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江湖文强攻强受 一时冲动,一时兴致,魔教教主给九逍山庄的少庄主喂下了一粒“钟情蛊”。为了得到一个从心底忠诚的属下,宫城殷纡尊屈贵与沈迟夙发生了关系。 第一次蛊毒发作,宫城殷打开密牢的门,那个人蜷缩着身体跌下石床,满脸汗水的爬到他脚下恳求:“杀了我。”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狼狈的男子,宫城殷脸上泛起邪恶的笑容,“想死?” 不等沈迟夙反映,身体已经被丢上石床。宫城殷走到他面前讥讽的笑:“那我便让你欲仙欲死。” 沉浸于黑暗中,那颗自傲的心慢慢粉碎,转化为浓烈的恨。身体一次次的纠缠,却让心越加远离。那个时候的沈迟夙唯一念头便是,若有来生,再不为人! 内容标签:江湖强强 第一章:闻君不识君 夜色降临,无星无月,风轻轻透过窗棂投进屋子带着一抹清爽。吩咐小二准备一番后,待人退尽,男子走至屏风后褪下衣衫踏入浴桶。袅袅轻烟浮动,乌黑的长发随着氤氲的水气带上了一抹湿意,男子闭上双眼靠在浴桶边沿,看去仿似睡着一般。 泡在热水中,思绪却随意的蔓延。他儿时身体虚弱,医者道士皆言“此子恐活不过十八岁”。后来因为习武,身体一直无甚异样,然而庄里人依旧整日里目含担忧的看着他。当初他以精进剑术为由独身离开九逍山庄,何尝不是害怕那如诅咒般的言语会变成真实。如今他恰恰十八岁,却仍活得好好的,看来那些江湖术士不过是为了骗得些银两胡诌罢了。眉头皱了皱,男子决定还是再过一年回山庄,而今既然未过十八岁,回到山庄难免还要看那些人隐含着怜悯的目光。 睁开眼,敛去眸中多余的情绪,他掬起热水慢慢洗浴,寂静的屋内顿时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正沉浸于这难得可以全身心放松的时刻,背后却蓦然泛起一股寒意。他下意识的就想去拿剑,可惜来人比他动作更快。“啪”的一脚狠踢他的手腕,本要接触到剑身的手一痛,不由自主便急收回来。心中蓦然涌起无可估量的怒火,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衫的男人手持一柄银白长剑直指他后心。 “你是何人?”阴沉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他眉宇间露出思索。 看到男子的脸,来人不由愣了下神。恐怕就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也不如眼前这人,尤其是这副容貌一点不显得女气,一眼看去便知是个男人。来人自负他的容貌已是世间罕有,不想竟还有这般光凭容貌便让他愣神的人。心思一转,他立刻想到如今江湖上的传闻——要说武功,年轻一辈还属‘雪衣侠邬香尘’‘铁拳卫单’‘添香天女颜出贻’等人为首。而论及容貌,却是让人万分惊讶。如今排在首位的赫然是一名男子,此人乃是九逍山庄少庄主,其下才是曾经被誉为第一美人的颜出贻。 “九逍山庄少庄主沈迟夙?”即便是初次见面,他却极为肯定。 眼中杀意凛然,沈迟夙冷然道:“何人派你来的?” 剑尖更加贴近肌肤,沈迟夙甚至可以感觉到轻微的刺痛,男人凑到他耳边呵呵低笑:“这世上可没人敢指使我!” 出掌如电,猛的击向对方,然而下一秒,他的手便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握住,同时他感觉到后心方才只划破一层皮的利剑刺进了肌肤半寸。心头一寒,沈迟夙有种直觉,他的反抗只怕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 “你到底是何人?”对方的武功明显要高于自己,否则他不会如此被动。 瞥了一眼外面,男人脸色一沉,“没时间了,不要耍花招,否则你的命我就收下了。” 说罢,皱眉跳进了那本算宽敞的浴桶,轻轻巧巧,竟没溅起几朵水花。 “你这是何意?”始终冷然的面色终于奔溃,即便是方才被剑直刺肌肤也未色变的沈迟夙,此刻却是心神大震。 看到对方过度激烈的反应,稍一思量便了然于心,慢慢将身体沉入水中,男人道:“即便你长得再美,我也不会动那方面的心思,你尽管放心便是。”闻言,沈迟夙身体晃了晃却未发一言。顿了下,男人低声说,“我是被人追杀不得已才躲了进来,你助我躲过此劫,无论何事我可以帮你一次。” “帮我?”回头冷笑着瞧了一眼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躲在浴桶中的人,讥讽的意味直愣愣的刺进男人眼中。 方才的长剑此刻已换成了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看到沈迟夙的眼神,男人冷哼:“懒得与你废话,一会邬香尘那个蠢货进来你打发他走便是,事后我自不会为难你。” 邬香尘?难道说的是雪衣侠!沈迟夙眼中露出沉思,能让雪衣侠出手的人定然不会简单,此人到底是何人,武功样貌全都不俗,可江湖上何时出了这般人物? 正想着,门“嘭”的一声被踢开,沈迟夙即刻抽出宝剑喝道:“谁?” 屏风被一剑划开,一身着白衣的男子正要追过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由一愣:如烟似雾的水汽环绕,乌黑的墨发自肩膀凌乱蜿蜒,滴滴剔透的水珠缓慢划过白皙的肌肤,最后融入浴桶。里面的人手执宝剑,眼中射出冷冽的寒芒,明明是无限旖旎的画面,却因为是男子,冲淡了诱人堕落的欲望,反而添了几分奇异之美。 回过神,白衣男子脸上顿时有些发热,退开几步背过身道:“得罪了,邬某是为追一人至此,不知公子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感觉到贴着自己后背的匕首微微用力,沈迟夙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良久,手松了松,“你是何人?。” 神色间有些尴尬,那人道:“在下邬香尘,刚才多有唐突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冷哼一声,沈迟夙话语间隐含怒意,“雪衣侠有何指教可堂堂正正道来,如今这般敷衍的理由却不知是何意,莫非你是想与我们九逍山庄为敌,故而来此挑衅不成?” “阁下莫不是九逍山庄少庄主沈迟夙?”惊喜的转身,却在接触到对方赤裸的身体时,神色尴尬的再次转身。 “不错。” “既然少庄主在此,想必那贼人也不敢逃至此处,在下这就告辞,以后再向少庄主赔罪。”侧身抱拳一礼,邬香尘诚心致歉。 一手放在浴桶边沿,沈迟夙冷冷道:“不送。” 自知理亏,邬香尘也不多说,心中暗忖改日定要登门拜访以解今日误会,而后想到要找之人,眼眸微闪,匆匆一礼便关门离开了。 “可以出去了吗?”面容僵硬的站立着,沈迟夙眼角瞥向身后。 伸个懒腰,男人浑身湿嗒嗒的站了起来。几乎就在同时,沈迟夙的剑便狠狠的刺了过来。男人身形一矮,躲过一剑果断的跳了出去。 随手扯过一件衣裳松松披在身上,沈迟夙跨出浴桶与男人缠斗到一起。九逍山庄在江湖上也是久负盛名,能够在江湖中占有一定地位自然有其可取之处。其山庄便是以家传剑法“九逍剑”命名,传闻九逍剑一出魑魅魍魉、仙佛神魔皆退避。虽然没有传言那般神乎其神,但九逍剑的确算的上是一流剑法。此刻沈迟夙使出自小便学的九逍剑,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变了。 银白色剑刃划过一个诡异的痕迹,恰好架住沈迟夙的剑刃。锃亮的剑刃上印出两张表情各异的脸,只听“铮”的一声,是两把剑分开又猛烈撞击到一起的脆响。 “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清清淡淡的一句话顿时燃起沈迟夙心中怒火,不发一言的撤剑,再次猛然攻击,反观对手,却是还手之余还有心思对他说话,“你手中有剑,心中却无杀意,如此,是无法伤到我的。” 剑应声撤回,沈迟夙漠然道:“你走吧。” 嘴角噙着一抹笑,男人却不急着走,“邬香尘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我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你还想做什么?”沈迟夙的脸色已不能用一个“冷”字形容,那简直是像积了几十年的寒冰一般凉森森的渗人。 促狭的瞥一眼对方薄衫下的春光,男人移开目光大笑:“少庄主还是先穿好衣衫我们再谈,否则这事传扬出去对我的名声可是不大好的。” 冷冷看了对方一眼,沈迟夙恨不能将此人碎尸万段。他是九逍山庄少庄主,即便年龄尚轻,却从未受过这般屈辱。走到已经碎裂的屏风旁,捡起旁边的衣服,窸窸窣窣快速的穿了起来。好在那人虽过分至极,却并未投过一缕眸光看过来,这多少让沈迟夙心中的怒火稍稍熄了些。 将剑还鞘,沈迟夙盯着男人不说话,他既然不肯走,自然会说目的,沈迟夙要做的不过是静下心来以应对所有可能的变故,即使他武功不如他,但若拼死一战,他也落不得好。 “传闻九逍山庄少庄主喜男色,不知此事是真是假?”男人一开口便让沈迟夙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这一日恐怕是他这十八年来表情最为丰富的一日,紧抿住嘴唇,脸色忽而青忽而白。 “难道竟是真的不成?”男人继续打趣,似是毫不在意沈迟夙难看的脸色。 “你要问的若只有这些,恕沈某无可奉告,阁下请便。”明白以武制胜毫无可能,沈迟夙只能忍怒赶人,现在逞强,只会让自己受到更多羞辱罢了。 站起身打量了沈迟夙一圈,男人摇头叹息:“若真的是个断袖可就可惜了,放的好好的男人不做,偏要不男不女的难不成有意思?” 脸色铁青的看着男人,沈迟夙一字一顿道:“今日耻辱他日定当奉还!” 居高临下的斜睨了沈迟夙一眼,男人嗤笑:“那你便记好了,本座,宫城殷!” 第二章:正邪不相容 “嗜血魔头宫城殷?”骤然提高的语调让宫城殷挑了挑眉,“这名头着实不好听。”状似沉思的想了不大会儿,他抬头笑语,“还是黑檀教主顺耳些。” “你果然是黑檀教的魔头,那么今日断不能让你安然离开此处。”神色一肃,沈迟夙毫不犹豫的拔剑相向。 宫城殷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无比高傲的讥讽:“凭你,恐无法留下本座。” “废话真多。”反唇相讥一句,沈迟夙手下却是分毫不慢。 沈迟夙虽然年轻,却也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名堂,这并非因为九逍山庄,而是靠的自身实力,因而邬香尘乍一听沈迟夙的名字才会毫不怀疑的离开。此刻动了杀机的沈迟夙可不是方才能够比拟的。剑法求的便是其中真意,拥有剑意的人才能达到剑术的巅峰。九逍剑所蕴便是“纵横捭阖之势,劈天盖地之力”沈迟夙此刻便颇有此种剑意的意蕴,虽然微弱,却也有了很大的突破。 挡回对方再次刺来的一剑,宫城殷不由目光一凝。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如此变化,不得不说对方天赋极强。对于这种人最好是扼杀在摇篮,否则他日定成后患。有此想法,宫城殷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杀机。顿时,两人之间形势陡转,原本攻势颇猛的沈迟夙立刻觉得压力倍增,原本他就知晓宫城殷不俗,然而此刻他拼尽全力才发觉两人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心神一恍,胳膊上顿时挨了一剑。顾不得查看伤势,沈迟夙手中长剑去势更烈,他明白,今日若是稍有不慎就要命丧当场。 随着时间流逝,沈迟夙身上的伤不断增加,反观宫城殷,除了身形稍有狼狈却是毫发无伤。拄着宝剑单膝跪地,身上的衣衫已被染成血红,沈迟夙却仿似不觉,一次次扑向宫城殷。 “为了所谓道义便如此奋不顾身,简直愚不可耐。”一脚踢翻沈迟夙颤巍巍的身体,宫城殷手中的剑一点点下落,“既然你如此想死,本座便成全你。” 眼看那一剑就要刺入沈迟夙咽喉,房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便是一声大喝:“魔头,住手。” 冷哼一声,宫城殷看着邬香尘眼溢邪气,“怎么,堂堂雪衣侠竟然是九逍山庄少庄主的姘头吗?” “你……”手指着宫城殷,邬香尘面红耳赤,却偏辩驳不出一个字。 “雪衣侠若能代沈某诛杀此人,哪怕即刻丧命也无怨言。”尴尬的氛围里突然响起一个微弱却冰冷的声音。 听到这话,邬香尘毫不犹豫的反对,“我怎能不顾少庄主性命,你我同为正道同仁,理应相互照应才是。” “邬香尘,你即想救他,那便自断双臂如何?否则本座即刻让这小子去阎罗殿报道。即便是正道年轻一辈第一人,你可有把握在本座诛杀此人之前灭杀本座?” 邬香尘自认,他武功虽略高宫城殷一筹,却绝无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从宫城殷手上救人。但眼看着九逍山庄少庄主在自己眼前丧生,他做不到。但是让他自断双臂,扪心自问他还未有那般大义。思忖片刻,邬香尘道:“教主若执意如此,邬某无话可说。”还未等宫城殷露出耻笑的神色,他接着说,“但今日之事邬某定然无法袖手旁观,哪怕拼着重伤,今日我也必诛杀你于此。”话语到最后,已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神色间看不出一丝紧张,宫城殷淡淡笑言:“难不成你以为能留得住本座?” “你要执意,我们不妨试试看结果如何?” 宫城殷颔首,“也罢,今日便就此别过。” 语落,一脚将沈迟夙的身体踢向邬香尘。纵然邬香尘早有准备,一时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眼神狠戾的盯着宫城殷,然而在下一秒那狠戾便转变为毫不掩饰的震惊。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沈迟夙稍稍改变了一点落地的轨迹。 “噗”的一声,剑入肉体的声音。 眸色微变,宫城殷有些无法置信,一个人究竟是拥有怎样的心态才会毫不犹豫的以己身为他人挡那致命一剑?神色间带着些许迷惑,他看了一眼撞入邬香尘怀中的男子一眼夺窗而出。 “少庄主,少庄主——”触及怀中已然昏迷之人胸前的艳红,邬香尘一时大急,唯恐这人就这么断了气息。 急急忙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疗伤圣药,来不及心疼赶忙塞入沈迟夙口中。将人搬上床,邬香尘喊来店小二让其火速找个郎中过来,自己则抓着沈迟夙的手缓缓输去一些真气,以缓解他体内郁结不畅的经脉。 浸湿了毛巾替沈迟夙细细擦拭脸上冷汗,邬香尘觉得每一秒钟竟都如此难熬。不时的到门口向外瞧瞧,邬香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担心宫城殷去而复返,他早就施展轻功提着郎中过来了。 如此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个中年郎中背着药箱与店小二一同进来。打发了店小二,邬香尘拉着郎中到床前道:“你快看看他伤势如何。” 放下药箱把了把脉,又查看了一番沈迟夙的身体,郎中说:“受伤极重……”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你治得还是治不得?”邬香尘急躁的打断郎中的话,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 “公子莫急,我这便开方子,按照我开的药方调理一个月便无大碍。”郎中也不生气,不急不躁的回答。 “果然?”邬香尘有些不信,沈迟夙可是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胸口还挨了一剑,想到此,他脸一沉,“他之前本已重伤,而后心口又中一剑,如此伤势一个月便可痊愈,你可莫要欺我不懂医理便胡乱开口。” “这位公子的确受伤颇重,身上断了几处骨头不说,胸前的剑伤哪怕再偏一份便回天乏力,不过因为习武的缘故,这位公子的身体底子不错,你先前应该已经以真气替其疗养过经脉,因而其内伤倒不成什么问题,加上不知服用了何种药物,这位公子体内已然有一股生机虽缓慢却坚固的恢复其伤势。因而一个月足以恢复。” 听到郎中说的头头是道,邬香尘这才放下心来。听其言知其涵,仅仅几句话已然可看出此郎中绝非等闲之辈。道谢一番,邬香尘付了其银两,郎中收拾好药箱便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十分平静,因为沈迟夙的缘故,邬香尘便在隔壁租了间屋子住了下来。前几日沈迟夙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邬香尘喂汤喂药一直守在沈迟夙身边。他本是漂泊江湖,四海为家的人,因而耗费些时日倒也不在意。 沈迟夙的长相本就极好,即便此时紧闭双目,脸色苍白,也毫不掩其俊秀。只是想及江湖传言,不由心中暗叹,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相貌,却偏偏不恋娇颜爱须眉。看一眼沈迟夙额上已经变得半干的毛巾,他取下来去一旁的水盆里搓洗一番替沈迟夙擦了擦脸折整齐了再次放到额头。低头俯视着这张安静沉睡的容颜,邬香尘不知为何突然想伸手摸摸,手伸到一半,邬香尘一惊,他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反常。看一眼沈迟夙,他心道是他想的太多了,掖了掖被角,仿似身后有何洪水猛兽追赶般匆匆出了房门。 此后的几日他尽量甚少单独呆在沈迟夙的房间,即便有何事大多也是吩咐店小二代劳,只是这样又让他觉得有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一直胡思乱想,直到第六日沈迟夙醒来,这种状态才被打断。 早就吩咐过沈迟夙有何动静立即过去通知他,因而几乎是沈迟夙刚醒邬香尘便已得到消息。满脸喜色的冲进沈迟夙房间,看到他果然已经睁开双眼,邬香尘几步便跨到床前急道:“少庄主可觉得有何不适?你受伤极重,郎中叮嘱一定要好生休养。” “多谢雪衣侠,当日若非你赶来,沈某恐怕没有命活到现在。”多日沉睡使得他声音有些嘶哑,邬香尘见状快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寄给一旁的店小二,自己又慢慢扶起沈迟夙,道:“少庄主不嫌弃称呼我一声邬兄便可。”言罢,接过店小二手中的水寄到他唇边。 沈迟夙一愣,待察觉到自己情况,便顺从的含住邬香尘寄过来的水杯边缘浅浅饮下。 眼睛紧紧盯着那瓣浅色唇畔,邬香尘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待察觉到心中异样,邬香尘不由一凛,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邬兄今年贵庚?”神游物外之际,近在耳畔的话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反应过来对方问了什么,他掩饰的移开了视线,看着店小二道:“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应声出门,而后邬香尘才回头拿起枕头垫在沈迟夙身后,走开了几步回道:“邬某今年已二十有四。” “我恰好十八,不若我称雪衣侠一声大哥如何?”苍白的脸上溢散开浅淡的笑容,冲淡了平日里冷漠之下的渺远。 “如此甚好,能够结识沈弟实乃为兄之幸。”抚掌大笑,先前的一点异样心思顿时冲的烟消云散。 正可谓,男儿当豪杰,何拘烟云愁。今朝笑相逢,纵错亦不悔。 第三章:心思自飘零 而后,两人谈及邬香尘与宫城殷之间的恩怨,邬香尘言辞间颇为闪烁含糊,沈迟夙想到两人相识日短,便不再追问。 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掩下了初时的不适,邬香尘现下倒是极为喜欢与这位贤弟相处的时间。他无门无派,并无任何顾虑,因而可以说这一个月过的十分舒坦。而沈迟夙则恨不能一个月缩为一日,让他身体早早康复。 这日,天气正好,沈迟夙已然可以下地行走,他走到临街的窗户向外看去。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极为热闹,摆摊子的小贩吆喝着买卖各种物什,阳光普照在人群之中,带着一股无法言及的暖意。普通人有他们平凡却难得的幸福,而他注定做不了一个普通人。 抬头看着有些刺眼的天空,他不由伸手掩了光线。这无法触摸的天空对于这大街上的平凡老百姓亦或者他沈迟夙都是同样遥不可及,正如那人看似惫懒却暗含凌厉霸道的剑法将他远远甩开。他一直以为他有着难得的天赋与毅力,然而见了那比他年纪大不了几岁的男人他听到心底认输的声音。 “沈弟,你身体还未好,怎么就起来了?”明为抱怨却实为关心的话语在身后响起,沈迟夙扭头看着邬香尘道,“无妨。”虽淡然却终是比对待他人温和了许多。 视线落到邬香尘手上,沈迟夙疑惑不解,“大哥这是去哪了?” “哦,随便去街上逛了逛。”不自在的摸摸脑袋,邬香尘偏开头不看沈迟夙,“看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然后,就买了一盆花回来。” 点点头,沈迟夙也未在意。 将花摆在沈迟夙屋内的桌子上,邬香尘挠头苦笑:“买回来了才想起不知如何处理,不过听那卖花的姑娘说这花可以醒脑提神,你身体还未康复,不如就放你这吧。” 无可无不可的看了一眼那花,沈迟夙道:“劳大哥费心了。” 邬香尘感叹,那日如昙花一现的笑容果然是他的错觉吗?怎么相处这么多日,这人还是这么一副水火不侵的冰冷模样。再看一眼那花,心底不知泛起何种滋味。 就这样不咸不淡的,一个月很快便过去。 退房的时候,邬香尘看着住了多日的房间,突然有些不舍。 看邬香尘的样子,沈迟夙以为他心中想着宫城殷的事,于是出声道:“为了我,大哥在此地逗留了一月有余,小弟心中实在难安,若大哥还要去寻那魔头,小弟愿陪大哥一同前往。” “这怎么可以,沈弟伤势初愈,不可再轻易动武。”邬香尘赶忙摇头,不赞同沈迟夙与他一同犯险。 “江湖中人本是刀头舔血的过日子,永远都是安逸不了的,与大哥同往也是为了历练一番。”坚定的神色让邬香尘一下子犹豫不决,想了许久,他还是压下心底的声音道,“因涉及私事,不便与沈弟同往,还望沈弟莫要介怀。” 似是未料到如此情况,沈迟夙微顿,想及当初邬香尘闪烁的言辞,理所当然的答道:“是小弟唐突了。”末了,脸上罕见的浮起一缕关切之意,“大哥此去一路小心,你我便就此分别吧。” 脸上浮起一抹尴尬,邬香尘心道:我也没说现在就要去找宫城殷那个混蛋啊。只是早晚要走,现在动身倒也无妨,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玉瓶,倒了一缕晶莹剔透的白色药丸装到随身备着的一个空药瓶中,邬香尘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最终还是寄给沈迟夙,“这药名为‘回天丸’,生命垂危之际服用可保得性命无忧。比之前给你服用的‘留魂丹’更加有效。” 这“回天丸”邬香尘统共只有两粒,因而先前为了救沈迟夙先给他服的“留魂丹”,那回天丸不到万不得已他是舍不得用的,如今一次送了一粒回天丸给沈迟夙,着实让他肉痛了一把。 一听名字,沈迟夙便决然不肯收。莫说这回天丸,即便是留魂丹也是江湖中少有的圣药,以前他听到回天丸的名字时还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种神药,不想今日竟亲眼见到此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物,他如何能安然受之。 “沈弟可是不拿我当大哥看待?这些东西再珍贵也是死物,比不得咱们兄弟感情。”邬香尘好笑。先前那人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只是那话却着实让人不敢恭维,“东西再珍贵不过死物,能救得你一条烂命也算物尽其用。”暗自打消胡思乱想的思绪,邬香尘将银白色药瓶塞到沈迟夙手中镇重道,“我雪衣侠在江湖上也是说一不二的人,如今说送你怎还能收回。” 沈迟夙心中暗自感激,口中却只淡淡道一句,“多谢大哥。”随手将药瓶珍而重之的贴身收在怀里。 收拾好东西,两人一同向城外走去,此次一别,他日再见却不知是何时。 此地正处繁华闹市,走在其间格外拥挤,两人随着人潮向前走去,挤挤囔囔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猛然觉得周身一轻,邬香尘哈哈笑道:“我朝不愧是泱泱大国,纵是云城这一方小城也有如此胜景。” 沈迟夙觉也有此感,随符合:“大哥言之有理。” “嗨,俊大哥咱又见面了。”肩膀“啪”的被人拍了一下,邬香尘下意识便要出掌。待思及这个难忘的声音,他不由一惊,也不理会身后那姑娘的呼喊,邬香尘招呼着沈迟夙就要走人。 只是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那姑娘大声的呼喝,“那盆鹣鲽兰俊大哥可有送给心上人?那花可是本姑娘精心栽培的,任何女子都绝对抵挡不住它的诱惑……” 后面还说了什么,已经听不到了,邬香尘暗自打量了沈迟夙的神色,见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还未等他喘口气,沈迟夙便语含歉意的看着他道:“原来他盆花本是买给嫂子的,只是为何最后竟拿了回去?” “这个……”邬香尘赶忙寻思借口。 “是不是被嫂子拒绝了?”话一出口,邬香尘的脸色顿时变得阵青阵白,最后转变成茄紫色。 “大哥不要泄气,只要心中有诚意,嫂子定然逃不出大哥之手。”话语间不觉带上了些许揶揄,倒与平时大相径庭。 下意识的,邬香尘反问:“为何?” 叹气的看了邬香尘一眼,沈迟夙转身边走边说:“如大哥这般才貌双全的男儿,哪个女子不心动?大哥不要杞人忧天。” 眼前的背影挺拔有力,与他一样同为男儿身,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了才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紧踏几步与沈迟夙并肩行走,邬香尘有几次都忍不住想问出心中所存疑惑,只是每每话到舌尖却都不自觉的又沉了下去。 眼眸垂了垂,邬香尘无奈一笑,也罢,知与不知有何差别。何苦因为自己一时的错觉触及别人痛处。 邬香尘心中辗转许多念头,沈迟夙却是一点不知的。自从踏上江湖,他便是独身一人,如今与邬香尘虽相识不久,可对方于他生死之际出手相助,又在他重伤中精心照顾,而今更是毫不犹豫的送自己千金难求的神药,他对他的恩情,他如何都是无以报答的。短短一个月相处,他已然在心中将他当做亲生大哥一般。如今即将分别,心中也不由涌起一丝怅然。 立于城门之外,两人相视良久,忽而重重拥抱了下对方,没有多余的言语,但却无言胜万言。 第四章:无意错缠绵 江湖如同一池混满泥沙的深潭,只要不去搅动,便是一泉清池。 沈迟夙离开云城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那之后他一直北上,沿途经过众多地方,碰到一方强盗劫匪,人数少的便被他全灭,人数多了他便挑了对方头领使得众强盗成猢狲散。一路下来,大半年时间已让他整个人变化了不少。原本冰冷的脸庞如今越加坚毅,消瘦却不岑弱的身上带着一股隐而未发的淡淡杀气。江湖中人都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即便他是九逍山庄的天骄贵子也改变不了这一点,若没实力,他还是会像半年前那样,在对方手中几近丧命。 眼眸沉了沉,沈迟夙踢开一具劫匪的尸体,扫一眼其余人道:“滚!” 众劫匪面色大惊的奔散四逃,等距离远些了,其中一人老远喝道:“兀那小二,敢不敢报上姓名?” 眼中杀意一闪,脚下电步如风,几乎吓得发愣之际,沈迟夙已到了那人跟前,那原先大喊的汉子心神一震,大喊一声“饶命”腿已颤颤巍巍的跪到了地上。 “沈迟夙。”淡淡三个字留下,沈迟夙犹如来时,身影快速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刚捡了一条命的大汉,额上汗水如瀑流下。沈迟夙三个字对于他们这些绿林好汉而言代表的就是一阵晴天霹雳,那可是仅仅半年便挑了众多劫匪老巢的“冷剑公子”沈迟夙啊!因为其人冰冷如剑,加上其身始终环绕的优雅气度,便有了“冷剑公子”之称。 沈迟夙并非嗜杀之人,除了那些杀人掠货丧尽天良的强盗劫匪之外,他并不愿手上多染鲜血。每次杀人他都会心生凛然之意。这些人与他一样,身体里留着鲜红的血液,然而仅是一把毫无生命气息的刀剑便可要了那鲜活的生命,人命骤然显得渺小可怜。他不知哪日他是否会如同这些人一样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死去,他并非害怕,只是悲哀! 摸摸怀里的银白药瓶,沈迟夙眼中闪过一抹毅然。看一眼远远耸立的黑檀山,脚步毅然向着某个方向行去。 江湖中人都知道对于正道人士有一处禁地,此地并非荒地险滩,而是一处山明水秀的名山大川。然而因为在山崖之上便是黑檀教,因而此地便让人避之不及。黑檀山原本并不叫黑檀山,只是因为黑檀教的建立,他的名字便也随之埋没,取而代之的是黑檀山这个并不如何让人心情明媚的名字。 黑檀山占地宽广,其周围是一片广阔无际的森林。若非熟悉此地之人,想要找到黑檀教是极难的。沈迟夙不曾去过黑檀教,这一路只是经过诸多打听才知道一个大体的方向。一手握着剑柄,沈迟夙一路上格外谨慎。 他如今所行已处于黑檀山范围,只是这片森林大得出奇,他走了几个时辰却还是没有看到边际,莫说黑檀教,就是一个人影也不曾看到。只是即到了这种地步,便再无返回的道理。扪心自问,除了想要确认邬香尘安全之外,他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与那魔头交手,这半年的历练,让他心智更坚,武功进境更是大胜往常,他相信只要他想走,即便是宫城殷也无法将他留下。心中如此想着,他脚下不觉更加快了速度。可惜天不遂人愿,如此兜兜转转到了天黑尽,沈迟夙依旧没有走出森林。 眉头微皱,他只能一直向前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前面隐约出现了一点亮光,沈迟夙立刻心生警惕。在这里出现的定然与黑檀教有关。他一步步小心的靠过去,待摸到近前才发现这是一座独立于林中的小屋。 悄悄的自窗户缝隙里向内看去,昏黄的烛火孤单的摇曳闪烁,并无任何人影。打量了一眼四周,沈迟夙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正好一个人居住,里面简单的摆设着一张床榻,一个书桌,两把椅子,再无多余的事物。只是从这几样简单的东西上却可看出居于此地之人定然不是寻常人,那床榻虽样子简单却是以上好的檀香木制成,而桌椅则是品质上佳的梨花木雕琢。桌子上的一套茶具素白莹润,非平凡人家可以享用。 拿起桌上一本半开的书籍,沈迟夙好奇的凑过去,他原想着会是什么武功秘籍,最差劲也会是什么难的的辛秘卷籍。只是当双眼真正接触到书中内容时脑袋轰的一下懵了,脸也止不住染上一层绯色。 只见目光所及,书页上赫然画着几幅男女交合取欢的场面。骤然炸退几步,沈迟夙紧抿着唇,全身血液瞬时沸腾起来。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因为终日沉浸于习武,根本没把心思花在这方面上,虽然也听人讲过此类风流韵事,到底不如自身亲眼看到来的震撼。他无法想象平日里衣冠整洁的男女做着如此……如此不雅之事,为何脸上却带着那么一副极度欢乐又夹杂着痛苦的神情。 神思混乱之际,身后一双手伸过来“啪啪”连点他几处穴位,沈迟夙便保持着那副姿势僵立于当场。 走到沈迟夙面前,看着他愤怒的表情,宫城殷笑得无比邪魅,伸手拍拍沈迟夙的脸,宫城殷凑近道:“许久不见,少庄主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宫城殷!”脸色铁青的看着他,沈迟夙的悔恨简直无以复加。他如何能够如此不小心。 “亏你找的到这里,不过本座很好奇,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黑檀山来有何贵干?”坐到桌子边,倒了杯水,宫城殷不疾不徐的问道。 过了初时的激动,沈迟夙慢慢静下心来,如此境地想要生还的可能已是极微,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他看轻了。 “你将邬大哥如何了?”神色恢复冰冷,语气也沉着下来。 宫城殷暗赞了声,却有些莫名其妙起来,邬香尘搞什么鬼,他能把他怎么样。口中却不露一点口风,“噢?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救邬香尘那个蠢材?” “你……”冷哼一声,沈迟夙怒道,“你定然也是背后偷袭,否则你怎可能胜得了邬大哥。” “邬大哥?倒是叫的亲切,我说你怎么还没死,原来是邬香尘救了你。”嗤笑一声,宫城殷讥讽道,“你如此不知死活的闯进来,即便死了也是枉送性命,你的邬大哥可毫不知情,如此值得吗?” “值得与否不是你说了算,即便今日我生死,也是沈某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不用多言废话,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沈迟夙眼睛一闭便不再开口。 宫城殷倒是微微怔了怔,那日,他也是这般,明明已经身受重伤,却还是不顾性命替邬香尘挡了一剑,其实即便他不挡,邬香尘也会安然无恙,可是偶尔他会想起那双眼眸中那深沉似海的愤恨。宫城殷不是好人,好人坏人他都杀过,可是没有几个人会为了一个只知道姓名的人奋不顾身。如果他日他身处险地,会不会有人也如同他一般飞蛾扑火的挡在他身前? 走到沈迟夙跟前,端详着这张精致的脸庞,宫城殷的心中猛然涌起一个让他心动不已的决定。也许,他该在他身边安置这么一个人。 从怀里翻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枚火红色的药丸,宫城殷又有点犹豫。为了一个忠心的手下,让自己纡尊降贵的与其挂上那么一层令他不齿的关系到底值不值得? 闭着眼睛许久没有动静,睁开眼便看到呆站在身前的宫城殷,沈迟夙目露冷芒,嘲讽道:“若非你背后偷袭,今日胜败犹未可知,魔教中人果然卑鄙无耻。” “是吗?”目露奇芒的盯着沈迟夙,宫城殷嘴角的弧度渐渐放大,“那本座便让你也变的卑鄙无耻,淫荡下贱。” 未明白对方话中韵意,宫城殷已果断的将那粒红色药丸放入他被强行掰开的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奇异的香甜味道。沈迟夙一凛,厉声喝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宫城殷并不回答,过了盏茶功夫,他上前解开沈迟夙身上的穴道眼神莫测。 纵然震惊宫城殷如此做法,沈迟夙却在解开穴道的第一时间向门外奔去,他不信宫城殷会如此轻易放过他,趁着之前喂给他的药丸药性并未发作必须尽快离开才行,现在不是与他交手的好时机。 只可惜他刚跨到门口,双膝一软,整个人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对我做了什么?”话一出口,便瞧见宫城殷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前,弯下腰,宫城殷皱眉打量他许久叹气,“谁叫本座好奇呢,罢了,纵然不及女人,也只能勉为其难让你享受一番。” “你要做什么?”沈迟夙的神色已然大变,即便是生死也不能让他如此激动,可想而知,此刻他多么惶恐,而比生死更让他恐惧的,无非是男人的尊严。士可杀不可辱,江湖男儿更是如此。 “你本就是断袖,为难的是本座才是。”说罢,不顾沈迟夙微弱的挣扎将人扛起扔到了宽大的床上。 顿了下,宫城殷走到床前轻松扯开沈迟夙的腰带,手抚上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笑道:“虽然不及女人柔软,手感却还勉强过得去。” 忍住心中的耻辱、不甘,沈迟夙无力的抓住他的手腕辩解:“我不是断袖,自小便有医者道士断言我活不过十八岁,我虽不信却也无法断定那是谬言,我怕有一日那预言会成真,因而便假装不喜女人。你我同为男人,怎能行此事,你若想折辱我,怎样都行,只希望你不要如此。” 眼中的哀求是那么明显,若非到绝境,这人不会这般对自己说话,不会这般恳求似的解释。只是,这些不过更能激起他的兴趣罢了,捏住沈迟夙的下巴,宫城殷在沈迟夙绝望的眼神中摇头,“你喜欢男人女人都与本座无关,本座只是想要一个绝对忠诚的死士。” 语罢,唇便狠狠吻了上去。沈迟夙拼起最后一点力气抵抗,却抵不过宫城殷的强势。浅浅一吻,宫城殷的手掌抚上身下僵直的身体,本在挣扎的沈迟夙冷不防呻吟了一声。他痛恨的紧抿上唇,眼中一片死灰。 看着沈迟夙的模样,宫城殷也没了耐性,去除沈迟夙身上多余的衣衫,没做任何扩张,长驱直入进入了他的身体。 