但少了人气王逸鸣心底其实并不习惯。他还是喜欢热闹一点的屋子,吴林在家的时候还好,他那个人能撒娇能闹腾,跟他折腾的时候倒不觉得冷清,可一旦他不在了,整个屋子就空旷地瘆人,王逸鸣恨不得多找点东西把屋子填满,最好再来点活泼的声音,但那样做显然很傻,他端着姿态干不出来,最后只打开了客厅的灯,顺道让电视发挥一些作用。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人的感觉很不好受,就算之前还想着要体谅对方,想着从前对方也是这么等他的,可时间一久,再多的体谅也被消磨干净了,王逸鸣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表的次数也变得频繁了,11点30、12点30、1点。 王逸鸣把电视的遥控器扔到一边,黑着脸回到了卧室,等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没了睡意。王逸鸣和吴林的这间主卧很大,他们平时也很少往里面添置东西,和当年刚刚拿到房子时相比竟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豪华精致,却少了些能让人快速入睡的东西。 王逸鸣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住过小房子的,两室一厅,抬头就能从客厅望见卧室,厨房只能容纳两个人,有时候动作起来十分拥挤,转个身都能互相碰上。但灯光永远是亮的,屋子里到处都扔着软乎乎的抱枕,有时候衬衫和袜子还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客厅,阳台上总有几盆鲜嫩的植物,家里的柜子里塞满了各种垃圾零食,饿了总能从各个角落找出吃的,动静大一点,隔壁的邻居还会跑过来敲门……那是被王逸鸣抛掉的过往,在意荣稳定之后,那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就被他卖了,他快速地把那些抛之脑后,结果,以为早已忘掉的东西却在睡意隐隐来临时清晰地呈现在脑子里,就像是一帧帧的画片从眼前滑过,每一张都有鲜艳的颜色,下一刻,王逸鸣睡着了,梦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 王逸鸣睡醒的时候吴林并不在他身边,出了卧室才看见他正坐在餐厅的桌子边吃早餐,他精神奕奕,脸上少见地带着明媚的笑容,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见王逸鸣起来了,还招呼他去吃早餐,一晚上的时间并没有让王逸鸣烦躁的心情恢复原样,虽然没了晚上凄清的感觉,但隐隐的怒火却被吴林的好心情催生的更旺。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餐厅,坐到吴林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吃起面包,却并没有主动跟吴林说话,更别说什么亲密的早安吻了。 吴林的笑慢慢收住了,他对王逸鸣的情绪太敏感了,在王逸鸣要发火之前先开口才能缓和他的情绪,吴林平时做得得心应手,但现在却并不那么情愿了,昨晚的放纵让他体会到了自由的快感,但现在他却不得不为了讨好王逸鸣而放下身段。 吴林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不想吃早餐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我重新帮你做一份?”他不想那么快就毁掉昨晚的好心情,但开口时依然带上了一些情绪,明明是体贴的话,听起来却十分刻板。 在还没察觉时,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改变了。 王逸鸣把最后一口面包嚼完,又因为喉咙里那种干巴巴的感觉皱起眉,“不用了,这样就行了。”他对吴林的了解其实比吴林想的要深,不过是几句话的内容,王逸鸣就察觉到了吴林的不耐烦,他冷眼看着吴林,“你昨晚上哪去了?” “跟几个朋友出去聚一聚,大家好久没见了,一时起兴聊得晚了。” “是吗?”昨晚芳芳发来信息,说吴林是跟他哥一起吃的晚饭,现在居然变成了朋友? 王逸鸣深深看了吴林一眼,并没有拆穿他,“下次别弄这么晚了,太晚了外面不安全。打个电话让人去接你也好。” “我知道了,你放心。”吴林朝他笑了笑,把牛奶放到他面前。 王逸鸣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之前的怒火因为这短短的几句话变成了另一种心思。 他跟吴林是时候冷一冷了。 王之信的摔伤比预期的严重,王逸鸣正式接替了王之信,成为了乐峰和傅氏在国际医疗机构合作项目的代表。因为是政府牵头建设的大型国际医疗机构,王家和傅家的合作引来了多方注意,三天之后,双方代表围绕着该项目进行了第一次正式会议。 王逸鸣毫无意外地和邱悦再次碰面了。 于此同时,到会的还有一个令人意外的人物——傅家二少傅临升。 傅二少难得地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却仍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王逸鸣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傅临裕,对方朝他笑了笑,似乎有些尴尬,抬手介绍道:“临升是公司的股东代表,这一次专程代表公司股东参与会议。” 王逸鸣心下了然,看来傅家也不是传说中的铁板一块。傅临升既然能成为傅家的股东代表,他手里捏着的傅氏的股票不会比傅临裕少,看傅临裕现在尴尬的样子就知道傅临升在这次合作中并不是纯粹的摆设。 傅临升看了眼王逸鸣,朝他点了点头,只是简单地招呼了一下,并没有太过热络。 傅家二少的性格王逸鸣也听过,对他这样的态度并不觉得奇怪,他的注意力放到了邱悦身上,但也仅仅只是一眼,目光就迅速地移开了,王逸鸣以为没有人会察觉到这种短暂的注视,却在转身时和傅二少目光相接,对方那种带着兴味和了然的眼神显然是看到了他之前的动作。 王逸鸣心下一动,傅临升却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刚刚那一笑毫无意义。 王逸鸣有种微妙的感觉,傅二少与传闻中草包还是有些许差别的。 会议进行了整整五个小时,双方就合作方面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在所占份额、前期建设和后期投入上面都存在一些不大不小的分歧,说得更简单一些,就利益分配方面两家公司还没达成一致,因此不得不让会议不断地延长,对于双方来讲,这样拉锯战一样的会议不仅考验脑子,对体力方面的要求也不低,会议从上午九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长时间的讨论却并没有带来令人满意的结果。 王逸鸣在会议上见识到了邱悦的能力,如果说一开始让他感兴趣的是邱悦身上的某些特质,例如狂野例如性感,那么现在,在看到这个男人严谨工作的一面时,对他的兴趣又升级到了另一种层次,一种全面的深入的征服欲。 邱悦在会议中说话的次数并不多,作为傅家的首席法律顾问,他针对合作提出的不少问题都让乐峰的人伤透脑经,那种精准地几乎称得上一击致命地问法让人联想到草原上某种大型野兽,长期的潜伏不过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扼住猎物的脖子。 所以,即便邱悦已经斯文戴上了眼镜,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在参加会议的不少人眼中,他也已经跟温文柔和毫无关系了。 在对分配比例久争无果之后,会议终于暂时休止了,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能让精神高度集中了一上午的人喘口气,乐峰企划部的总经理钱均大吐苦水,抱怨对手的难缠,又摩拳擦掌地准备着下一阶段的讨论,王逸鸣适时地提出了一些建议,这似乎给了对方不少灵感,钱均飞快地把王逸鸣的话记录下来,还一边翻查资料,企图把找到的东西作为关键时刻压制对方的手段。 等王逸鸣再想去找邱悦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身影,芳芳端着咖啡送到他面前,王逸鸣顺势问起:“有没有看见傅氏的法律顾问,我有些问题想单独跟他谈谈。” 芳芳是王逸鸣的贴身秘书,跟了他好几年,这次到乐峰来做事,王逸鸣把她也捎带上了。 “刚刚看见他去了东边的茶水间。我之前在那边泡咖啡,出来时候他刚刚进去,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我去看看。”王逸鸣放下咖啡,往茶水间那边去了。 茶水间的门是关着的,王逸鸣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门,脚步立时顿住了。 茶水间除了邱悦还有另一个人,两个人姿势暧昧地贴在一起,似乎下一步就要擦枪走火。 邱悦衣衫凌乱地靠在茶水间的台子边,眼睛正好望向门口,和他靠的很近的傅临升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身,正对上进门的王逸鸣。 一时间,三人视线交接。谁也没先开口。 王逸鸣眯起眼,从邱悦敞开的领口隐约看到一些浅色的痕迹,又惊又怒的情绪在他眼里飞快地闪过。傅临升好整以暇地挪开了几步,似笑非笑地看了王逸鸣一眼,端起旁边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那种事不关己的感觉反而让人怒火更盛。 邱悦低头扣好敞开的领子,顺便把领带也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动作间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他甚至还朝王逸鸣礼貌地笑了笑。 “王先生要进来泡咖啡?那不打扰你了。”说着,就推开门从王逸鸣身边擦身而过。 在楼道的拐角处,端着杯子的邱悦被王逸鸣一把拉住了,他以极端强势的口吻对着邱悦道:“跟我在一起。” 22 “你说什么?”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我说,跟我在一起。”王逸鸣一脸认真地看着邱悦。 “开什么玩笑!”邱悦转过身,“王总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王逸鸣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既然跟你说了,就是让你认真考虑。” “我拒绝。”邱悦连犹豫都没有。 王逸鸣眼中一片深谙,“因为傅临升?” 邱悦挑眉笑了笑,“不,因为王逸鸣。”他的手放在西装的口袋里,脸上带笑,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整个海城谁不知道你王总有个情深意重的未婚夫,三年前订婚王总就修身养性一心一意对待吴家的小公子,两位之间的事情就算称不上佳话也是一段美谈,王先生现在说要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太荒谬了?” “你是在意这个?”王逸鸣轻挑眉毛,“我以为你对这些并不看重,两个人一起要的不就是感觉,想得太多会很累。”他走近两步,拉近了与邱悦的距离,神情笃定,“你不信你对我毫无感觉。” 邱悦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王总,我们只碰过几次面罢了,而且,我比你想的有节操。”他轻笑,“对于有伴的家伙,我暂时不想碰。” 邱悦侧过身,退出被王逸鸣气势所迫的范围。 王逸鸣这次没有拦他,只是在邱悦离开的时候开口道:“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 邱悦转过身,王逸鸣正对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深,仿佛蕴藏着很多东西,王逸鸣一时间竟然看不清其中的含义。 邱悦开口:“王总你说想要跟我在一起,是只想上床呢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 王逸鸣愣了一下,显然他根本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邱悦弯起唇笑了。 “等你想好答案再来找我吧。” 说完这一句,他潇洒地转身走了。 在王逸鸣看不到的角度,邱悦勾起唇,王逸鸣进入状况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但这些说到底还是停留在欲望的层面,他要的当然不只是这些,就算王逸鸣的心藏得再深,他也要一点点地把它扒出来,刚才那句话一说出来王逸鸣必定会好好‘思考’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也足够他布置好接下来的计划。 整整一个月,傅氏和乐峰的项目合作在持续的争执和妥协中一点点完善起来,忙碌之余大体上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王逸鸣和邱悦也暂时进入了“公事公办”的模式。当然,在工作之余两个人的接触也更加频繁,王逸鸣不再提起所谓的“在一起”,邱悦对他的态度也软化了不少,至少那种时时刻刻争锋相对的架势已经收了起来。 在工作场合,要让两个男人互相欣赏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能力的呈现和个人魅力是成正比的,越是成功的男人越有一股由内自外散发的气势。能力更是男人之间衡量对方的一把尺,两个同样优秀的人在长期接触之下最容易产生两种模式:一是视对方为死敌,二是引对方为知己。 王逸鸣和邱悦之间显然是第二种。 一个月下来,王逸鸣不得不承认,摈除私人感情,邱悦绝对是个合格的对手,也是个让人钦佩的合作对象,他心里已经暗暗计划,在乐峰和傅氏这单案子完了之后要想尽办法把邱悦挖到意荣,有这样一位首席法律顾问,对意荣来讲无异于如虎添翼。 王逸鸣渐渐觉得,与其选择一个只能躲在身后的伴侣,不如找到能够和自己并肩而立的人。这两者所代表的含义并不相同,但要如今的王逸鸣来选,邱悦的聪明和强悍无疑更加具有吸引力。 因为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忙乐峰和傅氏的合作案,王逸鸣回家的时间明显变少了,他跟吴林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状态,但吴林并不像从前那样爱抱怨,偶尔回来的太晚也只是问问就作罢,连就在床上也不像从前能搞出许多花样。生活表面上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一旦深究,不对劲的地方数都能数得出来。 但王逸鸣懒得理会这些,工作和邱悦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心思,放在吴林身上的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想着,只要对方安安分分,这样的日子倒也能过下去,再换个人也不知道还要花多长时间来磨合调教。 王逸鸣想得倒是好,可惜意外这种事情完全是不按人的思维来的。 这天,王逸鸣在他的公司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公司邮箱是他拿来处理杂事的,和内部的个人邮箱不同,公司邮箱整个都是对外的,知道他的邮箱号就能给他发来邮件。 邮件里只有一份附件,附件压缩包的名字是“吴林”,王逸鸣心里打了个突,挪着鼠标点开了附件,下载了一个含着照片的文件夹。 点开一看,王逸鸣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越看脸就越黑,脸上的表情简直像要择人而噬一般。 文件夹里上百张照片,主角全都是吴林。除了吴林之外还有两个浑身长毛的外国男人,照片的背景是一家宾馆,在宾馆的大床上,两个男人把吴林摆成各种各样淫荡扭曲的样子,前面的后面的,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被照的清清楚楚,两个男人压在他的身上,把他操弄地欲仙欲死。 正对镜头的吴林,脸看着还有些青涩,应该是几年前在国外的旧照,但那种沉迷的欲望的表情,王逸鸣一点儿也不陌生。 三年前他碰吴林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有经验的,但他从没想过吴林的经验居然是这么来的!他在国外那几年居然是跟那些外国人玩3P么? 照片里吴林被两个外国男人压在身下各种蹂躏,脸上潮红一片,但并不是毫无意识,也就是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强迫之下发生的关系。 王逸鸣恶心地要吐了,他猛地关掉文件夹,一觉踹上了桌子,堆在桌上的文件夹‘哗啦’一下子散落下来,文件洒了一地。 这就是他的未婚夫?优雅贵气在国外学习音乐的吴家小公子? 简直比他曾经玩过的MB还下贱! 多少年王逸鸣都没像这样怒火冲心了,他恼恨的不只是吴林的淫荡,而是他居然一直在骗他!圈里玩的开的人不是没有,他自己也一度荒唐过,但吴林是怎么说的?他说他只有过一个男朋友,在圈子里一个同类的朋友都没有! 吴林接触他的时候那种羞涩的不习惯的样子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他到底对他说过多少假话?! 王逸鸣没有立刻打电话找吴林求证,他怕他会冲上去一把掐死他。这个时候他要尽力冷静下来。 他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吴林就算是再荒唐再乱交也不该让人拍下这种照片,居然还被人发到他的邮箱里!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吴林当年突然从维也纳回来是不是跟这些有关? 王逸鸣脑子里一时间冒出了一系列的问题。 他开始谨慎地回想吴林跟他说过的一切有关过去的话题。 一旦证明了一个谎言,就会对过去无数的说辞产生怀疑,他甚至不知道吴林跟他说了多少谎话。 王逸鸣内心如被火烤。他平生最恨被人欺骗,更恨吴林把他当做傻子一样玩弄于鼓掌。但当务之急不是找吴林摊牌,而是把照片的来源弄清楚。 如果是单纯地看不惯吴林,纯粹用照片来恶心人的也就罢了。 要是有人企图把这些照片传播出去,搞臭两家的名声,那影响的就不只是一个人,连乐峰和傅家的合作也会受到波及,甚至连他的意荣也会大受打击。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逸鸣深吸了一口气,拨了个电话给贺兴。 “帮我查个邮件。” “您老大好不容易打个电话给我就是让我帮你查东西?”贺兴那头说话懒洋洋的。 “别废话了,帮不帮?” “什么邮件?你自己开的就是网络公司,查个邮件还要我帮忙?” “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就算是意荣的人也不能经手。” 贺兴那头终于正经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发生什么事了?” 王逸鸣声音沉了沉,一脸森冷地把邮件的事情和贺兴讲了,贺兴那头久久没说话。最后才吐出一句,“人不可貌相,这……真是看不出来。