身后的剧痛比不过沈迟夙胸中的痛苦,感受着身上之人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身体,眼下的一切似一根重锤敲打在他心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直冲脑部,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出,头一偏,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第五章:画牢囚此身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沈迟夙感觉到身体漂浮在空中越来越轻。若就这般死了,倒也清静。如是想着,意识又渐渐趋于黑暗。 看着满床狼藉,宫城殷愣了许久。本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只是到入了戏他却太过卖力,或许只是他未想到男人的滋味竟也不错。看着床上人胸前身下的血迹,不知为何,平日见惯了鲜血的黑檀教主竟也觉得有些刺眼。好不容易发现了个稍有意思的人,就这么死了岂不无聊?如此想着他离开那间林中小屋,到了黑檀教他便吩咐人请了教中的医师前去为沈迟夙治疗。而后,宫城殷埋头于教中事务,心中那微弱的烦躁便渐渐沉寂下来。 然而宫城殷不知,没过多久,黑檀教便暗地里传开一条劲爆消息。教主竟然强上了一个男人?有些人不信,以宫城殷对教主夫人的宠爱如何会看上一个男人,即便是教主夫人仍然不肯让教主碰,也没道理去找个男人快活不是。这黑檀教中且不说以往从外掠来过不少美貌女子,即便是教中担任要职的右护法和教中零零总总不少女人对教主也是倾慕有加,只要教主招招手她们绝对万分乐意奉上身体,那么,教主又怎会染指一个浑身硬邦邦的男人?有人反对便有人赞同,据说那个男人相貌比女子更加美,即便是教主夫人或者右护法那样的美人或许也要在其面前黯然失色。 教中流言四起,宫城殷却是不知的。用过午饭,他整理一番衣着向着黑檀教中一处独立开辟出来的幽静小院走去。途中一些手下看到他如以往一般敬畏谦卑,然而凭借敏锐的知觉宫城殷还是察觉到了一抹不寻常。只是如此小事他也没放在心上。 进到那方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柔美舒静之地,宫城殷一时倒有些微弱的心虚。不过随即,他便抛开这些心思向着室内而去。阻止了侍候在外的守卫丫鬟前去禀报,他静静的踏入那一方于他而言的圣地。 古色古香的闺房内,一女子看着手中书卷不时沉思亦或蹙眉,时光在这一刻仿似静止一般,宫城殷痴痴看着眼前的女子唯恐弄出一点声响惊到了女子。静伫许久,那女子仿似有所觉,抬头看向门外,接触到那双清泉般清澈的眼眸宫城殷心中一热,轻声喊了句:“可是打扰到夫人了?” “教主怎得有空来我这”站起身行了一礼,等宫城殷坐下了,她方在旁边坐下,眼神悄无声息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怕夫人无聊来此看看。”温和的话语没有在外的威严霸道,亦没有偶尔表现出来的邪魅风流,此刻的他如同一个寻常百姓对待心爱的娘子一样,极尽讨好。 眸光流转,女子微微一笑,顿时仿若百花盛开,美得让人窒息,朱唇微启,声似琉珠,美妙动听,“听闻教主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宫城殷乍然色变,女子仍旧轻言轻语,听不出丝毫恼意,“并且教主与此人关系甚密,妾身倒是不知教主对男人原来也是可以动心的。” 心中一紧,宫城殷想都没想便反驳:“一个宵小之辈,怎会入得了本座法眼。那人心怀叵测想要偷入我黑檀教,我见他难以折辱,又被他言语讥讽,一时恼怒才做了那糊涂事。本座可以对天发誓,本座心中只容得下夫人一人。” 咯咯掩唇,女子笑得仿似风中牡丹微微轻颤,“教主言重了,卿雪不过随口一说。” “夫人。”怔怔喊了一声,宫城殷身体不受控制的越过桌子抬起女子下巴试探的吻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女子并未如以往拒绝他。他欣喜的撬开那张朱唇,舌头滑了进去,与其中的丁香小舌纠缠在一起。神魂颠倒之际,女子轻推他,宫城殷立即倒退了几步,就似一个初遇心上人的懵懂少年。 “夫人,你不要生气。我的心意你也知晓,在你身边我实在忍不住。”唯恐自己唐突了佳人,宫城殷心中顿生忐忑。 “你我既是夫妻,理当如此,以往是我太过为难夫君了。”女子巧笑嫣然的看着宫城殷,眼中含情脉脉。 或许是这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宫城殷呆立原地许久才醒悟过来,脸上的笑意逐渐绽开,缓缓扩散,最后凝聚成一声声震黑檀的大笑,“好,好,好!我宫城殷终于等到夫人这句话了。” 上前紧紧握住女子的双手,宫城殷带着喜意镇重道:“我这便去处理教中事务,夫人等我,晚上我会早早过来。” 即便聪慧大度如邬卿雪,听到此话还是脸色绯红,手指搅着帕子羞于言语。宫城殷恨不能现下就扑到眼前的女子,可是想到她的性子还是决定忍到晚上。这么多时日都过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狠狠抱了抱女子,又在那莹润的朱唇上轻轻一点,宫城殷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在门外伺候着的丫鬟自然听到了屋内的谈话,见宫城殷走了,便满脸喜色的走进去恭喜道:“夫人真是好福气,能得教主如此宠爱。” 脸上的红晕慢慢退散,邬卿雪叹息却也暗喜,即便初遇极为糟糕,她却是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男人。他是魔教教主,恶名在外,他可以邪恶可以霸道,却在她面前百炼钢化绕指柔。女人一生所求不过是一个全心全意疼她宠她的男人,她不想再继续矜持也不想再加试探,她爱这个男人,无论前路如何她希望与她在一起他能维持这简单的快乐。 宫城殷一心想要早点结束手上的事务,哪怕只是想到将要来临的夜晚,他便忍不住想要狂笑。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日光西斜,宫城殷先前平复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只是还未待他沉浸于这种快乐多久,门外便有人禀报:“教主,属下有事求见。” 听出声音为何人,宫城殷不觉眉头微皱。说起来因为喜悦他倒是忘记了这一茬事,若非此人透的风声,那消息也不会传到夫人耳边。应一声叫来人进来,宫城殷沉声道:“教中那奇奇怪怪的流言可是你传出去的?” “教主并未吩咐不得宣扬,因而属下也并未避讳。”垂首静立于下方,黑檀教的医师韦舫直言不讳。 不耐的打量了一眼对方,宫城殷蓦然又有些烦躁。沉默片刻,他问:“何事?” “教主吩咐属下救治的人,恐怕……” 不舒服的感觉越加明显,想到早上那一片狼藉,眉宇夹杂着复杂。想到那人会死,手不由紧了紧。 “死了,便扔出去喂狗。”声音冷的仿似可以冻结血液,他宫城殷何时会对敌人手软,不过是一个见过两次的愚蠢之人罢了。 “那人还未断气。”应着宫城殷满含怒气的眼神,韦舫也不再绕圈子,“教主也知‘钟情蛊’本是昔日邪教一女魔为了控制心爱的男人所炼制,凡服下此药之人,要么取与其第一次交合之人心头血以及母蛊诱出子蛊方可解,要么便需每隔一月与之交合,以防子蛊嗜心至死。那人因为初次中蛊,今日却是那蛊毒发作之日。” 看一眼宫城殷铁青的脸色,韦舫继续道:“那人先前受伤过重,如今身体正虚弱,若不解蛊毒之苦,今晚恐怕熬不过去的。” 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其上茶碗应声而碎,已经冷掉的茶水顺着桌子蜿蜒流下。 压抑的气氛在整个屋子延伸,韦舫额上划过一颗汗珠,或许他不该多嘴。良久,宫城殷沉声道:“让人将其关进密牢,没有本座允许不准任何人出入。” “是,属下这便去办!”赶忙应了一声,韦舫退了下去。 看眼外面渐渐呈暮色的天空,宫城殷沉默良久,出了书房向着邬卿雪所居之处行去。 邬卿雪看到宫城殷落落大方的行过礼后道:“教主可是还未用晚饭?” 瞧着眼前的女子,宫城殷理了理烦乱的心思笑道:“本座想陪夫人一同用餐。” 邬卿雪似是早聊到他有此一说,吩咐下人将备好的酒菜端上来,拉着宫城殷坐下一起享用。宫城殷平日里也曾在邬卿雪这里用过饭,只是往日都是下人们亲手准备饭菜,不同今日邬卿雪亲自下厨。尝了几道菜,宫城殷赞道:“还是夫人这里的饭菜最美味。” 邬卿雪笑着给他夹了几道菜,含笑不语。 一起用过饭,两人闲聊了不久,宫城殷挥退其他人对邬卿雪说:“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歇息。” 脸色骤然泛红,微不可查的点头,使得宫城殷顿时大喜。心中之前的烦闷瞬间烟消云散。 伸手将伊人抱起缓缓走到床边放下,头也没回的放下床帐,宫城殷脱了外衣向着床上的人压下。 墨发如瀑散逸枕上,双眼轻轻闭着,邬卿雪不敢看宫城殷一眼。轻柔仿似害怕碰坏宝贝一般轻解罗衣,眼前白皙的肌肤仿似能够夺魂摄魄将宫城殷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轻轻触碰那殷红的朱唇,彼此的气息渐渐混乱。 宫城殷的眼里此刻只容得下这一个女子,这是他第一眼看到便爱上的人。他宫城殷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当他确信爱上,便毫不犹豫的将人掠了回来,然而对方只是浅浅笑言,“得了我的身永远得不到我的心。”因为这句话他一忍便是整整一年。如今终于让这个温柔却高傲的女人回应了自己的感情,他如何不满足如何不骄傲。当身体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忍着情欲让她稍稍适应了些才开始冲撞起来。那一刻,心都仿似可以飞上云端。 他不忍她初次便承受那么多,看着她疲惫的侧脸,将她拥到怀里柔声低语:“好好休息。” 邬卿雪给他一个甜蜜的笑容,沉沉睡去。 身体上的愉悦渐渐散去,闭上眼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看一眼身边沉睡的女子,宫城殷歉疚的看着她,良久,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黑檀教关押犯人一般都是关押在地牢,但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因为特别会被关入密牢。密牢是一个个独立分割开来的牢狱,除了可以供人进去的一扇金刚铸就的封闭式牢门、一个设置机关可以送饭的四方石壁以及屋顶几个可供呼吸的小孔外没有任何的可以互通外界的地方。 宫城殷站在密牢里一扇牢门外,心底那消散的烦躁感再次占据身心。 身后恭敬伫立的守卫恭声请示:“教主,要打开牢门吗?” 紧攥着的手掌松了松,宫城殷释然,他何时变得如此磨蹭犹豫,即来了进去看看又如何。想通了,他颔首道:“打开。” 第六章:密牢解蛊蚀 全身滚烫而灼热,煎熬着沈迟夙的神经。满头冷汗的睁开眼,漆黑的四周看不出在什么地方,但直觉告诉他,此地并非先前所在的林中小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身体内却陡然传来更为剧烈的蚀骨之痛。捂着心口大口的喘着气,沈迟夙全身冷汗直流。 在坚硬的床铺上翻滚着,恨不能早点死去。他从不知道,竟然有如此之痛可以让他那坚不可摧的意志这般轻易便瓦解。身体蜷缩到一起,那姿势竟是那般脆弱。 宫城殷进了牢房挥退了手下,点燃烛火之后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蓦然亮起的火光让沈迟夙仿似看到了一丝希望,那瞬间爆发的生命力竟让那无比折磨他的痛都减轻了些许。翻身下了床铺,沈迟夙挣扎着爬到宫城殷脚边,伸手抓住他的裤脚祈求:“杀了我。” 对上那满含希翼的目光,宫城殷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下。遏制住心中的异样,他一脚踢开沈迟夙,居高临下的冷哼:“想死?没那么容易。” 恨不得吞掉宫城殷的恶毒目光投到他身上,沈迟夙吼道:“你还想怎样,那般折辱了我,又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模样你还不满足吗?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即便是上次在客栈,差点丧命的也是我,这次前来我不过是想救邬大哥,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栽在你手上我也认了,只是你何必如此与我过不去。难道连死都不能成全我吗?” 话音一落,沈迟夙止不住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在地上翻滚,到后来甚至自己狠狠将头往墙上撞去。每撞一下,额上便会流下点点鲜血。也许之前他还想坚持,可是看到宫城殷的时候,他便明白活着只能不断受折磨和侮辱,与其如此不如死了干净。 走过去狠狠拽住沈迟夙散乱的头发,宫城殷冷笑:“想死,那本座便让你欲仙欲死。” 狠狠撕开那已然破烂的衣衫,将他整个人甩上石床,猛然袭来的撞击让沈迟夙一阵头脑发晕。然而当看到走过来的宫城殷时,全身的痛都抵不过此刻的恐惧。他邪笑着睨着他,一步步慢慢靠近。沈迟夙的身体止不住轻微颤抖,“不。” 然而那声低微的轻语,下一秒便淹没在突如其来贯入身体的痛楚里。 沈迟夙如同风中残叶,无根漂浮,心中的空洞无限放大。 许久,他嘶哑着嗓子说:“便是死也绝不能再受此侮辱。” 话中的绝然让宫城殷一惊。他心中愤恨不能自已,狠狠拽起沈迟夙的头转向他,看到沈迟夙唇间鲜血,强行掰开他的嘴将手塞进他嘴里。 连死都不能么?哀莫大于心死,只是心中的恨意却丝毫不减,他使了全身力气狠狠咬了下去。耳边听到那一声闷哼,心中竟陡然升起一股畅快。 忍着痛,宫城殷的动作并未停止。沈迟夙的身体随之漂浮,渐渐一阵奇异的感觉涌现,那种极度舒适的感觉让他的口忍不住松了松。意识渐渐迷茫,神情似痛苦又似享受。 那一晚过的极为漫长,初时的不快和痛苦很快过去,随即而来的是男人之间禁忌的情事。不同于与女子之间的温和疼惜,有的只是本能的狂烈冲撞。无关于爱,只是一场欢爱,一场征服的快感。 等一切结束,宫城殷的意识才再次回复,看着已经陷于半昏迷状态的男人,他抬起他的头警告:“你若想死本座不拦你,只是本座的玩具坏了会很无聊,到时候说不住会拿九逍山庄某些人来解气也说不定。” “你!”气愤的指着宫城殷,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忍不住碰到地面。 宫城殷一愣,随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走出了那间牢房。 宫城殷走了没多久,韦舫便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看着满地狼藉,以及那个破破烂烂的男子,他忍不住摇头,教主还是一点不留情。 沈迟夙气息微弱的被翻来复去处理身上的伤口,末了,韦舫好言相劝:“你中了‘钟情蛊’,此生只能与第一个与你发生关系的人行房事,否则必会因蛊虫蚀心而死。” 见沈迟夙脸色更加灰败,他还是继续道:“此蛊是子母蛊,你被种下的乃是子蛊,若教主真要控制你,你瞬间便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否则以教主的性子绝不会轻饶了你。”看沈迟夙没有任何波动,他站起身向外走去,临到门口了他叹道,“你不怕死,却莫因此连累了家人。” 身体止不住轻颤了下,沈迟夙手掌紧握,紧闭上双眼,脸色苍白的可怕。韦舫走出门心道,教主真是狠辣,以其家人胁迫,想必那人即便是心存死志也不敢死了,人人都道死可怕,然而他们不知,想死却不能死更让人绝望。 接下来的日子,宫城殷没有再去密牢,沈迟夙的伤势渐渐好转,人却变得了无生气。原本他虽面冷,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如今他虽仍然活着,心却死了。 身体恢复之后他不是没有试过逃离这一方牢笼,然而无论是金刚所铸的铁门,还是四壁结实的石壁,无一是可以以他之力打开一个出口的。他身处的石室永远是一团漆黑,慢慢的他甚至分辨不出时日流逝。也许终其一生,他便只能在这一方囚牢度过了。这实在可笑至极,他沈迟夙何曾料到他会有这一日。 如今他分外期盼曾经被他视为诅咒的预言可以实现,如果他不是自杀,那个魔头便也不能以此为借口威胁他了。不是他不信任九逍山庄,只是黑檀教凶名在外,他父亲沈谦也已多年不曾出入江湖,他不愿冒险让他的父母哪怕出现丝毫危险。 沈迟夙不知道那蛊毒是多久发作一次,他只是记得每过很长一段时间宫城殷会出现一次,初时他还会恶言相向,随着时间流逝他却再也没有精力去寻思那些恶毒的语言。木讷的承受,紧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声响,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下这样的相处。 他记得韦舫说过,宫城殷给他下了蛊不过是为了要一个忠诚的手下,而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宫城殷却并未有任何表示,他只是每到蛊毒发作的时候来,开始他会燃起蜡烛,至少让他能够有短暂的可以接受到光亮的时候,不知多久后,总之在他的感知中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每次他来不再燃起烛火,若不是已经熟悉了那人的气息与压抑的喘息,他甚至无法确定来人是不是他。 沉浸在黑暗中久了,沈迟夙甚至会怀疑,到底是他已经双目失明,还是他所处的地方的确是如此漆黑,只有每每寄饭进来的窗口透出了一缕光线,他才恍悟,他的双眼原来还是可以看见的。 宫城殷厌恶他到这种地步,却并不在吃食上虐待他,每餐都是不错的味道,他想,也许他现在活着的唯一意义便是可以每天吃到好吃的饭菜。 这日,沈迟夙清醒过来时便觉得身体内仿似虫蚁噬咬般痛苦,他没有惊慌,明白是蛊毒发作了。今日隔了许久,到了他实在忍不住痛哼的时候,牢门才响起开启声。 来人脚步有些踉跄的摸了过来,摸到沈迟夙身边时,气息不稳的胡乱揉搓了起来。那双手的触感是陌生的,沈迟夙一惊,这人不是宫城殷! “好紧致舒滑的肌肤。”开口的是一个陌生的男音。因为每次情事后,以及蛊毒发作前一天都会有人抬一桶热水供他沐浴,甚至还会摸黑扔下一套衣衫。他本是喜爱洁净的人,如今逃生无望,他也只能随遇而安。因而他倒不像那些久居牢房的人肮脏不堪。 忍着剧痛他使力的推开来人,可是此刻的他如何敌得过一个正常男人的力气。他的身上只松松套了一件外衣,如今被来人三两下便扒开了。身体陡然袭来的凉意让他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 来人似是被他的反抗激怒,按住他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口中啐道:“教里上下谁不知道你就是教主一个玩物,若不是教主逼着老子来,你以为老子愿意上你?奶奶的,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婊子还比你金贵的多,还真拿自己当玩意了。” 仰面躺着,沈迟夙脑袋一清,他这是做什么,为什么宫城殷可以,其他男人就不行。韦舫不是说过,若是与其他人做这种事只有死路一条。如此不是正好,他苦求不得的解脱就在眼前,何苦为了那微弱的早已不存在的尊严抗拒。 如此甚好! 闭上眼,等待着即将来临的一切,沈迟夙的嘴角渐渐浮起解脱的笑意。 似是感觉到沈迟夙的心意,来人啧啧大笑起来,骂了一句粗话,再次向着沈迟夙靠近。 第七章:生死岂由你 明明嘴角泛起了笑,双眼中却止不住流下一滴清泪。这短暂的一生,不如不曾存在。若有来世,他再不愿投胎做人。 黑暗中的男人正要进入沈迟夙的身体,铁门“嗵”的从外打开,一声惊喝乍然响起:“住手!” 之前进来的男人感受到一股杀气直冲他而来,吓得他扑通一声跪地求饶:“教主饶命,教主饶命!” 牢门在身后闭合,宫城殷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石室中的情景顿时呈现眼前。 黑檀教的那个喽啰光着下身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看到宫城殷不住的叩头,口中念道:“小的什么也没做,教主饶命,教主饶命啊。” 森然看了一眼那个丑陋的男人,宫城殷走到他身前一掌劈下,那人七窍流血,眼一翻便没了气息。 目光移到另一边,沈迟夙认命的躺在石床上,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似是微笑似是痛苦,宫城殷心头一凛,他明知道这样会死,却坦然接受,原本那么骄傲的男人如今抛弃了所有尊严只求一死吗? 走到近前,触及到眼角那滴泪珠,脚步蓦然顿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沉甸甸的难受。 时间仿似在这一秒静止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宫城殷才慢慢走过去,手指拂过那眼角的泪珠,指尖微微颤抖。 感觉到熟悉的温度,沈迟夙的神智才慢慢回复。他盯着宫城殷许久蓦然笑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手指快速的离开,宫城殷看着这张消瘦的脸冷冷道:“生死岂由你。” 眼中的希翼慢慢褪去,继而成为一片空洞。他呆滞的看着他问:“为什么?” 宫城殷一愣,为什么?是啊,为什么。他本是想将这个人收为己用,想要一个死士罢了,为何竟然成了现在这样的状态。已经快一年了,今日夫人为他生了一个男婴,他狂喜之余想到,纵然是抱着以沈迟夙为手下的目的,如此却终归对不起夫人。他如何能让心爱的女人伤心?他派人随意找了个教众来,不过是为了彻底了结他的性命,可为何他随后便跟了过来?何况要沈迟夙死的方法很多,为何他独独选了这种让他更加痛苦的方法? 心中波涛汹涌,宫城殷却并不多言。看一眼沈迟夙被汗水浸透的身体,他耻笑道:“本座突然想起好玩的事便试试罢了,倒是你,看来已经离不开男人了,竟然随便一个男人都可以来者不拒!” “我宁可被这世上任何男人玩弄,也不想被你碰一个指头。”许久不曾迸发的恨意在这一刻蓦然爆发。 只是,这不过更为激怒宫城殷罢了,讥讽的看着浑身颤抖的沈迟夙,宫城殷掀起衣摆冷笑:“就算你再如何不甘愿,你的身体可是非我不可。” 突然压来的身体让沈迟夙浑身一僵,然而他的身体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本来痛苦的神色慢慢退去,脸上逐渐泛起一层绯色。一如既往的咬住牙不发一声,似是不愿承认自己会因此而获得丝毫愉悦。 邪气的看着紧闭双眼的男人,宫城殷偏不如他愿,伸手掰开他紧闭的嘴唇,淡淡的呻吟便控制不住的溢散开来。本是恼怒的作为,此刻进入耳中,却仿似无上媚药,让他反而更加兴奋。 将一切罪过都怪在沈迟夙身上,宫城殷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与以往无二却又似稍微不同的情事中。 待一切结束,宫城殷并未如以往转身便走,他躺在沈迟夙身边喃喃道:“明明是厌恶的,为何每次都会沉浸在这个人的身体上无法自拔。” 沈迟夙已经昏睡过去,他的视线投到旁边那张脸上怔怔发愣。不知过了多久,宫城殷呢喃:“也罢,在我玩腻之前便先留着你的性命。” 起身看一眼那件扔在地上的破烂衣衫,犹豫了下,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扔在沈迟夙身上。自从与沈迟夙发生关系以来,他的衣衫都是整齐穿在身上的,对他而言,一个玩偶怎配他赤诚相待。每月一次的情事只是为了缓解蛊毒,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心中隐隐希望,有一日沈迟夙会真心诚意的可以为了他露出那日替邬香尘挡剑的眼神和不悔。不错,他宫城殷乃是正邪两道都畏惧的魔教教主,他所得到的都必须是最好的,这样也算尽善尽美。只是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尽善尽美,即便他是魔教之首,凌驾于众人之上,也不能掌控所有。 宫城殷离开后,沈迟夙便睁开了双眼,以前他的确到最后便已陷入昏迷,然而随着时日的推移,他慢慢开始适应了这种遭遇,灰败的眼神蓦然冷凝,紧紧握着拳头,他心中如同正煎炸于滚油之中痛的无法呼吸,这算自己卑贱的适应性吗?手心被那长期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刺出一缕鲜红,他却毫无察觉。身体慢慢蜷缩到一起,良久又恢复了死寂。 走出密牢后,宫城殷回房沐浴之后方去邬卿雪那里。自从邬卿雪对他敞开了心扉,他几乎每晚都是在她那里过的。抬脚刚跨进院子,远远便听到孩子的哭声。神色骤然变的温和,带上奇异的慈祥。这或许是生为一个父亲的天性,心狠手辣如宫城殷,说到底去掉了加诸于身的光环与罪恶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一进屋看到小家伙撅着嘴啼哭不已,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从丫鬟手里接过孩子,他逗他道:“不许哭,我宫城殷的儿子,怎么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这么没出息。” 他话一落,邬卿雪便忍不住插嘴笑他,“你与一个婴儿说这些,他哪里能听懂。” 只是让人惊讶的是,在宫城殷的怀里,小家伙果然不再哭了。刚出生的小孩那么瘦小,仿似一阵风都可以将他吹跑,摸摸儿子的脸,宫城殷哈哈大笑:“谁说我儿子听不懂,他哪里是普通孩子比的上的。” 一屋子人,脸上都涌起笑意,这样的教主仍然狂妄骄傲,但是却不会让人恐惧,只是他们同样明白,这份温柔宠溺只是针对他的女人和儿子,他们心中的敬畏不会减少分毫。 每日来看儿子成了宫城殷的必修课,邬卿雪刚生完孩子身体还在恢复,他便甚少夜晚留宿。其实说起来,自从邬卿雪怀孕以后,他怕伤着孩子,已经几个月没有与她行房事了。当然这并不能使他减少对邬卿雪的爱意,如今因为孩子反而心中更加怜惜这个女人。 教中有不少人建议他暂且找个侍寝丫鬟,就连邬卿雪也如此对他说过。后来他倒真找过一个女人,只是做到一半便失了兴趣,他心中暗想,与除了邬卿雪之外的女人做这种事情,倒不如去找沈迟夙。这个想法让他陡然一惊,心情陡然变得恶劣,连带着黑檀教中上下也是阴沉沉的一片。如今,除了每日去看邬卿雪,他大多埋头教中事务。本要几个月要处理完的事情,他一个月便做的差不多,只是这样闲下来后反而更加空虚。宫城殷觉得他是呆在教中太久了,于是便想着出去走走。 临出门前,他找来韦舫,将随身带着的蛊给韦舫,让他以这母蛊在每月沈迟夙蛊毒发作之际用以压制他身上的蛊毒。 韦舫接过蛊,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看了看宫城殷的脸色,到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宫城殷在第二日便出了黑檀山,只是等站在那一大片森林之外时他才想起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思量了一番,他想起黑檀教搜集的消息,据说因为黑檀教不久前灭了正道一个什么门派,那些正道门派正举行什么比武大会,好选一些高手一起来压一压他们的气焰。 似乎是在正道联盟里举行。脸上邪气一闪而逝,他本不想去理什么正道联盟那些破事,不过既然出来了,好歹应该去凑凑热闹。决定了目标,宫城殷便一路上游山玩水的向着尾鲤城方向而去。 第八章:狂笑尾鲤城 宫城殷走后没多久,沈迟夙体内的蛊毒再次发作。计算着日子,韦舫准时出现在牢房里。打量着身体蜷缩在一起,满头大汗的男子,韦舫心中升起一丝不忍,医者仁心,虽然身处黑檀教,医者的天性却未丧失殆尽。 走到石床边,韦舫解释道:“教主近日不在教中,韦某会以药物暂且压制蛊毒发作的痛苦。” 语落,他扯开沈迟夙身上的衣衫,见沈迟夙没有反抗,从袖中掏出一个红玉制成的四方盒子,然后慎重的从里面取出一颗火红色约有指甲盖大小的药丸。本被疼痛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沈迟夙在看到那颗药丸时眼神一凝,心脏突然突突的跳了起来。随即他便似未有何异样,双手抱着身体忍痛闷哼。 韦舫见他痛的难受,快速的将那枚药丸贴到沈迟夙的胸口缓缓摩挲。随着这个动作持续,身体里的躁动渐渐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沈迟夙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淋淋的。他躺在石床上紧闭着眼,似乎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见他如此,韦舫说了声告辞,走到牢门跟前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开了,他出去吩咐准备热水便出了密牢。 原本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里面闪烁着一丝希望。摸摸自己的胸口,嘴角蓦然扩散开一个扭曲的笑,接着却是一阵狰狞与忐忑。 而另一边,离开了多日的宫城殷终于姗姗行到了尾鲤城。传言此城整个地形如同鲤鱼尾巴,因而便被命名为“尾鲤城”。 离比武大会开始还有半个月时间,宫城殷无聊之际便整日厮混于青楼楚馆。宫城殷原本也是风流成性,只是自从认识了邬卿雪便刻意收敛了许多,他原以为即便到了这种地方也不会生出什么兴致,可奇怪的是,在这里他甚至比以往更觉得舒心。 他也不在意这些,尽挑了楼里的头牌姑娘共度春宵。都玩过了他又觉得腻,那花楼的妈妈眼角眉梢含着春情,神神秘秘的问他要不要试试新鲜,他自是来者不拒。结果被带到他屋子的是一个相貌阴柔的男人。 这男子生了张美丽的面孔,墨发铺散于肩头,一袭白衣包裹着他的身体,妖冶而惑人。宫城殷盯着男子许久,那男子慢慢走上前跪在他脚边抬头看他,“爷,可还瞧得上白溪?” “白溪?”喃喃重复了一句,宫城殷伸手扯开他的衣服如记忆中烙印的那般直直进了眼前的身体。 “啊”的一声惨叫,将宫城殷本来兴起的兴致败坏殆尽。 离开白溪的身体,宫城殷一脚踢开眼前的身体斥道:“没用的东西,这样都受不了吗?” “爷,您不要生气。是白溪的错,不该忍不了痛喊出声。”低微的言语,带着清浅的呜咽。 宫城殷疑惑,上下打量了白溪一眼道:“真有那么痛吗?” 脸色惨白的看着宫城殷,白溪唯唯诺诺道:“男人比不得女子,男子之间本有违阴阳,即便是那些身体比白溪更加强壮的男子也是难以忍受这种没有任何准备的情事,如此轻则伤身,重了,日久亦会危及寿命。” 白溪的话落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到眼前英俊无俦的男人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小心翼翼的探手触及这人指尖,见他回神又赶忙缩了回来。 叹口气,扶起白溪。却见他双腿间有一点血迹,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宫城殷伸手轻触那血迹有些出神。 脸红的注视着宫城殷的动作,白溪脸上一片殷红。 “今日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宫城殷站起身,丢下一锭银子说道。 “我等你。”坚定的语气让宫城殷迈出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毫不停留的出了房门。 此后的几日,宫城殷果然日日去那座花楼看望白溪。本有些畏缩的男子看到宫城殷日渐缓和下来的容颜,慢慢也自在了起来。 开始的几日他只是陪着宫城殷聊聊天,偶尔也会为他抚琴,看他盯着自己瞧的眼神,心里逐渐更加贪婪起来。他故意引诱宫城殷,本已燃起了情欲的男人却在压在他身上时问他该如何做他会舒服些。白溪听完他的话便忍不住流下眼泪。宫城殷低头吻掉他眼角的泪说:“别哭,别哭。” 在白溪身上,宫城殷是温柔的,他会小心翼翼的触碰他,唯恐伤了他,即便在最难耐的时候,他也会等到白溪脸色变得舒缓才动作起来。白溪沉迷于他的温柔中不可自拔,他开始害怕宫城殷有一日会不告而别。当初他来这花楼不过是因为家境贫寒,为了让家人生活的好些,花楼的妈妈找上他时他便没有拒绝。宫城殷不是他第一个男人,却是他真心爱上的男人。他从不曾想过如此卑微的自己竟然有一日还能够爱上别人,同时还可以享受着别人的疼爱。 当他问他“可不可以带我走?”时,他的脸色相当奇怪,白溪以为是自己太过得寸进尺,却不想他神色变幻几番后点头,“你等我几日,办完事情我来接你。” 白溪顿时喜极而涕,他抱着宫城殷兴奋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宫城殷随后几日便准备着去正道联盟。 比武大会相当热闹,那几日尾鲤城随处可见身携兵器的江湖中人。前几日的比试宫城殷并不感兴趣,能让他亲自动手,至少也要等那些真正的高手出现才行。 那一日,当比武大会的魁首傲然迎立于高台之上向着周围抱拳道谢时,他的命运便早已注定。宫城殷一直都不曾在习武上懈怠,因而今日的宫城殷比之以往只会更加让人惊恐。 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回过神的时候,比武台上站立着一袭水蓝色锦服的男子,他手执一把银白色长剑,脚下是流了一地鲜血的比武魁首。 不知是谁先惊呼出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几大门派的掌门人也都在此,对此他们如何能够置之不理。 这些早年成名的英雄豪杰自是熟悉宫城殷的,五云门门主吴越子手执拂尘,踏空喝道:“魔头焉敢放肆。” 目空一切的扫了周围一眼,宫城殷讥讽:“几位门主要不一起上吧。” “狂妄小儿!”兰芳宗宗主焦玉珑手挽剑花直刺而来。 银白剑刃挥舞,层层气浪迎面,竟是逼得两位掌门人连退几步。横剑相望,宫城殷狂笑:“一代宗师,亦不过如此!” 脸色难看的看着宫城殷,焦玉珑娇斥一声,手舞宗门绝学“玉澜剑法”,身影如同水之涟漪模糊难辨。她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攻至宫城殷身前,剑走柔势,形却极诡。 说时迟那时快,宫城殷脚踏玄义步法,一偏一侧,身一矮恰出现于焦玉珑身后,剑身猛的劈下,竟有几分刀之霸道狂烈。只听一声钝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视线所及,焦玉珑后心正被一剑穿心,眼看是活不成了。 兰芳宗弟子见此情景,顿时红了眼,当下就有人不顾劝阻杀了过来。然而这也不过是妄送性命,焦玉珑尚且无法,她们又如何敌得过宫城殷。 剩下几位掌门眼神凝重的对视一眼,齐齐出手。身为五大门派之中传承最为久远的龙怀谷谷主千机抖着慈白的胡子喝道:“此魔头凶残至此,众位掌门同我一起将其击毙。”原先出手的五云门吴越子加上青山派王坤以及蓝海无极门善西皆神色凝重的齐齐而至。 “早说过让你们一起上了。”哈哈一笑,手中银白长剑舞的更是密不透风。只是口中虽狂妄,宫城殷心下却未有丝毫轻视,能够成为一代宗师,他们的武功自是不用怀疑的,他虽身手不弱,但也是突如其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几位掌门纷纷而至,周身便压力倍增。只要他稍露破绽,立刻就会招来雷霆一击。 “你虽属魔教,然而天赋着实惊人,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成就着实足以自傲,但想要同时对付我们几人,未免差些火候。”千机一手捋着胡子,手中如同铁钉一般的武器却紧锁他周身。 懒洋洋的扫了一眼周围,宫城殷挑眉:“是吗?” 未等千机明白怎么回事,宫城殷手一扬,银白长剑剑尖“嗖”的一声射出一道白光,千机下意识的抛出手中兵器抵挡,不想宫城殷此招乃是虚照,他真正的目标是几人中最弱的王坤。剑扫一圈,一圈银白光芒射出,几乎没有喘息,宫城殷的剑便狠狠刺向王坤。 王坤躲已不及,只能硬拼,而此时千机已经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他怒道:“魔头怎敢?”手中那铁钉似的兵器已然狠狠抛了出去。 察觉到身后的危机,宫城殷一咬牙微侧了身,剑却去势不减,王坤之前便对宫城殷心存畏惧,见他不理千机的攻击反而执意刺向自己,大惊之下,便露出了一丝破绽。宫城殷一喜,狠狠的击开他身前剑刃,剑尖随即没入咽喉。然而王坤不愧是青山派掌门,临死之际,他反而爆发出更强的生命力,一掌击出狠狠印在宫城殷胸前才倒了下去,被这一掌击中,宫城殷喉头一甜,他忍住将血咽下,踏着王坤的尸体奔出那个包围圈。几乎他一脚踏出,左肩猛的一震刺痛,头也不回的拔掉铁钉向着台下扔去,一个倒霉的看客便白白做了替死鬼。 脚下轻功急运,压下伤势一边奔逃,一边狂笑:“五大宗派今日本座是见识了,你们若又不服,只管来我黑檀山,本座随时奉陪。” 眼看着宫城殷消失,几位掌门皆是脸色铁青,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着挑选高手对付黑檀教,不曾想这比武台竟成了一做冤死台。 再说宫城殷,他一路疾驰,没多久便到了闹市之中。几大门派如今已成热锅上的蚂蚁,有的他们急,一时倒不用担心会被追杀,不过此地终究是个是非地,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提着剑凶神恶煞的进了花楼,那妈妈吓得脸色惨白,认出是他方小心翼翼的赔不是:“可是谁惹爷不高兴了,我这就让白溪过来给您消消气。” 使了个眼色,早有机灵的伙计去请白溪。不多久,白溪一脸喜色的走了下来,待看到宫城殷的模样不由一惊,“爷,您这是怎么了?” 掏出几张银票丢给花楼妈妈,宫城殷拉着白溪道:“人,我带走了。” 直到宫城殷走出许久,花楼妈妈才反应过来,他急匆匆的追出去喊道:“这可不行啊,白溪可是妈妈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还指望着他成为我的镇楼之宝呢……”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再也不敢开口,这几日可是有几大门派镇守着呢,这到底是哪路神仙,竟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杀人掠货。 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短命鬼,宫城殷跨上这刚到手的马儿,拉着白溪坐到身前,绝尘而去。 第九章:急待蛊蚀日 心急如焚的等待着蛊毒发作的日子,沈迟夙没想到这一日竟成了他的期盼。只是想到心中那个让他动心不已的计划,他便止不住心脏嗵嗵乱跳。自从上一次宫城殷来过之后,他的牢房里便一直燃着蜡烛。明亮的焰火如同他心中那微弱的希望闪闪烁烁。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等着等着,他的心又慢慢冰冷。宫城殷好久没来了,这么久,他会不会已经回来了?偶尔,他又会生出希望,也不一定就回来了。 就这样一日日过去,等到他身体隐隐生痛的时候他大喜,终于到了吗?今日的疼痛似乎格外减轻了许多,躺在石床上,他目光紧紧盯着牢门,害怕自己错过了一丝空隙。 随着时间推移,身体里的痛越加剧烈。眼神涣散的收回目光,他悲哀,韦舫不来了吗?意志的松懈让那痛更加明显,他仿似可以听到到身体里的蛊虫噬咬他身体里脏器的声音。也好,逃不出去,死了也是好的。 门咯吱吱打开的时候,沈迟夙并不知晓,他已经痛的有些神志不清。 韦舫皱眉看着似乎比以往更加痛苦的男人,赶忙从袖子中取出蛊扯开沈迟夙的衣衫贴到他胸口。痛楚的减弱让沈迟夙视线逐渐聚焦,看到韦舫他一愣,随即心中生出一抹喜意,脸上却不动声色的呢喃:“好痛。” 这是第一次听到沈迟夙的声音,带着轻微沙哑的性感,合着那双迷茫的眼神和俊美的脸,韦舫一时也不由愣了愣神。双手趁机搂住韦舫的脖子,沈迟夙说:“我不想死。” “没事,你不会死的。”韦舫话一落,脖子上一疼,人便晕了过去。 目光冰冷的看着韦舫,沈迟夙从他手指间取出那粒红色药丸慎重的装到韦舫之前放置的红色方盒收好。在他身上摸了摸,取出一把短刀,方才他自己的作为让他恼怒不已,这个人不能活着。举刀刺下,划破了一层肌肤后,沈迟夙痛苦的抱头蹲在地上,这个人并未伤害过自己,他不能像那些魔教众人乱杀无辜,该死的是宫城殷! 隔了许久,平铺下起伏不定的心情,他换上韦舫的衣衫走到牢门前照着他以往敲门的方法敲了几声。忐忑不安的看着牢门,直到听到“吱吱”的开门声,他整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背着药箱低头走出牢门,外面一个守卫打着哈欠问:“韦先生,是不是像以往准备热水?” 沈迟夙在出门的一瞬间拿起刀刃快速刺向守卫,他功夫本就不弱,解决这个守卫也是轻而易举。 四下打量了下,这里是一个个封闭式的牢房。刚放下那个守卫的尸体,隔着一道墙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应该有三四个人的样子。将尸体拖到一旁快速换上他的衣服,沈迟夙低着头状似打盹。 那一行人行至近前,领头的一人呵斥:“打起精神,虽然关在这里根本没人逃的出去,可让教主知道你们偷懒,后果你们清楚。” 点头哈腰的连连应是,走到那几人中间,他突下杀手,虽极快的解决了几人,却还是没有止住那些人临死前的惨叫。 “怎么回事?”他听到一声呼和,接着便是整齐跑过来的脚步声。 扫视一眼四周,此地根本无处藏身,紧急之下,他抹了一把身周侍卫身上的鲜血涂到身上脸上,歪歪斜斜倒在一群人中紧闭气息。 来人看到眼前景象陡然脸色大变,“立刻查看是何人所为,守住门口,不能将任何可疑之人放出,此事我立刻前去向上报告,你们守在这里,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禀。” 随他进来的人应一声,各自分散工作。眼看如此没有办法逃离,沈迟夙一咬牙抓起藏在身下的两把刀跃身而起向着周围砍去。顿时一阵混乱,他不顾身后的大喊,直奔密牢出口而去。 走到出口的那个头领一听里面传出的吼声顿觉不妙,吩咐入口处的人戒备,不多时沈迟夙便满身鲜血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务必活捉此人。”仔细打量沈迟夙一番,他便想起此人是谁,身为把守密牢的头领,他自是知道每一个牢房中关押之人。 双眼赤红的看着不断涌来的人,沈迟夙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杀!” 红色的血液随着不断倒下的身体顺着密牢入口处的台阶汩汩流下,蜿蜒诡异如同一条条想要择人而嗜的毒蛇。 沈迟夙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处伤口,只是等他回过神,眼前已是一副尸体横陈的凄惨场景,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人看到他迈步便不断后退。再不看一眼那些人,沈迟夙疯了似的狂奔起来。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可以自由了。 嘴角扬起疯狂的笑意,他似乎看到了离开黑檀山后的众多美好。 他不知方向的狂奔,身前是一片片森林,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走出这边森林,可是除了狂奔他已没有其他意识。身后是不是有追兵他也不知道,他的双眼所能看到的就是前面不断延伸的路径。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双腿一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没多大一会,他看到四周逐渐接近的模糊人群。沈迟夙心底最后一根弦断了,天要亡我!念及此,意识顿断,整个人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 再次清醒已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看着四周熟悉的石壁,沈迟夙整个人都垮掉了一般,眼中空茫之色更浓。这样都没死,他该讥讽自己强大的生命力吗? 因为沈迟夙的缘故,黑檀教损失严重,虽然不能动摇黑檀教的根基,却在教中引起了空前的斥责声。 以往,宫城殷如何他们并不在意,可如今此人竟犯下如此重罪,他们还如何能够坐视不理?黑檀教三位长老连同左右护法一致商定此人决不能再留,否则姑息养奸,他日恐还会给黑檀教带来麻烦。当然这一切都需要等宫城殷回来才能够定夺。 此时的宫城殷却并不知晓黑檀教中的变故,自从离开了尾鲤城,他便一路谨慎前行。不出所料果然遇到几拨人前来拦截,当日他受伤不轻,加上一路不断的阻截,他深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又折损了一批人,宫城殷神色狂傲的骑在马上冷笑:“今日本座便大发慈悲不杀尔等,你们回去告诉那些个废物,要截杀本座让他们亲自来,本座没心情陪你们这些蝼蚁浪费时间。” “我看是那魔头伤势不轻,故意使得缓兵之计,否则以其凶残,如何会放过我等。”这话一说,周围本还犹豫的人便再次围了上来。 “不知死活!”飞身下马,手起刀落,一群人顿时没剩下几个。 回头看一眼白溪苍白的脸色,宫城殷无奈道:“看看,你们这群蠢货,吓着我的美人了。” 残存的几人再不敢质疑,跨上马背飞也似的逃了开去。 走到马儿跟前,宫城殷身形稳稳的跨了上去。只是白溪明显感觉到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变得沉重,他正要开口,宫城殷贴着他的耳朵低语:“嘘!不要说话,有人在!” 眼角余光扫到躲在一边的人离开,宫城殷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白溪身上,“你来驾马。” 宫城殷指明方向,白溪一拉马缰绳狂奔起来。此后的几日果然平静了许多,宫城殷知道那群人暂时被蒙蔽住了。 如此不眠不休又赶了三日的路便已接近黑檀教范围,勉力发出一个联络信号,他这才真正安心下来。这一路艰险异常,若不是他一路强撑,恐怕根本走不到黑檀山。 呵呵低笑一声,宫城殷道:“看来正道那些人的确有些能耐。” 白溪担忧的看着他,:“您的伤势不要紧吧?” “无妨!”说完这句话,宫城殷的头重重靠在白溪肩膀上,随着马儿一颠一颠的。 而黑檀教中一见那黑色焰火便明白是何人,只是宫城殷绝不会无缘无故在自己山头发此信号,一想到可能发生的状况,左右护法带着属下便急匆匆的赶至。 远远瞧到那个一袭白衣的妖艳公子他们先是一愣,待看清楚身后宫城殷的状况,他们不由急奔到前,口中急呼:“教主,您怎么了?” “只是受了点小伤。”说罢,整个人却斜斜向着一旁栽去。 白溪大惊,急忙去扯,却连他的身体也拽下了马。 众人脸色巨变,左右护法大踏步跨前在宫城殷落地之前接住了他的身体,而白溪也被提着领子,避免了与大地亲密接触。 第十章:温柔与愤恨 宫城殷的重伤,让黑檀教几近陷入疯狂,三位长老更是狂怒道去灭了那些正道门派,只是这些都被宫城殷压制了下来。回到黑檀教第二日他便清醒了,用了许多珍贵的药材,休息一两日便可下床了。 众人不知白溪身份,但看着他在教主受伤时留在教主身边细心照料心中皆有猜测。邬卿雪得知宫城殷受伤而归时匆匆赶来,见到白溪时一愣,放下心底疑惑她坐到床边急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闻言,白溪身体震了震,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他该想到的,那样风采气度的男人如何会没有妻儿。 注意到白溪的脸色,宫城殷没多说什么,邬卿雪也只是装作未曾看见。 手覆在邬卿雪纤细的柔美的手上,宫城殷带着宠溺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邬卿雪手指拂过他的脸,言语间带着些许楚楚可怜,“你的命不止是黑檀教和你自己的,也是我和儿子的。” “夫人说的是。”想到许久不曾见到宝贝儿子,宫城殷心中也有些想念,邬卿雪吩咐让奶娘将儿子抱来,只是两个月不见,小家伙似乎长大了不少。 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递到宫城殷手中,小家伙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看起来很可爱。捏捏儿子的脸,看着他无声的笑容,宫城殷忍不住亲了亲儿子,道:“我宫城殷的儿子必定耀眼高贵,便叫你耀儿吧。” “耀儿,宫城耀,的确是个好名字。”邬卿雪美眸盈盈,带着几分欣喜。 抱了许久,他将儿子寄给奶娘,小家伙却莫名其妙的伸手似是想要往白溪那边凑。白溪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还是宫城殷说:“你便抱抱他吧,看来他很喜欢你。” 听了宫城殷的话,白溪才忐忑的接过小家伙,脸上也慢慢泛起笑容。这是他的孩子,眉眼间与他有几分像,可以想见长大后必然是一位风华绝艳的天骄之子。 小小的手掌拽住白溪一缕头发,眼睛弯弯的,似是对着他笑。白溪忍不住赞道:“真是可爱的小家伙!” 不悦的看了白溪一眼,邬卿雪抱过孩子交给奶娘让她将孩子抱走,而后回身笑着问宫城殷:“这位公子不知是何人?方才一直担心夫君伤势倒是疏忽了。” 白溪垂下头看着脚尖,脸上掠过一丝局促。 “是本座带回来的人!”这样不算答案的答案让邬卿雪脸色微微发白,她想过宫城殷会喜欢上别人,可是却不该是一个男人。她此问也是有意让白溪难堪,只是没想到宫城殷竟是如此护着他吗? 不忍的看着邬卿雪发白的脸,宫城殷带着些心疼和愧疚看着她,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原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溪偷眼瞧着宫城殷,心中暖暖的。他只是一个小倌,他不敢奢望得到宫城殷全部的宠爱,只要能在他心中留一席之地他已满足。 邬卿雪终究没再说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想做让宫城殷会厌恶她的事情。如果他爱男人,那么至少在所有女人里他最爱的还是自己,他们还有耀儿,这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男人总有耽于享乐的时候,千帆过尽,他会明白,最适合陪在他身边只会是她。 宫城殷醒来后,除了邬卿雪,教中大大小小凡是有头衔的人几乎都来求见探望了一翻,即便宫城殷威严赫赫的怒斥这些人太烦,那些挨骂之人看到宫城殷如此精神却都满脸喜意。 就这样一直到月末,宫城殷已愈合了大半,除了气血不畅,以及肩后仍隐隐作痛之外倒已无大碍。 这日,他挥退了身边众人,独独留下韦舫一人。不待他开口,韦舫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些日子因他身体有恙,教里并未有人向他禀报沈迟夙的事情,因而直到现在他都不知晓那个人的所作所为。 摸摸脖子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韦舫仍心有余悸。看着对面等着他回话的男人,他从袖中取出那方红色方盒放到桌上,犹豫了下还是将事情原委一丝不漏的说了出来。 他垂首立于一边,宫城殷则半披着衣衫斜靠在床上。虽然未说一句话,周身泛起的压力还是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他现在如何了?”宫城殷一开口,凝滞的空气顿时一松。 “现下倒是如以往一般,没有什么异样。” “你下去吧。”闭上眼,脸上的疲惫分外明显。 看到韦舫走后,白溪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看到宫城殷的神色时他一愣,此刻的他看起来那么憔悴,即便当日他无力再战时脸上也是带着强大的信心与运筹帷幄,到底是什么事让那样一个男人露出这番神态? 早已听到了脚步声,宫城殷招手让白溪过去,白溪轻快的走过去,一接近便猛的被拥住,宫城殷低语:“不要说话,让我抱会儿。” 回抱着宫城殷,白溪心疼他此刻无意间流露出的脆弱。无论是什么原因,此刻能被他这么抱着,他已经很幸福了。 也许是韦舫特意吩咐过,除了白溪没有人进那间屋子,直到用晚饭的时候才有下人进来。与白溪一同用过晚饭,宫城殷让他先去休息,他自己则去看了看邬卿雪与儿子。晚上他顺意留下来与邬卿雪同寝,孩子则被奶娘带到隔壁房间睡。 也许是伤势没有痊愈,与邬卿雪的房事便如例行公事没有太多的情绪。这点邬卿雪显然察觉到了,她只是什么都不说,仍旧温温柔柔陪在他身边。这无疑是对宫城殷的无比信任,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宫城殷却无端觉得心虚。 回到黑檀教已经有大半个月,宫城殷有兴致的时候也会去处理下教中事务,这日他正在书房翻开各地寄回的密件,守卫进来通报三位长老与左右护法求见。 他心中隐约明白一些,因而听到几人说“求教主为了我黑檀教教众杀了沈迟夙”时,他一点都不惊讶。冷眼扫一眼几人,宫城殷平淡却充满威压的说:“此人本座留着有用,你们可有异议?” “教主,此人诛杀我众多弟子,若不给予惩戒,恐怕会让弟子心寒。”右护法上前一步劝谏。 “本座自会私下处理此事,退下吧。”瞥一眼右护法仍旧坚持的身影,宫城殷冷然道,“莫非你想违抗本座的意思?” 那女子僵硬的垂下头,涩声道:“属下不敢!” 其余人见教主如此,也只能遵从。 待众人退下,宫城殷坐在桌前许久,起身出了书房。 走了不多时,便到了密牢跟前,此地明显已经换了一批守卫,威严的扫了四周一眼,宫城殷说:“你们是我黑檀教的人,生死便属于黑檀教,先前这里的守卫守护不利,反而大多丧命于此,本座以此为耻。” 看到周围战战兢兢的弟子,宫城殷继续道:“你们为何在此?因为黑檀教信任你们。江湖是个处处危险的地方,想要活着便只能不断提高自身实力。黑檀教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不过是因为比他人更强。先前死了众多弟子,本座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只能以吾血祭奠一番。” 宫城殷此话的意思很明确,他不会杀了沈迟夙。然而他此刻的话语和举动却让周围众人激动不已。能站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怕死,他们对于宫城殷有一种狂热的信仰,因而此刻哪怕他的话语并未流露出一丝哀意,甚至言语间带着对于死者的不屑,然而当他划破手腕扬起一条血线的时候,他们深深体会到了其中的哀悼之意。杀戮不能挽回什么,与其以虚假的表面安慰,反而不如此刻这平凡却触动人心的举动。宫城殷对他们而言是高高在上的人,然而这人此刻却为了他们如此,胸中血液如何不沸腾!一时间众人忍不住高呼:“教主千秋万代永垂不朽,我等赴汤蹈火至死不惜!”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宫城殷一抬手,四下顿时一片宁静,厉目扫了一圈,每个与他眼神接触的人都不觉挺起胸膛,宫城殷镇重道:“你们每个人都是我黑檀教的一份子,守护此地的任务本座便托付于你等。” “尊教主令!”高昂的喊声直冲九霄。男人之间信任是最具魅力与无畏的,慷慨激昂并不能打动他们,他们所需的不过是以诚相待。 向众人点点头,宫城殷在众人注视下进了密牢。熟悉的走到那扇门外,宫城殷推开了那扇隔离了两人的牢门。 石室内燃着蜡烛,一进去他便看到背对着门躺着的男人,他的头发更长了,只是却没有光泽,凌乱的铺陈于身下。沈迟夙自是听到了开门声,他以为是韦舫,也未在意。 走到石床边,手掌握了几次,他终究没忍住轻轻抚上那一头凌乱的黑发。沈迟夙的身体颤了颤,猛然回神便看到坐于一边的宫城殷。呆了许久,沈迟夙冷静下来,背靠在墙上,冷冷看着宫城殷也不说话。 宫城殷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对劲了,看到这熟悉的眼神,他的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奇异感觉。他慢慢靠近,沈迟夙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在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时,他蓦然低头吻上那张浅色的唇。 沈迟夙一震,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孔。他们之间除了第一次在那林间小屋他轻触他的嘴唇,此后一直都是毫无累赘的情事。霸道毫不给他反驳余地的吻让他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许久,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他狠狠的挣扎起来,宫城殷扣住他的双手忘乎所以的加深了那个吻。 这是一场让人无法置信的纠缠,就连宫城殷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第一次他脱掉身上碍事的衣衫,与沈迟夙赤诚相见,彼此肌肤接触的感觉让他顷刻间便迷恋上,轻吻抚弄着沈迟夙每一寸肌肤,他甚至不遗余力的等着沈迟夙情动才覆上了这具闭着眼都觉得熟悉的身体。 沈迟夙一直挣扎,可是当他们彼此合而为一时,心中却泛起一股说不清滋味的苦楚。没有蛊毒的折磨,意识便越加清晰。他随着他的动作眼神迷离,甚至下意识的呻吟出声都不知晓。两人达到顶峰的时候,宫城殷趴在沈迟夙的胸前,低低的喘息。 眼神大大的睁着,看着毫无生气的牢房顶端,意识渐渐回笼。感觉到身上人的呼吸,沈迟夙的眼睛黑的惊人。 “迟夙……” 话未落,身体猝然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落地后宫城殷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他的伤势毕竟不曾痊愈,如今在情绪正激动的时候猛然受此一击顿时显得万分难受,呆坐在地良久后他才看向走到身前的沈迟夙怔怔问:“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拳头,待反应过来,宫城殷眼神一寒,抬手便与沈迟夙打到一起。两人都无法用上全力,因而一时倒也打得难分上下。可惜随着时间久了,宫城殷便渐渐落了下风。王坤那一掌让他本就气血不畅,如今这一番打斗下来,他忍不住再吐一口鲜血。嘴角流下的殷红分外惹眼,沈迟夙看到了却未留情,依旧一拳一掌狠狠打在宫城殷身上。 眼神冰冷的看着沈迟夙,宫城殷原有的心情蓦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阴霾。当沈迟夙再次攻上前来,宫城殷抽出先前解下的长剑,猛的刺了过去。他虽一腔愤怒出手,剑却是刺向沈迟夙肩膀和双腿。 然而他终究是料错了一点,沈迟夙本就渴望死亡以得解脱。 当沈迟夙蓦然转了身形、银白长剑刺入他胸口的时候,宫城殷手一抖,面上陡然失了血色。 而沈迟夙却笑了,他看着面如死灰的宫城殷说:“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言罢,身体慢慢滑到地上。 宫城殷看着紧闭双眼的沈迟夙,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悲愤欲绝。 第十一章:阎罗不可夺 宫城殷的悲啸,吓得外面的守卫手忙脚乱的打开牢门,当看到里面情景时不由愣住了。被关押的人赤裸着身体胸前中了一剑倒在冰冷的地面,平日里威严的教主同样赤着身体,满眼血红的立于其中,状似癫狂。 开门的声响惊到了宫城殷,他恶狠狠的转目盯着来人,那守卫吓得跪地道:“教主饶命,小的什么都没看到。” 似乎意识到什么,宫城殷拿了衣衫盖在沈迟夙身上,转头吼道:“速去叫韦舫。” 那人连爬带滚的出了那间牢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去请韦舫。 宫城殷呆呆的看着沈迟夙,手指几次抬起却又颓然放下,他怕,怕那人已然没了气息,那不知道如果是那样的结果他会怎样。 韦舫进了牢房看到的便是宫城殷失魂落魄的表情,看到沈迟夙时心中更是一惊。他急急走进去关了牢门,又捡起一件外衣披在宫城殷身上,小声道:“教主还是让属下看看吧。” 宫城殷一惊,看到韦舫满脸焦急道:“韦舫,你救救他。” 韦舫把住沈迟夙手腕脉搏,眉头紧皱,又掀开衣裳查看了一番剑伤位置。宫城殷吼道:“到底怎么样?” 擦擦额上的汗水,韦舫连忙说:“有救有救,这一剑未入心脏,但是距离心脉极近,仍旧不能懈怠。” 听韦舫说没事,宫城殷紧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 算上这一次,他已经两次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怎么会对他持剑相向。他明明不想与他这么僵持敌对的,可是看到那人毫不留情的出手他心中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委屈。无法想象,有一日他竟会有此感受,然而那份心情却是真实的。 也许……也许他…… 沈迟夙的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记忆里是与宫城殷相识的种种。只是所有记忆皆是让他排斥的,他们初次见面,他重伤了他,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失败的滋味。他入黑檀山,误入林间小屋,他们之间诡异的发生了之后的一切。也是那一次他开始了痛不欲生的日子,月月承受蛊毒发作之苦,月月要忍辱承受他给的一切。身处在黑暗中的一年,他甚至觉得宫城殷的到来似乎成了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事情,他从抵制到状若死尸的承受,那段时间他甚至有些忘记他们之间的关系。然而当那日一个陌生男人进入触摸他的身体时,他恶心羞愤更胜以往。那时候他放弃,想要坦然接受死亡,然而宫城殷却将那人毙于掌下,强势的再次拥抱他。这些他都不在意,因为他早已丧失了尊严,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甚至无数次其实是没有差别的。但是蛊毒没有发作的那日,发生的一切到底算什么?他将自己当做女人一样抚弄呵护算什么?他恨他,然而他更恨自己竟然没有反抗到最后。那日他出手极重,宫城殷也很愤怒,可他却没有杀意,为什么? 思绪混乱,变幻不定,不知多久,一种明悟突然生于心中。韦舫说过,他要以蛊控制他成为一个永远不生异心的下属。以他的骄傲,必然不屑于以外物来控制他,否则他不会一直不曾服下母蛊。他是九逍山庄的少庄主,即便韦舫不解释,他也明白子母蛊之间的联系。韦舫说他中的“钟情蛊”,然而他的意识却还是自己的,而那日韦舫可以用那粒红色药丸抑制他的蛊毒发作,那必然是那母蛊。不过是否服下母蛊,钟情蛊却的确是一旦服下,不解蛊毒,一生便只能与第一个发生关系的人行房事。 所以,他这次回来突然的转变是因为他想要以此慢慢虏获他的心,好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做他的傀儡吗?不愧是宫城殷,武功计谋他一样不如。不过现在好了,这样死掉,就解脱了,明明该欣喜的,心中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悲伤。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沈迟夙身体上的伤口已经日渐愈合,他的呼吸平稳,然而他却并未醒来。 不眠不休的守在身边一个多月,即便强如宫城殷也生了一场大病。他神志不清的呢喃着沈迟夙的名字,邬卿雪听闻后不言不语的离开,神色间看不出异样,只是从眼神里却可以看出悲哀。 如今守在宫城殷身边唯一的人就是白溪,他握着宫城殷的手,听着他一遍一遍呼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他变得贪心了,活该落得心伤。 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看到面前一张模糊的脸上挂着泪痕,宫城殷下意识的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水说:“别哭。” 明明是看着他的,眼神却没有焦距。 “您看的到底是谁呢?”话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汹涌而下。 宫城殷无疑是强悍的,休息了三天就恢复了精神,一醒来他便奔向被安置在他房中的沈迟夙。白溪抬了抬脚,终究留在原地。宫城殷下过命令,除了韦舫,任何人都不得接近他的房间。看着那袭水蓝色衣角消失,白溪坐到门槛上看着天空愣愣发呆。 走近了自己的房间,宫城殷反而不如方才决然,他真怕一推门,那人还是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 深呼口气,门轻轻被推开。一直往里走,进了里屋,站在入口处便可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以及紧闭着的双眼。 心痛的走到床前,看着似是毫无知觉的男人,宫城殷猛然拽起他的衣领吼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死不活的躺着成心是想折磨我是吗?” 粗暴的扯开沈迟夙的衣衫,宫城殷恶狠狠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没有我的允许,即便是阎罗索命也不行。” 空荡荡的屋子回荡着宫城殷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脱掉衣衫,宫城殷冷笑:“韦舫说你不愿醒,你不想看到我是吗,你不想和我做是吗,你以为你这副样子我就心软了?” 像无数次在石室里,没有缓冲,强势的压下,即便是昏迷,也可看到沈迟夙瞬间皱起的眉头。 “你若不醒,下次我便在众人面前如此做,让天下人都知道九逍山庄的少庄主是我宫城殷的一个玩物。” 或许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那双眼睛动了动便睁开,漆黑的眼中倒影着他的身影,开口却是毫不留情的话语,“滚出我的身体!” 看到他真的醒了,宫城殷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他紧紧将沈迟夙抱在怀里呢喃:“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沈迟夙睁着眼,也不挣扎,始终面无表情。 第十二章:待在我身边 自从醒后,沈迟夙的身体很快便恢复了,他所受的伤本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痊愈,因而调养了几日便已无大碍。令他不解的是宫城殷并未将他再关到密牢里,不过大多时候他也都在他身边。沈迟夙怕极了那种画牢而居的生活,因而心下竟隐隐期盼至少多让他在外待几日。 黑檀教的人见了沈迟夙大多是冷眼相对,任谁也无法对着这么一个杀了黑檀教众多弟子的人还以好脸色。当然也有那么一个人是例外,那便是白溪,他本就不是黑檀教的人,而且他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因而对于沈迟夙也未有任何敌意。其实知道沈迟夙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是嫉妒的,可是当看到那个面无表情却俊美如同神诋的男人时他便释然了,也许,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的上宫城殷。 宫城殷不在的时候,沈迟夙只能在那一方把守严谨的院子里走走。白溪是这里最闲的人,因而一有机会便跑过来同沈迟夙聊天,虽然大多时候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沈迟夙也不大理他。 沈迟夙偶尔会随地捡起一根枯枝练剑,白溪见了便赞不绝口的说:“沈公子好剑法。”虽然他只懂点皮毛功夫,却也能够从沈迟夙流畅潇洒的身影看出他武功定然不错。 有时候沈迟夙随便在那还算宽敞的院子散步,白溪见了便问他:“沈公子怎么不练剑?” 沈迟夙懒得理他,他也毫不在意的继续找其他话题。日子久了,沈迟夙偶尔也会回应白溪一声。宫城殷见他们相处的还不错,又想着两人在此地都无熟人便随他们去了。 平静的日子终归是短暂的,宫城殷终究提起了正事,他开口便道:“以前将你关在密牢里是我不对。” 沈迟夙视线投到窗外,在院子里那个生的妖艳的男子身上一扫而过,“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宫城殷转过他的肩膀,认真道:“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若不是清楚宫城殷的目的,沈迟夙恐怕会误以为这句话有什么其他含义。他盯着宫城殷的眼睛讥讽,“这不都是你决定的,我反对你会同意?我要走你会放我?” “不错,我不会放你走,一生都不会。”宫城殷毫不质疑的回答,让沈迟夙愣了愣。之后便不再言语。 后来,他常想,如果那个时候他便拼个鱼死网破,结果到底会怎样,然而终究没有如果。 宫城殷没有封他的武功,但是他被允许活动的范围却只有宫城殷的房间以及书房。晚上的时候他与宫城殷住一个房间,虽然是在两张床上,终究有些不适应。好在宫城殷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慢慢的他也放下心来。 这日,早早处理完事务宫城殷便回来了。看他无聊在看书,便笑着说:“还没吃饭吧,我让人备了些酒菜,我们喝一杯。” “与仇人喝酒,沈某可没那个气度。”或许是因为脱离了那间牢房的缘故,沈迟夙慢慢的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神采。 宫城殷也不在意,依旧让人将酒菜端了进来。宫城殷方一打开酒瓶,一股酒香便溢散开来。闻到酒味,沈迟夙不由闪了闪神,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酒香了。忍不住走了几步到桌边,看到宫城殷又冷冷的顿住脚步。这几日宫城殷白日里忙于其他并未与他一同吃过饭,因而今日倒是第一次两人同桌而食。 “坐吧,这可是上好的白玉露,一起喝几杯有什么关系。”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沈迟夙面前,一杯自己拿在手中。 沈迟夙心道,他们之间有那么多事,也不差这一杯酒一顿饭。于是便坐下执杯一饮而尽。酒入喉,带着绵绵辛辣,又泛着淡淡花香,遗味弥久。酒是好酒,可惜不够烈。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沈迟夙冷不丁道:“没想到堂堂魔教教主原来喜欢这种软绵绵的酒。” 看沈迟夙连饮了几杯,宫城殷不由好笑:“这酒后劲很大,还是少喝点。” 不以为意的又喝了几杯,宫城殷挡住他道:“吃些东西再喝。” 斜了他一眼,沈迟夙不想与他争辩,自顾吃了起来。他真是搞不懂这个男人,控制了自己对他有什么好,为了让自己死心塌地如此枉费心机真是可笑。 不知他心中所思,宫城殷神色柔和的看着紧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男人暗想,何时,他们之间才能够放下戒备呢,可想到以往他们之间的仇恨他不由叹气,也许那将是很长一段时间,更可能,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吃完饭,吩咐人收拾了,宫城殷般对他说:“早点睡吧。” 沈迟夙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今日的宫城殷真的是特别异常。直到月亮高升,身体里那熟悉的疼慢慢发作,他才明白,今日竟是蛊毒发作的日子。 而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明白宫城殷的作为到底有何意义。 微弱的灯火下,看到不远处那个身影陡然蜷缩起来,宫城殷便明白是他蛊毒发作了。下了床,他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感觉到环抱过来的双手,沈迟夙身体一僵,良久,咬着牙说:“把灯灭了。” 宫城殷手一挥,屋子顿时陷入黑暗,月亮从窗户照进来,又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拨开他汗湿的墨发,宫城殷一手在他身体上摩挲着,一边吻他的唇,沈迟夙挣扎了下,抵住他的胸膛嘶哑道:“要做便做,不要做多余的事。” “我想这么做,至少这个时候,不要拒绝我,我不希望你那么痛苦。”低喃的轻语在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 沈迟夙耳根发热,口中却冷笑:“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何必假惺惺的。” 低叹一声,宫城殷不说话,转而亲吻他的身体。那一夜如同那日他从外归来时那么温柔缠绵,沈迟夙差点以为抱着他的是一个深爱他的男人。