老王,这事我能体谅,你放心交给我吧,我自己来弄不会有人知道的,倒是你有什么打算?”婚都订了,这可不是两个人囫囵在一起,就算没有法律的约束,两家在公事上却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再说当年王逸鸣跟吴林订婚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要是一分手,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风波。 王逸鸣这次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怎么也得回去问问他,至少要问问他有多少话是拿来忽悠我的!”王逸鸣冷哼了一声。 “老王,你都说那是他大学时候的事情了,那事也过了这么久了,说不准他早就已经改邪归正了?” 这话一出,王逸鸣也沉默了。 贺兴也知道这么说纯粹是安慰王逸鸣,就算已经改邪归正,可心目中的白天鹅原来是只掉毛的鸭子,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还被留下了一堆恶心人的照片。 “行了,你别说了,这事情我会处理。”王逸鸣挂上了电话。 他穿起外套,也不顾地上的一片狼藉,起身就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23 葛东路37号是海城有名的一家面馆,老板店子开了十几年,手艺上佳名声也大,却一直懒得给面馆起名,虽然面馆在不起眼的巷子里,闻名过来的客人却一直络绎不绝,因为没有店名,喜欢到这家来吃面的客人就“37号”“37号”地叫上了,久了,就成了面馆的名字。 傍晚的时候,巷子前面已经停满了车,唯独留出巷子的入口方便人进出,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就在这时候进了面馆。 点了两碗大份的肉丝面,两个人在陈旧的小桌子边坐了下来,等热乎乎的面条送上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完了面条又各自倒了杯热茶,这才有空说起话。 “陈老板的面条还是做得那么地道,跟我读书的时候一个味道,连价钱都和原来一样。”邱悦抬头看了眼餐牌,笑容里很有几分怀念。 “面条的味道虽然没有变,但是吃的人已经不一样了。”傅临升喝了口热茶,对这种简陋的环境适应良好,看不出丝毫的不自然。 邱悦笑了笑,“可不是?早就物是人非了。” “改变未尝不是好事。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遇到你。” 邱悦轻嗤了一声,“情话说得真溜,看来真是训练有素。” 傅临升笑了,“如果你承认这是吃醋,我会觉得很高兴。” “喂,不要得寸进尺。我们的关系可是你自己定义的。”邱悦笑道。 “哦?什么关系?床伴?炮友?还是情人?我好像什么都没说过,都是你自己想的。” 邱悦眯起眼,“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讲的。” 傅临升抚了抚下巴,戏谑道:“老师当得太好也让人为难啊,学生青出于蓝的时候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难过好。” 邱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浪一般都死在沙滩上了,你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邱悦始终记得傅临升站在他面前把上床当做课程给他选择时的情景。 那时候傅临升在邱悦眼里不仅是救命恩人,还是给予他新生的强悍存在。他教给他的东西是他从前二十多年里从来没认真思考接触过的。 在邱悦的脸做完第二次手术时,傅临升就到了病房,对着他还没复原的脸给了他上了崭新的一课。 他说,“既然是男人就没有谁是应该被压在身下的,一段感情有舍有得,被压是一种妥协,但这种妥协应该源于感情,真正的男人应该是可上可下的。” 在那之前,邱悦一直认为傅临升是强势霸道的,反抗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被允许,但那一次,傅临升的话让他有了新的感受,同时也刷新了他对傅临升的认知。 傅临升说,“不要觉得自己天生就比其他人弱,强者的心态是慢慢培养起来的,假如你自己都觉得不如他人,你就永远也没办法超越,这种道理在床上也适用,不是被压了一次就活该一辈子被压,上床对男人来说就是一项身体游戏,每次都赢总有一天会腻味。” 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在情事中陷入完全的被动是邱悦必须学习的一课。当时的傅临升给了他选择,是上床还是语言指导。 前者和后者之间的意义和效果完全不同。 邱悦没有犹豫太久,他选择了亲身去体验。 三年之后,邱悦的每堂课都学满毕业了,唯独这一课却保留了下来。 他跟傅临升之间的床上课程也从单纯的学习变得更加复杂,在时间和磨砺中渐渐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但傅临升从不去讲,他自己也不想去思考。 傅临升有太多的秘密和包袱,而他也有不得不去弄清楚的过往,单纯的床上关系对于现在的两个人来说无疑是最轻松的,一旦要求的太多,谁也不能保证会走到什么地步。 只有一点,让邱悦至今都愤懑不已。 傅临升嘴里虽然教他要争取,要上位,但到了床上,他永远有层次不穷的手段,要他甘心被上是绝不可能的,而邱悦好胜的心态多少也是从这上面来的。 傅临升又动手给邱悦加满了茶,邱悦也终于回过神。 傅临升似乎觉得好笑,“你叫我来这里吃面不会就是为了方便发呆吧?” “怎么可能!”邱悦喝了口茶,“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那是有了新的游戏?”傅临升笑意深了些。 邱悦淡淡勾起唇,“葛东路旁边不远就是佳华小区,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佳华小区就是王逸鸣和吴林的住处,既然有雨,自然需要一个撑伞的人。 王逸鸣回到住处时,吴林正在好心情地摆弄钢琴,他灵活地动着手指,在钢琴上敲击出活泼的音乐,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在装修精致豪华的客厅里如同优雅的王子,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人的目光。 一只手狠狠压在钢琴的琴键上,变调的音符打断了吴林的演奏,被拉扯地奇形怪状的音乐刺痛了人的耳朵,吴林一惊,诧异地回过头,“逸鸣?你干什么?” 王逸鸣猛地合上了钢琴盖,居高临下地望着吴林,那一眼又深又沉,似乎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吴林心下大震,强烈的不安涌上来,他勉励压下心中的异动,暗中观察着王逸鸣的神色,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应付莫名地状况。 “逸鸣,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吴林的声音有着惯常的柔和,他甚至放软了声调,眼神里都是小心翼翼。 以往轻易就能让王逸鸣心软的表情这时候竟然一点用都没了,王逸鸣的脸上变得更加冰冷,那种近乎凌迟的视线仿佛能把人剖成一片片的,仅仅只是接受这样的注视就让人不寒而栗。 “跟我去书房。”王逸鸣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冷声吩咐。 他转身往楼上走,吴林跟在他身后忐忑不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王逸鸣脸色大变,这一个月他明明忙着傅家和乐峰的合作,是什么让王逸鸣这时候匆匆跑回来,难道是吴家的事露出去了?不,不可能,吴森那边不至于蠢到现在就动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逸鸣进了书房,打开电脑,他抬头看了眼吴林,缓声道:“关于过去,你现在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什么过去?”吴林摸不着头脑。 王逸鸣静静地看着他,“就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些,还有你在国外的生活。” 吴林心里陡然一凉,全身的血液像被无数的冰渣瞬间冻住了,但脸上仍然保持着平常的笑容,“那些不都跟你讲过了么,没什么特别的,练琴上学放学,其实很无聊。” “是吗?很无聊?”王逸鸣刻意加重了语气,他忽然笑了,“如果这样的生活也叫无聊,这世上能被称作刺激的东西也太少了。”他把屏幕翻转过来朝向吴林。 “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些东西的来历。” 吴林的视线在落在屏幕的那一刻整个停滞了,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整个人仿佛一撕就烂的白纸一般摇摇欲坠,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看着那些淫秽的不堪入目的照片,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不解释一下吗?”王逸鸣冷冷地问道。 “你……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吴林的话说地断断续续,牙齿几乎咬破嘴唇。 “有人发到我的邮箱,特意告诉我你在国外的‘无聊’生活。” 吴林的眼神变得又恨又狠,他拿起手边的烟灰缸冲上去猛地拍向电脑屏幕,整个屏幕瞬间黑了,炸出仿佛蛛网一般的裂痕。 吴林喘了口气,脸上苍白一片,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蹲下身,仿佛受不了打击一般,大喊着:“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王逸鸣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只有手握地死紧,“你跟我说,为什么会有照片?”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吴林的眼泪落下来,他看着王逸鸣冷然的样子,像是回过神了,猛地跑过去拉着王逸鸣的手臂,“逸鸣别这样,别用这种表情对着我,我求你……我求你……” 王逸鸣的眼珠动了动,轻缓道:“那你要我怎么样,你骗了我这么久,还想要我怎么样?吴林,你之前跟我说的到底有多少是假话?” “没有!我没有骗你……除了这些……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好不好?”吴林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顺着白皙的脸颊落到脖颈里,唇上被他咬出了鲜红的痕迹,他却死死拽住王逸鸣不松手,说话都带着哽咽,“当时我不知道……我喝了他们给的果汁……之后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是吗?”王逸鸣终于笑了,却是冷笑,他抬起吴林的下巴,眼睛对着眼睛,“屏幕虽然砸了,但是照片还在,你不记得了我告诉你,正对着镜头的时候你笑的多好看。”他轻轻抚摸着吴林的脸,仿佛和情人温存,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森冷,“吴家的小公子也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吴林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直愣愣地看着王逸鸣,仿佛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无声的眼泪落下眼眶,他浑身颤抖,缓缓松开了拉着王逸鸣的手。 “逸鸣,你真的不相信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照片里的那个难道不是你?” 吴林的身体抖了抖,仿佛呼吸不过来一样,他咬着唇,一字一句地说:“真正的爱人看到这种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责备怀疑,而是担心爱人曾经遭受过什么,是不是受到了委屈和侮辱。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你王逸鸣,我恨你……”早已经压抑不住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吴林猛地跑出了书房,下了楼,冲出了家门。 王逸鸣把砸坏的屏幕扔到地上,‘哐啷’一声巨响,王逸鸣整个人靠进了座椅里,止不住满脸阴翳。 夜里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吴林脚上穿的拖鞋早就不见了,大雨淋得他浑身都湿透了,他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在王逸鸣面前的委屈和无奈有一部分是装出来的,但他看到那些陈旧的东西时是真的被伤到了,那时候堕落的自己因为放纵而留下了这样丑陋的东西,本来以为早就消失的照片居然再一次出现在面前,还被人发到王逸鸣的邮箱。 吴林头一次觉得害怕,甚至毛骨悚然。 那些早就被他抛掉的过去为什么要再出现!他恨……他好恨…… 大雨落到了他的眼睛里,他冷的浑身发抖,哆嗦着掏出手机,翻来翻去最终停留在一个号码上。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抖着手拨了出去,颤着声音,“喂……”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穿着长风衣的男人从驾驶座位出来,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慢慢走到他身边,为他挡住头上的风雨。 缩在地上的吴林慢慢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看到了男人眼里的温柔,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邱悦把伞朝他挪了挪,没有顾及淋湿的肩膀,朝吴林伸出手,轻声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24 吴林看邱悦的眼神好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他握住他的手,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然后沉默地上了车,湿透的衣服把车的坐垫都弄湿了,吴林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侧着身把自己缩地更小。 邱悦把暖气又开大了一些,探过身从后座拿出宽大的毛巾递给他。 “擦擦吧,回去给你煮姜汤,大冬天的淋湿了最容易生病。”邱悦发动了车子,对吴林离家的原因一个字也没问。 吴林接过毛巾,低着头安静地擦起头发,暖风吹在身上,冰凉的感觉终于渐渐散去。在低暗的车灯下,他不时抬头看着身旁专注开车的邱悦,渐渐地,起伏动荡的心绪平静下来。 邱悦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在红灯时侧头朝他笑了笑,“还冷么?” “还好。”吴林的嗓子有些哑,看到邱悦朝他笑的时候却仍然回了个淡淡的笑。 邱悦拿起毛巾,把他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擦干净,“再擦擦,否则一会儿要头疼了。” “嗯。”吴林点点头,“谢……谢谢。”他低声朝邱悦道谢,难得的有几分羞赧。 邱悦轻声笑了起来,红灯一过他就把车子打了个弯,停在路边的一家便利店门口。 “等我一会儿。”他朝吴林说了一声,撑着伞下了车,没过多久就提着带子从便利店出来了。 “牛奶是热的,喝了暖一暖,矿泉水留着给你待会儿吃药,我没买吃的,店里的吃的都是凉的,要不就是快餐,等回去再弄别的给你吃。”邱悦把一袋子东西放到吴林身边。 吴林抱着东西,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沉,那种又涩又暖的感觉漫上心头,让他眼睛发酸。 “怎么了?不喜欢喝牛奶?”邱悦侧头问他。 “没有!很……喜欢。”吴林从袋子里拿出牛奶,双手捧着,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邱悦打开了车里的音响,舒缓的女声在耳边清唱着优美的小调,风雨都被隔绝到了车外,车内又是一片静谧温暖。 吴林的视线从邱悦的脸落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他怔了怔,轻声道:“你的手受过伤吗?”邱悦的手很好看,修长有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不少深深浅浅的疤痕,那些痕迹的颜色已经很淡了,但形状却很狰狞,可以想见当初受的伤应该非常严重。 “几年前登山的时候出了意外,手在山道上划了,好在没伤到骨头,否则连开车都没办法了。” “你喜欢登山?” “感觉很刺激不是吗?为了一个目标全身心的投入,时时刻刻都背负着危险,为了不跌进悬崖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的计算,在极限中不断地超越自己。”邱悦轻声笑了,“在到达顶峰的那一刻,山上的风景会让你忘记之前所有的疲惫和辛苦,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邱悦说的是登山,又似乎隐隐包含了些更深的意思。 吴林一无所觉,只是看着邱悦脸上愉悦的表情就开始默默地希望这种气氛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安静地说着话,不去想那些肮脏凌乱的过往,这种感觉让人心甘情愿地沉迷。 “到了。”邱悦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吴林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小别墅,邱悦把黑色的雨伞递给他,“你在这儿等我,我把车停到车库去。” “好。”吴林点头,拉开了车门。 “等等。”邱悦拉住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外面冷,把衣服穿上,你身上都是湿的。” 吴林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在邱悦温和的眼神中伸手接下了衣服,又轻声说,“谢谢。” 邱悦揉了揉他湿乎乎的头发,“去吧。” 从车库出来后两人进了屋子,邱悦把人直接领到了浴室,把睡袍和换洗的衣服给他后自己去了厨房。 等到吴林洗完澡,空气中已经弥漫了食物的香气,邱悦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吴林刚走过去,他就从里面端出煎好的小牛排。 看到他来了,邱悦一手拿着铲子指着餐盘,耸了耸肩,“不要嫌弃,我就只会这个了。”那样子让吴林露出了笑。“你连这个都会?这已经够好了。” 邱悦拖开椅子,把盘子放到他面前,“西式的我OK,中式的就不行了。” 这当然不是真的。 “之前一直在国外,一个人住多少要学一些,总不能餐餐都在外面吃,所以西餐勉强上手。” 事实上,曾经的邱悦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一手好厨艺,一般的菜谱在他手上过一遍,他就能做出和菜谱上相差无几的美味,西式的东西反而是后学的,但要应付一般的场合已经足够了。 “好香。”吴林看着眼前勾人的食物,抬起头朝邱悦露出笑脸。从家里出来时还不到晚餐的时间,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顾不上吃东西,直到现在邱悦端上了牛排,他才感觉到饿。 他拿起刀叉切好牛排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好吃。”抬头望着邱悦,对方眼里含笑,“嗯,能吃就好,我还煮了姜汤,待会儿去喝一点。” “好。”两个人坐在餐桌的两边,邱悦就这么静静看着吴林,直到他把牛排吃完。 吴林放下手里的餐具,又说了声“谢谢。” 从王逸鸣那里跑出来,一方面是演戏,一方面他是真的被突来的事情吓到了,那时候心里一片混乱,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吴家,而是认识不久的邱悦,也许潜意识里他已经认定了在邱悦身边才能真正安心。 察觉到自己这种心思时,吴林有些恼怒有些不服输又有些淡淡的喜悦。然后,在邱悦撑着伞走到他跟前的时候,那些混乱的心思却全都不见了,他只是依循着本能跟他上了车。 吴林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脱轨。 在害怕担忧的同时,他又暗暗地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你今晚说了三次‘谢谢’了,没必要这么客气。”邱悦喝了口水,“吃饱了就早点休息吧。” 吴林心里多番衡量,终于佯装犹豫地开口道,“你不想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当然愿意听,不问你是怕影响你的心情。”邱悦一如既往的温和让吴林心里一暖,但他眼中单纯的宠溺却让他心里紧了紧,那种温柔兄长对待弟弟的眼神不是他想要的。 吴林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他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你真的愿意听么?”眼里的渴求表露无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邱悦果然问起来。 吴林垂下眼,“我被逸鸣赶出来了。”这么说时,声音里已经有了些哭腔。 “怎么会?王先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吴林咬了咬唇,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他咬出了血丝,“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逸鸣是太生气了才会这样,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别咬伤了自己,有什么事情慢慢讲。”邱悦起身拿了止血药膏,“擦一擦。” 看着吴林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算了,我帮你吧。”他拿起棉签,沾着药膏,小心地涂在他的唇上,一边说:“再难过也不要伤害自己。” 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吴林甚至能看清他弯曲的睫毛,感觉到邱悦的气息他心里一动,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 邱悦的拇指按在了他的唇上,他皱着眉道:“别把药膏吃进去了。”他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唇,吴林突然抬眼,两人的视线顿时交汇,邱悦似乎这会儿才察觉到刚才的动作多么引人遐思,他立刻收回手指,只是两人间气氛与之前已经有了微妙的差别。 吴林也退开了一些,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就是人看着还有些低落,毕竟说出口的不只是过往,还有那些让人难以启齿的隐私。 吴林把之前跟王逸鸣说的话经过包装之后讲给了邱悦听,对他被迷晕的那一段更是说得痛苦又锥心,这些话他从前绝不敢跟王逸鸣透露一个字,因为王逸鸣那个人向来追求完美,他喜欢掌控喜欢拥有,对干净纯粹的人最容易产生好感,一旦他知道自己曾经有那样一段过去,就算再怎么怜惜他也会觉得心中有一根刺,不定时的就会扎一扎,直到两个人都被扎地鲜血淋漓。 但邱悦不一样,吴林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温和、包容,对其他人伤痛的的过去他不会鄙视,也许这也跟他的职业有关,作为律师他大概已经见过无数这样的例子,把过去稍加伪装地告诉他反而去除了一个地雷,对痛苦坦白的人他会给予更多的温柔。 “我不知道为什么逸鸣会收到那些照片,我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他不会原谅我,他根本不相信我……”吴林哑着嗓子,手指紧紧地抓着衬衣的下摆。 “他会理解的,有些事情需要花时间让人去消化。” 吴林摇了摇头,“万一这些东西传了出去……”一想到这里,他真的胆怯了,吴林脸上惨白一片,洗澡蒸出来的红晕一下子消失地干干净净。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即便是在温暖的室内也浑身发冷。 直到整个人被圈进温暖的怀抱。 “别怕,不会有事的。”温和的男声抚慰着犹自颤抖的人,吴林先是一惊,然后立刻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背,温暖的感觉让他只想牢牢地抓紧。 “我好怕……”鼻尖都是暖融的气息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邱悦任他抱着,在明亮的灯光下,缓缓笑了起来。 25 当天夜里,邱悦就接到了傅临升打来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照样是关于他们的‘游戏’。 “吴林已经在你那边了?”傅临升语带笑意,这个笑显然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吴林的离家早在邱悦的算计之内。 “他比我想象的更会演戏。”邱悦靠在床上,手里勾着话筒,“从打电话给我到跟我回家,他的情绪已经变了好几次,每次都切中人的软肋。再怎么完美的人都有弱点,他找准了弱点对着那地方死磕,就算是个石头也能给他磕条缝。”更何况人心总是软的,而邱悦放在吴林眼前的更是一个成熟包容的形象。 吴林看准他的心软来下手,摆出柔弱胆怯的样子,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邱悦笑了笑,这样一想他从前会彻底输在吴林手里也不是毫无道理,就心思这点来说,吴林比从前的邱悦用地更深也更狠,一个卯尽全力去争的人当然比完全被动连反击都不会的人要强,两厢一对比,强的更强,弱的更弱,之后无非也就是弱肉强食的道理。 但这不是吃东西,也不只是争一个爱人争一个位置,这还关乎着人命。 邱悦就算想得再开也不可能大度到什么都不计较,他不仅计较,还计较地厉害。随便拿个什么人再经历一遍他曾经经历的那些都不会比他宽和到哪里,那种因人而起地切肤之痛,换作是谁也不可能风轻云淡地说一句,过去都过去了。 那是矫情也是懦弱。 邱悦从没想过去过那样的日子,从大火中逃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心想着要报仇,而要报仇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变自己,这个改变比他所想要难上千倍万倍,他咬着牙淌着血才一步步撑过来。 三年前始终有些事情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场大火到底是谁的指使,是王逸鸣还是吴林又或者是两人联手的决定,亲如兄长的蒋翼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背上商业诈骗的罪名,他是被逼的还是被陷害,那些遗落的证据现在在谁手里,蒋翼人又在哪里? 邱悦当年被扣上了串通作案的罪名,更被软禁在别墅中,但从事发到那场大火之前他都没见过王逸鸣,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这样的隐秘不是吴林和王逸鸣亲近的人,永远不可能得知。 到如今,曾经那个邱悦的头上还扣着商业间谍的帽子,就算是死也该干干净净地结束。 邱悦努力熬到今天,求的无非就是这一身清白。 傅临升在电话那头听着他慢条斯理地陈述之前的计划,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浅饮,在他停顿的时候他会适时地给他空间,让他思考和补充。就像邱悦摆局时傅临升总能恰到好处地配合一样,这样的默契是三年中经过了无数磨合之后得来的。 “你给我的照片帮了大忙。”邱悦笑道。 “这样一来,吴林和王逸鸣势必要分开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之间早就有了间隙,你趁这个机会把这条缝扯大了也好,但巧合太多总会让人产生怀疑,布的局越大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傅临升漫不经心地点了一句。 邱悦摆弄着床头柜上的台灯,“吴林的决定是依着他自己的心意来的,而他的心意跟他本身的性格密不可分。我只是顺着他的想法来思考,碰到这样的事情,他面对王逸鸣时一定不会去硬碰硬,选择在大雨天跑出来不仅是给时间缓冲,更能让人留下受委屈被欺辱的印象,要翻盘也更加容易,这也算是老天给他加的筹码。” “老天不仅给他加了筹码,你不也拿到了这个筹码?”傅临升打趣了一句,吴林是在王逸鸣面前留下了委屈难堪的印象,但给吴林撑伞的邱悦又何尝不是利用了这场雨又给自己加了分。 邱悦难得迎合了他一句,“两边都加了筹码,游戏才公平。在吴林眼里,咖啡厅的那一次也许能算是巧合,但这一次可是他亲自打电话过来的。”他玩味道。 “你是算准了他不会打给吴家?” 邱悦“嗯”了一声,“就凭从前的那些事情吴林对吴家根本不可能有好感,他那个人利用人心是一流的,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能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在那个时候他还能打给谁?”他不过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成为了吴林最合适的一个朋友,让他在困顿时别无选择,即便这个困顿就是邱悦亲手创造。 傅临升那头静了静,忽然又道:“所以你对这样的人也毫无好感?” “话不是这么说,像你这样讲,我岂不是连自己都要讨厌?”邱悦突然笑了一声,“傅二少,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问的是你自己。” 傅临升那边随即笑了起来,“我们之间能用的上‘算计’两个字?” “是谈不上。”邱悦赞同,他们之间与其用算计,不如用互利来得妥当。 就像他现在始终不知道傅临升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帮自己,他不信他毫无所求,但邱悦早就一无所有,能利用傅临升的势力完成他的心愿,邱悦认为很值,至于之后傅临升想得到什么,他并不那么在意。 “说起来,我们好久都没‘上课’了?”话题转到两人身上,傅临升的语气不由多了几分荡漾。 邱悦轻嗤了一声,“傅二少这是欲求不满了?” “从游轮那次之后我们好像很久没在一起了。”情势所逼,两个人不得不保持距离。 “最近恐怕不行。”邱悦伸手摸了摸下巴,仿佛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不如傅二少先自己解决一下?” “右手怎么比得上你,冷落我这么久你就不怕我去找别人?”想上傅二少床的人一直都是排队计算的。 “我倒是不介意,但不是你说‘上课’要一对一,不然就达不到效率?”邱悦口气里的‘无所谓’和笑意让傅二少十分不爽,他轻轻哼了一声,“等吴林走了,我亲自来你家‘上课’,你可得给我收拾干净。” 邱悦拿着电话乐不可支,他跟傅临升能够一起这么久,这个“一对一课程”大概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至少用的干净又放心,长期保持下去也没那么难接受。 “吴林至少要在这边待一个星期,你看着办吧。” “你难道没办法让他早一点离开?”傅临升摆明不相信邱悦会没有后续计划。 “这就要看王逸鸣了。”邱悦翻了个身,把灯光调暗,“我不可能把每件事都算的清清楚楚,只有他们动了,我才能跟着动。” 傅临升挑眉,“那明天不就是个好机会?” 邱悦笑了笑,在一片黑暗的卧室里,那笑声变得格外清晰,他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轻声道:“谁知道呢?” 2月17号是邱悦的忌日,从那场烧掉一切的大火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 每年的这个时候,王逸鸣都会异常的暴躁,然后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几天,等他回来,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意荣的人早就习惯了王逸鸣每年一次的发作,但乐峰并不是王逸鸣的大本营,王逸鸣的暴躁自然影响了一大帮子人,他们都私下猜测是不是最近和傅氏的合作案并不顺利,弄得王总都喜怒形于色,于是工作起来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触了王逸鸣的逆鳞,连锁反应就是员工的工作效率不断提升,傅氏和乐峰的合作也更加顺利。 但麻烦还是有的,跟着王逸鸣主持国际医疗机构企划案的钱均一大早到公司就找不到王逸鸣的人,连他的秘书芳芳也没办法联系到他。下午他们就要跟傅氏正式拟定合作协议了,这时候找不到王逸鸣那乐峰这边谁来做主? 芳芳倒是比他镇定,还安慰他,“王总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去散散,但有公事的话他肯定会按时回来的,钱经理放心吧。” 钱均哪里放心地起来,这案子他花费了无数的心血,眼看着就要拍定了,现在王总来这么一下不是要他撞墙吐血么,万一下午拟定的文件有了变化,他又做不了乐峰的主怎么办,难道真要通知王大少回来?那也不是办法,说起来这案子从头到尾都是王总负责的,王家里头也是一潭深水,这时候去找王大少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王总。 钱均满脸无奈地看着芳芳,“真没办法联系到王总么?就是能传个信儿也好啊,这合作关系重大,没王总撑场不行啊。” 芳芳看他为难的样子,又想了半天,踟蹰道:“我只知道王总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回去樊城街那边买花,有时候还会去那附近的咖啡店坐一坐,具体是哪家我就不知道了。” “樊城街?要不我亲自去找他算了,我手里的文件还等着他签字的。” “其实真不用,王总下午肯定能回来。”芳芳还在安抚他。 钱均摆摆手,“没事,我就亲自跑一趟,樊城街又不长,来来回回就几家店,就不信找不到他。”钱均的拗劲儿上来了,谁也拦不住。 “那行,您去看看也好。”芳芳无奈地目送钱均离开。 等钱均一走,芳芳就转身去了化妆室,察看了周围的情况后,她快速地发出了一个信息。 “钱均下楼五分钟,目标樊城街。” 邱悦接到短信之后,把车钥匙揣进兜里,往停车场去了。 26 邱悦拿着钥匙去停车场当然不是跟着钱均那么简单。 他不仅要跟着钱均,最好还要让钱均搭上自己的顺风车,于是钱均的车子理所当然地在去樊城街的必经之路上抛锚了。 正当钱均一筹莫展的时候,邱悦的车停在了他旁边,摇下车窗,冲着钱均招呼了一声,“钱经理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钱均看到他简直像看到了大救星。 “邱律师!来得太好了。”把车子交给拖车公司钱均抱着文件就上了邱悦的车。 “今天实在是倒霉,车子跑得好好的突然就抛锚了,打都打不着,邱律师能不能送我去一趟樊城街,一会儿的功夫,保证不耽误您时间,我实在是有急事要过去,不然也不麻烦您了。” 邱悦惊讶地看着他,接着又是一笑,“赶巧了,我也要上那儿,樊城街那边的花儿不错,钱经理就跟我一道走吧,我把你送到地方。” “那就多谢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用那么客气,也是顺路。” 邱悦一路开车把人载到了樊城街,街是老街,车子是开不进去的。邱悦在街口找了个车位就把车停了,跟钱均一道往街上走,钱均还在琢磨从哪找起,就在街口看到抱着花的王逸鸣。 王逸鸣今天跟往日有些不同,公事上这个人是从来不含糊的,但私底下却常常是一派风流态势,平时的表情也多是含笑的,五分真五分假叫你分不出所以然,所以圈里人评价他往往也会用“有能力”“脾性不错”这样的词。虽然说的都是表面,但也多少讲出了王逸鸣往日里对外的基本架势。 但这会儿抱着花的王逸鸣就让人有些吃惊了。 他少见的一片沉静,看着就像去了泡沫的肥皂水,少了几分滑腻多了些看不清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今天的穿着也有关系,最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装削弱了这个男人身上尖刺和毛边,隐约间露出了平时不显人前的一层。 钱均对他这样子只是愣了愣,然后立马回过神来,目前,合作案在他眼里比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重要,他也顾不上邱悦了,捧着文件三两步地跑上去叫住王逸鸣。 “王总,可算找着您了。” 王逸鸣因为他这一声皱了皱眉,看着钱均跑过来脸色也不大好看,但到底没训斥他,只是问道:“钱经理怎么特意跑过来了? “王总,这文件我们下午赶着用,还得您亲自看看。” “草拟的文件不是已经商量地差不多了,你们按着规矩办就是了。”王逸鸣明显有些不耐。 钱均这个人做事有能力,凭着一股拗劲吃下了不少难办的案子,这回乐峰里挑了他协助负责这次的合作也是看上了他这股冲劲,能力是有了就是人少了几分机灵,否则公司里也不会谁都不来就撺掇着他跑来找王逸鸣了。 “下午的会议我们等着王总回来主持大局。您要是逛完了,不如跟我们一道回去?” 钱均还是不开窍,王逸鸣却顺着他的话注意到了站在后面的邱悦,他正在一家花店门口看花,一边指着花,一边还跟花店的老板说着什么。 老板的脸上一直笑眯眯的,说了没一会儿就转身进了花店,邱悦也跟着他进去了。 