随即,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继而便不放在心上。 晚上两人都是沉沉睡去,因而早晨清醒,看到枕边的面孔时,沈迟夙久久没有回过神。他不曾经历过这番情景,一时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多久,宫城殷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沈迟夙,而后在沈迟夙震惊的眼神中凑过去吻了下道:“早。” “你……”坐起身颤抖了良久,沈迟夙吼道:“滚!” 宫城殷早料到他不会顺他的意,只是真正听到,脸色还是微变,原本的笑也僵在脸上,分外可笑。 门外守着的众人都听到这一声吼,皆在心中猜测这位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对教主如此无礼。不管众人怎么想,宫城殷只是默默起身,穿上衣服向外走去,快到门口时他忍不住提醒:“记得起来吃早点。” 沈迟夙偏过头,没吭声。 直到脚步声一直远去,沈迟夙才慢慢转过来看着对面怔怔出神。 他到底想做什么,不封自己的武功,如此毫无戒备的同室而居,他就不怕自己起了杀心?他武功虽不如宫城殷,但若是在他沉睡的状况下并非不可能。或许,他根本不惧怕他带来的威胁。不过,终有一日,他定然会后悔。 第十三章:莫不是远离 之后的时间都是如此,宫城殷仿似变了一个人,在他面前好似一个多年好友谈笑言言。他会告诉他外面的一些事,也会说一些黑檀教的事,但这些都不是他感兴趣的。有时候他会想这近两年的时间他一直音讯全无,他的家人会不会以为他已经死了?其实他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活着的只是这具躯壳。 初时离开密牢的一点点开怀早已不见,他仍旧是个被囚禁的人。差的不过是可以走动的范围比那一方牢笼稍显宽广,抬头看到的不再是了无生气的石壁,而是一片不属于他的天空。 忍不住讥讽,他早已不是他,曾经的他何曾这般伤春悲秋。年少时的梦想似乎只能成为一个遥远的梦,看得见抓不着。 宫城殷有时候问他:“我到底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 他只是冷冷看着他不说话,他们之间存在什么原谅,他越来越喜欢说莫名其妙的话。仇恨一旦生成,不就是不死不休。他如今呆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技不如人。可是只要呆在他身边就有机会,背后那一剑永远是最难防的。 白溪进门看到沈迟夙坐在院子里发呆,走到他身边说:“现在天气变凉,怎么不在屋里呆着。” 沈迟夙抬头打量着这个男人,眼中露出不解:“你为何会喜欢宫城殷那种人?” 白溪脸色一变,张张口,脸色变得涨红,支支吾吾许久小声说:“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他了。”说罢,垂下头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也不嫌冷,接着道,“只是我知道他喜欢的不是我。” 沈迟夙没说话,两人就坐着发呆。 宫城殷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他好气又好笑的拉起两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沈迟夙甩开他的手转身向屋内走去,白溪则因为被宫城殷拉着的手暗暗高兴了许久。瞧一眼白溪有些泛红的脸,宫城殷摇头,“你怎么同他一起犯傻,你就那么一点三脚猫功夫,身体底子又弱,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 白溪拽着衣角,抬头对着他展颜一笑,“我没事的。” 宫城殷看着白溪,摸摸他的头,心底升起一股无奈。白溪的心意他如何不知,可是他终究给不了他想要的。 “白溪……” “我都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仿似看到宫城殷眼中闪过的一抹歉意,白溪脸色忽而变得惨白。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早点告诉我。”这句话说出,泯灭了白溪那本就不存在的一丝希望。他勉强笑笑,点头,“我知道了。有点困了,先回房了。”说完,急匆匆出了院子。 顿了下,宫城殷抬脚跨进屋子,沈迟夙坐在桌边喝闷酒,宫城殷走过去也倒了一杯轻抿,过了会儿说:“黑檀教虽是魔教,却也是与正道不相上下大派,你若觉得无聊可以帮我处理一些教中事务。” 猛的将酒杯放到桌上,沈迟夙仿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古怪的看着宫城殷,沈迟夙道:“堂堂魔教教主竟然是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 “那你说说你想做什么,在我接受范围内的我都可以帮你完成。”宫城殷继续道。 “我的愿望只有两个。”盯着宫城殷,沈迟夙一字一顿冷笑,“第一,离开这个鬼地方。第二,杀了你。” “没有其他办法吗?”隐隐有些苦意,宫城殷仍然不放弃的追问。 沈迟夙神色一整,“有!” “我死!” 仿似一把重锤敲在心上,他脸色发白的看着沈迟夙,点头道,“你果然恨我至此!” 沈迟夙无视他难看的脸色,毫不犹豫点头,“不错!” 站起身,不再看沈迟夙一眼,宫城殷夺门而去。 那晚,是沈迟夙住进来以来第一次一个人住在那里。他躺在床上,眼前反复出现宫城殷陡然变白的脸,心中倒也有些佩服他演的那么逼真。以哀意诉衷情吗?可惜他们之间除了恨,不该存在任何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很平静,宫城殷很少出现在沈迟夙面前。一开始沈迟夙不知道他是又想玩什么新花样,时间久了便也不去在意。接下来的日子每日里他都会练习剑法,曾经停滞的剑招竟然顺利完成,这让他在这个地方生出了一抹信心。只要练成完整的九逍剑,即便是宫城殷,说不定也不是对手。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白溪很少会来,他心中不屑,不过是为了见宫城殷才刻意接近他的吧。心中闪过这么一个想法,转瞬又消失。他们都是与他无关的人,他何必在意。 就在他全心全意沉浸于剑法的钻研上时,蛊毒再次发作,他这才想到即便不见面也脱离不了那个人。心中愤恨无限倍放大,最后脑中只剩下宫城殷这三个字。 那晚来的并非宫城殷,而是带来母蛊为他压制蛊毒发作的韦舫。 看到韦舫时,沈迟夙本因高兴的,却硬是生不出一丝笑容。 替他暂时压制了子蛊的躁动,韦舫说:“教主以后应该不会再逼沈公子了,您可以暂且安心呆在这里。” 心颤了颤,沈迟夙问:“什么意思?” 倒了杯水寄给沈迟夙,却见对方只是盯着他不言语,韦舫无奈道:“教主的意思不是我一个做下属的可以猜测的,只是据我猜测,教主应是厌倦了这样的戏码,心情好的话或许会放了沈公子,心情不好沈公子自然也明白结果。” “厌倦吗?”冷笑一声,沈迟夙面孔扭曲道,“如此甚好!” 正如韦舫所言,宫城殷果然没有再对他做过那种事,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见不到他,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打算,如此平静的让他呆在黑檀教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只是越是如此,沈迟夙练剑便越拼命,剑法更是一日千里。终有一日,他会将他打败,看看他脸上的悔恨。初时他还会照常饮食睡觉,越到后来,练起剑来他便越是拼命,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人终究是血肉之躯,武功精进的同时,他的身体反而越加虚弱。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下来,人便瘦了一圈。 宫城殷暗地里看着心疼不已,然而他又能如何。那个人只怕连见到他都觉得碍眼,他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但是从他口中说出的每句带着恨意的话却都让他觉得是种煎熬。他宁可在一旁看着,即便不说任何话,却觉得安心。 苦笑着靠在墙上,宫城殷仰天讥笑,何时他竟然变得如此,以往不是总觉得这世上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吗,为何如今却听天由命了。 第十四章:趋势那一吻 斗转星移,大半年的时间转眼过去,又是一年一度的春节。黑檀山早已装点,看起来一片热闹氛围。 邬卿雪盛了一碗汤圆放到宫城殷面前,笑着邀功,“这可是我亲手为夫君做的汤圆,夫君尝尝。” “夫人何必劳累,让下人做便是,你还要照看耀儿,以后不用如此费心。”看着一旁已经开始蹒跚学步的儿子,宫城殷难得脸色温和。 吃过晚饭,宫城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多久不曾见过兄长了?” 脸色微苦,邬卿雪低落道:“已有一年多了。” “夫人若是想念兄长,我这便派人护你前去找他,他此时正居于黑檀山外镇子里的一家客栈。” “我还是陪着夫君和耀儿,今夜与家人团团圆圆一起过寓意才更好。” “晚饭一起吃过了,你再见见兄长才算得上完满。”宫城殷走到窗边看着空中一轮银盘漫不经心说道。 “那夫君呢?”邬卿雪目光一凝,语气间带着不容忽略的质疑。 “我?” “是啊,我该做些什么好呢?” 气怒的看着宫城殷,邬卿雪完美的面孔泛起一抹痛恨,“教主是要去找那个人吗?” “他未必想见我。” “你……”跺跺脚,邬卿雪脸色忽青忽白。 “宫城殷你被迷了心智糊涂了不成?你们不是一路人,他有多恨你你不清楚?你如此养虎为患,他日败于他手你能落得什么好下场?你喜欢男人我忍了,那个白溪长得不是很美,他对你死心塌地的,你若是想要男人留下他便是,何苦还要在那个沈迟夙身上白费心机。” “是我对不起你夫人,我曾经想过一心一意对你,不让你露出伤心的神情,可惜我终归没做到。” 看着宫城殷认真歉疚的眼神,邬卿雪一时语塞。其实爱上宫城殷的时候她便想过这种情况。如宫城殷这般耀眼的男人必然不是她一个女人可以独占的,但是她一直以为即便有其他女人他最爱的始终是她。 坐到桌边,邬卿雪叹道:“我只是不明白我为何会败给一个男人。” 即便这半年来宫城殷大多呆在她身边,只偶尔去白溪那一趟,可是他的心终究已不在自己身上。 “我一直以为我会只爱夫人一个人的,我不明白,或许对他只是一时的错觉,我已弄不清楚了。”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占有他,只是这么远远看着,或许终有一日,心便淡了。 眼神复杂的看着宫城殷的背影,邬卿雪艰难的开口:“你可对他说过你对他的心意?” “他那么恨我,我如何能够开得了口。”惆怅的一叹,宫城殷神色间满是无奈。 或许她真的输了,输在了宫城殷的心上。淡淡的起身,邬卿雪说:“我去看望兄长。” 安排人护送着邬卿雪下山,宫城殷一时犹豫不定。 “爹……爹爹!”奶娘将宫城耀抱过来回禀,“小少爷一直喊着要见您。” 接过孩子,宫城殷笑眯眯的问:“耀儿想爹爹了?” 不知有没有听到宫城殷的话,宫城耀伸手搂住宫城殷的脖子咯咯直笑。 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宫城殷走向本属于自己却已许久没有如此光明正大去过的地方。 一进门便看到在灯火照亮下挥舞树枝练习招式的沈迟夙。一头黑发随着他的动作舞动,消瘦的身影越显得衣衫的宽大,风刮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一招一式竟显凌厉完美。 咯咯的笑声在夜里响起,宫城殷挥舞着小手似是想要往沈迟夙那边去。沈迟夙听到声音一招去势末了便收势回身,视线在宫城殷手上的小孩儿身上停留了下,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宫城殷跟在他身后走进屋看着未动的饭菜皱眉,“饭菜不合胃口?” 冷冷的坐在桌边,沈迟夙一言不发。 “抱抱。”宫城耀双手伸到沈迟夙面前,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好看。 “滚开!”厉声冷喝一声,宫城耀立刻吓得“哇”一声哭起来。 脸色难看的看着沈迟夙,宫城殷怒道:“你有怨气向我发便是,何必吓唬小孩子。” “心疼你儿子,就不要带到我面前。” 深吸口气,将心中涌起的怒气压下,宫城殷保持着心平气和道:“今晚除夕,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身体一震,沈迟夙不敢相信的看着宫城殷,“什么意思?” “下山走走吧,不过只能在附近的镇子转转。”看到他那副震惊的表情,宫城殷莫名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一直出了黑檀山范围,沈迟夙仍旧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放心让自己出来。一路晕呼呼的走到热闹繁华的镇子,沈迟夙才终于确信这个人真的没有糊弄自己。 久违的热闹让他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这样自在了。没有画地为牢的那一方天地,不用每日里拼命练剑麻痹自己,若是真正脱离了那人的掌控多好。 人群挤挤囔囔,走了不多时,宽大的衣袖下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下意识的便挣扎起来,宫城殷靠近了几分道:“这里人多,不要走散了。” 沈迟夙看去,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在衣袖的掩映下握住他的手。他用力扯了扯没有扯开便也随他去了。 宫城殷的手带着些微粗糙,那是同他一般常年练剑的结果,可是那双手宽厚温暖,仿似只是牵着手便可以传递到心里。 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杂耍的宫城耀便会笑得更开心,于是他们也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些本来在他觉得无聊的东西如今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看过了杂耍,他们继续向前,沈迟夙低着头看向两人牵着的手,明明被衣袖遮掩着,他却似乎仍能看到那两只十指交握的手掌。 正愣神之际,周身一片惊呼,没等他反应,身旁猛的传来一阵拉力,他蓦地撞到一个怀里,结实宽厚。抬眼看去,是宫城殷微带恼意的脸,看到他的眼神,宫城殷斥道:“多大的人了,连路都不会走了,没看到那匹横冲直撞的马啊。” 说完,将宫城耀塞到他手里,脚下轻点,向着那匹马掠去,飞跨到马背上扯住缰绳怒喝一声,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本受了惊吓在人群里冲撞的马匹便停了下来。周围顿时一阵喝彩声。 等马安定下来,宫城殷心里一惊,快速的朝着某个方向看去,耀儿挥舞着双手抱着沈迟夙的脖子,沈迟夙虽然无奈,脸上却带着一丝清浅的笑容。 宫城殷没有见过沈迟夙笑,即便偶尔出现笑容也是带着愤恨或者讽刺的笑,然而现在那人淡淡的却似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他不由呆在原地。还是那马儿的主人跑来道谢,他才回过神一跃跳下马背,向着那一大一小两人走去。 看到宫城殷过来,沈迟夙神色渐渐变成方才不冷不淡的样子,将宫城耀递过去道:“不要随便把儿子塞给别人,我可无法保证会不会将对你的恨意发泄到他身上。” 宫城殷不在意的笑笑,沈迟夙原来还有个特点,口不对心!方才回过神来他也担心他会带着耀儿一走了之,然而看到他对着耀儿露出笑容的时候心底蓦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幸福感。 抱着儿子,他突然心生嫉妒,怎么那人就不对他笑笑呢,狠狠捏了捏儿子圆嘟嘟的脸,看到儿子脸上露出不满他才讪讪收了手。 伸手牵过方才放开的手,这次沈迟夙没有挣扎,或许他也明白挣扎并没有多大意义。 几乎将整个镇子转了一圈,经过一家酒楼时宫城殷道:“转了大半夜了,吃些东西吧。” 见沈迟夙未反对,宫城殷便向着里面走去。走了几步,沈迟夙蓦然站住,眼睛盯着两人牵着的手,“现在不会走散了。” 失望的点点头,宫城殷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要了一间雅间,吩咐小二好酒好菜尽管上,外带给小家伙弄些清淡的米粥,两人对面落座。 宫城耀趴在宫城殷腿上,不一会儿睡眼朦胧,竟似要睡着了一般。等小二上好酒菜时,宫城殷轻轻拍拍儿子的脸,宫城耀却嘟着嘴睡得香甜无比。 “这小子睡着了,只好咱们两个享受了。”宫城殷的确只是单纯说吃饭而已。只是话听着无端生出几分暧昧,沈迟夙哼了一声也不理他,执筷吃了起来。 看他瘦消的身影,宫城殷夹了几块香味盈人的肉块放到沈迟夙碗里笑:“多吃点,这家店里饭菜味道还不错。” 看了宫城殷一眼,沈迟夙夹起那肥嘟嘟的肉块塞进嘴里,味道的确不错,肉也是肥而不腻。看沈迟夙没有拒绝,宫城殷又殷勤的夹了各种各样的菜堆到他碗里,沈迟夙无语的看着满满一碗菜斜了宫城殷一眼,慢条斯理的咀嚼。 沈迟夙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豆腐的时候,宫城殷忍不住道:“你这么喜欢吃豆腐?” 沈迟夙白了他一眼,放进口里,宫城殷心里一个念头猛然升起,一手抱起宫城耀,一步跨过那一步的距离走了过去。沈迟夙抬头看他不知他何意,宫城殷忽然低头说:“这盘水煮豆腐我可一块没吃到,既然这么好吃总该让我尝尝不是?” 身体往后侧了侧,沈迟夙指着宫城殷一时说不出话。 邪邪一笑,倾身过去,两张唇便贴在了一起。舌头伸进沈迟夙的口中,在他的舌头上摸索环绕了许久,他猛的一吸,方才入口的豆腐便到了他口里。 离开沈迟夙,宫城殷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品了品状似疑惑,“明明刚才在你口中尝着味道极美,怎么到了我这就没味了。” 无视沈迟夙变得青白交加的脸,宫城殷自语:“定然是那味道还留在你口中。” 本已愣住的沈迟夙,哪里会料到他坐下了又会扑过来,一时又被强吻也没反应过来。 “爹爹。”被宫城殷夹在胳膊里的宫城耀睁开迷糊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两人此刻的姿势说,“爹爹在做什么?” 老脸一红,宫城殷赶忙离开,沈迟夙此时也从晕乎乎的境况下转为清明,他气怒的指着宫城殷,半天硬是只说了一个“你”字便说不出其他话了。 第十五章:再遇邬香尘 “你突然做什么?”停滞良久,沈迟夙硬是问出这么一句。 “不是说过了,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那盘豆腐。”宫城殷老神在在的坐下,心里一片空明,往日里的犹豫惆怅在今夜他决定与他一共下山便转为坚定。他不能再那么被动,无论他做过什么,只要付以诚心,他相信沈迟夙终有一日会改变心意。 恼怒的瞪视着宫城殷,连沈迟夙自己都没有发现,除了恼怒之外他并不厌恶宫城殷那一番作为。 怕沈迟夙仍旧生气,宫城殷摸摸儿子的脑袋说:“再过一会大概就到烟火大会了,要不咱们也买些焰火?” “随你。”哪怕一点点时间也好,他想多留在外面一会儿。 见他不反对,宫城殷便去买了很多焰火,他们寻了一处人比较少的湖边等着时间。等看到四处燃起焰火的时候,宫城殷寄给沈迟夙一个火折子,一手抱着宫城耀说:“耀儿,一会可不许哭哦。” 说罢,点燃了摆在面前的一个焰火又快速的闪到一边。沈迟夙看了看火折子,同样点燃了面前的焰火,骤然升空的焰火在空中一声炸响散开美丽的火星。 回头看一眼宫城耀,他也正看向他,两双眼眸相对却又不约而同的移开。焰火不断升空的炸响,带着难以言说的美丽绽放于夜空,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有宫城耀咯咯不断的笑声蔓延在夜空。 这样的时刻平静而温馨,却终究会流逝。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许久,宫城殷说:“回去吧。” 淡淡应了一声,沈迟夙站起身。 两人并肩而行,宫城殷握住沈迟夙的手笑:“你对这里不熟悉,还是我带路吧。”这么说着,他却始终与沈迟夙并肩而行。 而沈迟夙低着头,“嗯”了一声并未反对。 夜里零星还有些人,偶尔有路人看着他们投以奇怪的眼神,两人也如未察觉一般。下山的路明明很长,沈迟夙却希望他更长,这样就不用回黑檀教了。 “迟夙,今天开心吗?”宫城殷温柔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握着的手紧了紧。 沈迟夙看向他,那双狂傲的眼眸中此刻带着遣卷柔和,恐怕任何人都会不自觉沉溺其中。怔怔盯着宫城殷的眼睛,沈迟夙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宫城殷牵着他的手,那一路虽然黑暗,却并不寒冷。 刚到黑檀山边沿,前方传来说话声。沈迟夙本没在意,可听到另一个声音时陡然色变。 挣开宫城殷的手,沈迟夙身形向前急掠,到了近前看到果然是那人不由喜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看清来人,邬香尘顿时也顾不得其他,上前抱了抱沈迟夙,大笑道:“沈弟,有两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听闻这话,沈迟夙神色变得僵硬。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女人幽幽开口:“兄长认识此人?” 沈迟夙这才将视线投到女人身上,这女人方才他便留意到了,只是见到邬香尘的喜悦冲淡了这些。 “这位是?”沈迟夙迟疑的看向邬香尘。 有些尴尬的看着沈迟夙,邬香尘道:“正是令妹。” 看了看四周,沈迟夙正想问出心中疑惑,旁边的女人却温柔的唤了一声“夫君。” 身体愣在原地,良久他回头,看到方才的女人走到宫城殷身旁接过宫城耀,听到宫城耀甜甜的叫他“娘亲!” 邬大哥的妹妹是宫城殷的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邬香尘看到宫城殷没好气的抱怨:“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妹妹,我饶不了你。” “哼,那也要你有那个本事才成。”不屑的瞥了一眼邬香尘,想及之前两人那个拥抱格外不爽。 “沈弟怎会在此地,难道是这人逼迫你来的?”邬香尘满脸冷意的看着宫城殷。 却不想沈迟夙走到宫城殷身边握着他的手说:“我们出去在镇子上逛逛才回来。” 欣喜的看向沈迟夙,宫城殷心里的不快顿时消散。 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邬香尘心底泛起一丝苦意,沉默良久,他问出了两年前便想问的问题:“沈弟真的喜欢男人?” “是。” “那如果我说,我对沈弟……” “我累了,先回去了,改日再与邬大哥叙旧。”说罢,放开宫城殷的手率先向着黑檀山走去。 知道四周有黑檀教众会保护邬卿雪母子,宫城殷冷冷扫了邬香尘一眼道:“即便你有心,迟夙也无意。” 宫城殷离开了许久,邬香尘蓦然反应过来,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妹妹,苦涩道:“你真的过的好吗?” “我爱他,便只能忍耐一切。他只是个男人,玩腻了,夫君定然还回回到我身边。” 明明说的没错,可邬香尘心里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看了下四周,邬香尘道:“你也早点回去吧,有人护送我也就放心了。” 兄妹俩就此分别,邬香尘站在原地许久,呢喃:“若那时候我说喜欢上你,你会怎样?” 可惜,一切已回不到那时。 沈迟夙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运上了轻功向前狂奔。他是这天下最傻的傻子,人家本是一家人,他凑什么热闹,更蠢的是别人在外逍遥快活,他却只能被圈禁在一方天地间屈辱苟活。 树枝刮破他的衣衫,划伤他的肌肤,他似毫无知觉。心里的悔恨简直无以复加。 宫城殷看他痛苦,心里也不好受。直到见他毫不顾惜身体的横冲直撞,他才猛地奔到他跟前抓住他道:“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我像个傻子一样跑来就是为了将自己葬送在这里,就是为了给男人当禁脔?”他疯了似的吼道,似是这压抑了两年多的怨气汇集。 听到禁脔的时候,宫城殷身体深处蓦然涌起一股无力。今夜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在改变了,可是在他心中,他们之间除了肉体上的联系似乎并无其他可言。是啊,都是他恣意妄为造成了这一切,他如何能够问心无愧疚的说,他从不曾如此对待他。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无助的抱住沈迟夙的身体,宫城殷低声说:“都是我让你这么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寒冬的风呼呼刮过,带着彻骨寒意。 宫城殷拥着沈迟夙站在林子里,只是一直说着“对不起。” 天更加漆黑,风刮的更烈,不多时,天上飘飘散散落下雪花。雪落到枝上、发上、衣上、地上,渐渐堆积起一片雪白。 沈迟夙感觉很冷,可是他不想动,就那么靠在眼前的怀里,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一方胸膛可以给予他温暖。 头埋在他胸膛,沈迟夙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宫城殷?” “你真的不明白吗?”低下头,带着湿气的温热呼在沈迟夙脸上,散开一缕透明的烟气。 人的心思太难猜,你不说永远不会有人明白,即便说了,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即便是真的,也不一定能够走到最后。 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暖,沈迟夙心底泛起一丝苦楚,明白不明白,结局早已注定。 伸手覆上宫城殷的脸,沈迟夙慢慢贴过去。 风雪无边,寒冷无境,但至少此刻,在这一方天地里,有那么微小却无法抹却的温度。 他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就是终点,只是想在此刻忘记自己是沈迟夙,忘记他是宫城殷。 接触到那温热的唇,他明明是欣喜的,可不知为何却有些不安。紧紧抱着沈迟夙,宫城殷不由道:“一直留在我身边好吗?” “好!”坚定的话语让宫城殷喜出望外。 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然,沈迟夙的头靠在宫城殷肩上,眼神看向被雪花掩盖的苍穹。除了满眼白,没有其他颜色。洁白而绝望的颜色,今夜看到这一场雪真好! 第十六章:爱亦是绝望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体都是冰冷僵硬的,屋内生着暖炉也仍旧泛着寒冷。宫城殷正要开口,沈迟夙便道:“不如同榻而眠。” 那一夜格外短暂,也格外温馨。没有夹杂任何欲望,只是相拥而眠。宫城殷呼吸清浅的时候,沈迟夙趴在他身旁,伸指描摹着他的轮廓。他没有想过有一日会爱上一个男人,还是曾经愤恨至死的人。那无数个沉浸于黑暗,只能等着他强势进入身体来缓解疼痛的日子,是他一生最黑暗的时光。 他恨他,恨不得拆他的骨喝他的血方能洗净身上的屈辱。可是当他渐渐温柔待他,他发现自己竟然动摇了,他熟悉他的身体他的气息,当这曾让他厌恶的一切蓦然烙印在心上再也去不掉时,他明白自己一辈子只能活在这段记忆里。 也许真正爱上他的那一刻,是今夜他与自己十指相扣行在街上,或者是在饭桌上那无赖一吻,又或者是燃放焰火时那双温柔的让人心动的眼神。又或许是他习惯了对他的恨后蔓延开的扭曲的爱。无论是何时,这一刻他明白他的确爱上了身边这个男人。 而他,从未想过这种结局。 身体里的恨无法消散,他便无法以这种异常的感情对待他。爱生恨消,在他沈迟夙的世界里不存在。他无法维持这种状态,便只能让它结束。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儿子,还有白溪那样不求回报爱着他的男子。他是幸福的,而这份幸福独独不该有他沈迟夙! 或许是他自私,他希望他永远铭记自己,不论爱恨。他的爱与他的恨一样极端,没有办法调和。 所以,结局只能如此,不是吗? 下床取了宫城殷那柄银白色的长剑,沈迟夙毫不犹豫对准自己的心脏刺去。狠狠抽出剑扔到地上,他艰难的爬上床抱着宫城殷,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滚烫的血液慢慢流散到床上,浸湿了床单被子。凑过去吻了吻那张近在眼前的眉眼、鼻子,最后轻轻一点落到了唇上。 “这样就好,我也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了。”声音渐渐虚弱,他伸手环住宫城殷的身体,满足的闭上双眼。 宫城殷睡的极不安稳,似乎被梦魇罩住一般,眉头紧锁。身体忽冷忽热的难受,最后变成冰寒,似乎他此刻正处于冰天雪地一般。 梦里情景转换,他看到自己又站在了晚上站立的那片雪地。沈迟夙抱着他说,“我永远留在你身边。” 沈迟夙淡淡笑着,眼中却带着悲哀。心底的不安蓦然扩大,宫城殷一惊,眼睛陡然睁开。 下意识的看向身旁,沈迟夙就睡在身旁,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寒意,宫城殷心疼道:“身体怎么这么冷?” 摇摇沈迟夙,那人毫无反应。 不祥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宫城殷起身点燃蜡烛,一低头看到满身鲜血猛然一惊,视线扫过地上那柄沾着血的银白长剑,心狠狠抖了抖。 时间仿似停滞一般,他呆呆愣在原地许久,脚步沉重的一步步迈向本是两人相拥而眠的床榻。 “迟夙。”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那人并未回应他。 猛的摇晃他的身体,宫城殷吼道:“沈迟夙,你这个混蛋,给我起来!” 被子在他的动作下滑到地上,映入眼帘的是染了大半床榻的鲜红,视线落到他仍然汩汩流血的伤口,宫城殷手指颤抖的伸到沈迟夙鼻下。 没有!没有气息。 倒退几步,宫城殷撕心裂肺的叫道:“不!” 眼角有透明的液体留下,滚烫咸涩。 外面守着的人被宫城殷突如其来的凄厉大吼吓得一惊,门外已有人着急的喊道:“教主,您怎么了?” 手指用力的捏着沈迟夙的肩膀,宫城殷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如此待他?沈迟夙,你到是爱我还是恨我? 放下沈迟夙的身体,踉跄着夺门而出。外面的人没来及说一句话,他们在看到宫城殷染满鲜血的亵衣时已惊得说不出话。一路施展轻功到了韦舫门前,猛的推开门,拽起还成半迷糊状态的韦舫,宫城殷死气沉沉的说:“立刻收拾你的药箱。” “教主,您受伤了?”看到宫城殷身上的血,韦舫惊道。 “收拾东西和我走。” 韦舫闭嘴,直觉告诉他,若是他再废话一句,下一秒等待自己的便是死亡。 回去的时候仍旧是被宫城殷提在手上,从屋宇间一闪而逝。韦舫手心里满满的冷汗,现在他也明白受伤的绝不会是宫城殷,那么谁能让宫城殷如此疯狂,不用猜也知道。韦舫是个聪明人,从宫城殷对待沈迟夙的种种异常来看,心底早有一丝猜测。 尽管心中已有准备,然而真正看到沈迟夙时韦舫还是愣在当地。不说胸前的伤口,仅仅是流了那一床的血,普通人恐怕也不可能活着。放下药箱,韦舫把了把脉,探了探呼吸,猛的跪地惶恐道:“教主,属下无能,沈公子已经,已经……属下实在无能为力。” 一脚踢过去,韦舫的身体便重重砸在墙上。 “看来在教中的安逸让你连本分都忘了,他的身体明明还是热的,怎么可能会死?” “那么多次他都没死,如今不就是流的血多了点,如何会死?韦舫,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连本教主也敢糊弄。” 从地上爬起来,韦舫哀求道:“教主是我黑檀教的领袖,万望您保重身体,是韦舫无用,救不了沈公子。” 陆续闻讯赶来的众人,此刻看到眼前情景皆是一片震惊,他们何时见过教主如此模样,众人进言劝阻,宫城殷充耳不闻。 狠狠瞪着韦舫许久,宫城殷转身吼道:“沈迟夙,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起来,不许睡听到没有?” “你若不醒,我就将正道武林连同你们九逍山庄一起屠戮干净。你若死了,我便让这天下苍生来抵债。” 看宫城殷如此歇斯底里,韦舫脸上哀意更浓,这世间即便如教主这般人竟也逃不开一个情字。 蓦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忍禁不住喜道:“教主,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沉浸在悲伤中的宫城殷蓦地抬头,两三步跨到韦舫身前激动难抑,“什么办法?” 韦舫之前也只是灵光一闪便说出了口,这会却有些后悔了。 “怎么不说话,快说啊。”焦急的看着韦舫,宫城殷隐隐到了崩溃边沿。 一咬牙,韦舫说:“属下曾在医书上看过,钟情蛊分为子母蛊,母蛊死了子蛊必死,子蛊死了母蛊却未必。他们之间有一种奇妙难言的联系,即可共死,亦可同生。如今沈公子体内仍有子蛊,若让另一人服下母蛊,以子母蛊的奇妙存在,将生命共享,或许沈公子还有救。” 一听此话,宫城殷顿时喜形于色,只是仍旧有些担忧的开口:“方才我查看时他已了没呼吸,如此真的可救迟吗?” 韦舫不由在心里为自己叫屈,自己都确定死了还抓自己过来受这个罪。不过口中却是恭敬的解释:“沈公子的确没了呼吸脉搏,然而方才属下查看时他身体仍旧温热,甚至身上还一直流血,想必受伤的时间并非很久,应该是出血量过大导致的短暂闭息,因而属下实无他法救治。” “那你还不快止血。”急躁的吼了句,宫城殷的眼睛接触到那满床鲜血,眼睛刺得生疼。 从怀里掏出那方四方红盒子,宫城殷毫不犹豫将那粒红色药丸吞了下去。待韦舫处理了沈迟夙的伤口便走过去。 “教主且慢。”韦舫连忙拦住他。 “有何话快说。”眉宇间的不耐直愣愣的显现在脸上,韦舫只得长话短说,“若教主要救沈公子,教主的寿命将缩短一半。” “那又如何?” “教主不可,您怎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您的生命。”三长老之一的老者开口,脸上全然是不赞同。 “教主可是我黑檀教的一切,属下不能看到您受损。”左右护法也表明态度。 “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本座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教主!” “滚!” 脸色沉重的走出房间,众人立于门外,身上都带着焦躁不安。 看着沈迟夙紧闭双眼,脸色越加苍白,宫城殷吻了吻他的额头笑道:“纵然是一半寿命又如何。” 手掌紧紧握住沈迟夙的手,按照韦舫说的方法,宫城殷将体内真气气血毫不迟疑的汇聚于丹田,感觉到体内传来的巨痛,他咬着牙熬过那阵痛,缓缓将蛊虫自经脉间逼至指间,再由两人相握的手掌慢慢经过经脉游走他全身。 原本在沈迟夙体内昏沉几近死亡的子蛊仿似瞬间吸收了强大的生命力,瞬时变得精神奕奕。相握的手越来越温暖,慢慢呈现微弱的脉搏。 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母蛊回到身体,宫城殷握着那双手开怀笑语:“碧落黄泉,无论哪里都逃不开我。” 语落,人倒地失了意识。 第十七章:终留不住你 为了救沈迟夙,宫城殷流逝了大半生命,若不是他一直坚定,心中执念过深,或许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便撑不住昏迷了。 黑檀教整个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沉闷压抑,这不仅仅是因为宫城殷昏迷了半月有余,更因为教主之下几位长老护法那恨不得撕碎某人的阴狠狂暴。 江湖却比以往更加安静,但更似风雨欲来前的诡静。 睁开双眼时,沈迟夙心想,即便死了也还是留在这里吗,或许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的乞求,让他可以呆在这个地方只看着,不再有何负累。 “你醒了?”冷冷的话语让沈迟夙一惊,这话是对他说的? 