王逸鸣转头问钱均,“邱律师跟你一起过来的?” 钱均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啊,是,邱律师刚好要过来买花,我们路上碰见的。” “是吗?”王逸鸣若有所思地看着邱悦进去的那家花店。 “把文件给我,你先回去,下午的会议我会到的。” 钱均虽然不死心,但上司的脸色还是会看的,知道这会儿是拉不回王逸鸣了,但好歹得了个话也算有个交代了。 “那王总,我就先回去了。” 王逸鸣点了点头,还没等钱均离开,就拿着文件进了邱悦刚刚去的那家花店。 钱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忖,这王总最近果然有些奇怪。 王逸鸣是觉得邱悦来的有些巧了,这个巧巧地太妙,不免就惹人怀疑了。 等邱悦抱着一大束蓝色妖姬从花店里出来,王逸鸣正站在门口抽烟,他左手还拿着花,这姿态就很有些意思了,吐了口烟,王逸鸣挑起眉对邱悦道:“这么巧?” “这话不该是我来跟王总讲么,这也不算巧了。” “怎么说?难不成你跟钱均一样是特意来找我的?” “可以这么讲。” 他这么一说,王逸鸣先前的怀疑反而消了下去,邱悦既然是来找他,那肯定是有话要讲了。 两个人没在花店门口继续聊下去,毕竟都是大男人,抱着花站在一起样子是很奇怪的。 一起走到停车场,邱悦把花放到了自己车里,人却跟着王逸鸣上了车。 王逸鸣笑看着他,“邱律师难得这么主动,是不是已经想好了答案?”他的眼里藏着深意,但这一次的问话显然更像是开玩笑。 “王总这时候还有心思讲这些?” “不是讲这些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买花?”王逸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上次被邱悦拒绝,他慢慢也找出了跟他相处的一套办法,邱悦这个人不能逼,也不能不逼,不然不是对着跟你干就是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跟他说话只能用着巧力,你来我往有进有退才是正道。这样的相处,王逸鸣渐渐也觉出了些不同的趣味,不像是以往追逐小情人时的感觉,反而更像是跟势均力敌的对手在互相博弈。尽管一开始就知道邱悦跟他从前喜欢的类型完全不同,但越是深入的了解,这种不同的吸引力就越深,乐趣自然也就更大了。 “当然不只是买花。”邱悦眉梢一动,整个人看着就多了些野性难驯的意思,他微微扬唇,似乎在等待欣赏王逸鸣脸上的表情。 “还想跟你说说吴林的事情。” 王逸鸣眼神一冷,整个笑都淡了,他瞅着邱悦,“吴林怎么了?” “他在我家。”邱悦直接道,“你找个时间接他回去吧。” 王逸鸣没有问吴林为什么会在邱悦那里,吴林的行踪天天都有人向他汇报,他只是猜不准邱悦的态度。 “我才知道你们居然这么熟。”王逸深深地看了邱悦一眼。 邱悦轻笑了一声,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了,“所以我才说对你没兴趣。” 邱悦倒是真跟他讲过,他是纯TOP,所以,他喜欢的是吴林那一型的?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吴林是小新的高中同学,仅此而已,我还没饥渴到对有伴的人出手,当然,对你也一样。” 王逸鸣冷笑一声,“我跟他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邱悦的头朝着窗外,玻璃又能映出车内的情景,“你们的事情我没兴趣。”却绝口没提吴林跟他说过的话。 王逸鸣瞧见了他的表情,竟然没有追问,反而道:“有空么?” “做什么?” “跟我去个地方。”王逸鸣的脸上看着有些沉重,沉重中又露出疲惫,还有些几乎压抑不住的焦躁,他也点了跟烟,一边抽着一边发动了车子。 王逸鸣的车开到了城郊的公墓,这地方虽然出了市区,但高速过去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路程看着不远,但眼前的一景一物和市中心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 又冷僻又干净,空气中还带着些炮竹香纸的味道,很淡,却不是没有。 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等车子弯到了地方,王逸鸣又忍不住看了邱悦一眼。 他脸上似乎并不奇怪,只是那束蓝色妖姬看着有些突兀,炫目的颜色似乎跟这肃然的公墓犯冲,倒是王逸鸣特意选得那一束百合极好。 “我去看个朋友,你先在车里等着吧。”王逸鸣熄了火,从后座拿了花要下去,被邱悦拦了。他淡淡道,“我跟你一块儿过去,正好也带了花。” 王逸鸣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时冲动拉着邱悦到了这个地方,但来都来了,就算一起上去看看又怎么样,总规也就一墓碑罢了。 两个人顺着铺好的石头台阶往上爬,王逸鸣对这条路似乎很熟,他走在前面带路,在一排排几乎一样的墓碑间穿行,却从来没回过一次头,拐错一个弯。 然后,他们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墓碑不新也不旧,看着却很干净,一眼望去就和这里成千上万的墓碑没两样,唯一能让人多看两眼的大概就是上面贴着的那张照片。 很年轻很年轻的一个男人,或许还只能叫做少年。 眉眼间俱是一片柔和,连头发似乎都是很软的,脸上正微微笑着,看着就十分熨贴,似乎连心都一并暖了起来,就算长得只是清秀,却自然有股想让人好好揉捏疼爱的感觉。 这还只是照片,这也不过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笑得再暖,也已经不在了。 站在墓碑前的两个人对着这张笑脸一个都笑不出来。 好久才听着邱悦感叹了一句,“真年轻。” 然后王逸鸣又接了一句,“这是十六岁的照片,也就这么一张,其他的都没了。” “哦。”邱悦没有接着问,王逸鸣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走的时候也才二十多岁,跟十六岁的时候差的不多,也就个子高些罢了。” 邱悦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像是被里面的人吸引了,根本就没说过话。 王逸鸣面无表情地拿出白色的贴身手帕,半弯下腰,矮下身,垂着脖子,擦拭照片上的灰尘,那样子简直堪比收藏家擦拭价值连城的古董。 “他也叫邱悦?”邱悦忽然开口。 “嗯。”王逸鸣擦完了照片,又拿着旁边的工具打扫墓碑,把落在上面的枯叶和灰尘扫干净,然后才把一直搁在旁边的百合放了上去。 邱悦的表情似乎缓和过来,他说,“是不是因为我跟他的名字一样,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他就成了特别的? “当然不是。”王逸鸣立刻反驳了。 “那他是谁?你的小情人?”邱悦的话问得有些冲了,但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王逸鸣并没有发觉。 他侧头看着邱悦,眼神头一次带着刻骨的冷意。 连声音都藏着恨一般,“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个背叛者。”这样诛心的话和他刚才的动作简直是两个样。 他一边这样惦记墓碑,一边又用话这样形容照片上的人,明明应该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但王逸鸣本人似乎毫无感觉,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墓碑,盯着那张黑白的照片,像是想从照片里把人抓出来,又像想毁掉那张照片,毁掉那个笑脸。 王逸鸣接着说,“我生平最恨别人背叛我,就算他当时没死,现在也该死了。” 站在他身边的邱悦一动,他忽然笑了,“那他一定庆幸那时就死了。” 王逸鸣没回头,他要是回头一定会发现身边的男人此时的笑脸和那张黑白照片如出一辙。 27 回程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雨,之后十来分钟,零零星星的雨点就变成了瓢泼大雨,山路的能见度极低,两人不得不把车子停下来靠在路边一家农家餐馆旁边,老板娘看见来了客人,连忙撑着伞热情地跑到门口招呼两人。 王逸鸣把老板娘拿来的伞递了一把给邱悦,自己撑着另一把下了车,雨大风急,衣服上还是难免沾上雨水,两个西装笔挺的人顿时多了几分狼狈。 进了餐馆,服务员端上热茶,王逸鸣随口就报了几个菜名,老板娘麻利地记下来,转身进了厨房。 这家农家餐馆装修简单,桌椅板凳也都是旧的,一向对环境要求很高的王逸鸣对这个地方却很适应,不由人让人啧啧称奇。 发现邱悦打量他的眼神包含着几分好奇,于是王逸鸣开口解释,“前几年路还没修好,这边又是临山的地方,晚上很危险,我怕遇上泥石流就在这边耽搁了一夜,后来每次过来都会到这家来吃饭。”睡都能睡了,一两顿饭而已,有什么好嫌弃的。 邱悦眼神一动,“这几年你常常过来?” 王逸鸣却像突然被触及了痛脚,他的语气瞬时冷了,“偶尔。” 气氛一下子有些僵,邱悦也没再追问下去,等着服务员把菜端上来。 餐馆这时候没什么客人,上菜的速度很快,服务员两个来回已经把菜上齐了。 简单的三菜一汤,炒三丝、红烧鱼块、回锅肉和番茄鸡蛋汤。 邱悦掰开一次性的筷子,夹了鱼块到碗里,他拿着筷子,灵巧地把鱼块里的刺挑一根一根地挑出来,等到只剩下鱼肉了,整块鱼却几乎还保留着原本的形状,把挑好的鱼肉放进嘴里邱悦才发现旁边坐着的人根本没动筷子,筷子被王逸鸣拿在手上,人却怔怔地看着他,邱悦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王逸鸣头一次有些失常,他在邱悦的面前一向又霸道又嚣张,就算是在工作场合这种作风也丝毫不减,但这时候看着邱悦竟然愣愣地发起呆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半天才让情绪平静下来,随即低下头很快地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邱悦放下筷子,本来还有些想不通,等注意到餐盘上堆着的一小碟鱼刺,才倏然一惊,明白过来。 “你刚刚的动作跟我一个朋友很像。他每次吃鱼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先把刺挑出来,然后鱼的样子还是很好,根本就看不出鱼刺都被挑出来了。” 邱悦脸上自然地笑笑,“是吗?那还真巧。” 王逸鸣突然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他当年被鱼刺卡到过,快二十岁的人竟然因为这个原因进了医院,之后再吃鱼就一定要先把所有的鱼刺都弄出来。” “原来是这样。”邱悦恍然大悟,他笑了笑,“我这样完全是因为家里的老爷子,老人家年纪大了胃口也淡了,唯独就喜欢吃带刺的鱼,说这种鱼才鲜美。喜欢吃又不方便,只有我们代劳了,没想到之后竟然养成了习惯。你朋友那个真是挺有趣的,那么大的人还会被鱼刺卡到?” “是啊。”王逸鸣又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又动起筷子开始慢慢夹菜了。 当年的邱悦做菜方面十足地有天分,为了王逸鸣在家里吃得开心更是想尽办法每天变着花样去做,自己吃的时候却没那么大的积极性,说起喜欢的菜就唯独鱼这一样。 谁知道会做不会吃,有一次竟然被鱼刺卡到了,折腾了半天弄不出来最后只能到医院找医生帮忙,结果被喉科的医生笑了半天,邱悦当时涨地满脸通红,之后还被王逸鸣嫌弃了好久,搞得他之后吃鱼都习惯性地把刺挑出来。哪怕到现在,他已经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改变,这个习惯却被遗漏了。 等到吃完饭,雨势还是不见小,两个人搬着椅子坐到门口的棚子下面,外面滴滴答答,棚子下面两个人一壶茶,慢悠悠地喝起来。 “这下子钱均真要急了,快2点了,不知道下午赶不赶得回去。”邱悦看了眼手表,王逸鸣倒是毫不在乎,“反正傅氏的代表还在我身边坐着,也过不去,大不了就把时间再往后延。”他的心情似乎恢复了一些,看着外面的大雨,视线落到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邱悦观察着他的表情,慢慢开始觉得有些东西似乎跟他这些年所想的并不一样,比如王逸鸣在墓碑前的表现,比如调查中他这几年阴晴不定的作风,又比如刚刚吃饭时连他自己都忽略的小细节。 邱悦抬眼看着雨水顺着雨棚落到地方的小坑洼里,透明的雨珠子跟泥水混成了一团。他缓缓勾起唇,这样也好,王逸鸣越是在意,他的计划胜算就越大。 外面下着大雨,农家餐馆除了王逸鸣他们也没别的客人。 老板娘和服务员为了不打扰雨棚下的两个人,早就默默退到了后面。 在相对孤立的环境里,人不能光明正大地谈欲,就只能缓缓谈情了。王逸鸣他们先说了说傅家和乐峰的一些合作,又就着没有别人的情况讨论了一下谈判桌上不好说的小细节,之后话题就转到了扫墓上。 王逸鸣难得说起前事,“那个人跟了我很多年,他是个孤儿,是傅氏当年资助他才能跳级念书,虽然最后也没念完他就到了我身边。那时候乐峰刚刚起步,我也不想靠家里,做什么都是难,他也没嫌弃一直在公司里帮忙,后来乐峰做大了,他的心思也大了,联合外人窃取公司机密,乐峰损失了上亿,差点就撑不下来。” “后来呢?”邱悦眉眼一动,语带笑意,“我知道了,后面肯定是落难王子被公主搭救的戏码,是不是吴家的小公子帮了你?” 王逸鸣瞥了他一眼,对他提起吴林有些抵触,倒也没有否认,只接着说:“当时乐峰处处都是危机,王家也不愿意伸手。”他哼笑一声,“也是我当初自己说不靠王家也能行,所以我爸也就真的一点都不心软,是吴林把自己的积蓄全都拿出来帮我,还让吴家的公司和我们合作,又到处托人找关系,最后乐峰才缓下来。” 邱悦端起茶杯,手一顿,“那……你是感激他?” “当然感激。”王逸鸣眯了眯眼,“当然,吴林本身也非常可爱,很招人疼,他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拒绝。” “之后你就跟他订婚了?” “嗯。”王逸鸣不置可否地点头,他把玩着手上的旧杯子,“他当时配得上我。” “现在就配不上了?”邱悦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明晃晃地讽刺。 王逸鸣看他一眼,“我不知道他之前在国外做过那种事情。” 邱悦挑眉,“那又怎么样,那都是过去。” “你在帮他说话?”王逸鸣眯着眼看他,“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邱悦轻笑一声,“我不是帮他。” 他是真的没有在帮吴林,他越是这样说,王逸鸣才越是生气。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防备心总是最低的,想要知道什么也更加容易。 王逸鸣眼里果然有了几分怒意,“那时候你收留他不会真是对他有意思了吧。” 邱悦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邱悦!”王逸鸣顿时扬起语气,怒道,“别挑衅我!” 邱悦突然侧头望着他,他凑近王逸鸣,眼里带着几分深思,耳语却形同勾引,“你现在发脾气是在吃吴林的醋,还是……为了我?” 王逸鸣眼神一动,倾身去吻他,在唇离他只有小小的间隙时却被邱悦一脚踹上椅子,猝不及防间他差点摔个狗吃屎。他站起身,大怒道:“你做什么?” 邱悦一脸无辜,对着王逸鸣,“是你做什么才对吧。”他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王总,我们才刚刚从山上下来,你不收敛一些?” 王逸鸣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坐吧,喝口茶,消消气。” 王逸鸣站在半天,冷冷瞪着他,邱悦却全然不为之所动,王逸鸣顿时没辙了,扶起椅子重新坐到邱悦身边。 邱悦忽然道,“其实我很好奇,那个爱吃鱼的人有什么理由背叛你?” 王逸鸣眼神极利,他瞬间转头看着邱悦,危险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他?” 邱悦脸上仍然是淡淡的,“刚刚扫墓的时候,你的样子就很奇怪了,再加上后面说的猜也能猜出来。他是你一手栽培的人,除去其他的,怎么说也该对你感恩,有什么理由背叛你?” 王逸鸣冷冷一笑,“还有什么,为了三块钱人都能去拼命,何况眼前有座金山。” 邱悦端起茶壶又满上茶水,“那时候你的乐峰不过是间刚刚发展起来的公司,就算是出卖你,他能得到多大的好处?他既然一直跟着你,就该知道在关键时刻帮了你,之后的好处只会更多,不谈感情光说利益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王逸鸣嗤笑一声,“要是那些证据没有实打实地摆在我面前,我也不相信他会那么蠢。” “证据?”邱悦勾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王逸鸣转头,“你好像对这些很感兴趣?” 邱悦喝了一口茶,笑道:“对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当然会感兴趣。”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满含兴味,“喂,王逸鸣,你对我这么执着不会是打着主意把我当他的替身吧?” 王逸鸣一听他的话,猛地皱起眉,满脸阴翳,“那你想不想当?” 邱悦轻笑,“谁会那么傻,想去当一个死人的替身?”他又看王逸鸣,眯着眼,“你不会真的打这主意吧?” “怎么可能?”王逸鸣哼了一声,声音出奇地冷,“你跟他一点都不像。”接着他又笑了,仿佛盯着猎物一样紧紧地盯着邱悦,诱惑道:“他哪里比得上你。”他轻声在邱悦耳边说,“我这辈子最恨被人背叛,他背叛了我,我怎么可能还会把他放在心上。” 邱悦低笑不语。 他刚刚发现,王逸鸣这个人最蠢的地方就是永远把自欺欺人当做自己的长项。 王逸鸣说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背叛,结果雨停下山,他就接到了一个更令人厌恶的消息。 他的特助贺流传讯给他,意荣出事了。 28 高尔夫球场。 “二少,老爷子打电话过来,让您有空带着邱少回去一趟。”魏书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条不紊地汇报着情况。 傅临升看着白色的小球顺着他挥杆的动作飞出去,一边问,“老爷子有说时间么?” “没有,不过意思应该是近期。”魏书安换了根球杆递给他,“他最近身体不好。” 魏书安作为傅临升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从来言简意赅,公事绝不掺杂自己的私人感情,更不会对他的私事多嘴,现在多说一句老爷子的话已经十分难得。 傅临升接过球杆,拿着毛巾擦了擦手,“忍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魏书安抿了抿唇,还是说道:“邱少毕竟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他现在身体不好,想见邱少也无可厚非。” 傅临升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倒是帮他说话。” 魏书安心里一紧,立刻道:“二少,我是您的下属,所作所想都是站在您的立场。” 傅临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把毛巾放到他手上,“老爷子想邱悦可以自己来看他,邱悦的身体还没他经得起耗。” 魏书安沉默着没说话,邱少的身体怎么样他们都知道,这三年来他们为了邱少的身体费了无数的心思,二少有段时间更是不眠不休地和医生一起研究方案,现在只要不出意外,邱少的身体比常人还要更好一些,坐个飞机是绝对没问题的,说什么比不上老爷子那根本是瞎扯淡。不过二少怎么说,他也只能默认。 “除了想见邱悦,他还说了什么没有?”傅临升对傅家老爷子的态度很有些漫不经心,魏书安把一切看在眼里,平缓着语气,“美国的宅子里还有些二爷的东西,他说您要是过去就把那些带回来,交给邱少或是自己保留都可以。” “哦?”傅临升脸上有了些淡淡的笑意,他又抬手挥了一杆,小球冲着天划出常常的弧度,“爸爸留下的东西怎么说也有点分量,他这么讲是笃定我会带着邱悦回去了?”他轻哼一声,“老爷子还是老了,那些东西在他眼里再有吸引力对我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了,顶多给邱悦做个纪念罢了。” 魏书安低着头,不敢再对他的话发表意见。 球童从远处找回傅临升的失球,傅临升笑了笑,朝球童做了个手势,示意暂时休息。他转身从袋子里拿出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后放下来,又突然对魏书安道:“就算是把爸爸留下的东西交给邱悦他也不一定会接手。”他恶质地笑了笑,摸了摸下巴,“我好像还没告诉他,他是爸爸的亲生儿子。” 魏书安的背后隐隐有了汗意,他目不斜视地注意着前方跑回来的球童,像是根本没听到傅临升的话。 傅临升这时候最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果然,傅临升的笑渐渐淡了些,“爸爸一辈子都不开心,老爷子可是功不可没的,这时候突然想见孙子了,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他嗤笑一声,脸上难得地露出冷意。 魏书安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忧虑,二少这个人一向深沉,虽然在他面前已经少了很多面具,但他仍然猜不透对方的想法,有时候不过是无心的几句话总会让人觉得有无数的涵义,过了,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他想起曾经在他手里吃了无数亏之后慢慢成长起来的邱少,心里又多了些钦佩,一般人被二少那样教导不死也会脱几层皮,邱少倒真是脱皮了,但也算彻底新生了。 除了邱少,二少在他们面前一向很少笑,笑的时候也是包含着各种涵义,可刚刚收到老爷子那边的消息时,他已经笑过很多次了…… 傅临升把还剩一大瓶的水扔进垃圾桶里,“你给那边回复消息,就说要看邱悦就自己回来,我没那么多功夫送人。”他想了想,又说,“过一会儿再去联络一下医生,邱悦有段时间没做检查了。” 魏书安的视线在那个矿泉水瓶子上停留了一瞬,又哽了一下,“医生他……” 傅临升摆手,“跟他说,浪费掉的时间我会拿研究经费补。” 魏书安点头,不这么说,医生绝不舍得放下那一大堆研究。 “又渴了。”傅临升望了眼瓶子,有些后悔,“不该那么早扔掉的。”只好又拧开一瓶水。 “医生那边有三叔的消息吗?” “没有,我前几天和医生那边联络过,他也很久没有三爷的消息了。”三爷在医学方面的造诣太高,他不求名不求利,只单纯地为了自己的兴趣,偶尔研发的新药一入市场总会有奇效,傅家的医院也不过是借了他几分力就能在医疗界屹立不倒,更别说他放在暗处的研究所。 傅清常年在世界各个地方飞来飞去,又不喜欢带联络工具,一旦要找他的人就十分麻烦,就连医生这个学生也常常不知道他在什么位置。 魏书安想到傅清,脑子里立刻冒出他的样子,温文尔雅,英俊又不乏风趣,就算年近五十也依然吸引了一大票的男男女女,前提是他不要露出医学怪人的那一面…… “有三叔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回傅临升喝了近一半的水,剩下的半瓶仍然进了垃圾桶。 “知道了,二少。”魏书安心里叹气,二少到现在还是有阴影,那次喝了加了水银的水之后,他就再不喝开瓶之后离手的水了。 魏书安跟着傅临升换了场地,傅临升问起邱悦,“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 “一直在忙傅氏和乐峰的合作,其他的倒没什么。” “是吗?”傅临升低语了一句,“有些不像他啊。”他皱了皱眉,“王逸鸣那边呢?” 魏书安的表情终于恢复成之前的严谨利落,“意荣出了点问题,产品中心的副经理涉嫌提前泄露产品信息。” “产品部的副经理?那不是吴林的表哥吗?”傅临升脸上多了几分笑,“还有吗?” 魏书安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这事情有没有必要讲,终于还是说道:“我们放在意荣的人发来消息说,王逸鸣以前玩过的一个小明星最近一直在意荣门口徘徊。” 傅临升淡淡“嗯”了一声,突然又皱了皱眉,“你说他一直在门口徘徊?” “是。” “最近王逸鸣出入,身边是不是一直有不少人。” “没错。” 傅临升一下子握紧了球杆,“马上给我联络邱悦。” 魏书安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看着傅临升阴沉的脸色,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临升看他在一边不断拨打着电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假如真像他所想,那邱悦真是为报仇无所不用其极了,他怎么敢这么做! 意荣对王逸鸣的意义远不是乐峰能比的,乐峰不过是王家旗下最赚钱的公司,但是意荣却是王逸鸣一手建立,一手拉扯起来的,对王逸鸣来说跟自己的儿子也差不了多少,听到意荣出了事情,他立马赶了回来。 山边虽然在下雨,市区却是一片晴空,王逸鸣的车速更快了,他一边开车一边还在跟贺流通话,邱悦看见了,不由说,“我来开吧,你到这边讲,一边讲话一边开车很危险。” 王逸鸣把车子停在一边,和他换了位置,也不避讳邱悦,专心跟贺流说起公司的事情。 邱悦把车子开进了意荣的停车场,王逸鸣的电话还没结束,他下了车,一路都拿着手机,脸上的怒气都懒得遮掩了。 邱悦走在他的后面,正准备上前追上他就看到王逸鸣的前方有个长相精致的青年正朝他走过去,邱悦眼神一动,放慢了脚步。 王逸鸣还在打电话,猛地被一个人拽住了手臂,他吓了一跳看向来人,还没等他说话,那青年就扯住他,一声接一声道:“逸鸣,逸鸣,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能见你了,我碰到你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王逸鸣看着衣着杂乱,只有脸还看得出几分俊美的青年,猛地皱起眉,“你是谁?” 那青年一愣,一声声地轻喃像被卡住了一样,突然,他又睁大眼,眼泪流了下来,他大声地近乎尖叫,“逸鸣……逸鸣……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是我啊,我是小武啊,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他的力气很大,王逸鸣连拽都拽不开。此时,他已经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了,这个叫小武的明显是脑子有问题,他使劲动了动,“你放开我,慢慢说。” 本来在他后面的邱悦这时候走过来,看着两人拉扯地样子,惊讶道:“王总,你们不是认识的吗?” 王逸鸣皱眉,被这人拽住根本就扯不开,他满脸不耐烦,“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个疯子!” 青年似乎被这一声“疯子”刺激了,他大叫道:“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他怔怔地看着王逸鸣,眼神里一瞬间蔓延的疯狂让王逸鸣生生打了个寒战。 “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们永远在一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针筒,鲜红的颜色让王逸鸣立刻联想到最坏的方面,青年拿着针筒猛地朝王逸鸣的手臂扎下去,王逸鸣一脚踢向他的膝盖,青年膝盖吃痛却并没有松手,疯狂地抓着王逸鸣,针筒已经冒出血珠,青年一口咬住王逸鸣的手臂,攀在王逸鸣的身上,王逸鸣吃痛间松开了遏制他的手,拿着针筒的手一被放松就立刻往他身上扎,眼见就要扎到他身上了,手臂却被另一个人死死地抓住,青年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如野兽一般看着弄掉针筒的邱悦,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打开的水果刀扎进了邱悦的腹部。 29 邱悦捂着腹部弯下腰,王逸鸣怔愣了一瞬,一脚踢中发疯的青年,对方咳出几口血吃痛地倒在地上,王逸鸣管不了他,飞快地上去扶住邱悦。 “邱悦,你怎么样了?”沁出的血很快染红了衬衣,刀整个没入腹腔,只剩一截短短的刀柄留在外面,王逸鸣的手覆在邱悦的腹部,湿热粘腻的感觉让他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是学过急救的,但这时候根本想不起来人到底应该躺着还是靠着,要怎么按压止血,他深呼吸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更镇定些,只能不停地在邱悦耳边重复地叫着他的名字,“邱悦,邱悦,坚持一下。” 警察保安之流总是最后才到的,保安终于发现停车场的情况,快速的跑过来,他们是认得王逸鸣的。 “王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叫急救。”保安愣了一下。 “发什么呆,快叫救护车,快!”他朝着保安吼道,保安被他吼得退了一步,立刻拨打了120。邱悦整个下腹都被血染红了,王逸鸣甚至觉得那些血已经从指缝中渗出来,好像再也止不住,他紧张,从没试过这么紧张,对大滩的血他一直觉得恐惧,但现在却不得不紧紧地撑住邱悦,王逸鸣没发现,他整个人都是微微颤抖的,头晕和恶心不断冒上来消耗他的力气,似乎下一秒他也要跟着撑不住了。 邱悦开始的时候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伤,等感觉到的时候,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他没力气站着,人不停地想往下倒,但王逸鸣似乎也托不住他,两个人冰冷地靠在一起只让人觉得更加寒冷无助。 保安不敢靠近王逸鸣和邱悦,他打完电话拿着呼叫器叫人,然后跑到捂着肚子不停在地上翻滚的青年旁边,拿着电棍击晕了他,王逸鸣那一脚正中他的腹部,不知道是不是伤到内腑,自那一脚之后那个疯子青年就爬不起来了,保安制服他根本没花多大力气。 没一会儿,他通知来的人就从停车场的入口跑过来,紧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一行人。 黑色的轿车“唰”地停在王逸鸣身前,车门打开,一个男人快速地从车上下来。 血沾湿地面的时候,王逸鸣几乎已经维持不了他的镇定,但他仍然紧紧地搂着邱悦,不断地喊他。 “放手!”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跑到他身边,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跑上前。王逸鸣仍然毫无所觉,直到傅临升试图把人从他手里弄出来的时候,他才猛地抬起头。 傅临升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脸上一片沉冷,这种冷静和威严头一次毫无掩饰地展现在外人面前。 “放手!你再不放手,他会被你害死。” 王逸鸣动了一下。 就那一个空隙,傅临升把人接了过来,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医护人员立刻把人抬上了担架送到了后面的救护车,王逸鸣清醒过来,他几步上前扯住傅临升的手臂,傅临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滚开。”一个反手脱离了王逸鸣的桎梏,他跟在医护人员后面上了救护车。 车门‘哗啦’一下关上,飞快地驶离了停车场。王逸鸣愣了愣,低下头看到自己满手的鲜血,唇色惨白地像纸一样,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呕吐起来。 邱悦在救护车驶向医院的时候醒来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张嘴想说话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氧气罩让他的发声变得困难。 傅临升坐在他身边,医护人员对他的伤口进行了紧急处理,两个人的视线隔着处理伤口的人汇于一处,傅临升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冰,紧紧地缠在邱悦的身上。 邱悦听到他在旁边说话,“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之前做的一切都告诉他们,让你三年的努力化成灰烬,让你所有的计划功亏于溃……别以为死就能逃避一切……” 到了这个时候傅临升还不忘威胁他,邱悦动了动唇,想苦笑都不行。他勉强伸出手,抓住傅临升的手,“我……不会……有事……”他握住的那只手反握住他的,力道大得几乎捏碎他的骨头。 也许……傅临升对他并不只是他口头上说的利益伙伴,大概比他说的还要更多一些…… 邱悦陷入昏迷前,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 吴林知道他表哥梁锦连在意荣犯的事之后狠狠发了一顿脾气,他一门心思让梁锦连进意荣为的就是在意荣里安插一个眼线,避免他对王逸鸣的公事一无所知,但梁锦连居然一点都不满足,不但没帮他还拖他的后退,干出吃里扒外的事情,他给他的钱还不够多吗?就为了那一点小利就坏了他的大事! 自从三年前发生那样的事情,王逸鸣就再也不让自己的情人插手他的公事,连自己都不例外,当初为了让梁锦连进意荣,他还和王逸鸣闹了好长时间,可现在呢,所有的事情都被那个蠢蛋搞砸了,梁锦连居然以为王逸鸣去了乐峰就会对意荣放松掌控?他干出这种事之前怎么就不会用用脑子,居然一句都不跟和他透露。 吴林一路闯进梁锦连的办公室,摔烂了他一屋子的东西,他看着一脸尴尬胆怯的表哥,心里又恼又恨,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他会蠢到这种地步?要不是他的身边再没有别的能信任的人,他怎么会让这个家伙到意荣,只不过是监视王逸鸣这点小事他都干不好,居然还有胆子出卖公司? “吴……吴林……”梁锦连忐忑地看着吴林,看到他几欲噬人的表情,立刻哭丧了脸,“表弟,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你要帮帮我啊。” “帮你?”吴林扬起声音,怒火充斥在出口的每个字上,“我拿什么帮你?你说说,你哪来的胆子居然干出这种事情?我让你做的你一件都做不好,不让你做的,你就死命地做,你想让一家老小都去街上讨饭吗,还是你自己想尝尝牢饭的滋味,啊?” “我……我不敢啊……但是……” “但是什么!” 梁锦连又孬又蠢的样子让吴林的怒气不知怎么发泄,他恨恨地盯着他,把桌上插笔的笔筒朝他扔过去,飞出去的笔几乎戳到他的脸上。 梁锦连“吓”了一下,又哭丧着脸,“是我经不住诱惑,我天天坐在这么个位置,但是一点权力都没有,外面的人都在笑我啊,他们笑我靠你的关系进来白拿工资,说王逸鸣上了你的床也不介意多养几个闲人,他们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也是看不起你啊表弟,我就是想证明给他们看我是有能力的,我不是闲人,我也是想你脸上有光。” 吴林气得笑出来,“谁敢讲这样的话你告诉我就是,你现在做的让我脸上有光了?你简直蠢到无可救药。” “是,是我蠢,别人一说我就动心了,他们当时来找我的时候真的说地好好的,就是借去看看,我不知道他们会抄袭方案啊,吴林,看在我是你亲表哥的份上,你救救我吧,让王逸鸣别告我行不行,我……我把收的钱都吐出来就是了。” “吐出来?吐出来的钱够赔偿泄露方案的损失吗?” “……” 吴林冷冷看他一眼,“你不把损失补齐,就自己坐牢去。” “不要啊,吴林,我求你了,表弟你帮帮我帮帮我,梁家就我一个男人了,我要是坐牢了,我妈怎么办,我老婆儿子怎么办……” “你自己想办法。”吴林走到他跟前,弯下身,“这件事情怎么也要有个了结,你做的事你就自己负责,我警告你,你最好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你要是聪明,你妈,你老婆儿子我会帮你照顾,要是讲不对,我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等到你出来。” 梁锦连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是你舅母!” 吴林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他眼神像毒蛇一样,“我小的时候,她怎么不说是我的舅母?” 梁锦连被他逼地后退几步,说不出话。 吴林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想清楚。” 他甩上办公室的门,在一众公司员工的注视下往电梯的方向走。 这件事情要把自己摘出来,王逸鸣的怒气就会小很多,否则和之前照片的事情撞到一起,他跟王逸鸣就再也没挽回的余地了。 吴林看着电梯镜子里印出的自己,皱着眉疑惑,他跟王逸鸣之间什么时候就到了这种地步,明明之前他还那么惦记王逸鸣,甚至想一辈子跟他在一起,那现在呢? 现在他还是愿意跟王逸鸣在一起,只要王逸鸣能像从前一样对他好,只要王逸鸣还愿意跟自己结婚。 吴家不可靠,也只有王逸鸣能让他继续过现在的生活。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收服对方,三年前的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三年后也一样可以。 但为什么……感觉不到丝毫的开心? “叮”,电梯到了一楼,吴林从电梯出来。他走过意荣的大厅,发现之前井然有序的地方此时被一种沉闷谨慎的气氛笼罩着,忙碌来回的人脸上大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禁戒和些微的好奇,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门口大刺刺地停了几辆警车,员工比平时少了很多,保安却一直守在大厅里。 出了什么事情? 他拉住一个认识的员工,问起情况。 “吴先生?”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您不知道吗?”被拉住的员工似乎非常惊讶,“刚刚在地下停车场,王总被一个疯子袭击了,听说还刺伤了人。” “逸鸣受伤了?他怎么样了?”吴林脸上露出了紧张。 “吴先生别担心,王总没事,受伤的是跟他一起来意荣的人,听说是傅氏的法律顾问,好像姓邱。” “你说谁?”吴林扯高了音调。 “是傅氏的法律顾问,我只知道姓邱。” 吴林动了动唇,愣了一瞬,难道是邱悦? 