看沈迟夙发愣,邬卿雪的脸色更青了几分,这个平日里总是保持着端庄贤淑的女人在看到沈迟夙醒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狠狠一个耳光甩过去。 沈迟夙被打的头一偏,然而这痛比不上心底的痛与失望,为何还是没死成。 “是不是奇怪你怎么没死?” 沈迟夙视线落到她扭曲的脸孔上说:“为何?” “为何?因为我的好夫君为了你竟然为了救你不惜牺牲自己一般的生命。你现在醒了他却仍旧昏睡不醒,你满意了?”吼着吼着,脸上流满泪水。她嘤嘤哭泣,让人心生怜惜。 沈迟夙缓缓闭上眼,嘴角带着巨大的无可言说的苦涩,他到底何德何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他欠了他一条命。他们之间的纠缠比以前更加烦乱,更加难解,好似一个漆黑的深潭,越陷越深,越来越不知前路在何方。 沈迟夙躺在床上,每日里有侍女过来喂他一些浓黑腥涩的药汁,他的生命几近脱离了食物,了以这一碗碗的药汁维持。他躺在床上盯着屋顶,也不说话,仿似只是一具徒具人形的木偶。 黑檀教有些人硬闯进来在床边数落他的不是,恶毒难听的话语,最后总是夹杂着狂怒的大吼,他想若不是因为宫城殷的命令,这些人只怕早将他拖出去万马分尸了。他甚至有些期待那样的结局,然而一想到仍旧昏睡的宫城殷却陡然心底一寒。 也许他的爱没有宫城殷那么深,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结束生命吧。 韦舫并非黑檀教唯一的医师,但却绝对是医术最高的人,他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脸上总是带着镇定,让人不由信服。每日来查看沈迟夙的伤势是韦舫必不可少的任务,再一次检查了一番,他不由惊叹,到底是沈迟夙命大还是子母蛊的效果如此出奇,那一剑甚至伤了脏腑的收口一个月便恢复到了这种程度,作为一个医师他自然更明白,这些皮肉的伤势并不能让人看清内力,脏器的损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复的,他不能增加沈迟夙身体上的负担,每日里仍吩咐仅喂以汤药。 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沈迟夙躺在空荡荡的屋子内会想,他有没有清醒?明明随便问一个人或许便可以知道的结果,他却一字不提。 春去夏来,天气渐渐变得燥热,那个时候沈迟夙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却走不了几步,长期躺着让他甚至连站立都觉得有些不适应,他仿似学步的小儿,慢慢适应经久弥合的身体。 初时他只能在屋子里走几步,随着时日推移,身体里的疼痛与不适似乎慢慢减弱,他又如以往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冷剑公子沈迟夙,然而他却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白,伤痕既然已经留下,便不仅仅只是表面的违和。 这一日他又早起练剑,远远便看到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剑顿了下,小孩在离他不远处站定伸手,“叔叔抱抱!” 蹲下身捏捏小孩子圆嘟嘟的脸,沈迟夙摸摸他的脑袋赞道:“耀儿长大了。” 宫城殷连忙如同鸡啄米般点头,“爹爹和娘亲,还有白溪哥哥都说耀儿长大了。” “为什么叫我叔叔,却叫白溪哥哥呢小鬼。”点点宫城耀的额头,沈迟夙好笑的摇头。 “这小子每日非得缠着白溪不可。”无奈带着宠溺的声音传进耳里,沈迟夙身体顿时一僵,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了。 “爹爹不是也说白溪哥哥是大美人,娘亲说了,美人都喜欢别人说好听的,我叫白溪哥哥‘哥哥’的时候他就很开心呢。”迈着小碎步跑到宫城殷身边,宫城殷抓住宫城殷的腿诋毁沈迟夙,“这个叔叔不抱耀儿,所以耀儿不叫他哥哥。” 抱起宫城耀,宫城殷没好气的骂道:“你倒是知道哪个是美人。” 沈迟夙神色有些尴尬,也不好为了一句童颜争辩,只得装作没有听到。 走到沈迟夙身边,宫城殷说:“身体没事了吧?” “宫城殷,即便你那么做我也不会感动,我说服不了自己忘记一切和你在一起。”神色间带着闪躲,沈迟夙一开口便是让人难堪的话语。 “何必把一切说的这么明白,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放下宫城耀,他蹲下身说,“耀儿自己去找白溪哥哥玩好不好?” 乖乖点点头,宫城耀便向外摇摇晃晃跑去。暗中有人跟着,宫城殷也无担心。 “一个月。”宫城殷冷不丁开口。 “什么意思?”沈迟夙不解的看着他。 “一个月后我放你离开,上次我以母蛊进入你的经脉,其中含有我的真气血液,如今即便是离开也不会怎样,除了不能与他人行房,不必忧虑蛊毒发作。”深怕沈迟夙再生误会,宫城殷解释道,“我本想为你解了蛊毒,可是现下你身体初遇,如果立即解了蛊即刻会危机性命。他日我定然会为你解蛊,所以,你好好活着。”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沈迟夙不敢置信的看着宫城殷,这个人千方百计将自己救活,却要在这时放他离开吗? “既然说出口自然不会骗你,眼看着你死,不如放你离开,至少我知道你活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 心中低骂一声笨蛋,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为什么他是魔教教主,他是九逍山庄少庄主,为什么相遇的时候他们遇错了时间,做错了事情。他曾说过若有来生再不愿为人,可现在他只祈求,若真有来生,只望他们不相遇,若相遇,便想爱,不再背负任何仇恨不甘。 良久,沈迟夙抬头问:“在林中遇到的小木屋还记得吗?” “记得,那时只怪我太冲动犯下不可饶恕的错。”拉着沈迟夙到院子里坐下,宫城殷说,“但我不后悔,若没有那一日一切都不会开始,我也不会在后来的日子发现到你于我的独特。” 是啊,没有那一日发生的一切,或许他们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放下心头杂念,沈迟夙摇头,“我不是要说这个,当日你在我身上可见到一个白色的玉瓶?” 见沈迟夙不愿多谈,宫城殷便顺意的没再提,想了想他说:“似乎是有这么一个瓶子,当时我也没留意,应该还在那座小木屋里,毕竟已经过是两年多之前的事情了,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你可否在我离开之前将那瓶子还我,那是一个朋友送的,对我很重要。” “好!”应一声,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要不要下山走走?”宫城殷提议, 摇摇头,沈迟夙道:“若你真放我离开,我也不急这一刻去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不像朋友,更算不得情人。 “我也说不清楚了。”一声叹息,清明的眸子里陷入迷茫,他们到底算什么? 风起,带起衣袖袍带,连带心也浮动不安。 夏日飞花,带着热烈甜蜜的气息,迷了双眼,却留不下永恒的心灵。沈迟夙看着终归落地的花瓣释然,叶落归根,花舞成泥,从何处来归何处去,他又为何烦恼,扰了一池心湖。 也许,他终究是遗憾的。 手背覆上另一只手,宽厚温暖。宫城殷笑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必烦恼,我们之间本就是我强行将你囚于此地,放你走是理所当然,只要知道你活着,我便可安心。” “来了此地两年多,却从未四周看过,有人说此地风景宜人,只是被黑檀山三个字坏了意境。” “何人竟敢污蔑我黑檀教?”怒目而视,宫城殷一副睥睨之态。 沈迟夙笑道:“恐怕活得不耐烦了,否则谁敢在你面前说此话。你若有空,便带我去领略一番你们黑檀山的景色吧。” “有何不可?”起身拉着沈迟夙的手,向着院外走去,周围伫立的侍卫丫鬟似是早已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脸色依旧沉静如初。 黑檀山的风景如画,然而也不过在沈迟夙眼中一闪而逝,留在眼底深处,印到心上的唯有执着他手笑傲指点的男人。这一刻,没有身份束缚,没有仇恨扰心,他们享受着这短暂的宁静。幸福是奢侈的,能够得到一部分他已满足。 第十八章:烙印于记忆 沈迟夙喜欢闲暇时舞剑,宫城殷便坐着看,神色中带着温柔。收剑回鞘,沈迟夙回身喊道:“宫城,你我比划一番如何?” “你输了可不能怨我。”长笑一声,宫城殷势若霓虹纵然贯至,两柄剑相交,带着清脆的叮咚声。 宫城殷的剑诡而快,他身形诡异,来去如电,沈迟夙则大开大合颇有另一番风范。两人武功皆不弱,一交手顿时火花四溅,激起一腔热血。两人皆是越战越勇,蓦然,心口泛起一丝痛,架住宫城殷再次攻来的一剑,沈迟夙摆手,“罢了,我认输,还是你的剑法高我一筹。” 未察觉他的异样,宫城殷收回剑,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水道:“喝点水解解渴吧。” 坐到宫城殷身旁,沈迟夙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看天色还早,沈迟夙便道:“时间尚早,不如你我对弈一局。” “也好。”拍拍手招人过来吩咐一番,不多久便有人拿来棋具摆在他们面前的桌上,一一退去。 揭开棋盒,宫城殷身旁的是黑子,沈迟夙身边则是白子。 拈起一枚黑子落到棋盘后,沈迟夙抓起白子无喜无怒放下。两人偶尔说几句话,视线都紧紧盯着棋局,沈迟夙的攻势凌厉,宫城殷也不甘示弱连消带打一番压得沈迟夙不敢有丝毫松懈。 棋子越落越多,形势也越来越明了,收官的时候沈迟夙犯了不小的错误,因而结果自然是宫城殷赢了。 沈迟夙不服,两人便再战,一连几盘皆是沈迟夙失手,宫城殷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要本座让让你?”被沈迟夙瞪了眼,讪讪不语。 “本公子就不信赢不了你。”狠话撂下,结果还是输多赢少。 沈迟夙嘀咕:“你这家伙,难不成苦练过棋艺不成?” “天赋好也怪不得本座。”嬉皮笑脸的凑上前,宫城殷安慰他,“输给本座你不冤。” 抬头瞧一眼天色,沈迟夙说:“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去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吧。”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宫城殷苦笑,“那小子不缠着他娘亲,整日里跟在我身边转悠,真不知道他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你不必特意向我炫耀你的宝贝儿子。”沈迟夙看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 起身伸个懒腰,宫城殷说:“你先休息,晚上我来找你。” 说完,不给沈迟夙拒绝的机会便离开了。 自从说放他离开,宫城殷虽然日日会陪着他,晚上却并未留下。他也希望如此,这样他们就可以安然自若的分别。但心里隐隐又希望他会来,也许这是他们能够一起度过的最后一段时光。 回屋随手翻了一本书来看,心里却无法平静。随着离开的日子不断逼近,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悲伤。放下手中的书,沈迟夙走过去打开窗子看着天空中落下的残阳。余晖带着璀璨的橘红光晕,布满半边天空。 目光紧紧盯着天空,直到日落月升他才骤然发觉时光流逝。坐回桌边愣愣发呆,直到听到屋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脸上不自禁带了清浅的笑容。 回头目光接触到推门而入的宫城殷,沈迟夙说:“你这是做什么?” 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锅端在手上,到了桌前宫城殷才想起忘记拿碗了。回身正要吩咐,一个丫鬟已经拿着两个手掌大的碗走了进来。 端着锅倒了两碗汤,一碗放到沈迟夙面前,一碗放到他自己面前。宫城殷期待的看着沈迟夙道:“快尝尝看好喝吗?” 看他这般笨手笨脚,又如此模样,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不会是你熬的吧?” 大笑着点点头,宫城殷说:“其实这熬汤也蛮简单的嘛,我就是想试试手。” 用勺子盛了些汤送到口中,眉头跳了跳,沈迟夙问:“你都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就和厨子一样,该放的都放了,不好喝吗?”眼神一下子忧虑起来,结果沈迟夙只得硬着头皮说,“也不是不好喝。” “真的?我尝尝。”抿了一口,宫城殷忍住咽下那口汤笑,“还是让厨房再弄弄。” 两碗只动了一口的汤原封不动的再次被倒入锅里,被丫鬟脸色奇异的端走了。 尴尬的看着沈迟夙,他道:“我以为很简单。” 嘴上没说什么,沈迟夙心里有点暖又有点涩。宫城殷恐怕从未下过厨,如今为了他却做出这些事来,他被江湖众人称为“嗜血魔头”,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的所有功绩都与杀戮有关,对于敌人他从不心软,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为他做出那么多不可能的事,为了他这样一个不知感恩的人。 沈迟夙盯着宫城殷许久,突然说:“宫城,我迟早要走的,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脸上的笑僵了僵,深吸口气,宫城殷说:“最后这几天,至少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好吗?” “即便我不提,事实也不会改变,你我明知道结果,何苦还要伪装这些表面。” “伪装?”宫城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难道这些天来你脸上的笑,你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我有些累了,你若今晚在这里歇息便留下吧。”起身朝着屋内走去,沈迟夙躺到床上心乱如麻。 他听到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最后在他不远处停下,“我来找你只能为了那种事吗?”’ “说白了,男人之间的感情我并不懂,除了身体之外我能给你什么。” “原来这就是你心底的想法。”似呢喃似悲叹,末了,他道,“即便你如此想也无妨,我的确想得到你,无论心灵还是身体。” 即便察觉到那话语里的失望,沈迟夙却不曾辩解。 夜晚带着原始的萌动,两具身体的疯狂纠缠,不似情人,更似互相噬咬的野兽。也许唯有如此,心底那无边的空虚才会稍微显得不那么明显。 黑檀教如今私下里一阵质疑,对于一个沉溺于男色的教主,他们可不相信他是否能够如以往冷血无情扞卫黑檀教的尊严。然而即便是三位长老以及左右护法都没有开口,他们又能如何。 断袖是一个禁忌,即便是那些亵玩男童的普通公子哥尚且要被无聊之众私下诽腹一番,何况如宫城殷这样在江湖武林举足轻重的人物。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沈迟夙出现于众人眼前时,一些流言蜚语便已满江湖飞。而大多数人惊讶的是那个魔头竟然喜欢男人,至于被他玩弄的男人却并无太多质疑,沈迟夙这个名字出现时只是让人微讶,难怪这两年不显山露水,原是做了魔教教主的娈宠。沈迟夙未曾与宫城殷相遇时他便故意放出过此类风声,为的不过是暂时挡住那些排队上门说亲的人,不想有一日,这一句搪塞竟然成真。 沈迟夙对于这一切自然毫不知情,宫城殷听闻了也不觉得如何,这天下人都知道沈迟夙是他宫城殷的才好。 眼看就要到分别的日子,两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沉重,宫城殷见沈迟夙越加沉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几乎时时刻刻都想与沈迟夙呆在一起,再不分离。心下却明白,不能再逼他。 临别前一日,宫城殷交给沈迟夙一个白色玉瓶,沈迟夙揭开盖子,里面的白色药丸完好如初。将瓶子收好,沈迟夙拉着宫城殷,让他讲一些关于他的事。 虽然没什么心情,宫城殷还是一一赘述。他本是一个孤儿,生来便被抛弃,后来被前任黑檀教主捡回收为了义子。他自小便好强,为了报答义父救命之恩更是苦练武功,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他十六岁那年尽得义父真传,而义父因为年事已高,没几年就去世了。他则因为义父临终嘱托,加上他自身武功高强,于是便坐上了黑檀教教主的位子。 沈迟夙问他为什么杀那么多人,宫城殷看着他忽然有些为难起来。 “怎么了?”沈迟夙有些奇怪。 “我只怕你知道了会更加厌恶我。”话虽如此,他却还是如实叙述,“初出江湖的时候我并不如现在心狠手辣,只是因为黑檀教恶名在外,别人便对我刀剑相向。这个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而对敌人我从不手软。” “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一起也难怪你不适应。”自嘲的笑了笑,宫城殷拥住沈迟夙的身体低语,“我只盼你不会更加讨厌我。” 静静靠在这个怀抱中,沈迟夙轻轻闭上眼不说话。他若能够如宫城殷这般决绝,毫不犹豫,也许他们之间便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迟夙,你会不会忘记我,忘记曾经认识宫城殷这么个人?” 沈迟夙抬头问他:“你会不会忘记沈迟夙这么一个人?” “不会,这个人在我心底生根发芽,我如何能忘得掉。”苦笑着捋起沈迟夙一缕头发,宫城殷说,“我已经变得不像我了。” 两人相拥,十指相扣,却无法许诺一辈子的誓言。这个人是烙印在他生命里的一道疤,疼的他无法遗忘。 第十九章:今夕若归去 离开那一日,直到日上三竿,宫城殷仍旧揽着他闭目不语。沈迟夙手指划过他的脸叹道:“既然醒了,便起吧。” “我真后悔那日说放你离开。”紧紧搂住眼前人,眼中的哀愁满的让人心碎。 “不要说这么任性的话,也不要再露出这么悲伤的神情,你该满眼自信,睥睨天下。今日分别,他日再见或许便会刀剑相向,若真有这么一日,你千万不要手软。” 宫城殷不说话,良久起身穿了衣服说:“我一会来送你。” 他的话或许真的伤了他,为了救他他甚至甘愿放弃一半生命,而他却劝他他日再见,不要留情。 面无表情的起身穿上衣衫,沈迟夙打量着这间屋子,简单的布置,却留下了他们诸多回忆。是他太过残忍吗?他也分不清,只是心中离开的执念更深。也许,在宫城殷不顾生命救他的时候恨已经消了,连他这条命都属于他,他还有什么资格恨他。 这里本不属于他,没什么好犹豫的,坐在屋子内静静等待宫城殷到来,不多久,有脚步声响起,抬眼却见许久不曾见过的白溪。 白溪似乎特别钟爱白色衣衫,每次见他总是一袭白衣。不过或许也没有人比白溪穿着白衣更美。 沈迟夙收回视线,没有开口。 “沈公子真的要走?”依旧是他惯有的小心翼翼的口气。 “有什么话直说。”沈迟夙并不愿绕圈子。 坐到旁边一把椅子上,沉默了会儿,白溪说:“他那么喜欢你,你难道真的忍心让他难过?” 手紧了紧,冷冷盯着白溪,他说:“我的事与你无关!” 脸色骤变,白溪起身走到沈迟夙身边,在他冷漠的眼神中屈膝跪地,“你若走了,他一定很难过,求你不要这么残忍。” “我走了对你而言不是更好,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你起来吧。” “我这辈子可能都只能如此奴颜屈膝的活着,教主待我很好,可是我却总是担忧,不知道哪一日他是不是就彻底厌恶我了。”看一眼沈迟夙,白溪站起身苦笑,“你是天下共知的年轻俊彦,而我,只是一个生在肮脏地方的小倌,如何比得过。我只要留在他身边就满足了,哪怕他心里没有我。” “我没有你那么伟大,可以为了感情放弃一切,比起这一方小小囚地,我想要的是那无边无际的天空。” “或许这便是你我的差距,比起如此卑微的我,他自然是喜欢那么耀眼的你。”低声呢喃,白溪对他行礼道:“打扰沈公子了,白溪这便告辞。” 看着白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沈迟夙淡淡道:“他如此对你,你还是不要辜负了他。” “那我若付出更多,你可愿不辜负我?”不知几时便已过来的宫城殷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我与他不一样,没有了你他或许便没办法存活,你给了他希望,就不要让他再活在黑暗里。” 两人无言对峙,许久,宫城殷拉着他道:“走吧,我送你。” 黑檀山的风景沈迟夙已经有些熟悉,此刻一路走过他却仍旧不放过每一处入眼的事物。这个地方给了他屈辱和仇恨,此刻,将要离开,往日一切皆成云烟。这世间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只要时间久了,经历一些变故,曾经以为永不可能的事情也可以瞬间失去意义。 宫城殷的脚步很稳、很慢,一路下来,两人之间笼罩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沉重。未来是如何谁都不知道,此刻的他们只是一对相爱,却不得不分离的爱人。 宫城殷在前,沈迟夙在后,视线一直紧紧盯着两人相扣的手指,沈迟夙脑海中又浮起那次与宫城殷以及耀儿下山的事情,拥挤的人群里他伸手握住他的手,无法逃脱,熟悉了他带着欲望的冲撞,却比不得那一刻的宁静安心。抬头看向他的侧脸,英俊的足以让任何女人动心。只可惜此刻这人紧抿着唇,神色沉重,让人见之心痛。 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不能再后悔。快走出去的时候,沈迟夙从怀里掏出白玉质地的药瓶,拇指撬开瓶塞,将里面那粒莹白通透的药丸倒进口中站在原地。脚步停住,宫城殷站住回头看他。 扣住眼前男人肩膀,沈迟夙毫不迟疑的凑过唇,宫城殷一愣,接着什么东西被送入他的口中,在沈迟夙的吻里,他不由吞下了那粒药丸。 许久,两人分开,宫城殷问:“方才是什么?” “没什么。”重重抱了抱宫城殷,沈迟夙笑道:“我走了。” 仰天长啸一声,沈迟夙推开宫城殷,施展轻功向着林子外而去。宫城殷站在原地看着沈迟夙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脚迈出一步又停下,满脸痛苦的挥拳砸到身旁的树身,他低吼:“可恶,可恶,沈迟夙你这个混蛋!” 狂奔出一段距离,沈迟夙的身形渐渐慢下来,回头看去,远远还能看到那片树林,视野里却再也看不见宫城殷的身影。 “对不起,宫城。”闭上眼轻声呢喃,末了,眼眸蓦然睁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大步向前行去。 虽然之前与宫城殷一同出去过一次,却终究不如现在的感觉。一个被困太久的人,对于自由有着更加深刻的体会。纵然对于他与宫城殷之间的事有些黯然,但是看到这无边无际的天空,心仿似又活了一般。双眼熠熠生辉的看着前路,那是宫城殷不曾见过的神采。 如两年前,他一路走一路行侠义之事,沉寂两年多的“冷剑公子”重新掀起一番风浪,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传闻,那时被人当做茶后笑谈的事情再次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冷剑公子’,我看不过是以色示人的娈宠。”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满脸讥讽的嘲笑。 “谁说不是呢,到如今他不是还排在那个美人榜的首位,真不知道是何模样,连黑檀教那魔头都把持不住。” “你们说堂堂冷剑公子,会不会被玩弄的哭泣?想想那情景,啧啧……” 无声无息的一把剑架在正说话的男人脖子上,那男人吓得一个激灵,“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小的和您无冤无仇,还望您给小的留条活路。” 收剑回鞘,沈迟夙扔下几枚碎银,转身离开了那家酒楼。 走在街上,周围不时会有目光投到他身上,让他犹如锋芒刺背。原来已经流传到了江湖里,事已至此他何必还去计较,悠悠众口他堵不住,何况那是事实。脚顿了下,指甲深陷入肉里,带着浅浅的疼痛。 九逍山庄处于曾被宫城殷大闹一番的尾鲤城临城——闽城。此时坐于大厅中的中年男人听完了属下禀告完如今江湖上盛传的流言不由大怒。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男人气道:“真是欺人太甚!” 他身旁坐着的女人脸上带着泪痕,眼中却泛着惊喜:“老爷,你说是不是真的是夙儿?他还活着是不是?” 眼神闪了闪,沈迟夙的父亲沈谦压下心底怒气,安慰道:“我这便着人去看看,若的确是那小子,我便让人将他即刻擒回来,不知死活的小子,一失踪就是两年多,如今一出现便惹出这么多事端,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只要孩子安然无恙就好,老爷千万不要重罚他。”哀求着看向沈谦,已经停住的眼泪又不禁流了下来。 “好好好,一切依夫人的,你莫要再哭。”头疼的看着身旁的女人,沈谦最没辙的就是女人的眼泪。 而不多久,便证实那人的确是沈迟夙不假。沈迟夙本就想着早日回家,因而看到庄里人时没犹豫便与其一同快马加鞭赶回九逍山庄。 当站到了九逍山庄门口时,沈迟夙却不敢迈出一步,唯恐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幻影。 “……夙儿,真的是你吗?”泣不成声的一句呼喊,让沈迟夙身体一颤,视线对上泪流满面的妇人,沈迟夙奔过去跪在妇人面前眼眶通红,砰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满心愧疚,“孩儿不孝,让母亲为孩儿担心了。” 沈谦出来看到这番情景,本有些怒气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拍拍儿子的背,妇人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因沈迟夙的归来,沉闷的九逍山庄再次恢复了往日生气,一家人热热闹闹吃过饭,沈谦说:“随我去书房。”’ 沈夫人在身后担忧的看着,最后却没有阻拦,男人之间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不要插手了。 跟在沈谦身后,久别重逢的喜悦慢慢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痛。得到总是伴随着失去,只有真正失去了,才能体会到那份重要。他会让自己忘记,但那个烙印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除去,若是要现在狠狠除掉,那将如同剜掉他心口的一团肉,他不知道那时他是不是还可以坚持下去。 看一眼沈谦的背影,沈迟夙敛下眼眸,心中升起复杂的感觉,他让九逍山庄蒙羞了。 第二十章:只恨其不争 进了书房,沈谦坐到书桌前,看着沈迟夙喝道:“跪下。” 面无表情的双膝跪地,沈谦看着他怒道:“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父亲问的是何事?”沈迟夙低着头问。 一听沈迟夙的回答,怒气冲冲之下,沈谦抓起书桌上放着的砚台便狠狠砸过去。 沈迟夙跪的直挺挺的,丝毫不躲。砚台砸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痕,里面溅出的墨汁染在脸上衣上,最后咕噜噜在地上滚了滚倒在一旁。 “你还和我装傻,现在江湖上已经满是你与那魔头的流言蜚语,你当我是聋子是不是?”沈谦看着沈迟夙气不打一处来。 “先前便有此类传言,我以为那是江湖宵小恶意中伤便没理会。你是我沈谦的儿子,我了解你,即便之前放出什么断袖的话我也清楚你只是怕有个万一耽误了别的姑娘。只是这次回来你为何不辩解,你告诉我这同样只是一个虚妄的传言吗?” “不是!” “逆子!”手指颤抖的指着沈迟夙,沈谦气的浑身发抖。对着屋外人他吼道,“王伯,请家法!” “是,老爷!”门外应一声,不多时便有一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双手执着一根带着荆刺的藤条进来。 “不准让任何人进来。”冷冷吩咐一声,沈谦转头看向神色无丝毫变化的沈迟夙。 王伯张张口,最终没有一句话默默退出关上了门。 “我再问你一次,你与黑檀教的魔头可有关系?”眼神凌厉的俯视着沈迟夙,沈谦手掌握紧了藤条。 沈迟夙挺直背脊,一眼不发。那样子,更像是默认。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无法开口否认,因为只能沉默。 “好,好,真是很好!”话落,狠狠抽在了沈迟夙背上。 浸泡过盐水的藤条带着荆刺狠狠刺进肉里,带着鲜红的血液飞溅。沈迟夙紧抿着嘴,身体被抽的一下一下刺痛,只是这痛远不及宫城殷那时给的痛,因而他紧咬着唇,不曾发出一声。 闭上眼,脑海里蓦然浮现那无数次蛊毒发作的夜晚,那时候漆黑的让人绝望的密牢,现在想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痛苦了,人或许便是这样,事过境迁再去体味,心情总是不同于当下的。身上的抽打一下一下,后背此时已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合着盐水的作用疼的仿似严厉的酷刑。 看着沈迟夙闭着眼,抿唇不语,沈谦眼角抽了抽,手下更是大力的抽打,“你可知错?” “……父亲说的是哪件事?”沈迟夙慢悠悠的开口,带着一丝疲惫。 “看来你是毫无悔改之意。”扔掉藤条,沈谦捏住沈迟夙的脖子狂怒,“今日打死你,我权当没有养过这么一个逆子。” 面色苍白的闭着眼,沈迟夙也不挣扎。 手指不断收紧,对上沈迟夙面无表情的脸,沈谦心中一震,慢慢松开手道:“你好自为之。”转身离开了书房。 跌坐在地上,冰冷的气息丝丝蔓延上身体,眼睛无神的看着眼前那一方地方,他苦笑:“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地方,怎么可以轻易死掉。” 挣扎着站起身,他蹒跚的走出门,向着自己的房间行去。 早已听说少庄主回来了,伺候在沈迟夙身边的丫鬟侍从无不欣喜,只是当他们看到沈迟夙满身是血的出现时不由惊呆了,还是沈迟夙的贴身侍女丹容提醒:“快去准备伤药热水”众人才急急忙活起来。 “少爷,您慢点。”上前扶住沈迟夙的身体,将他扶着坐在桌前,丹容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背部,泪眼蒙蒙道:“少爷,疼吗?” “无妨!”淡淡一句话,仿似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 丹容轻手轻脚帮着沈迟夙脱身上的衣衫,可里衣早已紧紧黏着肉,她若强扯,定然会让伤口更严重。丹容抽噎道:“还是等会儿用水浸浸再脱吧。” 看一眼丹容,沈迟夙不耐烦道:“别哭了。”伸手一扯,上衣便被狠狠拉了下来,而他背部有些已经止住血的地方又开始撕裂流血。 捂着嘴,遏制住哭声。丹容难以想象那要多大的毅力才能眉头都不皱一下。 不多时,伤药热水都准备好了,丹容轻轻的擦洗伤口,然后伤药,其他人看到那凄惨的伤势也都一阵悲戚。沈迟夙对他们未必有多好,但他从来也没为难过他们这些下人。处理好伤口,丹容给他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又千叮咛万嘱咐一番退了下去。 一个人待了没多久,沈夫人便匆匆赶来,看到他的伤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怎么就那么狠心啊,儿子不是他的吗,打起来都不知道心疼。” 勉强笑笑,沈迟夙说:“母亲,你不要怪父亲,是孩儿做错了事。” 坐在沈迟夙对面,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会儿,沈夫人开口:“夙儿喜欢那个黑檀教教主?” 身体颤了颤,沈迟夙低头不语,然而这更像是默认。 “怎么会这样。”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下,哪怕是听到传言,她还是不信自己的儿子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喜欢男人本就为人不齿,如今对方还是与正道分庭抗礼的黑檀教教主,这孩子到底走了一条多么艰难的路。 “这几年你都去哪了,夙儿?”镇定了心思,妇人问道。 “母亲,我不想谈过去的事情。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一咬牙,沈夫人豁出去一般,盯着沈迟夙的眼睛问:“夙儿,你对以后可有打算,你和黑檀教教主……你们又有什么打算?” 摇摇头,他苦涩道:“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从一开始便注定只能对立,我没办法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他也明白的。” “那夙儿可能放下对他的感情?”小心翼翼问出口,沈夫人一直盯着沈迟夙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会怎样,也许时间久了就会忘了。” 手指颤抖的捂住胸口,沈夫人嘴唇动了动,禁不住溢出一丝呜咽。 沈迟夙愣愣发呆,屋内便时而响起妇人的哭声。 说到底,说忘记容易,真忘记却难。 自从那日狠狠对着沈迟夙用了家法,沈谦几日里脸上都是乌云密布。对于沈迟夙的归来,很快便有人知道。没几日几大派分别派人前来探望,沈谦面笑肉不笑看着那些人,什么探望,不过是想打探些消息罢了。随即想到那些人背后的目的不由有些寒心。 对于庄里的事情沈迟夙多少知道一些,他与宫城殷的关系为九逍山庄带来了不少猜忌。心中虽有些忧虑,却也相信九逍山庄的实力。伤势稍好一些他便拼命练剑,如今他的剑法比之两年前进步了不少,对于九逍剑也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份剑法共分十层,如今他才刚刚进入第七层,九逍剑每进一层都会杀伤力大进,只要他努力不懈练到顶层,江湖中恐怕便鲜少有人可以与他比肩。 日子如此漫漫流逝,他的伤势渐渐好全了,于是,每日里练剑的时间更多了。庄里的丫鬟们常常躲在一旁偷看,唧唧喳喳的议个不停。 “少爷今日又在练剑,明明武功那么高强了。”一个梳着双髻的丫头不解。 “少爷那可是要一飞震天的雄鹰,哪是你们这些小丫头捉摸的透的。”笑着拍拍小丫头的脑袋,丹容端着茶水走过去道:“少爷,喝点水,歇会儿吧。” “真羡慕丹容姐姐!整天可以陪在少爷身边。” “是啊是啊。”一群叹息声,看看时间,大伙恋恋不舍的散去。 对于那些小动作沈迟夙自然知晓,只是他并不作理会罢了。 擦擦额上的汗水,沈迟夙端起茶碗一口饮尽便要起身。丹容拦住他嗔道:“少爷,您就多歇会儿吧,您的伤势才刚好,不要总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没事。”淡淡拿掉丹容的手,起身横剑,一招一式竟显功力。 失落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丹容的视线追逐着沈迟夙的身影。紫衣漂泊,剑势如虹,流光闪烁,隐隐发寒。 沈迟夙每日持续这枯燥无比的日子,直到许久不见之人蓦然来访,心底沉浸压抑下许久的耻辱与痛苦又缓缓翻滚上来,漫过心田,最终化作一抹苦涩。 第二十一章:相见释前嫌 当邬香尘站到沈迟夙面前时,心底的感慨不由更深。初次相见时还略带的青涩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他站在自己对面,神情冰冷,眼神漠然,他甚至想要怀疑当初那个喊自己大哥的人是不是就是眼前之人。 “沈弟!”千言万语只凝成这两个字。 “许久不见,雪衣侠可好?”沈迟夙在桌旁坐下,示意丹容去准备茶水。 落座后,邬香尘苦笑,“我还能如何。” 蓦然思及当日邬香尘未尽的话语,“沈弟真的喜欢男人?”“那如果我说,我对沈弟……” 烦躁的看着邬香尘,沈迟夙皱眉,他难道像女人吗,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都在想什么。 “不知道今日前来,你有何事?” “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不当我是大哥了吗?” “那也要雪衣侠当我是兄弟才行。” 