30 王逸鸣吐完之后上了自己的车,问了保安情况就迅速地赶往医院。 邱悦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他的亲人都不在国内,一系列的同意书都是傅临升签的,王逸鸣到的时候傅临升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手术室门口并没有等待的家属,王逸鸣坐在到走廊的长椅上,他靠着椅背,脸上的疲惫已经明显到没办法掩饰。 一系列的变故来得太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邱悦已经被那个疯子捅了一刀,他脑子里纷乱一片,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当时的场景,大片的鲜血,惨白的脸色,还有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慢镜头一样在眼前回放,这种慢性折磨简直让人身心俱疲。 警察随后也赶到了医院,他们需要给王逸鸣做笔录,至于邱悦的只能等到他手术完之后再进行了,看到王逸鸣的状态,警察也不好问地太多,只能先粗略地弄清当时的情况,以王逸鸣在海城的地位,这案子只会大不会小,但当事人显然不想把事情捅出去,警察的调查也只好低调进行。 “王先生真的不认识那个人吗?” 王逸鸣抬手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印象了,也许之前是认识的。”他曾经交往过的男男女女实在太多了,在一起一两月就分开的更是如过江之鲫,他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记得。 警察翻了翻手里的资料。 “嫌疑人叫陈鑫武,曾经在娱乐圈待过一段时间,四年前因为精神上出现问题进了六院,前段时间才从里面跑出来,据调查,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并不稳定。” “他叫陆鑫武?” “是的,您有印象吗?他在娱乐圈用的艺名是陆武。” 警察这样一讲王逸鸣真的有了些印象,他当年似乎找过一个娱乐圈的小明星,那个小明星当时演了一部武侠片,他和……那人看电视时正好看到,那人难得称赞了小明星两句,他当时觉得不错就把人弄了过来,还花钱投资了一部大制作让那个小明星当男主角,玩了几个月就觉得腻了,把人送回去之后就再没在那个小明星身上浪费心思。 陆武……是他吗…… “王先生?”警察又叫了他一声。 “是,我好像认识他,不过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们处了一两个月就分开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处”是怎么个“处”法警察心里也明白,但例行公事,还是不得不问,“您和他有什么感情上的纠纷吗?” 王逸鸣有些不耐烦,“他都是疯子了,能有什么感情纠纷!都说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知道他会突然跑出来,还跑到这里想杀我。” 警察沉默了一下,“我们调查得知,陆武是个艾滋病毒携带者,他的病史将近四年。” 王逸鸣一愣,“艾滋病?” “是的,所以请您配合调查也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 王逸鸣想起那个疯子拿在手里的针管差一点就扎上他,那管红得发乌的血之前已经在从针头往外滴,王逸鸣胸口又泛起了恶心,恶心之后还有后怕,如果不是邱悦……那个东西可能已经到了自己身上。 “我这几年有做过身体检查,没有染上什么病,我不知道那个疯子是怎么得的艾滋,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疯,我跟他交集就只短短两个月,甚至他袭击我的时候我都记不起来他是谁,你们要查的话最好还是从他的交际圈开始查。” “这个我们知道,但按理来说还是需要问一问您,希望王先生不要介意。”警察把王逸鸣说的话记录下来,“请问正在手术的邱先生和您是什么关系?” 王逸鸣抿了抿唇,“合作伙伴,也是朋友。” “他之前为什么会和您一起到意荣?” “我在车上接到电话,意荣内部出了一点问题,刚好那时候我跟他在一起,所以就一道回了意荣。” “当时停车场有其他人在吗?” “没有,只有我和他,我下车的时候在打电话,连那个袭击者都没看到。”王逸鸣的脸色很差,跟之前失血过多的邱悦比起来也好不了多少。 警察还想开口,就被旁边的人叫住了。 “警察先生过一会儿再问吧,王先生现在已经很疲惫了,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治疗。”说话的是刚刚赶来的陈新。 王逸鸣看到他,朝他点头招呼了一下,“你也过来了。” “嗯,接到傅先生那边的通知,刚好我还在市内就马上过来了,邱悦情况怎么样?” “还在做手术,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 “把你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吧。” 陈新不说王逸鸣根本没发现他手背上的伤口,只是一些擦伤并不严重,大概是之前动手的时候蹭到的,但泥沙混着伤口,看起来却有些糟糕。 看到王逸鸣手上还有伤,警察也体恤他的情况暂停了笔录,约好下次的时间就先一步离开了医院。 陈新顺势坐到王逸鸣旁边的椅子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傅先生那边也说得不清楚,你跟我讲讲。” “就是倒霉被个疯子袭击了,邱悦为了帮我,被捅了一刀。” 陈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流了很多血。”王逸鸣皱着眉,慢慢弯下身,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我有恐血症,当时想动都动不了,是傅临升把他送到医院的。”陈新察觉到他话里的歉疚,伸出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好了别说了,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邱悦不会有事的。” “我没什么。”王逸鸣摇了摇头。 陈新皱眉,“至少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万一感染了也很麻烦。”陈新叫来护士帮王逸鸣处理了伤口,伤口清洗过后留下几条斑驳的痕迹,王逸鸣低下头看到白衬衣胸口部分沾染的血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了?”陈新皱了皱眉,察觉到王逸鸣的问题,抬头问护士,“我朋友有恐血症,有没有什么办法?” 护士摇头,“没什么特别有效的方法,让他先把衣服换下来吧,沾了血的衣服穿在身上怎么可能舒服,换件衣服再找个地方休息,最好是躺着,这样能快一点恢复,如果没什么事可以先离开医院,医院的环境毕竟不适合有恐血症的人。” “我要留在这里。”护士的提议被王逸鸣一口否决。 “那你就靠着休息一会儿。”护士端着清洗工具先离开了,陈新看王逸鸣的样子也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离开医院,他摇了摇头,“实在不行,你就靠着我吧。” 王逸鸣睁开眼看向他,眼里有几分深思。 陈新无奈地笑了一下,“别以为是个人都对你有意思,我是看在那几幅画的份上,而且邱悦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是这么担心他我也懒得管你。” 王逸鸣了然,陈新这样子说话倒比他当初认识的要真实得多,自从上次同学会两个人说清楚之后,他就发现陈新比他想的还要聪明,这种人就算不当情人能做个朋友也不错。 王逸鸣的晕眩感并没有过,他侧头靠着陈新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吴林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王逸鸣跟陈新并排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亲昵地靠在一起,王逸鸣眼睛闭着似乎已经睡着了,陈新却是醒着的,他抬起头看向站在走廊入口处的吴林,微微一笑。 吴林的心揪在一处,那笑分明就带着十足的挑衅和嘲笑。 陈新这个贱人! 吴林快步走到王逸鸣跟前,陈新的目光就一路跟着他,直到他站在两个人面前,他还轻轻用手指比了比唇,做出一个安静的动作,吴林眼神怨毒地看着他,慢慢地居然笑了起来。 他在王逸鸣面前蹲下身,低声轻缓地叫他,“逸鸣,逸鸣,醒醒。” 王逸鸣睁开眼睛看到吴林,先是一怔,然后慢慢聚拢了眉,冷淡道:“你怎么过来了。” 吴林的眼里立刻露出几分委屈,“我听说你在公司楼下被人袭击,我很担心,立刻过来了,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王逸鸣抬起头,离开陈新的肩膀。“一时间太乱了,没顾得上。我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他跟吴林的事情并不适合在这里谈。 吴林的心里还惦记着邱悦的情况,但……王逸鸣在这里,他不能对邱悦表现出过分的关心,否则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邱律师受了伤,多少跟我有些关系,我在这里等手术结束。” “那我陪着你。” “不用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王逸鸣的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吴林还想说话,却被王逸鸣的眼神止住了,他缓缓垂下眼,“我知道了。”吴林起身,坐在王逸鸣身边的陈新也跟着站起来,“我送送吴林吧,正好出去买点吃的东西。” 王逸鸣点头,陈新笑着看了眼吴林,吴林目光一闪,也同意了,“好啊,我就跟陈新一起出去。” 两个人并肩走出了医院,却默契地没有往大门外走,反而走到了医院后面的林子里,林子里有三两个病人在散步,安静得很,非常适合聊天,可惜吴林和陈新之间的气氛一点也谈不上好。 鞋子踩在草甸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吴林淡淡道,“别以为这样你就赢了。王逸鸣不是那么好得手的。” 陈新轻笑,“至少我比你有优势。我没有那些让人恶心的照片,更没有那么多让人难堪的往事,我在人前人后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你吴林‘交游广阔’,不知道王逸鸣现在看着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吴林转过身,死死地盯着他,“果然是你,那些照片果然是你发给王逸鸣的。” 陈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接着道,“我这也是向你学习。” “向我学习?当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在考上国内的大学之后还被迫出国,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些照片!” “假如你没做那种事情又怎么会怕人说?还有,当年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我说出去的,你自己陪那些老男人过夜被人知道了,还怪在我身上,最后害得……”陈新深吸了几口气,几乎说不下去。 吴林却笑了,他怨毒地看着陈新,“害得什么?”他低声笑了笑,“你以为我愿意陪那些人?”要不是吴家那群良心死绝的人逼他,他怎么会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去上那些老男人的床,又怎么会在回校的时候正好碰上同一个寝室的陈新,明明是周末他为什么还要待在宿舍,他到现在都记得陈新发现他被人送回来的样子,不是他说出去的还能有谁,为了不让这件事情传到圈子里,他才不得不出国,到了国外他也想开了,反正睡都睡了,再多睡几个又怎么样?至少,跟国外那些年轻的睡爽的是他! 陈新冷冷看着他,“你为了报复我就去害我弟弟,把他介绍给王逸鸣,让他带着我弟弟去参加”国王游戏“,你知不知道我弟弟最后怎么样了?他被一群男人强暴了!他到现在都还待在疗养院里,他自杀过多少次你知不知道?吴林,你这个恶毒的疯子,你会为自己做的付出代价。” 吴林嘲讽地看着他,“是你弟弟受不了引诱关我什么事,王逸鸣带他去哪里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比起我强得了多少,你不一样也在勾引王逸鸣?你以为你能轻易得手?”他凑近陈新耳边,轻声道:“想想三年前的那些人,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陈新脸色大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林,“三年前你做了什么?” 吴林轻笑一声,“我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命。” 31 手术之后,麻醉并没有全部消退,医生叫醒了邱悦,然后让护士把人送回了病房。 “水果刀没有刺到内脏是万幸,哪怕再偏个一两分又或者深一两分就可能有生命危险,好在这次送医及时,除了失血过多之外内腹并没有太大的损伤,只需要尽力调养休息就好。”医生摘下口罩交代傅临升,临走时又深深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王逸鸣。 全身麻醉之后几小时内是不能让病人睡着的,医生离开前嘱咐傅临升要不时和邱悦说话,傅临升点头答应了。刚开始的时候邱悦的意识还是不大清醒,渐渐隔着氧气罩也能模模糊糊说两句了。 “好闷。”邱悦指着氧气罩。 “想拿下来?” “嗯。” “医生说不能拿,至少要吸氧一下午。”傅临升淡淡否决了。 邱悦无奈,又望向王逸鸣。 王逸鸣放在傅临升身上的视线也落到了邱悦身上,“你怎么样了?疼不疼?” “暂时还没什么感觉,要疼也是麻醉过了之后再疼了。”因为失血过多,邱悦的脸色很难看,嘴唇也有些干裂,但眉宇间的英挺却没有丝毫削弱, 他缓缓开口,“你回去休息,我没事。” “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怎么可能把你放在这里回去休息。”王逸鸣皱眉拒绝。 “这里有我就够了。”傅临升看了他一眼,拿着棉签浸水,沾湿邱悦的唇。 王逸鸣的眉头慢慢皱起来,他知道邱悦跟傅临升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让步。他走到邱悦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次谢谢你救了我。”眼神里含着少见地暖意。 邱悦刚想说话,傅临升就把凳子拖到邱悦的床前,刚好隔开邱悦和王逸鸣。 王逸鸣挑起眉,傅临升淡淡地看着他,“他刚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王先生还是请回吧。” “傅先生似乎没什么立场说这种话。你既不是他爱人也不是他的上司,似乎没权利替他决定这些。”王逸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傅临升缓缓勾唇,“王先生大概忘记了,邱悦手术的同意书都是我签名的,他是我爷爷的干孙,名义上是我的弟弟,比起王先生,我更有资格待在这里,现在邱悦需要休息,请回。”傅临升的话不容辩驳,似乎从邱悦受伤开始,他周身的气势就发生了变化。 王逸鸣刚想说话,邱悦就朝他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王逸鸣身上还穿着染血的衬衣,精神状态也不大好,他看了眼朝他使眼色的邱悦,终于妥协,“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邱悦点点头,王逸鸣转身出门,临了,又转回身对着傅临升道:“傅二少,有些东西今天有明天无,要各凭本事去争,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把持一辈子的。”说完,他就出了病房。傅临升在他关上房门之后转向邱悦,他拿走了邱悦的氧气罩,俯身吻了下去,浅尝辄止之后才把氧气罩重新放回去。 邱悦勾了勾唇,“你连病人都欺负……” 傅临升看着他,“如果你不是病人,连这种待遇都没有,你的伤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氧气罩带不带都无所谓。”他低下身凑近邱悦,眼睛对着眼睛,“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欠教训了。” 邱悦眼里多了几分笑意,“你想怎么教训?” 傅临升的手从被子里伸进去,小心避开他的伤处,在他胸口的小颗粒上重重一拧,又暧昧地划了一个圈。 邱悦扬眉,“刚刚打了麻药,什么感觉也没有。” 傅临升冷冷地盯着他,“当初把你从火场救出来,不是让你拿命去报仇的,否则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功夫去救你?” 邱悦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他扯开氧气罩,让呼吸变得更顺畅。 “我没想过拼命,只不过是中途出了点小纰漏,意外罢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因为这个意外死了?” 邱悦脸上仍然是一片平淡。 傅临升冷静地看着他,“这出苦肉戏唱到现在,该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计划的?” 邱悦这会儿还有点精神,他凝视着白色的天花板慢慢开口,“陆斌以前给过我一份资料,都是关于王逸鸣的旧情人的,他特意提到一个疯了的家伙叫做陆鑫武。因为跟他一个姓,所以他对那个人印象很深,特意用线划出来给我看。 我想起来他曾经是娱乐圈的一个小明星,之前还看过他演的电视剧,没想到后来居然疯掉了,因为是他跟了王逸鸣之后发生的事情,所以我就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发现王逸鸣甩掉他之后他在圈里就混不下去了。有些底线一旦破了,就会不停有人去踩,他长得好,不少人都想玩他,陆鑫武没有能力拒绝只能就范,之后就染上了艾滋,有段时间还有轻微的毒瘾,整个人都很恍惚,最后自然被娱乐圈淘汰了,他受不了打击慢慢就疯掉了。” 邱悦的语气很平淡,他的声音很低,缓缓说着:“他疯了之后总是会喊王逸鸣的名字,而且数次试图从疯人院里跑出来找他,最后都被抓回去了,最严重的时候还曾经拿刀刺过人。” “那时候你就想着利用他?” “怎么会是利用?”邱悦轻讽地一笑,“他帮了我难道不是为自己报仇?他的堕落自己是主因,王逸鸣就是推手,这个仇不该报?” 傅临升的声音变得更冷,“之后你就顺势把他从疯人院里放了出来?” 邱悦摇头,“没那么快。”他笑了笑,“光是放出来有什么用,没有完整的计划,怎么能让一切刚刚那么巧变成意外?” 他呼出一口气,“意荣的事是第二步,我知道吴林的表哥在意荣上班,他那个人野心膨胀。目光短浅,被王逸鸣摆在一个虚职上,一个月拿的钱根本不够挥霍,他对王逸鸣一定很不满。” “你找人引诱他?” “嗯,他对王逸鸣公司的事一知半解,但职位又不低,从他下手容易得很,只要让人许之以利,把危险性形容得更小一些,他就会轻易上钩。引他上钩一点都不难,难的是要让王逸鸣在合适的时间发现这件事情,为了这个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帮那个蠢货遮掩。”邱悦缓了口气,“王逸鸣失常的这段时间就是最好的机会。他不在状态,我下手就简单多了,我让芳芳算准时间让我方便跟着王逸鸣一起出去,再在中途让人把梁锦连的事情漏出来,王逸鸣的特助一定会立刻通知他,以王逸鸣对意荣的重视程度,他会立刻赶回去。” 傅临升眯了眯眼,“停车场的人也是你支开的?” 邱悦淡淡笑了,“我不仅支开了人,还让人把陆鑫武引到那里,他埋伏在停车场很久了,你看,多好的巧合?” “之后你就故意让王逸鸣先上前,再找机会帮他?” “王逸鸣身手一般,比起发了疯的陆鑫武肯定逊色一些。我本来只打算被针管扎一扎就算了的,那管子里面是红药水,被扎了也没什么。我哪里知道除了我让人给的红药水他还会带刀。” “你想得再好也总有遗漏的地方。” “是,所以我才这么惨躺在这里啊,这样苦肉戏也算唱全了。” 傅临升冷冷一笑,“恐怕还不只这样吧?陈新也是你叫来的?他之前就知道你是这么安排的?” “我是有提前告诉陈新,让他到时候配合我行动,一旦碰上有安慰王逸鸣的时候千万不要客气,最好还要让吴林看个正着,这样王逸鸣才会更讨厌吴林,吴林也会更猜忌王逸鸣。”邱悦顿了顿,“不过事前陈新并不知道我的安排,要是知道他不会同意的。” “因为我也不会同意,所以你就什么也不跟我说?” 邱悦深深看他一眼,“我是不想跟你说,我也知道你不会同意。”他笑了笑,“陈新一定能把他的戏份做好,只可惜这一部分我倒是没办法看到。王逸鸣的防备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深,不这么做我怎么能触及到他更深的地方。” 傅临升脸上渐渐盈满怒气,“这样一来,你既离间了王逸鸣和吴林,破坏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又让王逸鸣对你放下心防,真是一举数得。邱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把每个人都算计进去,连自己都不例外。” 邱悦轻轻看他一眼,笑道:“你教我的啊。”他转头看着天花板,声音里也带着笑意,“为了报仇本来就要付出一些代价,一物换一物罢了,再说,这次只是意外。” “如果你的意外危急到你的命,我不介意破坏你的‘意外’。” 邱悦一愣,他静静看着傅临升,半晌才缓缓笑起来,“其实,这次我还有个特别的收获。” 傅临升看着他。 邱悦勾了勾唇,示意他靠近,等傅临升皱着眉弯下身他才在他耳边道:“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32 傅临升当然不会回答,只是看着邱悦的眼神更深沉了,他就着这个姿势把邱悦搭在眼睛边的头发扒开,“想得太多伤脑子,不如想想之后要怎么‘上课’吧?” 邱悦挑起眉朝他笑,“身体还没好就想着‘上课’,二少你好饥渴,不如换一种方法满足你?”他的视线顺着傅临升线条优美的背脊滑到紧致的臀部上,在那里晃了一圈又重新对上傅临升的眼睛,“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傅临升低声笑了,“各凭本事。” 至于‘爱不爱’的那个话题似乎已经被两个人遗忘。 吴林在厨房里捣鼓着熬汤,他对着菜谱研究了半天做出的东西就是不大对劲,不是颜色难看就是味道古怪,愣是没一样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的,他烦躁地扔掉了汤勺气冲冲地坐到了沙发上,没一会儿又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到了厨房。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出能吃的菜,吴林放弃了自己研究,拿起电话叫来了王家的保姆,在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弄齐了拿得出手的汤和菜,虽然其中只有一样是他亲手做的,但他仍然觉得很有成就感,对着一桌子菜笑了起来。 保姆看到他的样子十分惊讶,这位小少爷在家的时候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恨不得人家把菜直接送到他嘴里,没想到到了朋友家居然还自己弄起菜了,连先生都没试过他的手艺,这桌菜也不知道是做给谁吃的。 “何妈你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帮忙了。”吴林拿出保温盒亲手把菜一样样地放进去。 何妈犹豫了一下,“少爷你不跟我一块儿回去吗,你这么长时间不在家里,先生也忙得不着家,这实在是……” 吴林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对着何妈,“何妈你以为我不想回去么,我是怕回去了惹得逸鸣更不高兴。” 何妈也知道两个人是吵架了。虽然一直不能理解先生为什么找一个男人当伴侣,但都已经订婚了,还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几年两人也过得不错,到这时候还闹什么别扭呢? “少爷,先生他那个人吃软不吃硬,您好好跟他说说,他会理解的。”先生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总比跟外面无数的男男女女鬼混好,能劝和总不能劝人离。 吴林的脸上多少有些委屈,“我朋友生病了,我这不是要去医院看他吗,再说……再说他还是逸鸣生意上的伙伴,这次也是为了救逸鸣受得伤,我去看他逸鸣也会高兴的吧。” 何妈恍然大悟,想着这小少爷亲手做菜原来还是想着通过朋友间接讨好先生,这样也好,只要他有那个心思,她多帮他做几次也没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少爷不用我帮手我就先回去了,少爷你要是还想做什么菜直接打家里的电话,我马上就过来。” “好,谢谢何妈。”吴林在王家的下人面前一向很有一套,不过待在王逸鸣那边的人实际上也没几个,因为他不喜欢太多人踏足自己的地方,王逸鸣原来的人被他辞掉了不少,何叔和何妈是难得留下来的,他们是夫妻跟了王逸鸣多年,这样的人自然也不能轻视,偶尔的讨好都不为过。 等何妈走了,吴林才打包好饭菜,他把保温盒包裹的十分漂亮,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6点,王逸鸣今晚有应酬去不了医院,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邱悦。 邱悦受伤那天他就想留下,但是碍于王逸鸣在场又加上出了他表哥的事情,他只好先回来了,这几天王逸鸣又都在医院,他更是不方便过去,只和邱悦通了几个电话,早上跟邱悦打电话时正好说到王逸鸣今晚的应酬,他就瞅准了机会。当时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带什么去看他,不知怎么就打主意做了汤和菜。 一想到一会儿就要去看邱悦了,吴林心底有些隐隐的兴奋,兴奋之余又免不了担心,邱悦这次伤得不轻,要恢复也需要一段时间,他那个人那么喜欢极限运动,现在受了伤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肯定不舒服。 一路想着,吴林的车已经开到了住院部门口。 吴林拎着保温袋下了车,按下电梯,电梯门一开,陈新竟然从里面出来,刚好和他面对面。 吴林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陈新看到他更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等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饭盒是,表情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 “你来看邱悦?” “是,我来看邱悦,老同学你有什么意见?”吴林挑衅地看着他。 陈新皱起眉,“我警告你,你离邱悦远一点,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冲着我来就是了。” 吴林的手插进口袋里,他上下打量着陈新,似乎在掂量他的分量。“我要真想对邱悦做什么你能阻止?”他轻笑一声,眼里一片阴霾,“差点忘了你和邱悦的关系似乎非常好啊。你这么担心他,会让我很心痒的,唔,我又想起你那个弟弟了,当时年纪小小的人家说什么都相信,因为性向问题那么自卑把我当成知心哥哥一样,最后还迷恋上了逸鸣,实在太可笑了。” “你闭嘴!”陈新愤怒地打断他,他一把上前揪住吴林的衣领,“不准你提我弟弟,你没那个资格。” 吴林还是一脸的笑,“本来已经忘了,都是你让我想起来的。你越是不让我接近邱悦,我就越想接近了怎么办?”他拽开被陈新扯住的衣领,抚平上面的褶皱,脸上又是彻骨的冰冷,“陈新,你既然敢把那些照片发给王逸鸣,就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轻易能了结的,邱悦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讨厌你,怎么一步一步到我的身边。” “我会告诉他,我会告诉他一切。”陈新显得十分激动。 吴林摸了摸下巴,“要想说你早就说了,难道你不是怕被他知道你是怎么连累了你的亲人,是怎么害你弟弟到现在都躺在疗养院?你根本没胆子让邱悦知道你是个多么卑劣的人。更何况,你以为就你手上有我曾经的照片?”吴林诡异地笑了笑,低声道:“你弟弟当年还留了一份视屏在我这里,你想不想看?” 陈新整个都愣了一下。 没等陈新反应过来,吴林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一瞬,吴林脸上的笑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陈新那个蠢货,一个莫须有的视频就把他吓成了那个样子,他还敢设计去害他?这根刺扎在他身上已经太久了,迟早他要把他彻底拔掉。 邱悦住的是VIP病房,医院又是傅家自己的产业,对邱悦也格外关照。病房外面的整条走廊都很安静,护士在服务台朝吴林笑了笑,见吴林目标明确也没有特别给他指路。 吴林提着保温盒到了邱悦的病房门口,病房朝外的地方是一扇玻璃窗,窗帘只拉了一大半,他从窗边走过的时候习惯性地先朝里看了看,这一看却让他先前愉悦的心情消失殆尽。 病房里不只邱悦一个人,站在他床边身材高大的男人是傅临升。 邱悦受了伤傅临升来看他并不奇怪,但两个人的气氛似乎并不太对,吴林从窗帘缝隙的地方朝里望去,只见傅临升面无表情地看着邱悦,邱悦却是一脸苦笑,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吴林放轻了脚步,走到虚掩的门前,这个角度虽然看不见里面两个人的表情,但能隐约听清两人的对话,他刻意放轻了呼吸,声音从门内隐隐传来。 “为什么要把话说出来,如果你不说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傅临升的语气很冷,冰冷中还隐隐含着几分怨怒。 邱悦的声音很轻,又有几分无奈,“假如这一次我不是差点死了,这种话我一辈子也不会跟你讲,我知道一讲出来你一定是现在的样子。” “什么样子?” “恼怒,羞愤,不肯接受。” 傅临升沉默了一会儿,“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女人。” “是,我还知道你早就发现我的心思,还一直在我面前装样子。” “你既然知道还要配合?你以为是看戏?”傅临升语气中的愤怒更甚。 “看戏看得人那么难受,有几个人愿意去看这种戏?谁不想每天都是大团圆结局,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接受,只是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罢了,这世上意外那么多,哪天我要是不小心死了,我不想那些话变成心里的遗憾。” “够了!”傅临升打断他,“我把你当朋友,一辈子。” 邱悦声音里多了几分惨淡之意,又像死心了一般,“我知道。” 两个人之间凝重的气氛甚至影响到了病房外站着的吴林,他一脸晦涩,看不清喜怒。 “我先走了,你休息。”傅临升语气僵硬地说着,却在转身之前在吴林看不到的角度朝邱悦勾了勾唇,那意思分明是在讲‘玩得尽兴’。 邱悦的一脸苦涩差点崩不住,好在傅临升很快转过身去。 吴林在他出门之前就推开了病房的门,看到傅临升还露出惊讶的表情,“傅先生也在?” “我来看看邱悦,该走了,你们聊。”那样子是典型的不想多待。 吴林朝他颔首,“那我去看看邱悦。” 傅临升离开病房,吴林拎着保温盒到了病床旁边。 “你来了?怎么还带了东西过来?”邱悦看到吴林招呼他坐。 “我怕你在这边吃的不好,特意做的,都是些清淡的,你可不要嫌弃。” “我记得这话我前段时间还跟你讲过。”邱悦朝他笑了笑,那笑却并不如吴林曾经见到的那么纯粹了,吴林在门口听到了那些话,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所以现在换我来照顾你了啊,前几天被我表哥的事情耽搁了,没来得及看你,不会怪我吧?” 邱悦失笑,“怎么会。” 吴林脸上的笑更浓了些,“那就好。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都是热的。” “待会儿吧,刚刚护士来送过饭,我也没想到你晚上会过来。” 吴林点头,把饭菜放在一边,“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很疼么?” 邱悦摇头,“其实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那你刚刚说差点死掉?” 邱悦一愣,脸上有几分尴尬,“你都听到了?” 吴林点了点头,“我到门口的时候你们两个正在谈,我怕打扰你们,就在门口待了一会儿,不是故意要听的。” 邱悦叹了口气,“我明白,这也没什么,你知道我对他……?” 吴林的心里莫名地发闷,“知道,那次在餐厅我就看出一些。” 邱悦苦笑,“连你都看出来了。” “嗯。”吴林突然抬起头看向邱悦,他认真地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傅先生吗?” 邱悦抿了抿唇,眼睫轻轻动了动,仿佛叹息,“是啊,很喜欢。” 吴林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一瞬间像被什么重重地刺了一下,又闷又疼,还有些说不出的怨愤和无奈,虽然早就猜到了,但邱悦当着他的面讲出来,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病床上虚弱躺着的男人,仔仔细细地看他的眉眼,每一个地方似乎都能挑起他心里的情绪。 吴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他终于发现,比起其他人邱悦对他来说是不同的。会担心会惦记会想念,听到他说喜欢别人的时候还会难受……吴林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更是混合着恼怒难堪不可置信……难道他也有动心的一天? 33 邱悦住院的这段时间,王逸鸣和吴林就跟换班一样,一个喜欢白天来一个喜欢晚上来,时间一长连值班的护士都掌握了他们探望的规律,偶尔跟邱悦聊天时还会羡慕他的好人缘,每次听到护士这么讲,邱悦总会露出笑,看得护士移不开眼,暗叹帅哥的朋友果然都是帅哥,哪怕只是偶尔露过一两次面的傅家二少,都是难得优质的金龟婿。 但住院的时间不可能无限制地延续下去,从邱悦入院到出院刚好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头两个星期他还能安心养伤,后面两个星期就一直处在半工作状态,毕竟乐峰和傅氏的合作案不能拖,给他两个星期修养已经是极限。这也是王逸鸣常常在白天来找他的原因,探病之余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讨论公事,也是这段时间,王逸鸣看邱悦的眼神越来越欣赏,工作上的默契和生死时刻的交情似乎让两人之间产生了别样的友谊。 但王逸鸣渴望的远远不止于此,至于邱悦,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王逸鸣这个朋友,比起两个人最初认识时已然少了很多火药味,偶尔说话还会露出几分亲密,但朋友就是朋友,界限摆得明明白白,王逸鸣当然不会让这种状态一直延续下去,于是在邱悦出院这天,有了一顿别出心裁的烛光晚餐。 王逸鸣掐好时间接邱悦出院,却没有把人直接送回家。 “你这种先斩后奏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掉?”车子行驶在沿海公路上,邱悦撑着头看着窗外,有风从半敞的窗户露进来,扰乱了他的头发,略微的凌乱打破了工作时的严谨,一直弯着的唇透出洒脱的味道,邱悦侧头,眼里倒映着城市的夜景,似乎又变成了王逸鸣初认识的那个狂野又神秘的男人。 就是这种矛盾让王逸鸣始终没办法放手。 “作为朋友接你出院不为过吧,出院了一起吃顿饭难道不是情理之中?” 邱悦转过头朝他笑笑,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吃个饭还用特意跑到海边来?” “你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到海边散散能去霉运。”王逸鸣说的煞有其事。 “你还信这些?”邱悦脸上挂着笑,语气尽是调侃。 “前人留下的话多少总有几分道理。” 邱悦脸上的笑深了些,“前人还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这个你信不信?”王逸鸣愣了愣,还没等他开口,邱悦又接着道:“我就不信,世上有多少好人得了好的结果?又有多少坏人在逍遥畅快?所以那些都是骗人的。”他的视线又重新落回窗外,快速移动的景物在他眼里一晃而逝。 仇怨这种事还是自己亲手来报比较实际。 邱悦又笑了,“开快点吧,好饿。” 王逸鸣点头,把之前心里一瞬间的异样扔在脑后,不知不觉加快了车速。 海城是座临海的城市,沿海边多有知名餐厅,更是情侣的约会圣地,王逸鸣选的地方在这一带久负盛名,即使是两个男人选了情侣包厢,侍应生依然一脸淡定,服务体贴周到。 王逸鸣选择这家餐厅也是有原因的,一来这里气氛极佳,二来临近海边,餐后的消遣也有了。 王逸鸣点的一瓶顶级的香槟在闲聊间就见了底,之后又开了一瓶红酒,不知不觉也喝完了,略微熏然又不至于醉的程度能够顺利地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王逸鸣注视着灯光下的邱悦,这人偶尔一个眼神总会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熟悉,这种感觉很模糊,想认真去琢磨的时候却又被他的下一个表情所迷惑。 王逸鸣惯常于主导,但和邱悦在一起却始终没办法处处占上风,偶尔一句挑衅,过后却能让他回味良久,这样的相处着实不缺乐趣。 这一顿晚餐就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去海边走走吧,醒醒酒,否则一会儿真的没办法开车了。”