一句话说的邬香尘噤声。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丹容过来给两人斟上茶水知趣的退开。 “不论怎样,在我心里,我们依旧是好兄弟。”沉重的说完这句,邬香尘起身告辞,“改日我再来看沈弟。” 沈迟夙不作理会,邬香尘神色黯然的离开。 此后的日子,每隔几日邬香尘便会来一次,时间久了沈迟夙也开始习惯邬香尘的存在。 如今江湖上年轻一辈还属邬香尘名望最高,虽然无门无派,却无人敢小觑他。他经常出入九逍山庄沈谦自然知晓,与邬香尘交好对沈迟夙或者九逍山庄都无坏处,因而他倒是乐见其成。之前整日对沈迟夙视而不见也慢慢有所转变。 这日邬香尘如以往坐到旁边看沈迟夙练剑,见他剑法凌厉,颇有气势,不由技痒,抽出腰间宝剑说:“沈弟小心,你我过过招。” 两人交手,剑法精妙,一时间倒是难分上下,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沈迟夙却是渐渐落了下风。 收剑回鞘,邬香尘笑道:“沈弟真是进步神速,不多日,恐怕都要超过我了。” “沈大哥说笑了。”淡淡一语却让邬香尘喜出望外。 沈迟夙其实并不怪邬香尘,当日他们初识,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他自己的妹妹是魔教教主夫人。何况从他与宫城殷相处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的确不好。他只是气他自己而已。 两人冰释前嫌,邬香尘便成了九逍山庄的常客,尽管沈迟夙明确告诉过他他们之间只会是兄弟,他也觉得满足。何况那或许真的只是两年前的错觉。 江湖里即便不发生什么大事,也整日里忙忙碌碌的,不几日,武林盟主大喜,九逍山庄便由沈迟夙前去。邬香尘本就闲着,于是也一同前往。 尾鲤城与闽城相邻,算起来不远。两人骑马半日不到便进了尾鲤城。如今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而其中大半都是腰佩刀剑,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武林盟主所居之地便是那正道联盟,是时,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当沈迟夙送上贺礼,那司仪吆喝着:“九逍山庄少庄主代九逍山庄贺盟主大喜!” 顿时,整个正道联盟喧嚣尽去,那些见过或不曾见过的人视线都投到沈迟夙身上,初一眼便是眼前一亮,接着想到传言,又是一声不屑冷哼,不过摄于九逍山庄的江湖地位,倒也没几个人敢真的当着沈迟夙的面说什么。 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沈迟夙,邬香尘随手送上随意挑选的贺礼,顿时又是一声喝:“雪衣侠邬香尘贺盟主大喜!” 一听这个名号,众人眼神哗哗一大半转到邬香尘身上,待看到这个面带笑容的英俊男人时不少人上前抱拳:“久闻雪衣侠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无人能及。” 也有一些还算不错的门派上前拉拢:“雪衣侠武功高强,但独身一人恐有不便,若雪衣侠愿来弊派,掌门定然将您封为内室长老。” 形形色色的人上前攀谈,相较之下,沈迟夙身边倒是冷清了许多。打发了那些人,邬香尘与沈迟夙便在侍从的引领下向着内堂走去。 一见两人进去,里面五大派的掌门人陡然看来。见到沈迟夙时,青山派新任掌门丘青眼神不由一凝,“沈庄主可好,难得盟主大喜之日,不想竟也见不到,真是甚为遗憾。” “家父习惯清静,一应事情大都是交给沈某来办。”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丘青,沈迟夙便不做理会 “好大的架子,江湖中事你们九逍山庄总是缺席,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已经和黑檀教同穿一条裤子了。”兰芳宗的中年妇人冷笑着上下打量沈迟夙,话语恶毒。 依旧保持着冷静,瞧了兰芳宗的宗主许久,沈迟夙疑惑道:“这是何人,恕沈某眼拙,不识得。” 邬香尘在一旁接道:“应该是兰芳宗现任掌门。” “原来如此,前一阵子听人说兰芳宗前任宗主死了,兰芳宗已经败落了我还不信,今日瞧见这位武功稀松的妇人也能当掌门了,便由不得我不信了。”唏嘘的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中年妇人,沈迟夙寻了一处空位坐下不再理会。 “少庄主莫怪,大约一年前那黑檀教教主前来挑衅,击杀了我五大宗派两位掌门,令我正道武林一时不振,兰芳宗宗主与青山派掌门都是受害者。”捋了捋胡须,龙怀谷谷主千机继续道,“江湖盛传少庄主与那黑檀教魔头关系密切,还望少庄主莫要错怪了他们。” “千机谷主的意思是你们怀疑我九逍山庄与黑檀教有所勾结?”寒声问了一句,堂内顿时成剑拔弩张之势。 “沈弟不要激动,我想谷主并非此意。”在沈迟夙身边坐下,几人这才将视线投到邬香尘身上,方才只关注沈迟夙倒是忽略了他身后的人,邬香尘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众人不由一愣,还是千机谷主反应最快,“原来是雪衣侠,许久不见,雪衣侠风采依旧。” “谷主客气。”轻轻一笑,邬香尘向众人点点头算是问好。 这邬香尘虽然独身一人,但却武功高强,甚至不逊于他们这些老家伙,千机自忖不到万不得已不愿与邬香尘撕破脸皮。于是顺着他的话道:“而今的江湖后辈越发不像样了,什么流言蜚语都有,损了少庄主名声不说,更是让我们这些老古董都不知该信谁好了。” 沈迟夙闷坐着,不理他人,几位掌门又闲扯了一些事情,说到不知何时要灭了黑檀教时,眼角余光漫不经心的瞟了瞟沈迟夙,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无趣的移开了注意力。 不多时,现任联盟盟主崔浩走了进来,看到几位掌门以及沈迟夙和邬香尘不由笑道:“今日劳烦众位前来,实在愧不敢当。” 几人一一抱拳说:“恭贺盟主大喜!” 崔浩脸上笑容满面,心下却并不以为意。 说来这武林盟主也就只是一个名头,当初五大门派谁都不服谁,最后不得已建立了这个正道联盟,每个门派都会有少部分弟子驻守,而盟主则选了一个武功并不如何的人来担当。崔浩明着有莫大荣耀,实际上掌控武林的还是五大派,他不过就是一个傀儡,因而比起眼前的几人,他的身份反而不如外面那般光彩。 因为邬香尘的立场,即便是兰芳宗和青山派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冰冷的眼神却可看出他们仍然对沈迟夙抱有很大成见,对此,沈迟夙毫不在意。江湖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他们若有实力尽管冲他来便是,他沈迟夙有何可惧。 面和心不合的熬完一顿喜宴,众人各自散去。临走时,千机谷主拦住沈迟夙与邬香尘道:“近日有传闻漠北那里有神秘的宫殿出现,请代通传沈庄主,五日后,我们将会前往一探究竟,若庄主感兴趣,不妨与我们一同前往。” “不知谷主从何得来的消息?”邬香尘有些疑惑。 “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独立的消息来源,老夫只能保证这个消息绝无虚假。”那个地方不是一个宗派能够吞得下的,千机拉上九逍山庄便是希望多出一股力量。 “多谢谷主告知!”对着千机谷主抱拳,又与其他两位行礼后便离去。 被忽略掉的兰芳宗对着沈迟夙两人背影怒道:“好狂妄的小子!” “嘿,暂且忍忍吧,现在不是对付方九逍山庄的时候。”丘青冷笑一声,神情莫测。 众人各怀心思,一场武林盟主的喜宴,为的便是不动声色的聚集几大宗门,如今魔教猖狂,不得不防! 第二十二章:失落城传说 出了正道联盟,两人骑上马毫不停留直奔闽城而去。 这次去正道联盟最大的消息或许便是有关失落城的事情。传闻失落城是一座以五行遁甲之术建造的城池,无人知晓此城的主人是谁,关于失落城的传闻在几百年前便存在,只是随着时光流逝,如今却鲜少被人所知。然而如同五大门派以及九逍山庄这样传承久远的江湖势力却是由祖上一辈辈传下来。 日落前两人到了山庄,急匆匆的便去寻沈谦。 一见到父亲,沈迟夙少有的带着一丝兴奋,“爹,有关于失落城的消息。” “失落城?”眼眸一亮,沈谦对两人道,“随我去书房。” 三人在书房落座后,沈谦不由凝重道:“夙儿,此话可当真,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是千机谷主所言,据说在漠北有神秘宫殿出现,如今五大门派皆已知晓这个消息。”沈迟夙疑惑道:“既然有如此好事,他们五大门派何不独自吞了好处,还要分我们九逍山庄一份?” 一直坐在一旁的邬香尘此刻突然笑道:“看来沈弟对于失落城了解的不多啊。”看到沈迟夙疑惑的眼神,邬香尘也不卖关子,“传说,失落城里储藏了无数金银财宝、武功秘籍、灵丹妙药。然而真正进到里面,甚至有所获者却是少之又少,失落城不仅是一座举世罕见的宝库,同时也是一座葬送性命的地狱。” “此话怎讲?”沈迟夙不由问道。 “但凡天地异宝所生之地皆有灵性之兽守护,何况那失落城。失落城到底有多危险没人知道,那里面就像一个迷宫充满了危机,你无法预料下一刻面对的将是什么,这才是失落城的恐怖之处。” 笑着颔首,沈谦神色不由一整:“邬少侠说的不错,失落城可以说是天堂,但同时它也是地狱。” 神色微变,沈迟夙皱眉:“那我九逍山庄还要参与吗?” “若失落城真的出现,我们自然不能错过机会,危险往往伴随着天大的机遇,否则你以为五大门派为何会去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是,末了,沈谦却话锋一转,“不过这几日先不要有何动静,那个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哼,进了失落城虽然会立刻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但是入口却是唯一的,他知道我去不了漠北,故意让你带话,若我九逍山庄不放弃此行自然只能让你去,如此以五派的压制你自然只能被逼着打头阵,可以说是成了他们的试金石。” 两人不由点头,难怪那五大门派不愿此刻与他们翻脸,九逍山庄本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可以利用,自然可以减少他们不少损失。 接下来,在沈谦的嘱咐下,沈迟夙仍如往日呆在九逍山庄里,就连邬香尘也暂时居于九逍山庄。除了每日不断磨练剑法,他们也查看了更多资料加深对失落城的了解。如此,五日转眼即逝。 以龙怀谷千机为首,其余四派也都带了门中精英弟子前来。过了约定的时间,仍不见九逍山庄的人马,兰芳宗宗主不由冷笑:“没想到九逍山庄倒成了缩头乌龟了。” 看一眼兰芳宗宗主,千机垂眸脸色沉了沉。又等了片刻还是不见有人前来,千机道:“既如此,便只能我们自行前往,一切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来。” 蓝海无极门善西手捻着佛珠,点头道:“自当如此!” 五云门吴越子以及青山派丘青也都颔首,并无异议。 一行数千人向着漠北方向而去。 而以沈迟夙邬香尘为首的一行人却另行他路,他们身边总共也不过十余人。那个地方并不是人数多寡决定的,武功不行,只能白白送死罢了。一路上行来,他们都刻意挑选偏僻的路径,避免与千机一行碰面。大半月过去,人人脸上都呆了些许疲惫,路过一个镇子时,沈迟夙与邬香尘商议一番决定暂时在附近的客栈休息,顺便补充些食物。 吃过饭,沈迟夙吩咐小二准备热水沐浴,大半个月赶路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如今既然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他自然不会亏待自己。闭着眼,靠在浴桶边,多日的劳累让他不由沉沉睡去。 恍惚间似乎有一只手轻触他的脸,带着熟悉的感觉。沈迟夙想要睁眼,然而不知为何却困倦异常,意识渐渐越陷越深。 等醒来时,已是快到凌晨,扶额坐起身,他蓦然惊觉什么般向屋内四处扫了一眼,那个他沐浴的浴桶还在,他明明在沐浴的,为何会出现在床上,难道是邬香尘? 神色变了变,沈迟夙摇头,不可能是他。另外屋里也没发现迷香残留的气味,他不可能在别人到了身边还不知道。 第二日出发时,邬香尘见沈迟夙脸色不好,便关心的问道:“沈弟是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吗?” “昨晚……大哥可有进过我的房间?”沈迟夙忍不住问道。 邬香尘眉头紧皱,“不曾,有人进过沈弟的房间?” “大概是昨晚太累,自己的东西放错地方。”沈迟夙敷衍一句,邬香尘便也不再追问。 如此又行了半月有余才到了漠北,这漠北平日少有人迹,一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沙漠。 看着眼前情景,沈迟夙沉吟:“这种地方想要找到失落城的位置似乎并不是易事。” 邬香尘满目自信的笑道:“当初要与五大门派分开前行我便早料到这种情形,早些时候我也在这漠北行走过,对此地有些了解。” 有些气馁的叹口气,沈迟夙道:“还是我考虑不周,多亏有大哥在。” “沈弟不要烦心,前日里我们一路行来我便以此事询问过我的一位好友,据他猜测,那五大门派恐怕也只是知道失落城大概位置,并不知晓其真正所在。” “大哥这位朋友可真是有些神通广大啊。”眉头舒展开,沈迟夙不由有些好奇那人到底是谁,只是邬香尘即没提那人名字,他若冒然相问便有些唐突了。 眨眨眼,邬香尘坏笑:“不仅如此,据他推断,进入漠北后一直向东行,遇到失落城的可能性极大。” 沈迟夙也不由开怀:“既然大哥这位朋友如此有自信,那么我们便向东而去吧。” 跟随的十余人一听目标所在,顿时精神一震,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有了方向才不至于丧失信心。 越往深处走,风沙越大,自从行了一段时日的路程后,马已经不能代步,他们只能牵着马一步步向前走去。沙漠里没有食物没有水,当他们走了一个多月也未看到失落城的踪迹甚至不见一个人影时,人心底里的失落便不由自主的一涌而上。 随着食物不断减少,一股沉重感不由压上众人心头。若再如此下去,是不是能活下去都成个问题。回头看一眼脸上带着疲惫与丧气的属下,沈迟夙拔出剑一见刺向最后一个人的方向。 “少庄主,你做什么?”一声惊呼,让所有人都有些呆滞的神经陡然一震。 剑刃狠狠刺进最后那匹几乎没什么力气的马肚子上,嘶叫一声,马四蹄一蹬断了气息。 看着爱马被刺死,那最后一人双眼立即发红:“少庄主这是何意?” 拿出水壶,摇摇已经空了的壶,沈迟夙冷眼看着众人:“将马血装进水壶,拨了毛皮将肉切块带着,食物已经快尽了,在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代表的什么我不说你们也清楚。” 原本瞪着沈迟夙的双眼慢慢冷静下来,是啊,现在的他们别无选择。 邬香尘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但此地此境却也毫无办法。 滚滚黄沙,不见一点绿色植物,动物什么的也鲜少见到,本来醒来的一个月里就有几匹马渴死,如今再加上作为他们行走的食粮,又行了一个月下来,人人都是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而那些跟随他们一路的马儿如今只剩下不多的一些肉干装在行囊里。 行了许久,沈迟夙让众人坐下休息,拿出干掉的肉干,上面站了不少的沙子,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生肉干,合着沙子一下下咀嚼着咽了下去。其余人看到沈迟夙如此也默默摸出肉干吃起来。 邬香尘仰身躺在沙漠里,看着天上飞舞的沙尘,不由怀疑:“失落城是不是真的存在?” “毫无疑问是存在的,否则怎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来此。”说着,沈迟夙也抱着头躺下,闭上眼稍作休息。 “也许我们一直向东并不是正确的方向。”邬香尘有些不肯定,他无比信赖那个人,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失落城这种传说中的存在他真的了解吗? “再前行半个月,半个月后如果还是找不到,我们立刻往回撤。”撑地站起,沈迟夙目光坚定,“只希望这半个月不会再让我们浪费时间。” “我们誓死跟随少庄主!”随行的九逍山庄的众人哑着嗓子,脸上表情坚毅。 “好,再找半个月。”邬香尘一扫颓废,与众人艰难前行。 第二十三章:失落城入口 一日日过去,失望日渐加重。沈迟夙开始怀疑失落城是不是真的只是海市蜃楼,或许那真的根本只是扭曲夸大的谎言罢了。又或者真如邬香尘所言,他们走错了方向?失落城每百年出现一次,每次出现半年就会消失,有时候人们甚至进不了失落城它便消失了。即便失落城真的存在他们会见到吗? 夹着沙尘以及淡淡腐味的肉干已经几近用尽,而眼前仍旧是茫茫无际的沙海,一股绝望笼罩心头,沈迟夙无法想象没有食物的他们如何能够熬到退出沙漠。或许他不该连累邬香尘。 注意到他的视线,邬香尘停下问:“怎么了?” “你本不是九逍山庄的人,本不应与我一同前来,无论如何,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将身上所有的肉干掏出来,也只有一点,远远不够,即便只是一个人的口粮。 似乎明白了沈迟夙在想什么,邬香尘爽朗笑道:“即便是死,能和沈弟死在一起也是这世上最美的事了。” 无奈的摇头,沈迟夙苦涩道:“你何必如此!” 邬香尘却坚定的回道:“我只当你是好兄弟,兄弟同生共死有何不对?” 沈迟夙正要回他,却蓦然被眼中所见惊住,注意到他的异样,邬香尘转头看去,而后如遭雷击,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一片碧绿色的草地,在那一片百花盛开的草地上一座金碧辉煌的恢弘宫殿伫立其上,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光芒。 “失落城,是失落城啊!” “终于到了,少庄主我们终于找到了。” 从震惊中回过神,沈迟夙与邬香尘对视一眼,目中迸射出狂喜之色。良久,沈迟夙干涩的扭头说:“我们走!” 急行不远便到了那座宫殿近前,离近了看更觉得它气势宏大,威严尊贵。走到草地中间,几人捉摸了许久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初时的喜悦渐渐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焦躁。 没有任何典籍记录该如何进入失落城,何况每次进入的方法据说也会不断变化。围着那座宫殿转了一圈却依旧没有任何思绪。过了几日依旧无所获后,沈迟夙一咬牙道:“你们退后,我攻击这道门看看。” 那是一座高大的朱红色大门,上面绘着神女仙童,仿似带着仙气一般。邬香尘首先反对:“不行,如此冒然攻击,谁都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我等不了了,找不到办法只能等死,我不能让你们跟着我一起送死。”吼了一声,沈迟夙抽出剑狠狠刺向朱红大门,然而那门丝毫未动,也未发生任何异动。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一拳砸到门上,沈迟夙神情激动的怒吼。 邬香尘扶住他的肩膀,劝道:“沈弟,总有办法的,既然以前有人进的去,我们也一定可以。冷静点,我们想想办法。” 收回手掌,沈迟夙无力的靠着门滑下,坐在门前发呆。 看着沈迟夙流血的手,撕了一块衣衫,邬香尘拉起沈迟夙的手叹道:“你并没错,不要责怪自己。” “你们快看,那扇门吸收了血迹。”一个九逍山庄的属下突然喊道。 沈迟夙与邬香尘的视线一下子便投了过去,只见方才沈迟夙留在门上的血迹慢慢被吸收,末了,闪过微弱的淡金色。 眼中渐渐涌起明悟之色,这门定然是需要鲜血来开启的。不等众人反应,沈迟夙抽剑狠狠划破手腕将血液挥到门上,有些血液吸收了,有些则顺着大门留下,滴进草地。 “你……”责怪的话停在口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反应过来的几人,全都单膝跪地祈求:“请少庄主保重自身,这些事情我们来做便是。” 摆摆手,沈迟夙眼睛盯着铁门看了会儿道:“这门真是古怪,竟然会吸收血液。” 随手指了一个人过来,以剑刃刺破其指尖,沈迟夙说:“你顺着门上的纹络画下看看。” 沈迟夙指了刚才经过他血液浸过的纹路附近,那人顺从的照办,只见未曾有血留过的纹络都会吸收血液之后闪过淡淡的金光,而覆上了沈迟夙血迹染过的那段纹路时,却并无反应。 商议了一番,众人决定试试这个方法,毕竟这可能便是进入失落城的方法。几人分工,花了几个时辰才将那扇朱红大门上的纹络全都染尽。门上闪过一缕缕淡金光芒,而后归于平静。 “难道还不行?”邬香尘不由涌起一阵不安,若如此都不行,他们还能想出什么办法。 “一定还少了什么。”盯着大门死死看着,一寸寸不放过一丝痕迹。视线扫过一朵拇指大小如同云朵般的纹络时,沈迟夙又看了看周围,沉声道:“方才你们可有人看到这处纹络?” 大家一一上前查看,表示不曾见到。 “还是以之前的方法试试。”邬香尘说完,曲指在原本的伤口上一抹,顿时又有鲜红的血液留下。 又一阵淡金光芒闪过,一切趋于平静。 握了握拳头,沈迟夙同样顺着那道纹络划过,与之前不同,又是一道光闪过。当沈迟夙再次以血划过那云朵时,血液慢慢留下,并没有吸收。 “沈弟,不如让其他人试试再看。” 沉重的点点头,其他人也是神色凝重的一一上前。就在所有人都划过那朵云朵的时候,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那扇朱红铁门在众人欣喜的眼神中缓缓升高。 “我们成功了,成功了!”欢喜的大喊让人振奋不已。 “总算没有白来。”多日的焦急随之消散,沈迟夙的脸上终于又可以看到以往的平静。 等到声音停止,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道看不到尽头的碧绿色通道。顿了下,沈迟夙说:“我们进去吧。” 众人自是没有异议。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时,那扇朱红大门缓缓落下,在最后一眼里,透过那方空隙,沈迟夙等人看到滚滚烟尘之中,远方似乎有一群黑色的影子缓缓移动。 不去再想其他,众人已经被眼前的情景惊呆。 仿似翠玉般的物质构成了整个通道,走在里面,可以听到踏踏的脚步声,四周的墙壁清晰的映照着众人的身影。 “这里难不成真的是仙境?”一人开口,其他人也忍不住附和。 “仙境或者地狱,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沉默了会儿,沈迟夙看着周围凝重开口。 “不错,方才开启大门的方法可不像是仙境存在的东西,是我们的血液竟然无故被吸收,就像就像在寄养什么东西一样。”邬香尘皱眉打量着四周,心里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大家随时注意四周,千万不要松懈。”冷言叮嘱一声,沈迟夙与邬香尘当先向前走去。 那长廊似是没有尽头一般,走了许久也不见尽头。后面一人盯着那翠绿色墙壁许久,眼中突闪异芒。 有型了许久,身后一声惨叫让众人回头,沈迟夙皱眉看去,那落在最后的一人双眼泛着绿芒,森然可怖。 “你们小心,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不用沈迟夙提醒,剩下的人也已经感觉到不对,他们后退到沈迟夙周围,抽剑对着那人。 口中发出不似人类的声音,他恶狠狠的盯着众人,飞扑过去。沈迟夙带来的几人一一上前竟无一人是其对手。 沈迟夙退后几步,猛然觉得不对,闪身躲过,只见之前在他身后的一人此刻如同先前一人双眼泛着绿芒。 心头一寒,沈迟夙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想其它的,现在专心对战,这些人已经失去理智了。”随着邬香尘的话语,剩下还活着的几人也是陡然生出异变。 交手间沈迟夙左右躲闪,始终使不出杀招,这些都是九逍山庄的精英,是追随他无数艰难才到了失落城的人,难道才看到希望便要让他们自相残杀?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不要分心。”一剑刺伤一人,邬香尘大吼一声,让沈迟夙神智一清。 一路退一路交手,那几人即便受伤也是不管不顾的拼命扑来,手掌紧紧握着,沈迟夙双眼发红。 “沈弟,不能手下留情了,否则咱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邬香尘急道,没有沈迟夙的首肯,他一直也并未下杀手,但这样下去两人绝对是扛不过去。 “众位兄弟,对不起!”悲吼一声,沈迟夙喝道,“杀!” 两人用尽全力,便不是那几人可以抵挡的。 看着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沈迟夙满目悲哀,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邬香尘,沈迟夙说:“大哥,我们真该来这里吗?” 扶着沈迟夙起来,邬香尘叹息:“既然来了便没有选择,我们走吧。” 收回视线,脸上带着冰寒,沈迟夙没有回头,跟着邬香尘一步一步向前行去,这条路是用人命铺就的,这失落城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会让人无端发狂。离半年之期还有一个多月,他们一定要熬到那个时候,活着出去! 正低头沉思着,身前的脚步声蓦然停下,沈迟夙不解:“怎么了?” “出口!”邬香尘回头,脸上带着笑容。 第二十四章:失落城之人 两人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走到尽头,眼前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原。走出去,迎着风带着阵阵花香,远远的地方似乎还有炊烟袅袅升起。 震惊的看着那些炊烟,两人满脸震惊,这里本就有人居住,还是和他们一样是进入失落城的人? 带着满心忐忑和疑惑,他们几乎是狂奔着向那个方向行去。几个时辰的奔走让他们本就虚弱的身体疲惫不堪。大口喘息着,看着小山坡下那一排排建造简单古朴的房屋,邬香尘喃喃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又是什么人?” 同样的疑问也在沈迟夙心中徘徊,对视一眼,两人向着那个村落行去。远远看到两人,村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眼前的这些人穿着极为粗糙的衣衫,头发用各种样式的布巾包裹着,手上拿着一些刀剑样式的器物远远看着他们大吼大叫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邬香尘面上带笑,心下却万分警惕,他可不敢小觑这些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人,这个地方充满了诡异,谁能保证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恐怖的力量。 那群人面面相觑,许久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人缓缓走了出来,“我们是失落城里的居民,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吧?” “我们从未听闻失落城里还有活人居住。”沈迟夙目光微眯,眼神锋利的看向老者。 那老者无奈的摇头,“我们的确世代居于此地,以往也从未见过外面的人,只是古老流传下来的祖训说过,一群嗜血的恶魔每过百年便会进来一次。” 见那老者似乎的确没有敌意,两人商议了一番后,邬香尘问:“我们进来的时候经过一个翠绿色的通道,与我们一同前来的人突然如同发狂向着我们挥剑相向,敢问老丈,这是为何?” 诡异的笑笑,老者说:“那个地方啊,凡是心灵有空隙的人都容易被魔鬼寄生,所以他们才会失去人性化身野兽。” “传闻这里有金银财宝、武功秘籍,甚至是灵丹妙药,老丈可曾听闻?”站在一旁的沈迟夙突然开口。 “啊,那个啊,那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就像废铜烂铁一样,你们要就拿去吧,我可以告诉你们地方。”沉吟了稍许,老者指了一个方向道,“顺着那个方向一直走,看到一座大山,那里有一个入口,你进去了就可以找到那些宝藏了。” “多谢!”抱拳一礼,邬香尘使了个眼色,沈迟夙会意的一同离开。 等两人走远了,那群人又聚到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不时还爆发出一阵笑声。 走远了,沈迟夙说:“你信那老者的话吗?” “不信。”邬香尘笑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懂我们语言的人,白白放掉岂不可惜?” 看着邬香尘带着算计的神色,沈迟夙说:“这个鬼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人类居住,我觉得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或许是一个惊天阴谋也说不定。” “是不是阴谋无法断定,但进入此地之人九死一生却是事实。”停了下,邬香尘又道,“那老者先前说是因为心有了空闲让魔鬼寄生,这件事你怎么看?” 想了想,沈迟夙说:“进入那个通道的时候我便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一般,可是那里四下通透,根本无藏身之处。” “或许是一种精神攻击,你我或许意志比较坚定才没有受到蛊惑。” 两人躲在一旁,看着天色慢慢变暗,才渐渐放下心来,幸好此地与外界一样,日夜更替。 等到天黑尽了,两人悄无声息的潜入白日里的那个村子。那个地方本就不大,加上白日便注意到唯一一座区别于其他建筑的房屋,两人便直奔目标而去。 老者坐在炉子旁生着火,嘴里不知在哼些什么。看一眼四周,沈迟夙骤然出现将剑驾到他脖子上冷喝:“若敢喊一声,你的脑袋可就没了。” “你……你们想做什么,我知道的都和你们说过了。”神色慌张的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雪亮剑刃,老者急道。 “还想骗我们去送死?”邬香尘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眼神瞬时变得森然。 “你若不说实话,我们不介意屠了这个村子。” 沈迟夙不由瞧了邬香尘一眼,这个人真让他意外,他还从不知道他竟然有此一面。 “恶魔,恶魔,你们果然是恶魔!”神色惊恐的看着邬香尘,老者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们不是正给你机会让你拯救你的村民,你若不愿意合作,我们一怒之下真不知道会做出多疯狂的事。”邬香尘继续恐吓。 “我说,我说,求你们不要伤害村里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到不忍让人威胁。 “白天是我不对,我们祖辈都说外面来的人是魔鬼,所以我就骗你们去那座山。” 沈迟夙忍不住开口:“那座山里有什么?” “是一条十七八丈长的一条巨蟒,不知道什么原因它一直都呆在那个洞里,一旦有人接近就会将其吞食。”偷眼看了邬香尘一眼,老者又道,“还有你们白天经过的那个通道,似乎也和那条巨蟒有关。你们过去的时候那条蟒应该是在附近的,你们说的发狂的那些人可能是受到了他的毒素攻击才会发狂。” 想到手下几人身死,沈迟夙不由心里一抽。 邬香尘看了他一眼奇道:“你方才不是说那条巨蟒离不开那个山洞吗,而且为何我们两人没事?” 鄙夷的扫了邬香尘一眼,老者口带不屑:“你们经过的那个地方是与那个山洞连在一起的,它自然去的了那地方。至于你们为何没事,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心下沉重,原来竟是如此。 “那么关于什么金银财宝武功秘籍之列的传闻也是假的吗?”顿了下,邬香尘继续询问。 “我们倒也听过这种传说,可是住在这里这么久我们可没见过那种东西。”末了,老者道,“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这里有很多危险的地方,随便乱闯定会送命的。” “你为何会说我们的言语?”沈迟夙早已取了剑站到一旁,以他们两人的武功倒不怕老者还耍什么花样。 老者神色一变,随即掩饰道:“是曾经从外面进来的一个人教的,那时候他快死了被我们村里的人救起,他教了一点这种语言,上一任族长活着的时候又教给了我。” 沈迟夙皱眉,“你们不是讨厌外面来的人?” “哦……那算是个意外。” 又询问了下关于失落城其他地方的事情,老者不知是真的不清楚还是不愿告知,他们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点了老者的昏睡穴,沈迟夙沉吟:“这地方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这样更有意思不是吗?”邬香尘笑笑。 走出那个村子,沈迟夙看着他们来时的那个通道,眼中寒光凛冽。邬香尘拍拍他的肩膀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否则他们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攥紧的拳头松开,沈迟夙颔首,“我明白。” 夜色仿似张开巨口的猛兽,蔓延着森森凄寒之意。两人根据白日里所见,向着一个方向行去。几日的平静,没有让沈迟夙与邬香尘有丝毫放松,打量着眼前衍生出来的路,邬香尘蹙眉,“从外表看来与一般山谷没有什么差别,不过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猛兽机关。” “既然来了便进去探探吧,总不能白白来一趟。” 两人商定,便沿着那条小径向着远处的山谷走去。一路上两边青木葱郁,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鸟鸣。随着越加深入,景色开始不断变换,树木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 邬香尘惊讶的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一朵花开七色,带着异香的植物。看了许久,邬香尘喜道:“竟然是七色花。” 奇怪的看着那朵七色花,沈迟夙问:“这种花有什么特别吗?” 按捺下激动的心情,邬香尘道:“你或许不知道七色花是什么东西,但是用它制的药丸你却是见过的。” 沈迟夙仍旧不解,邬香尘笑道:“这可是制作‘回天丸’的主要药材,在外面恐怕几十年也是难寻这么一株,我还是在一个朋友那里见过。” 想到回天丸,沈迟夙眼神一闪,想到邬香尘送他的神药竟被他给宫城殷服下,心里不由有些愧疚。念及宫城殷,他神情一黯,连带着本带着奇异的目光也消散开来。 邬香尘拿出一个玉盒,将那柱七色花小心翼翼的带着泥土挖出来,而后放到了盒子里。 两人又行了许久,各色花草接踵而现,邬香尘初时还认识几株,后来再见到一些却也是两眼一黑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他将认识的珍贵药材都连根带须挖出来放进玉盒,不认识那些也只能忍痛割爱放弃了。 “大哥可有闻到酒味?”沈迟夙有些疑惑。 仔细嗅了嗅,邬香尘眼神一凝,“果然是,这地方难道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没有机关没有猛兽,眼前呈现的是一片开满桃花的林子,一眼望去满眼是桃花纷飞。 手放在剑柄上,两人走人桃花林中,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仿似处于人间仙境。目光向远处看去,远远的似乎有一个人影。明明还很远很模糊,沈迟夙却觉得那人很眼熟。 脚下不由加快了几分,邬香尘看到沈迟夙向着一个方向而去,以为他有所发现,便也跟在身后不疾不徐。 近了,更近了,看清那个背影沈迟夙脑子一震,整个人呆在原地。 第二十五章:到底是什么 “孩子,你终于来了。”那个着红衣的男人转过身看着他,脸上带着温柔。 “你是谁?”沈迟夙干涩的开口,眼中忽而迷茫起来。 “我是谁?是啊,我是谁呢。”那人眼中突然沉寂下一抹悲伤。 “你为何在此处?”沈迟夙转而问道。 “我在等你啊,难道你不是来寻我的?”那人似乎很震惊,带用一种无法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你为何等我?”盯着男人的眼神,沈迟夙又问。 