邱悦起身,穿好放在一边的外套,两个人一起出了餐厅。 初春的夜晚海边一片寂冷,走过长长的沙滩也没几个人,两个大男人一路吹着冷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突然被前面的争吵声打断了。 “你放开我!” “我不放,我就是不放!” 这显然是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男人和女人大声正在大声地指责对方。 “你怎么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就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女人要跟我分手?” 女人满脸怒容地扯着男人,拉扯间被推倒在地上,男人抬脚就走,绝情的样子让女人的愤怒变成了不可置信,她声嘶力竭地嚎哭,扯着男人的裤腿不让他离开。 “你要是走,我就死在这里……那种女人有什么好?她做的一切都是骗你,只有你这个傻子不知道……” “你要是敢走,我就死在这里,让你后悔一辈子!” 男人当然无动于衷,对于已经变心的男人来讲,过气女人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毫无怜惜之意,长长的一段路一次也没有回头,只留下女人一个人在沙滩上嘶哑地叫着他的名字,叫了一阵,声音又渐渐弱了下去。 看完了一出原本已经转身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察觉到不对,再转回来时女人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海里,海浪涌过来拍湿了沙滩,分秒间就能把人彻底吞噬。 王逸鸣皱眉看了邱悦一眼,邱悦已经朝着女人跑了过去,王逸鸣连忙跟上去,搭在手上的外套也落到了沙滩上。 女人早已经站不稳了,当海浪没过耳鼻的时候她似乎才猛地清醒,死亡临近的恐惧让她开始拼命求生,她似乎看见有人朝着她过来,挣扎着身体奋力地求救,不断地伸出双手试图找到支撑。 邱悦刚脱下外套要下海就被王逸鸣一把拦住,“打电话找人。” “来不及的,等人来了她已经淹死了。” “你水性很好?” 邱悦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王逸鸣看了邱悦一眼,“你在这儿等着,打电话找人过来,不要下去!”邱悦才刚刚出院,下海绝不是明智的选择,王逸鸣也不知道他的水性怎么样,这时候更不敢让他冒险,要救人只能自己下去,即便那是个没什么用的蠢女人,王逸鸣皱了皱眉,脱掉外套跳进了海里。 邱悦脸上一瞬间露出几分惊讶,他看着王逸鸣扑腾进海里,飞快地朝着落水的女人游过去,他拿出手机拨出号码,又莫名地顿了顿,原本拨到一半的号码被掐断了。 邱悦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晦涩难言。 他的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眼神却安静地近乎凝滞。 王逸鸣终于抓到了落水的女人,被恐惧淹没的人一接触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拼命地扑腾,原本还有力气的王逸鸣在她的挣扎下不停被按进水里,他的动作明显滞缓了不少,在并不明亮的夜晚,几乎要被凶狠的海浪吞噬殆尽。 邱悦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眼里一片深谙。 他看着王逸鸣艰难地扯着那个女人,女人的不配合同时消磨着两个人的生机。 假如……这时候他什么也不做,王逸鸣是不是会就此淹死?这是一场天然的意外,其中甚至没有他丝毫的算计,就算王逸鸣真的死了,也是老天的安排。 邱悦心里瞬间被无数种情绪冲击着,各种情况在他脑中快速地过滤。他看着那个女人的脑袋在海中沉浮,想起刚刚她嘶声力竭地大喊,就在十多分钟前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被爱人背叛,想以死来摆脱。只要这样的情况再持续几分钟,王逸鸣和她都会死。 只要王逸鸣一死,他的仇怨,他的恨意,他的不解,也会随着这出意外而终结。 邱悦闭上眼,海风吹过来几乎刮进了人的骨头,他被瞬间的凉意惊醒。 不行。 邱悦深吸了一口气,脱下鞋子,扔下身上的重物,几步跳进海里,在一番折腾后把失去力气的两个人弄回了岸边。 游泳是曾经的王逸鸣唯一教给邱悦的东西,现在也算是还给他了。 把两人捞上岸,此时岸边已经有发现情况的人围拢过来,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在为女人急救,也有人立刻拨打了救护车,王逸鸣那边却没人帮上手。 “有谁会做人工呼吸的吗?他溺水了!”围在王逸鸣身边的人大喊着。 邱悦抿了抿唇,披上被人递上来的毯子。 现在的王逸鸣还不能死,他要是真的死了,他之前的计划就全部白费了。意荣或许会乱一段时间,之后还是会落到王家人手上,王之信甚至能更加轻易地掌控包括乐峰在内的整个王氏,作为合作伙伴的吴家除了动荡一些,也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王逸鸣一死,他就再也拼不齐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邱悦看了眼还在昏迷不醒的女人,他的仇更不需要一个无辜的女人来殉葬。 “让开一点。”邱悦推开人群,一身湿淋淋地走到了王逸鸣身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湿透嘴唇发白的男人,缓缓俯下身。 在规律的按压和人工呼吸之后,王逸鸣呛出了苦涩的海水。 他的意识似乎仍然不大清醒,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俯在上方的男人,明明应该浑身脱力的人在那一刹那却似乎被什么推了一下,王逸鸣奋力地抬了抬手,用干涩的声音叫了一声:“邱悦……”那一声饱含了期待、想念、绝望,甚至是更深的让人无法言语的感情。 邱悦愣了,他看着王逸鸣的表情,心里一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想法猛烈地击中,曾经隐约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王逸鸣这几年奇怪的表现,他扫墓时难言的情绪,明知道有疑点却始终不肯再次查探当年的事情,所有邱悦之前想不通的地方都在王逸鸣这一声呼唤里被证实了。 邱悦满脸的愕然,他甚至花了几分钟才让情绪彻底平静下来,只觉得这真是世上最讽刺的事情。 34 王逸鸣发现自从发生了海边救人差点溺水的事情后,邱悦就刻意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几次找邱悦,对方都以公事已经谈完推脱掉了,打电话给他不是忙碌就是直接转到了助理的手机上,这让王逸鸣觉得很烦躁,他的耐心几乎告罄。 在乐峰和傅氏正式签署合作协议的那一天,两家公司举行了盛大的庆祝酒会,王逸鸣终于找机会拦下了邱悦。 “我们谈谈。”邱悦被挡在去洗手间的路上。 “王先生,我们没什么可以谈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邱悦的态度变化太大,他不过是救了个溺水的女人而已,明明之前他们的关系已经改善了很多。 邱悦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头发梳地十分整齐,他带着合宜的笑容对着王逸鸣道:“王先生,我真的没空陪您玩游戏。”从王逸鸣身边错身离开,又猛地被抓住了手臂,邱悦手里的酒泼出来,他瞬间皱起眉。 “我们去阳台说。”王逸鸣不由分说把人拉到了阳台边,“现在你可以讲了。”王逸鸣抿着唇,看着邱悦的眼神带了几分危险,王逸鸣在商场也算得上杀伐决断,不是什么人都能将他玩弄于鼓掌的,他不可能接受这种没有缘由的单方面的冷落。 邱悦在他气势的压迫下丝毫没有怯意,反而轻笑起来,眼里有几分讽刺,“王先生最近做的这么高调,我不想惹人闲话。”由于王逸鸣的频频示好,最近乐峰已经有人在讲王总是不是变心,看上了傅氏的首席法律顾问,但碍于两个人的身份这种话也不好到处去传,只是乐峰内部的人看他们的眼神不知不觉就带了几分窥探和暧昧。 王逸鸣皱起眉,“你不想听闲话,我会让人闭嘴。”他紧紧盯着邱悦,“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一直躲着我的原因?” 邱悦眯了眯眼,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王先生,不要自视甚高,更不要把每个人都当做你的爱慕者,‘躲着你’这类的话你应该去跟你的情人讲,我没必要这么做,我只是单纯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有太多的接触。” “你是什么意思?”王逸鸣的脸上多了几分厉色,他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酝酿了许久的怒火几乎快要烧上来。 邱悦还是那个姿势,他淡淡看着王逸鸣,“说起来,我还救了王先生两次,就凭这两次难道还不能让往先生‘高抬贵手’不要和我纠缠?” “你别想。”王逸鸣靠近他,一个字一个字在他耳边道,“从来只有我自己不想要,还没有人能让我主动放弃。” 邱悦看着他的眼神奇异地多了几分怜悯,他勾起唇,“你确定你真的对我有兴趣?”他伸手比了比自己唇,“你不用讲,我来告诉你。”他微微扬起下颚,“最开始你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欲望,你想跟我上床,想跟我做爱。”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接着道:“乐峰跟傅氏开始合作之后,你看我的眼神多了欣赏,虽然还有欲望却被很巧妙地隐藏了,不得不说王总你果然是个优秀的猎手,很懂得捕猎的技巧,假如你一直用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眼神看我,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我也不会以为你是真的对我有意思。” 邱悦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淡了下来,“直到上次在海边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段时间王先生一直在和我玩游戏。” 王逸鸣死死地盯着他,“你到底在讲什么?” 邱悦没有回答,反而道:“跟你一起去扫墓的那次我就说过,我绝不会去做一个人的替身。”他对着王逸鸣冷冷开口:“可惜,不论是在农家餐馆还是海边,甚至你平时看我的时候,你都在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别否认。”邱悦打断王逸鸣未出口的话,“如果一开始只是我的错觉,那么你在海边那次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盯着王逸鸣,“那天晚上帮你做完人工呼吸,你醒来时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你叫了一声‘邱悦’。” 王逸鸣神色倏然一边,邱悦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名字对王逸鸣来讲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王逸鸣周身的气氛几乎在顷刻之间就变了。 “你叫了一声‘邱悦’,但那声‘邱悦’叫的不是我。王逸鸣,你只是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在你溺水的时候你眼前冒出来的那个人。”邱悦停顿了一瞬,“难道你不觉得这段时间突如其来的迷恋很奇怪吗?为什么你跟我一起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恍惚?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去扫墓?在餐厅的时候你想起了谁……你只是不想承认,你心里始终对一个人念念不忘。”邱悦眯起眼,一瞬间,那眼神竟然蕴含了无限的嘲讽和恶意,邱悦轻笑,“那个人叫‘邱悦’,你口中的‘邱悦’。” 王逸鸣的眼神像刀一样,在邱悦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掐住了邱悦的脖子,邱悦反手袭向他的腹部,王逸鸣挨了一下,却没放开邱悦,反而拽着他狠狠道:“你胡说。” 邱悦不笑了,“我有没有胡说,你问问自己,这样的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的纵容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邱悦,这个代价你付不起。” “人总是在被抓到痛脚的时候恼羞成怒。”邱悦拨开王逸鸣的手,淡淡地看着对方,“所以,我们的游戏结束了。” 邱悦从容地走出阳台,留下王逸鸣一个人罩在半边阴影里,没人可以接近,更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远处,旁观了这一幕的吴森举杯和身边的人碰了碰,随意地问道:“刚刚从阳台出来的那位就是傅氏的首席法律顾问吗?” 傅氏的员工被吴家的当家人搭讪,自以为受到了亲睐,自然言无不尽,“确实,就是那位邱律师。” “看起来果然是一表人才。”吴森笑的十分温和,“他跟王总的关系果真很好?” 员工连忙点头,“确实很好,邱律师很有能力,王总特别欣赏他,下班也常常找他一起吃饭。” “原来是这样。”吴森理解地点点头,员工看着他带笑的表情,莫名地觉得有股寒意冒上来,他突然想起最近公司里的传言,又联想到身边这位的弟弟跟王总的关系,一下子惊地冷汗都落下来了,他该不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吧。 “吴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一步,我们经理那边在找人帮忙。”员工连忙找了个借口。 吴森朝他笑笑,“那你去吧。”那人如临大赦地跑了。 吴森端着酒杯轻晃了晃,想起今早摆在他桌上的资料,他轻哼一声,看来有必要帮帮自己的蠢弟弟了。 作为傅氏的股东之一,傅临升自然也有份出席这次的庆祝酒会,只是往常他都是被忽略的一个,但这次酒会开始没多久,他就被傅氏现任总裁傅立叫到了身边,极其亲热的把他介绍给他商场上的老友,好像傅临升一直就是他十分欣赏的子侄,傅临升跟着他走完了全场,在收获了无数诧异的眼神后,终于被傅立单独叫到了休息室。 举行酒会的酒店有傅家的股份,休息室也是单独留出来的,不怕被外人打扰。 傅临升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傅立,“大伯,您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这样拉着我兜一圈,明天我就要被一群人烦死了。” 傅立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伯父这也是为你好,你多大的人了,难道还想成天待在家里什么事情也不干光靠着一点闲钱过日子吗?” 傅临升还是那副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那点闲钱已经够我过日子了,赚得再多又花不完有什么意思?” “哪有你这样想的,你爸爸留给你的东西不是让你花天酒地的,改明儿你就去傅氏上班,跟着你大哥好好学学,傅家以后还要靠你们两个。” “大伯,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没兴趣,反正爸留下的钱也花不完。” 傅立皱起眉,冷冷看着他,“你以为那些钱已经到了你的口袋吗?是不是你的还是两说。” 傅临升不知不觉站直了,“大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立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爸的遗嘱是怎么讲的,他说,五年内假如证实他的血脉已经不在,那个孩子并没有活下来,他的遗产就由你来继承。可一旦他的亲生儿子还没死,那么那个孩子才是他遗产的真正继承人。” 傅临升皱起眉,“但是爸的孩子不是在二十多年前已经死了吗?” 傅立摇摇头,“他没跟你讲也不奇怪,当年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那个孩子只是被罗家那个疯女人扔了,至于死了还是没死可没人说得清。” “那大伯你现在讲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傅立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我刚刚收到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说老爷子已经找到了你爸的亲生儿子,不日即将回国。” “你说什么?”傅临升脸上满是诧异,甚至还有几分愕然。 傅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老爷子已经找到了老二的亲生儿子,他马上就要回国了,临升,你要是不想自己即将到手的财产变成煮熟的鸭子飞掉,趁早想想办法。” 傅临升踟蹰地看着他,“我哪有什么办法,大伯,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傅立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傻小子,虽然你只是老二的样子,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帮你帮谁呢,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处理。” 傅临升连忙点头,“那我先谢谢大伯了。” “都是一家人,还用什么‘谢’字,你小子什么样子大伯还不知道吗?你要是真的想谢谢大伯就去傅氏帮帮你大哥。” 傅临升满脸为难,“我对医学上的事情完全不懂,想帮也没办法。” 傅立眼神动了动,嘴角微微勾起,脸上却作出犹豫的表情,“我记得文轩走前给你留了些医学上的东西,文轩是你三叔的朋友,他在医学上的成就不是常人能比的,反正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你不如拿给你大哥研究研究,说不定咱们傅家真能作出什么造福人类的好药。” “大伯,你太夸张了。”傅临升似乎并不喜欢听傅立提起文轩,他缓缓垂眼,“他死前说过,那些东西我不能动,这是他的遗愿。对不起大伯,我不能这么做。” “傻小子,我知道你惦记文轩,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他已经过世那么多年,有些事情你该放开了。” 傅临升依然沉默,傅立看着他的样子,扯开唇用笑掩饰了心里的恼怒。 “临升,你好好想想,这事情大伯不会逼你。” 傅临升点头,先一步离开了休息室,关上门的一刻,傅临升眼神里的阴翳几乎要溢出来,他冷冷地勾起唇角,暗骂了一声‘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