似是想了许久,那人走过来说:“我将希望都寄托到了你身上,自然等着你给我一个结果。” “我不认识你。”一边后退,沈迟夙不着痕迹的扶上剑柄。 “我是你至亲之人,你怎会不认识我?”那人忽而靠近,那张脸俊美而熟悉,沈迟夙看着看着蓦然惊觉,那分明是与他十分相似的脸,可眼前这人是谁,他不认识,明明不认识。 “沈弟,快醒醒,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让沈迟夙一惊,睁开眼,周围依旧桃雨纷纷,却哪里有方才那人的身影。 抓住邬香尘的衣袖,沈迟夙脸色出奇的苍白,“大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 “沈弟你胡说什么,这里除了我们两个哪还有别人?”担忧的看着沈迟夙,邬香尘扶起他道,“刚才沈弟突然晕倒吓了我一跳,你确定没事吗?” “嗯,我没事。”起身环视一周,沈迟夙摇头。可是心里那种震惊和疑虑仍旧未散,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沈迟夙恢复正常,两人继续往里走去。 他们走开许久,原地出现一个青衣冠带的男子,他额间一点朱砂,面容清俊高贵,看着消失在远处的两人,嘴角掀起一抹优雅的弧度,“竟然这么快恢复,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目光透过满空的花瓣,落在沈迟夙身上,而后又顿在邬香尘的背影上。 仿似有所觉,邬香尘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然而除了桃林,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影。 估摸着大约走了一两个时辰,那片桃花林才到了尽头。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地下宫殿的入口。 “这是……”邬香尘惊道。 “下去看看吧?”沈迟夙询问。 “也好!便去探探这里的秘密。” 两人顺着一条石阶缓缓向下行去,空荡的空间顿时回荡起轻缓的脚步声。 越往下越暗,摸出火折子点燃火把照了照四周,看清旁边的灯龛时,沈迟夙走过去将其点燃。然而仿似一阵连锁反应,“哗哗”一声轻响,一排灯火全都亮起来。 皱了皱眉,灭掉手里的火把,沈迟夙说:“大哥小心点。”说罢,当先走去。邬香尘跟着沈迟夙,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凝重的行去。 这是一座极为威严豪华的地宫,一路行去,可以看到雕琢着不同图画的壁画。走着走着,沈迟夙站到一副画前端详。 壁上刻画的是一位身着战甲,面容刚毅的男人,他手握带着红缨的长枪,顶端还刺着一个头凶悍的暴熊。 “怎么了?”邬香尘停在他身边也看起来。许久,他的目光落到那人垂在一旁的手掌上——六根手指,且拇指上似是戴着一枚六蛇盘绕的扳指,这人是…… “这个人难道是……”邬香尘在沈迟夙的眼中同样看到震惊。 沈迟夙眉目更加凝重,一言不发的向前继续行去,越走心中的猜测越明显,直到亲眼看到尽头那一个个连接在一起的墓室时,他道:“果然如此。” 这些墓主人身前必定身份尊贵,否则不会死后有如此待遇,然而那一个个墓室里陪葬的金银珠宝并未吸引两人的目光,他们看着周围的字迹以及刻图,虽然看的懂的不多,但仅目前所见可以推测一个大致的事实。 “难不成真是那个已经灭亡了几百年的涅国?”沉吟半晌,邬香尘不由开口。 “这明显是一处皇家地宫,而方才我们看到的那副壁画很可能就是涅国的六指磐蛇将军,从这些墓室里可以看出很多与涅国有关的痕迹。曾经听闻涅国的皇都翡城在国破家亡之际一夜之间消失无迹,原本是城池的地方化作了一片沙漠,现在想来不正是漠北这块地方?江湖传闻失落城每百年出现一次,然而到底又有何人曾经活着从这里出去?” 看到邬香尘眼中同样显露的担忧,沈迟夙继续道:“若失落城真的是已经消失的翡城,它为何会突然出现?现在想来不可能是为了奉送给别人什么金银财宝灵丹妙药,反而如同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 邬香尘拧眉不语,显然他也想到了这种情况,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等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沉默间,整个地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两人神色大变,运起轻功便向着入口处奔去。 地方四周响起沉闷的金属咔嚓声,接着,一群一群身着金甲的雕像僵硬却带着整齐的脚步向着沈迟夙两人围过去。 “定是机关术。”神色一变,邬香尘快速解释道,“这是涅国存在的一种战士傀儡,他们没有生命,内里构造巧妙复杂,无痛觉,无疲累,一旦陷入群战即便是你我也绝无法全身而退。” “现在别无他法,只能拼了。”语落,沈迟夙已经执剑刺去。 单体的战士傀儡战力并非很强,然而他们不是一个两个,时间久了,便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了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战士傀儡加入,两人身上都不断的添伤口,背靠着看向四周,沈迟夙说:“这些傀儡除了眼睛之外,并没有什么弱点,我们边战边退,看看这些傀儡是不是要跟着我们满城跑。” 眼睛一亮,邬香尘赞道:“不错,这些战士傀儡很可能只能在地宫中活动。” 两人一边打一边退,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与他们不同的是那些战士傀儡仿似无穷无尽,又无痛觉无疲累。咬牙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两人继续顶着往后退。 忽然轰隆隆一声响,两人心神一震,沈迟夙回头一看顿时愣在当地,肩上一阵剧痛让他回过神,拼尽全力挡住身后涌来的傀儡,他吼道:“大哥,你快走。” “说什么蠢话,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邬香尘也是完全拼了命的砍杀。 当他们退到出口时,门已经下降了三门之二,眼看就要合上了,邬香尘伸手拖住沉重的铁门,憋红了脸道:“沈弟快走。” 手上快速刺翻两个傀儡,沈迟夙蹲下身与邬香尘一起撑住门道:“一起!” 眼看下一拨傀儡再次来临,两人身形就地一滚,险险在门合上时逃了出去。 在外盯着门许久,见没有异动,两人这才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 许久,沈迟夙说:“除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迟疑了下,邬香尘回道:“进去地宫前似乎觉得有人盯着我们,但是四周的确没有任何人影,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我们并没有碰里面的东西,理应不会触动机关。”沈迟夙闭着眼,脑海里又浮现起刚入桃林那副诡异画面。 “大哥刚进桃林时什么都没看到吗?” 邬香尘起身看他,“沈弟究竟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人,身着红衣的男人。他就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 看着不远处那一大片桃花,邬香尘不由皱紧眉头。 坐起身,沈迟夙说:“走吧,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看到什么。” 邬香尘一直注意着沈迟夙的情况,见他并无异常慢慢放下心来。 只是走着走着,沈迟夙的步子不由慢了下来。 桃花纷飞,又是那个红衣男子的身影,他笑看着他说:“夙儿,你去哪了?” 沈迟夙张张嘴,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男人便将他抱起说:“爹带夙儿去玩。” 沈迟夙诧异的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变小,成为了男人手中的孩童。惊恐的睁大眼睛,沈迟夙想问你是谁,出口却又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停下脚无奈道:“好,带你去找娘亲!” 心脏嗵嗵跳起来,当眼中映入女子身影时,他眼球一缩,大脑陷入一片混乱。 邬香尘大力的摇晃沈迟夙,他扭头看着他,眼中迷茫之色慢慢消退。 “又是那样?”邬香尘担心的看着他。 脸色苍白的点点头,沈迟夙一语不发的向外走去。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会看到那一幕。 脚步顿住,眼前浮现出最后见到那女子的摸样,墨发如云,钗髻点缀,那女子样貌分明与母亲一样,只是年轻许多。 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那个红衣男人到底是谁? 见他停下脚步,邬香尘唯恐他又陷入什么幻境,急忙拉拉沈迟夙,见他看向自己才舒了口气,“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沈迟夙也不想在呆在这个让他感觉不舒服的桃林,于是两人脚下更快,向着桃林外而去。 第二十六章:失落城偶遇 兜兜转转,在失落城已过了一个多月。按照未入失落城的时间来看,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出去的时间了,然而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这段时间,他们走了不少地方,然而却没有见到其他人。也许正如传闻一样,进入失落城后进入的地方都是不同的。 架着火一边烤野兔肉,邬香尘面色沉重道:“如今开来,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局。” “既然进得来,定然有办法出去,不论这里有什么秘密都和我们无关。”靠着树,沈迟夙闭着眼漫不经心答道。 翻转着兔子又烤了烤,邬香尘撕下一块走到沈迟夙身边寄给他道:“吃点东西吧。” 睁开眼,接过兔肉啃起来。寂静的山野吹过阵阵冷风,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隔了许久,沈迟夙问:“大哥觉得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这个地方有些诡异,短短几日几次险象环生,我觉得不如我们倒回去再寻出路。”盯着漆黑无星的天空,邬香尘道。 “便按大哥说的吧。”终日紧皱的眉头松了松,“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的。” 脸上渐渐泛起笑容,邬香尘看着沈迟夙说:“能够与沈弟同生共死感觉真好!” 无奈的看一眼邬香尘,沈迟夙道:“是我拖累大哥了。” “沈弟说的什么话,来此地是我自己的意思。” 沉默了会儿,沈迟夙问:“除了妹妹,大哥还有其他家人吗?” 邬香尘摇头,“我爹娘去的早,自小便是我与妹妹相依为命。” “大哥武功如此高强,不知拜的哪位前辈为师?” “我师父算是一位隐世之人,如今江湖上并不曾有人知道他的名号。” 沈迟夙颔首,也不再多问。 停了许久,就在沈迟夙以为邬香尘已经睡着的时候,邬香尘突然开口:“当初沈弟为何会出现在黑檀教?” 神色骤然一变,想及与宫城殷之间的点滴,他道:“巧合罢了。” “沈弟真的喜欢宫城殷吗?”邬香尘似是随意的问了句。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邬香尘说:“沈弟不愿说也无妨,是为兄多嘴。” 隔了会儿,沈迟夙回道:“也许吧,只是我们没办法在一起罢了。” 邬香尘仰头,神色间闪过一丝了然,“沈弟其实并非断袖吧。” 沈迟夙沉默。 “你喜欢宫城殷不是因为你是断袖,而是因为你爱上了他。你无法喜欢我,是因为你不喜欢男人,是吗?” “或许吧。”淡淡的应一声,神情间有些恍惚。 邬香尘忽而大笑:“我们果然只适合做兄弟。”末了,转变为一丝苦笑。 天一亮,沈迟夙便与邬香尘向着当日来时的方向行去,因为已经走过了,并未再碰到什么危险。 经过那个桃花谷时,沈迟夙脚步顿了顿,下意识的便将目光投了过去。 从谷内出来的一行人似是未料到如此碰面,两方人一时都愣在原地。 两人目光相接,沈迟夙不由移开视线,拉着邬香尘继续走。 眼神蓦地变得危险,眼睛紧紧盯着那被沈迟夙拽着的衣袖,一道剑光闪过,衣袖一角便断了。 “宫城殷,你发什么疯?”攥紧手里的衣袖,沈迟夙冷冷开口。 “本座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又不是本座什么人,本座没必要向你解释。”脸色阴沉的看着沈迟夙,宫城殷毫不退让。 “沈弟,小事一桩,不必在意,我们走吧。”冷笑着瞥了一眼宫城殷,邬香尘将手放到沈迟夙肩膀上挑衅的看着他。 “拿开你的脏手!”宫城殷满脸怒色,银白长剑狠狠刺向邬香尘。 沈迟夙脸色一变,拔剑挡住宫城殷的剑。宫城殷气怒他帮着邬香尘,不由下手重了些,当剑刃划伤沈迟夙的手腕时,宫城殷一愣,反应过来后疾奔过去抓住他的手吼道:“你不知道躲啊?” 甩开他的手,沈迟夙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教主自然是为了……”左护法张口说到一半便被宫城殷打断。 “你为什么,我就为什么。”宫城殷如是道。 “你们有没有去过那个地宫?”沉默了会儿,沈迟夙淡淡问道。 “那个桃花林有些古怪,我们并未深入。”右护法见宫城殷不语,代为答道。 看了那个美丽带着敌意的女子一眼,迟疑许久,他抬头问宫城殷,“你看到了什么?” 眼眸微眯,审视的看着沈迟夙,他道:“一些你不愿回忆,但对我很重要的记忆。” 苦涩的张张嘴,沈迟夙仍不放弃的问:“你看到的和事实有没有偏差?” 奇怪的看了沈迟夙一眼,宫城殷神色渐渐柔和下来,“你怎么了?” 手掌紧紧握住,沈迟夙脸色出奇的苍白,“我看一个我不认识却感觉很熟悉的人,对于那个人我根本没有半点记忆。” 不由伸手握住他紧攥着的手,宫城殷看着他说:“没事的,慢慢想就好。我与左右护法进去桃林时看到的都是记忆深刻或者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即便看到的事情有些出入却也并非全部子虚乌有,你既然看到了,想必那人必定是你认识的。” 看着沈迟夙没有推开宫城殷,甚至在他面前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脆弱,邬香尘抿紧了唇,良久,神色恢复如常。 回过神,察觉到两人之间暧昧,沈迟夙脸色不自然的退开几步。 有些遗憾的收回手,宫城殷道:“你们现在准备去哪?” “我想与大哥一起找找离开这里的办法,这个地方有些古怪,前些日子我们进入桃林深处的一座地宫无故被一群傀儡战士围攻,根据里面一些发现我们猜测这里应该是消失在几百年的涅国城池翡城。而传闻早就消失的翡城如今每隔百年出现一次,却实在令人费解。” “也许布置的阵法本身便是如此,也有可能阵法每隔百年便需要重新加固,再或者,有人故意让它出现?”宫城殷理了理思路,分析道。 “若说阵法本身有如此效果倒并不需担心,若是阵法每百年需要加固一次,那么涅国定还有残存的子民,我们此行必然凶险万分。”紧锁着眉头看了看宫城殷,邬香尘凝重道,“若是有人特意引我们前来,那么其心机着实可怕,以百年布置引起江湖上一场大动乱,他又能得到什么。” “无论哪一种,留在此地都极为危险,不如早早想法脱身。”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还是……”犹豫了一番,沈迟夙开口。 “这里可没什么财宝秘籍,我们还是保住性命的好。”邬香尘道。 “迟夙愿意,我自然不会反对。”不理会邬香尘,宫城殷走到沈迟夙身边自然的回答。 黑檀教众人本就是以宫城殷为首,自然并无异议。 一同返回,宫城殷看着沈迟夙一脸疲惫,衣衫早已破烂不已,脸上身上也带着许多污迹,胸口不由有些闷闷的。他拿出一方做工精致的手绢替沈迟夙擦了擦脸,沈迟夙愣愣的看着他,待反应过来,他啪的挥开宫城殷的手怒道:“我又不是女人,没那么在意干净。你若嫌我污了你的眼,尽管离得远些就是。” 莫名其妙的看着沈迟夙,宫城殷脾气也上来了,“我什么时候将你当过女人了,我只是想要关心你,怎么到了你的脑子里就变的乱七八糟的。” 冷哼一声,沈迟夙脚下走的更快,离得宫城殷有了一段距离。 邬香尘追了几步,揶揄道:“你就好好接受他的好意不就行了,何必故意让他生气。” “大哥难道希望我和宫城殷在一起吗,你妹妹是宫城殷的结发妻子,难道你就不怪我吗?” 邬香尘怔了怔,眼神看向前方,带着一丝渺茫,“怪能如何,不怪又如何,那是她选择的路我无法干涉,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只是没有料到沈弟会与宫城殷扯上关系罢了。” 沈迟夙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失落。 正如邬香尘所言,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却从未听过哪个女人能够跟着好几个男人,如果真有那种女人,定然会被世人唾弃。他也是一个男人,他也拥有同样的心,即便爱上的是一个男人,他也无法忍受自己成为众多受宠者的其中一个。终归,男人都是自私的。 虽然一路上一起行走,只隔着那不远不近的距离,宫城殷却觉得他们之间突然间变得远了。 他们再次出现在遇到那群奇怪之人的地方,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宫城殷清楚了始末后,便表明,他们来时便不曾见过那些人。 是他们自己搬走的,还是有人让他们搬走的,不得而知。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众人决定好好休息一晚,等到天亮的时候再去那个进来的通道。 晚上吃过东西,沈迟夙一个人靠在山坡上的树身,眼睛看着远方,眼里却什么都没有映进去。 走到沈迟夙身边坐下,宫城殷说:“我们多久没见了?” 沈迟夙收回视线,答道:“不记得了。” “你真的可以放下吗?”搬过沈迟夙的身体,那双漆黑的眼眸紧盯着沈迟夙,不放过他脸上丝毫变化。 “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结果都是一样。” “既然都一样,便不要放下。”说罢,抓着沈迟夙的脑袋狠狠吻了起来。 阔别几个月,熟悉的味道再次蔓延唇齿。下意识的抱住宫城殷,待反应过来现在正在做的事,沈迟夙猛然推开他,猝不及防的宫城殷蓦然向旁倒去。 身体斜斜摔在地上,宫城殷坐起身,压抑着怒火,盯着沈迟夙道:“你总是可以轻易将我推开。” 沈迟夙沉默了下,说:“你儿子还好吗?” 宫城殷愣了下,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的回道:“他很好。” 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沈迟夙说:“那你的夫人可好?” 神色变了变,宫城殷扶额,“你在意的是这些吗?” 沈迟夙不答,宫城殷便也不语。 谁都明白,这道鸿沟是不可消除的。 第二十七章:被困失落城 一夜无眠,众人各有心事。 早上起来,睁开眼看到沈迟夙近在咫尺的脸,宫城殷怔了怔,眉头松了又皱。 “堂堂魔教教主这是怎么了?”邬香尘笑着走过来,丝毫不在意宫城殷难看的脸色。 沈迟夙睁开眼,起身看了两人一眼,道:“既然醒了,就走吧。” 宫城殷吩咐一声,其他人便跟上一起向着来时的通道行去。 站在那碧绿的通道外,再次想到当初自己带来的人全都死在里面,沈迟夙不由有些黯然。 “沈弟,别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即便是九逍山庄的那些人也定然不会怪你的。”沉声安慰了句,邬香尘便站在一旁仔细打量起通道。 将这番话听到耳里的宫城殷不由开口:“你的手下在这里出事了?” 想到宫城殷他们是后来进来的,沈迟夙抱着希望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里面的尸体?” “进来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宫城殷道。 沈迟夙黯然,“我们进入那里后,跟着我的几个人便突然发狂般的向着我们杀过来,为了早点离开那里,我甚至没有带走他们的尸体。” 宫城殷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道:“我们进来时并没有什么古怪。” 见他们说完话了,邬香尘又嘱咐众人小心,三人在前,其余人在后向着通道里面走去。 刚开始一切如常,行了大半距离后,身后一声惊叫,三人回头,正好看到黑檀教一个弟子眼泛绿芒一剑刺进了另外一名弟子胸口。 紧接着,如那日一般,除了左右护法,黑檀教其余的弟子全都发狂一般向着众人攻来。 扫了一眼周围,视线在触到一双碧绿闪着幽光的眼眸时一凝,银白长剑刺出,那双眼睛阴冷的后退,不一会便消失不见。再看那些仍旧疯癫的弟子,宫城殷手微紧,扑身上去,几个呼吸间便将二十几人全都灭杀。 左右护法心神一颤,跟在宫城殷身边更显敬畏。 “走吧!”撇下淡淡两个字,宫城殷大步向前走去。 坚实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安定。 跟在宫城殷身后不多久,他们便到了那扇门前,从里面看,这扇门上依旧雕逐了一些花纹。那些花纹将门分割成很多块,密密麻麻看着心烦。 沈迟夙看了许久皱眉:“难道同样需要以血绘制这些纹络?” 手指划过剑刃,宫城殷以指按着花纹的纹络描绘,然而血液却未如进来时被门吸收,而是慢慢流下,没有丝毫变化。 “怎么会?”左右护法对视一眼,眼神沉了沉。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喃喃自语着,沈迟夙的视线不放过任何一丝痕迹,可是整整看下来却一无所获。 颓然的靠着门坐下,沈迟夙垂下头道:“真的有办法出去吗?” 邬香尘看了许久,同样无所获后道:“这世上没有能进不能出的门,只是眼下我们没有找对方法罢了。” “大哥说的对,一定有办法的。”沈迟夙并非意志不坚之人,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难以释怀,人都有倦怠的时候,沈迟夙也不例外。 如今连同左右护法,也一共只有他们五人。看了几乎整整一天,试了诸多办法还是不行。 宫城殷站起身道:“老呆在这个地方会让人发疯的,我们出去吧,明日再来。” 其他人站起身,看了一眼那扇厚实的大门,无奈返身。 这门用蛮力是打不开的,唯有找对了方法才行。 出去时,天色已经黑了。 宫城殷眼神沉静,看着天空道:“想办法早点出去吧,这里的天空看着都让人烦躁。” 又回到先前落脚的地点,盘膝坐下吃了些食物,右护法忽然道:“教主,我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其他弟子的尸体。” 众人一顿,此刻才想起这件诡异的事情。 “应该是那东西吧。”宫城殷拿出食物,不在意道。 众人沉默,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吃过东西,准备休息的时候,宫城殷提议:“明天我们去那座山看看吧。” “可是那条巨蟒并非普通的兽类,我们冒然前往恐怕不妥。”左护法说完,右护法也表示不赞同。 视线投到沈迟夙与邬香尘身上,他道:“你们觉得如何?” “就这么决定吧。”沈迟夙早就想去那山洞杀了那条巨蟒替九逍山庄牺牲的人报仇,但他也明白他若白白丢了性命更是对不起他们一路的照应。此刻听到宫城殷的话便几乎不假思索的应了。 沉吟了许久,邬香尘也点头,“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于是,一行人隔日的目标暂时也定下了。 初次来时,碰到的那群人里的老者告诉过他们一直向着森林的方向走便会看到那个山洞,他们按照他所言走来,果然不久后便看到了那个山洞。 黑黝黝的入口处生长着许多藤蔓,密密麻麻。 左右护法和邬香尘在后戒备,一有情况会立刻支援,宫城殷与沈迟夙则顺着藤蔓向着山洞攀上。 一手扯着藤蔓,一手执着剑。到了洞口时,警惕的向里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手起剑落,几下便将被掩住的洞口清理出来。点燃两个火把站到洞口,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向前行去。 洞里面漆黑异常,他们走的很慢,行了一段距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宫城殷打量着周围,一边低声嘱咐:“若是有什么异常,一定先以保命为主。” 沈迟夙“嗯”了一声,道:“这里潮湿阴冷,很适合蛇类生物栖息,那条巨蟒应该就在此地。” 掏出两粒闭毒丹,沈迟夙塞了一粒在口中,另一只手伸到宫城殷嘴边说:“张嘴。” 宫城殷显然知道是何物,直接含在口中,不说话。 形势一路向下,弯弯曲曲,好在高度足以让两人通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蓦然,黑暗中一丝细微的声响掠过耳际。 对视一眼,两人静立于原地眼神环视着四周上下。 黑暗阴冷的洞穴里,只有火把呼呼燃烧的声音,似乎刚才那一声轻嘶只是一个错觉。 然而沈迟夙与宫城殷谁都没动,他们清楚,那东西一定在暗处某个地方静静打量着他们。 “咝咝”又是一声低嘶,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蛇头猛的向两人冲来。 “动手。”低喝一声,沈迟夙当先一剑刺了过去。 宫城殷也不慢,几乎于是同时,一左一右一刺向蛇头,一刺蛇身。 那蟒蛇见两柄寒光闪闪的剑,立刻缩了缩,躲过了沈迟夙的一剑。宫城殷随之而来的攻击也落空了。 “好狡猾!”咒了一声,宫城殷身形再动,这次却是贴着地面向着蛇腹而去。沈迟夙也不敢怠慢,剑尖一转,再次刺向蛇头。 碧绿的蛇眼里泛着幽幽寒光,蓦然它口一张便喷出一股绿色液体,沈迟夙挥出一剑,急忙向一旁掠去。 而这时,宫城殷已经到了其腹下,猛一用力,剑便刺入了腹部一点。 见宫城殷得手,沈迟夙脚尖再点,对着蛇目狠狠刺下。 一阵巨力扫来,不知有多长的蛇尾蓦然甩了过来,两人急退,却依旧被扫中,一阵气血翻涌。 “试着将他引出去,这里对我们不利。”宫城殷起身拉着沈迟夙便向着入口处奔去。 那条巨蟒紧跟其后。 一有空隙两人便骤然出手,虽然在那巨蟒身上留下了一些伤痕,自己却也受了些伤。 眼看着就要到洞口了,那巨蟒似是明白让他们逃出去便没办法再追了,身体贴着洞顶一阵加速,猛然将洞口堵了个严实。 停下来,看着堵在洞口的巨大身体,两人不由深吸口气。 一手舞着火把,一手挥剑再次刺过去。然而那巨蟒似也有了准备,一见他们扑过来,尾巴一圈,眼看就要将两人缠住。 一咬牙,依旧照着原有的轨迹刺去,同时大喊道:“动手!” 早在看到那条堵在洞口的身体时,邬香尘几人便已经行动起来,此刻一听宫城殷吼声,左右护法一人一剑狠狠刺入其身体,邬香尘则站到洞口边沿,拉着巨蟒身体的一部分。 洞内,宫城殷与沈迟夙一人一剑刺了进去,只是紧接着便被蛇尾紧紧缠到了一起。 身体紧紧挨到一起,宫城殷笑道:“没有到就连这畜生都想撮合我们。” 沈迟夙好气又好笑,“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不就是你?”宫城殷仍笑,虽然他已经微微有些呼吸困难。 左右护法刺出一剑之后,与邬香尘三人一起,拽着巨蟒的身体狠狠往外拉,拼的脸色通红,终于被他们拽的往外挪了挪。 那巨蟒似是感觉到不妙,身体微微松了下。 就这么一个空隙,宫城殷一拽沈迟夙,两人便跳了出去。 一落地,宫城殷便道:“你照着他头部刺。” 沈迟夙毫不犹疑的出剑,宫城殷一声怒吼,拽起再次甩来的蛇尾向着洞外狠掷。 里外合力,巨蟒的身体被狠狠甩了出去。而邬香尘与左右护法皆不由随着那条巨蟒朝着地面跌去,幸亏他们反映快,借巨蟒身体之力,这才不至于直接摔到地上。 巨蟒几乎刚落地,宫城殷亦随之落下一剑刺入七寸之处,那巨蟒挣扎了会儿便没了声息。 坐到地上,邬香尘抱怨:“宫城殷,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摔死我们不成?” “这不是没死?”瞥了他一眼,宫城殷凉凉说道。 沈迟夙从洞里下来,看了一眼道:“总算没有失败。” 宫城殷回身,不以为然,“有本座出手,自然手到擒来。” 沈迟夙视线扫过他,也不反驳。 第二十八章:艰难的对峙 一行人去过那条巨蟒的巢穴底层,然而什么都没有,众人无奈之下也只得重返。岁月斗转,整日呆在那扇门前,对时间的消逝也渐渐失了知觉。 这一日仍旧无果后,宫城殷说:“或许这扇门可以打开,但却不一定是我们可以打开的。” 众人沉默,多日来的失利已让他们有些心灰意冷。 “也许这里还有其他的出口也不一定,守着这一处也不是办法。”邬香尘想了想说道。 两人视线最后落到沈迟夙身上,从门前离开,沈迟夙神色平静,“既然已经被困在这里了,不妨就将这失落城走一遭。” 于是,不得已下,他们再次向未知的方向走去。 当他们走到当初沈迟夙与邬香尘走到的地方时,邬香尘不由提醒:“之前的路都是我与沈弟走过的,接下来恐怕不会再如此顺畅。” 宫城殷颔首,五人便神情肃穆的警惕前行。 一日平安无事,几人却都没有松懈,在这个地方一不小心葬送的可是自己的性命。 “天快黑了,咱们找个地方过一晚再走,在这里还是不要轻易冒险。”宫城殷停下脚步,一边四处寻找合适过夜的地方。 几人也都赞同,寻了不大会儿找到一处地势平整的空旷地方。 尽管已经小心翼翼的查探过周围,然而当几人放松心情坐下不久后,平地忽而刮起一阵风,宫城殷离沈迟夙最近,他抓住他的手眼神冷凝。风沙眯眼,其他几人也瞬时警惕的戒备,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 再睁眼,月色下,眼前景物已经变换, 有些艰难的看着周围的密密麻麻巴掌大的赤红蝎子,宫城殷皱眉,“小心,这些东西都有毒。” 不用他提醒,沈迟夙已经拔剑以对。背靠着背,沈迟夙说:“这么一片铺天盖地的毒物,要撑下去还真是艰难。” “害怕了?”镇定的笑容从背后传来,带着一股安心。 挑飞接近的几只赤蝎,沈迟夙冷哼:“废话真多!” 之前对付巨蟒时邬香尘给的避毒丹还有几粒,沈迟夙快速掏出几粒,扔给宫城殷几粒后自己含了一粒在口中。 无法想象那密密麻麻的赤红蝎子爬行着毛骨悚然呈现在眼前,越杀两人脸色越沉。他们不断的消耗着体力和功力,而那些毒物却是无穷无尽的。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眼前除了赤压压一片之外,没有其他颜色。视线环顾一周,最后落到那一袭水蓝色衣衫上,手下不由慢了一分。 一个恍惚,一只不知何时爬过来的赤蝎曲起尾刺狠狠刺入沈迟夙腿上。低下头看着那只似乎想要极力炫耀的赤蝎,沈迟夙眼神冰冷的一剑挑断了那只赤蝎的身体。 幸亏有避毒丹,否则此刻他只怕只要片刻便会被这些赤蝎撕成碎片。不敢再有任何疏漏,他全神贯注的投入厮杀中。时间流逝,体内的能量一点点流逝,渐渐开始感觉到一些疲惫。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缓缓靠近,靠到一起,宫城殷沉声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这么一大群赤蝎出现在这里,而且如此有规律的进行攻击,其中必定有个头领。” 闻言,两人的视线快速扫向四周,然而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没办法了,我们只能一个方向一个方向的试了。”掏出火折子点燃,周围本已围上来的赤蝎不由慢慢后退。 见这些赤蝎同样畏光畏火,两人不由暗地松了口气。然而他们并不敢放松,夜晚是它们的天堂,稍不留意便可能前功尽弃。顺着一处蝎子密集的方向的行去,初时光火的作用还很明显,但当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后,那些本在不断后退的赤蝎却突然齐齐向着两人猛攻过来。 脚步不由一顿,瞬时,周围围满了赤蝎,月色下仿似开了一地的赤红地狱花。窸窸窣窣挠人心肺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沈迟夙与宫城殷冷冷看着一圈的赤蝎,下手更狠。 清理出了一个大约直径二十米的空地后,宫城殷笑着说:“看来这个方向没错。” 沈迟夙“嗯”了一声下手更加狠戾。两人向前奔去之时,他目不斜视的说:“看到那赤蝎王你去杀了它,我想办法解决周围那些。” “好!”宫城殷答一声,脚下更快,沈迟夙紧跟其后,神色凝重。 说来简单,走出那段距离却是惊险万分,虽然个体的赤蝎不足以威胁他们,然而当成千上万的剧毒赤蝎攻击他们时,便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躲过去的。当视线扫到一只比寻常赤蝎大一倍,颜色鲜红,被保护在包围圈里的赤蝎时,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喜色。一般的物种只要打倒最强的一只后便会呈现树倒猢狲散的状况,只是想要走到那只赤蝎王跟前实在无疑难如登天。 密密麻麻的赤蝎不断涌上来,尽管剑依旧犀利,却已经不如初时那般有效果了,火把对于他们的威胁此刻在一阵疯狂之下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两人身上添了许多伤势,看起来不如何恐怖,却带着缓慢微弱的麻痹感。避毒丹因为作用广泛,其专一性便会减弱,时间一久,对于蝎毒必然作用也是大不如前。 银白的剑刃舞的密不透风,稍有喘息的时间,宫城殷手上剑未停,只是目测了他们与那赤蝎王的距离后吼道:“这样的密度攻击下根本无法完全避免赤蝎的攻击,我们干脆凭着现在还未受到蝎毒侵入太厉害冲过去。” “走!”沈迟夙喝一声,两人立刻纵身运起轻功在地面轻点向着赤蝎王而去。 赤蝎王似乎也感觉到了危机,它拍打着尾巴,赤蝎们便疯了似的全向着沈迟夙两人刺去。然而此刻宫城殷是打定注意只求速战速决,只要冲到那赤蝎王面前将之斩杀,他们或许还有希望。 宫城殷在前,沈迟夙在后。看着不断接近的距离,沈迟夙大声道:“你只管攻击赤蝎王,周围那些赤蝎我来收拾。” 当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思考,宫城殷闻言速度更加快,而沈迟夙跟在宫城殷身后完全放弃了自身防卫,将重点放到了宫城殷身边。若是宫城殷回头看一眼,或许他就可以看到此刻那些陆续爬上沈迟夙身体的赤蝎多么狰狞。 那一段往日里转眼即到的距离在沈迟夙眼中是那么的漫长。他拼命的清除宫城殷周围的赤蝎,只求他不被拖住。 终于,接近了。宫城殷顾不上查看尾刺扎进肉里的赤蝎,银白剑刃上灌注了全力的一刺,到底是没有智慧的东西,只是胜在数量上,因而那几乎是拼命般的一剑精准的刺入了赤蝎王的身体。 汗水划入眼睛,涩涩的难受。等视线微微清晰了一些时,映入眼帘的是不断后退,最后胡乱奔走的赤蝎。 “终于成了……”拍下身上的几只赤蝎,宫城殷回头笑道。然而那笑却就那么直直的僵在脸上,慢慢扭曲。 “迟夙!”怒吼一声,几步过去用手拽下沈迟夙身上的密密麻麻的赤蝎,宫城殷的心提到了嗓子。看着千疮百孔的身体鲜血淋淋,宫城殷脸色苍白的吓人。直到看到他的身体缓慢的上下起伏时,他的心情才微微松了些。 掏出沈迟夙身上所有的避毒丹,给他服了大半后他自己吃了几粒。环顾一周后,他将沈迟夙拖到一颗树下,而后在跟前找了些干柴在树周围燃起一圈火后同样靠在树身上,不多久,疲乏涌上,慢慢睡去。 天快亮的时候沈迟夙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四周后视线落到身旁。微光轻轻洒在他身上,英俊的脸庞上带着倦意,原本好看的衣衫此刻依旧破破烂烂,然而即便是日常境地,这个人还是给人凌厉的感觉,即便是睡着。 靠着树身,沈迟夙抬头看着天空,眼神温和,能够活着真好! 天大亮的时候,沈迟夙推推宫城殷,“宫城,醒醒。” 迷糊的睁开双眼,盯着沈迟夙的脸许久,宫城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这一觉睡得真舒服!” “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大哥他们也不知道现在在哪。”沈迟夙看了看周围,并非曾经他们走过的地方。 宫城殷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檀教特制的焰火点燃放上天空,不多久,离他们不远处升起同样的烟火。 扯扯衣服,宫城殷笑道:“走吧。” 沈迟夙与他并肩走着,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路走去,并没有碰到赤蝎的踪迹,想来它们已经离开了这里,或者说只是在夜晚才会出来。 行了许久,宫城殷扭头对沈迟夙说:“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担心,也会伤心?” 脚顿了下,沈迟夙继续前行,“那样的状况无可那奈何!” “不要让我白白救你一会,沈迟夙。”挡在沈迟夙面前,宫城殷的眼眸沉静的可怕,沈迟夙对视着,看到里面自己的身影那么清晰。 第二十九章:神秘的客栈(一) 站定脚步,沈迟夙说:“我不会蠢得送死。” 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宫城殷心情甚好的走在沈迟夙身边。 看着那张脸上发自心底的柔和,沈迟夙眼眸温和了些许,他的生命已经不单单是他自己的。 不多久,他们便看到了邬香尘与左右护法三人。 “沈弟,你没事吧?”邬香尘看起来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比之沈迟夙与宫城殷也好不了多少。 “还活着。”淡淡一句话,几人却都忍不住笑起来。 只有生死,而没有正邪。 邬香尘他们并没有像沈迟夙与宫城殷那样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只是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变成了流沙地,三人不断的下沉,任他们想尽办法挣扎,却还是没有逃过被活埋的命运。 “我以为这次一定死定了。”邬香尘有些后怕,而后庆幸道,“只是等我们清醒的时候已经躺在原地了。” 右护法心有余悸道:“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教主了。” 左护法一言不发,只是神色间同样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好了,继续往前走吧,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等着我们。”宫城殷先一步向着前方行去,左右护法紧跟其后。 沈迟夙与邬香尘对视一眼,继而跟着走去。 “沈弟,你们遇到的是什么?”邬香尘与沈迟夙并肩而行,边走边说。当听到是一群无边无际的赤蝎群时他不由倒吸口凉气,“你们还真命大,幸亏被你们赌对了,若是没有找到那只赤蝎王,恐怕就没有找第二个方向的的机会了。” “嗯。”沈迟夙的目光投到宫城殷身上,神色柔和了些,“重要的是,现在我们都活着。” “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宫城殷突然转身,对所有人说。淡淡的一句话,却瞬时让几人有了斗志,是啊,活着出去! 后来的日子再次平静起来,无论是多小的劫难都没有碰到。邬香尘不由玩笑:“说不定我们已经走过了所有的机关陷阱,等在前方的便是通往未来的阳光大道。” “天堂地狱如今料之还太早,一天没走出去一天便有可能面临险境。”沈迟夙毫不留情的打击邬香尘。 邬香尘无奈摇头,“沈弟太过严苛了,虽说要时刻警惕,但是适当的放松心情也是必须的。我们的精神整日如同绷紧的弦,不知何时就会崩断。”拍拍沈迟夙的肩膀,邬香尘道,“不要有太大压力,到了这一步,我们也只能听天由命。” 沈迟夙看向邬香尘,未等他说话,宫城殷已不客气的指责,“什么听天由命,我命由我不由天。当初来这里是本座自己选择,出去或者死亡也全是我个人的抉择,怎么会是听天由命?不过困在这里一段时间罢了,你们如此消沉倒真是可笑。这路还没有走进,我们还没有死,希望即便微渺也定然存在。” “宫城说得对,我们要打起精神,找到出路。就算没有人从失落出去过,也不代表我们就出不去。” 沈迟夙的话让邬香尘哭笑不得,他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怎么就被看做消沉。随波逐流了呢。 就这样,不知觉间似乎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因为身体带伤,一路上走的很慢,这段时间下来,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这一日,他们走出了那片荒芜,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型城镇。整齐的建筑伫立两旁,绿树飞花点缀其间,红灯绸缎高高悬挂屋檐,好似一个极为喜庆的日子。只是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整个街市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人影踪迹。 “这是第一次看到城镇,这里明明没有任何人迹,这个城镇却好似有人居住一般,冒然进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事。”邬香尘打量着眼前的城镇猜测着。 “你们俩进去探查看看。”宫城殷开口,左右护法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也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他们跪地向着宫城殷行了一礼,慢慢走进了城镇。 “你难道毫不在乎人命吗,他们对你忠心耿耿,你却是他们的生命如此轻贱,我若是你的属下定然心生不满。”冷冷的语气,对于宫城殷的做法显示出十分不屑。 然而,宫城殷只是静静站立着,视线追随着左右护法慢慢消失在视野的身影,神情冷然,寂寞。 “生存本来就是由无数的牺牲铺展开道路的,若徒有怜悯之心最后终是一事无成。我不能死在这里,你也不能,那么,总要有人为我们牺牲。” “即便牺牲了他们,我们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沈迟夙忍不住反驳,他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在意起这些,其实他也明白的,只是看着宫城殷毫不犹豫将左右护法的生命置于险地时,他不由问自己,到了感情变得平淡时,这个人是不是同样会将危险的矛头指向自己。 宫城殷回头盯着沈迟夙的眼睛,许久嘲讽:“我们若死了,他们还能活吗?” 看着神色不善的两人,邬香尘打圆场道:“这里可不是起内讧的地方,你们都冷静点。” “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哪里有起内讧的说法。”宫城殷气怒邬香尘插嘴,却不想此话却激怒了沈迟夙。 “既然黑檀教主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那么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这地方我们自己去探。”语落,纵身进了眼前红灯高挂的城镇。 “沈迟夙!”怒喝声并没有喝止住沈迟夙的身形。宫城殷狠踏地面,脸色铁青的追了过去。 邬香尘扶额叹道:“沈弟这是发的什么疯。”随后,认命的跟了过去。 虽然赌气的成分居多,但沈迟夙到底也清楚自己身处的地方,因而进去之后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他没有碰里面的任何东西,目光如电般打量着两边经过的店铺事物。 “沈弟,你这是怎么了?”邬香尘追上沈迟夙后叹道。 沈迟夙脚步不停,只是冷冷说:“我只是不想借助别人的力量保全自己的生命。”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正如宫城殷说的,如果我们遇到了危险,左右护法能够出去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的。牺牲最小获得更大胜算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何况你不要忘了,左右护法的身手虽不及我们,却也不是一般高手可以相比,宫城殷既然派了他们两人前去自然有所考虑。” 早一步到沈迟夙身后的宫城殷听了邬香尘的话淡淡看他有一眼,越过两人向前走去。 盯着宫城殷的背影,沈迟夙面无表情道:“我明白。”但是心里却有股挥之不去的焦躁。 两边的店铺在日光照耀下没有暖意,反而带着一股鲜明的阴沉。 先他们一步的左右护法之后完好无损的回来,沈迟夙的目光看向宫城殷,他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些。他们本来还期待能够在这个城镇发现什么,不过整个城镇现在看来还是很平静的。然而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座城镇,它不可能无端出现在这里。 “这座客栈似乎是唯一与这个城镇不协调的建筑。”邬香尘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这座看起来黑沉沉散发着压抑气氛的客栈说道。 “我记得,我们刚才经过的时候似乎没有这样的客栈吧?”右护法迟疑的开口,左护法听罢只是点头,“之前的确没有。” 宫城殷盯着家客栈看了许久后,抬脚就要进去。 “教主,贸然进去太危险了,还是让属下进去探探吧。”左护法一步跨过去拦住宫城殷。 “无妨,既然已经身处这个地方,如果有什么机关陷阱也是逃不开的。”说罢,挥开左护法走了进去。 “看来你是刺激到那家伙了。”邬香尘拍拍沈迟夙,心里有些唏嘘,他竟不知道堂堂魔教教主是那么容易被挑起情绪的一个人! 与此同时,左右护法回头瞪着沈迟夙,眼眸射出森冷的光芒。 垂眸对邬香尘说了句,沈迟夙神色复杂的走进了眼前这间客栈。 与外面所看到的完全不同,进去后客栈里面一片通明。空荡荡的空间里随意的摆置着几张座椅,客栈并不大,最多能容纳二三十人的模样。沈迟夙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站在酒柜前端详的宫城殷身上。 “有什么发现?”沈迟夙走过去问。 “如你所见,一柜的美酒。”冷淡的语调,让沈迟夙微怔了下。 许久,不见沈迟夙回答,宫城殷转身,灯火闪烁下那双眼眸漆黑幽深。 “宫城,这世上真的有值得你用一生执念坚持的事吗?”两双眼眸在空气里接触,气氛在那一瞬间凝滞。 两人之间距离不远,可以彼此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邬香尘与左右护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这种奇怪的状态,邬香尘不由有些头疼的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又怎么了?” 沈迟夙走到酒柜跟前拿起一瓶酒说:“没事。” 这时,宫城殷仿似不经意的回了一个字,“有!” 邬香尘有些摸不着头脑,最终摇头道:“真伤脑筋!” 左右护法互看一眼,见教主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只得无所事事的打量起客栈内部。 第三十章:神秘客栈(二) “暂且看来是没有什么危险。”左右护法寻了一张桌子坐下说道,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二楼,又道,“看是不能安心啊。” 二楼只是一排排的房间,只是不像一楼这样灯火通明。 “静观其变吧。”邬香尘查看点燃的烛火,同样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另一边,自刚才宫城殷说了那甚至不能成为一句话的话时,沈迟夙突然觉得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微微松了松。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脸上淡淡的笑却让邬香尘等人有些无语。 “原来那个死人脸也会笑。”右护法妒恨的看一眼沈迟夙,目光停留在与沈迟夙相距不远的宫城殷身上。 “总之,先弄些东西吃吧,这里不是有厨房?用我们的食材做些食物吧。”邬香尘提议,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落到右护法身上。 “你们看着我干嘛?”右护法瞪一眼邬香尘与沈迟夙,当看到宫城殷的目光同样盯着她是,神色略微带了丝喜意,“教主有何吩咐吗?” “你会做饭吗?”虽然是常常跟在他的身边,但对于他们个人的私事宫城殷并不是很清楚。 神色不自然的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她脸色涨红的呢喃:“不……不会。” 看来看去,刚刚升起的热情也慢慢浇灭。自从进了这个地方,他们整日里吃的可都是烤肉烤肉,吃的人实在没什么胃口了。 就在几人都打算拿烤肉凑合的时候,左护法突然站起身说:“属下去做,请教主稍后。”说完,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大厅隔着的厨房。 剩下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坐下,不大会儿,几碟算不上精细的菜端了上了,左护法解释道:“我还没进黑檀教的时候也会在家帮忙做这些事情,虽然年隔已久,但是东西还是能吃的。” 拿起临时削干净的筷子夹菜放入口中,几个人不由都攒了出声。 宫城殷说:“没想到阿左还有这般手艺。” 左护法的身体顿时僵在原地,阿左?教主可从来没这么叫过他吧。 右护法跟着笑眯眯的揶揄:“将来肯定能成为的贤夫好男人啊。” 邬香尘说:“的确是难得人才!” 沈迟夙总结:“有理!” 左护法步伐艰难的转身,进了厨房端出熬得浓汤,分配好后,默默坐下吃饭。 所有人都埋头吃饭,只是到一半的时候,客栈内的所有烛火突然都灭了。 眼神一变,宫城殷抽剑起身低声嘱咐:“小心。” 沈迟夙几人同样抽剑,严阵以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除了他们压抑的呼吸声外,唯有呼呼呼呼一阵强似一阵的寒风呼啸。 “走!”一声呵斥,离出口最近的左右护法立刻向着门口冲去。 然而,刚靠近门口,一阵狂风便猛地将他们挡了回来。 风越吹越寒,他们能够感觉到侵入身体的刺骨寒意。 “不妙啊,似乎没有办法冲出去。”无数次的冲击都无法奏效后,邬香尘额上已渗满了汗水。 还没等其他人回应,身体突然如同掉入万丈深渊猛的跌下。看不清周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看不到任何敌人,无论做什么,最终却依旧只能任身体无奈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狠狠摔在坚硬光滑的地面。忍着痛打量一眼四周,沈迟夙不由惊道:“冰窟?” 不知为何这里明明没有光线却并不显得暗,微蓝的冰层包围着四周,甚至开始慢慢向着他们周身蔓延。 宫城殷与邬香尘坐起身,脸色阴沉的可怕,左右护法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成圆柱形一直延伸下来的冰层光可见人,抬头看去,不知道到底达到了怎样的高度。 “失落城明明是在沙漠的,为何这里会出现这样一个冰窟?”咬牙打量了下四周,宫城殷挥动银白长剑刺向冰层,然而那冰却坚硬异常,即便是锋利的宝剑,竟也只在其上留下一丝划痕。 看着宫城殷一剑竟只留下这么一点痕迹,沈迟夙手中的剑不由握得紧了些,用足功力刺向最近的一处冰面,结果同样没什么变化。 “试试看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冰面有没有相对薄弱的地方。”皱眉看着周围,邬香尘以剑试探面前的冰面。其他几人见他动作,也都开始寻找,结果一圈下来,除了留下一些浅薄的痕迹外并没有击碎冰面。 有些困倦的坐在冰面上,森森寒意越发明显的袭上身体。五双眼睛不断的打量着眼前这不大的地方,企图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许久之后左护法突然贴近面前的冰面许久厚实说:“教主快看,这冰层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宫城殷几人围上去,左护法面前的那块冰面深处隐约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但看上去好似是什么雕像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看了许久无果后,宫城殷说:“我们五人轮流攻击,试着将冰面打通。” “好,这是目前发现的唯一线索了。”沈迟夙站起身,等宫城殷四人站的远些了,举剑一下下的挥起,眼眸坚定。所谓滴水石穿,铁柱磨针,不断的穿刺,不懈的击打,在沈迟夙疲惫的时候面前已经凿出了不小的一块地方。 就这样,五人轮流,不知时日流逝,感知里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后,那面冰面终于被凿出了一条半人高可以勉强通过去的甬道。 达到目的地时,五人不由愣在当场。那日左护法看到的并非雕像之类,而是几具被冰封在冰层里的尸体。那些人不知死了多少年,脸上依旧带着死前的惊恐表情与姿势,镶嵌着,无法解脱。 “也许是以前今日失落城的人。”沈迟夙沉声说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出路。”宫城殷越过那些尸体走了过去。 这里也是一处冰窟,只是并不像之前他们所处的地方顶端开着口。一路行过去好似身处一座冰封千年的冰城,全部由冰层组建而成的事物铺盖了整个世界,那好似一座都城,只是一切全都化成了冰雪,被岁月凝固。 走了一段距离后,几人停下脚步,宫城殷分析道:“这一路看到的背冰封的尸体有些并不像江湖中人,里面甚至还有小孩老人,或许,这些建筑恢弘大气,根本不像一般居所。” 邬香尘颔首,而后猜测:“如果说这座失落城是曾经消失的翡城,那么这里,就很可能是涅国的皇宫。” “即便不是事实,应该也是相差不多。”沈迟夙说完,目光眼神道更远处,随即抿着唇低语,“在这座沦陷的宫殿里真的有出路吗?” “不找找看,是不知道结果的。”邬香尘掩去面上的凝重,玩笑道,“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看着邬香尘充满干劲的神情,沈迟夙神色松了松,“不错,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那座宫殿不知在冰层里多少年了,有些地方还可以通行无阻,有些却被冰层封住去路,于是他们只得用蛮力将路障一一去除。幸亏他们准备应对随时的危机,身上带了足够的食物,否则根本没办法在没有生物的冰层里坚持下去。 这一日,他们几乎走了大部分的宫殿后,在一座晶莹透白的,类似祭坛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好似阵法的布置。沈迟夙与邬香尘对阵法皆是一窍不通,左右护法同样不知所谓。就在众人再次陷入绝望的时候,宫城殷突然笑道:“本座对阵法虽算不得精通,却也略懂皮毛。” “你看得懂吗,宫城?”沈迟夙抬眼看他,有些意外。 围着祭坛转了好几个圈后,宫城殷打了个响指,神色间充满自信,“自然,你们就等着本座的营救吧。” 明明你自己也被困吧。邬香尘不由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脸上却已带上开心的色彩。 “这种阵法其实差不多可以算作一种机关,摆对了位置,便可以启动阵法,使得我们可以被传送,当然是不是传送出去我就不知道了。”听他不再自称“本座”沈迟夙也听出他的不确定,他看向宫城殷道:“你已经给我们带来了一线希望,结果如何都无妨。” “我倒是无所谓,能够与迟夙再次相守共赴黄泉的话,我也并没有什么遗憾了。” 嗤笑一声,沈迟夙不屑:“你倒是豁达,只是……你难道你想再见你儿子了?” 神情微暗,宫城殷无奈,“你提他干嘛,难道还吃他的醋?” “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尴尬的扫了扫其他三人,见他们并无异常后,他不由补充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还有人等着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其他念头。” “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说完,宫城殷蹲下身体开始摆弄残留的阵法。 沈迟夙站在宫城殷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似乎害怕错过了任何一丝细节。宫城殷摆好了阵法,一阵轻微的震动慢慢传来。沈迟夙握紧剑柄,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起身退后几步,宫城殷说:“接下来,真的是要看运气了。” 第三十一章:解门之奥妙 当阵法启动后,他们当机立断站了进去,一阵剧烈摇动之后,再睁眼已是客栈之外。 劫后余生,即便没有真正解决他们将面对的局势,几人仍忍不住开怀大笑。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真出来了。”宫城殷也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没有那般顺利的。 “我看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这里反正没有出口,留在这里不过是多增加一分危险。”邬香尘对几人说。 所有人无异议,于是,艰难的形成再次开始。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即便走了很远,找了很多地方,却根本没有找到任何出路。语气漫漫无期的寻找,不如找一处更可能突破的地方。于是,兜兜转转,他们再次回到原地。 回到之前呆的地方时,天色已暗,为了安全起见,没人莽撞提议去门那边。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终日守着那门研究,竟意外发觉门上那些纹络是可以活动的。 邬香尘双手抱胸,盯着那扇门许久,猜测:“从这些不规则的纹络看似凌乱,然而方才移动的那一块与旁边这块拼上之后竟然隐隐成了契合,或许出去的办法就是要拼凑完整这副图。” 沈迟夙随手又拨弄了几块纹络,然而其依旧在原地没有丝毫变化,眉头紧锁着看了许久,沈迟夙道:“无论如何,只能试试看了。” 宫城殷对此并无表示,似乎出去不出去于他而言都无所谓一般。左右护法虽着急,但如今这步田地却也只能干瞪眼帮不上什么忙。 他们不是没想过另蹊径,然而那毕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今,虽然只发现了一线希望,总还是有个盼头的。 这个城池了似乎不存在什么四季交替,他们暂居的那块地方和前几个月刚来时一模一样那个让人产生幻觉,干扰人记忆的桃花林也是一直花雨纷飞,似乎那满树满园的桃花根本开不尽落不完。 每日里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拼凑那副图画,到如今也不过只有小部分,未来的路还是遥遥未知。 这日,又忙活了大半天后,邬香尘接着沈迟夙开始捉摸起来。 深吸口气,沈迟夙向着翠绿色通道外走去。 凉凉的风刮在脸上,带来一抹清醒。 视线环绕一周,沈迟夙抬脚向着桃花林的方向行去。 宫城殷出来,看到他走的方向,靠在通道外不大会儿,不急不缓的向着同样的方向行去。 再次进入桃花林,沈迟夙的眼前又出现一人,只是这人却不是那个红衣男人。 看着周身不知何时陷入的漆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久违的烦躁、压抑、绝望。 一声轻响在耳边响起,那张熟悉的脸靠近,他感觉他的呼吸喷在脸上,却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明明知道这只是一段记忆,沈迟夙还是忍不住退了几步。 猛退几步,身体蓦然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不用回头,他也只知道是谁。 “怎么又来这里?”疑惑夹杂着责备的声音在他耳边淡淡响起。 他顿了许久,才觉得这感觉真实的过分。 扭头,便对上宫城殷凝过来的视线。 “宫城?”脸上的茫然消失了大半,沈迟夙不悦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本座出来散步也不成吗?”宫城殷笑着问道。 寻了一处空地坐下,沈迟夙看着满空桃花飞舞,不语。 在沈迟夙身边席地而坐,两人沉默着。 宫城殷一手撑着脑袋,看一眼沈迟夙,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桃花林,“你很在意那个曾经看到过的男人?” “与你无关!”冷淡的语调,一如初见。 宫城殷也不恼,抬头看着死寂的天空,他神色不变,眼眸深邃。 沈迟夙有空暇的时候,就会走进那桃花林,或许因为他入得次数多了,后来进去时几乎已经不会出现幻觉。 每次他前脚刚走,宫城殷便尾随而至,他不多言,他也少语。 就在他们以为或许一辈子就要这么下去时,那幅图终于慢慢拼凑起来,越来越接近完整。 看着门上的图画,右护法惊奇道:“这是什么图?” 沈迟夙看了一眼,脑海中忽然记忆起很多年前看到的杂记里面的记载。涅国信奉上天,认为这世界一切都是神明所造,传说中的神明便是脚踩神鸟翱翔天空的高贵存在。他们凭着想象绘制出了一只不存于世间的神鸟,用以作为图腾,守护着整个涅国。 眼前的图,分明是一直生有双爪,浑身冒着火焰的火鸟。 “朱雀!”最后一个纹络拼上,邬香尘压抑着激动喊出声。 那只鸟仿似随时将要展翅欲飞,然而此刻所有人却已顾不得那是什么东西,他们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即便是宫城殷也是目光凝重。 没有如何惊天动地的响声,在几人欣喜的目光中,门缓缓上升。 “走!”几乎同时一声大喝,五人各展身形向外掠去。 站到宫殿外,几人面面相觑,竟然真的出来了,他们以为还会受到什么阻碍。 门逐渐落下,一座莫大的宫殿缓缓下沉,不多时已消失于无尽荒漠。 恍然如梦,望着满眼黄沙,被困于失落城近一年的时间似乎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魇。 望着一望无际的沙海,沈迟夙深吸口气,竟觉得这夹杂着风沙的空气也是如此出奇的美妙。 “出来了!”邬香尘侧身抱住沈迟夙的身体,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察觉到他心里的兴奋,沈迟夙不由伸手拍拍他的背,脸上浮起一抹淡笑,“是啊,出来了。” 左右护法站在宫城殷身后,同样难掩喜色。 眼眸沉了沉,宫城殷偏过头环视了一眼周围,道:“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高兴不迟。” 其他几人一愣,右护法呆呆问:“还有什么没解决的吗?” “刚才逃出来的时候,我记得我们并没有带准备的食物。”凉凉一句话,让众人神色一变。 在无尽荒漠里没有食物和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左护法开口,他甚少开口,只是说话间却自带有一股稳重。 “该怎么办怎么办。”不冷不热的撇下一句,宫城殷辩了下方向走去。左右护法紧跟其后。 “趁着现在还有精力,尽量多行些路吧。”邬香尘看着宫城殷的背影,与沈迟夙也加快了脚步。 几人皆身手不俗,几个呼吸间已行出很远。 待人影越来越远,一片黄沙之中仿似凭空一般出现了一人。 青衣博带,气质贵雅。一点朱砂痣点在眉心,不见妖异,反如尘外之人。 双手负于背后,眉宇间隐隐带着不解。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眼中迷茫更甚,良久,他迈向另外一个方向,“也罢,即活着便是天意,我不便多加干涉。” 第三十二章:生之苦与涩 骄阳酷晒着每一颗沙粒,即便穿着鞋子走在上面也觉得燥热难耐。一群几人身形狼狈,脚步带着轻微凌乱。 当先一人一袭水蓝色衣衫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身后跟着的其他几人,情况比之好不到那里去。 已经近半月没有吃过东西了,沙漠中连个活物都看不到,遑论食物。双腿已经松软无力,若非绝强的毅力,万万是坚持不到现在的。 来时行了好几个月,如今回去却不知是几时,何况走不走的出去也未可知。 汗水顺着下颚划落,溅进黄沙里,瞬间隐没。 视线有些模糊,脚下重的已经有些抬不起。 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连自己都快要忘记,他是半只脚踏入地狱的人。眼神缓缓闭上,脚步向前迈了几步,身体便突然如破碎的风筝,断了线,漂浮着,终落尘埃。 几人的脚步顿住,那一声闷响,好似一根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邬香尘踉跄着跑过去跪在沈迟夙身边摇晃着他的身体,神情焦躁不安。 “沈弟,你醒醒。” 不间断的唤声并没有叫醒沈迟夙。邬香尘已看不出皮肤原色的脸上此刻竟清晰的浮现一缕绝望。 扫了一眼眼前几人,视线最后落在了左护法身上。 注意到宫城殷的视线,左护法不由询问:“教主可有吩咐?” 顿了下,宫城殷颔首,“随我去找找看有什么食物。” 左护法呼吸一窒,随即点头。 右护法看了一眼宫城殷的脸色,忙道:“还是我们两人去,教主在此休息片刻吧。” 凌厉的扫了右护法一眼,宫城殷过去拿走沈迟夙腰间的水壶,又接过右护法寄过的水壶,转身向着远处不疾不徐的走去。 左护法神色疲倦瞥了眼右护法,跟在宫城殷身后慢慢远去,邬香尘只注意着沈迟夙的状况,其他却已无心去看。 “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走远了宫城殷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大概已经十年有余了。”左护法带着一丝感慨,望着远方。 宫城殷眼神暗沉的盯着前方,走了一会儿,蓦然头也不回的问道:“你可愿为本座付出所有,包括生命。” 咽喉干涩,声音沙哑不已,宫城殷的声音却仍是带着一股深沉的威严,淡淡地,不如何冰冷,却带着刺骨寒意。 神情微怔,左护法抬头盯着眼前这一个高大的背影,永远都需要仰望的身影,此刻更显得渺远,以至于连他都觉不禁怀疑起来,整整十年跟随,可曾走近过这么一个人? 然而他很快便回过神,眼神坚定,“包括生命。” 黄昏的日落渲染了整片天空,蔓延开暧昧的红,让人分不清真实的色彩。 右护法远远看到那个身影时,不知为何,心突地一跳。 看到宫城殷,她僵硬的张张嘴,干涩的问道:“教主找到食物了吗?” 淡淡地血腥味蔓延,宫城殷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壶,走到沈迟夙身边,蓦然开口:“躲开!” 闻言,邬香尘抬眸看他,看向他手中的水壶时眉头更紧,“你一个人回来?” 没理他,宫城殷半扶起沈迟夙,将水壶放到他口边。 邬香尘与右护法眼睛不眨的盯着沈迟夙的嘴边,渗出来的是一抹鲜红更甚天边残阳的血液。 沉得如死般的静默在几人之间蔓延,一股寒意压抑在心底,怎么都挥散不去。 末了,宫城殷将沈迟夙的身体平放到地上,转头低笑,“既然迟夙累了,那便在此暂且休息休息吧。” 扔给邬香尘与右护法一人一个水壶,宫城殷在沈迟夙旁边躺下,闭目不语。 手中拿着可以延长生命的东西,右护法的手却不自禁抖起来。 邬香尘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揭开盖子。还带着温热的血液盛满了整个水壶,淡淡的腥味溢散在鼻尖,带着一股罪恶的气息。 盖上盖子,将壶放到宫城殷手边,邬香尘冷淡看着他,讽刺,“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睁开眼盯着俯视着他的眼神,宫城殷嗤笑:“随你。” 随即闭目,仿似真的睡着了一般。 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睛不由湿润,拿着那壶干净的血液,右护法却泪流满面。 沈迟夙醒来的时候,嘴里腥腥的、涩涩的,带着血的味道。 睁开眼看着满空星子,他动动手指,微一挪动,耳边便传来一声低语:“醒了?” 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脸许久,沈迟夙淡淡道:“嗯。” 宫城殷头枕着手臂,看着夜空,眼眸底里一片漆黑。 邬香尘见沈迟夙醒来,神色间也不如何激动,看了一眼宫城殷,起身走远了些,一个人寻了块地方休息。右护法见邬香尘如此,也不声不响的起身走开了些。 良久,似是发现了什么,沈迟夙坐起身不由皱眉,“你那个左护法呢?” 盯着天空许久,眼睛微微有些倦意,闭上眼,宫城殷漠不关心道:“不知跑哪去了,天亮再不回来就不要管了。” 抿了抿唇,沈迟夙心头蓦然闪过一丝不安,“你给我喝了什么?” “碰巧碰到一头野兽罢了。”仍旧毫无情绪的语调,无喜无悲。 “宫城殷!”声音沉了沉,“你到底做了什么?” “本座能做什么?”睁开眼,眸中厉色一闪,目光冷的直让人寒心。 呼呼风声吹动沈迟夙的头发,一缕发散下,掩了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天光撕开黑色的暗沉时,睡得极浅的四人早早起来,映着晨光,带着微微舒缓了些的疲惫身躯继续行走。 前路漫漫无边,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脚越来越软,却还是僵直的迈着麻木的脚掌,踩着松软不着力的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摇晃。 当右护法倒下去的时候,宫城殷俯视着那张漂亮的脸颊久久凝视,右护法迎着他的目光,突然笑了,那么灿烂,如同夏日飞花,明媚美好的不像话。 宫城殷蹲下身体,解开水壶,放到她嘴边,右护法无力的摇头,躲开了。 “教主,你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个时候吗?”温柔轻盈的言语不像凶名在外的黑檀教护法,反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女子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时那般委婉静怡。 宫城殷看着她,良久,颔首,“记得。” “那时候我还不到十五,看着如神祗般的教主出现在我眼前,我心想,啊,世上竟还有这般神采的男子,从此一颗心便再不在自己身上。我自负相貌不输任何女子,却输在了邬卿雪手上,我认了,我相信你我之间的那段缘分怕是在我遇见你那一刻便用尽了。后来,你带回了白溪,再后来,你对沈迟夙那般特别。我常常想,为什么每个人都可以,却唯独我不可以,但是无论你爱多少个人,能够陪在你身边直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即便你不曾爱我,即便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名分,即便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能够挥舞刀剑的女子。然而,现在看来,这也是不可能了。”仿似埋藏在心里太久,右护法一句一句,好似想将一生的话语都在这一刻诉尽。 微怔的搂着这个衣衫破旧,布满风沙的女子,宫城殷不知为何心底蔓延开浅却深的钝疼。 他看着右护法良久,开口命令:“不要死!” 淡淡的音尾散开在空气里,转瞬消散。 右护法干涩的张张嘴,脸上再次绽开一个笑容,凄艳绝美,“如果可以,教主把我的血也存起来吧,终归我是熬不出去的,但我盼着教主可以走出去,只要您还活着,黑檀教就永远不会败落。” 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宫城殷看着眼前的女子,良久表情重新归于平静。 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的沈迟夙与邬香尘此时也不由面色一变,而那个女子脸上却带着笑,满足的在宫城殷怀中渐渐冷去。 掏出水壶,宫城殷仰头饮尽了里面最后一点鲜血,偏头斜睨着两人,“你们若想死便继续你们的君子之行吧。” 语落,一剑划破右护法手腕动脉,血液便汩汩顺着壶口流入。天气仍旧热得让人难忍,然而此刻,两人却觉得浑身上下不断冒着寒意。 再次上路,烈阳依旧,黄沙依旧,人却不再。 沈迟夙与邬香尘仍旧不肯喝一口人类的血液,然而身体却比不过意志坚定。 风沙迷了双眼,眼前景色不断晃动,双眼看着前方,却已不知归途在何方。路在脚下,心未放弃,脚却再也抬不起丁点。邬香尘晕倒时沈迟夙吓得手足无措。 宫城殷走过去,轻轻在他脖颈处一点,沈迟夙脑袋一歪,人便向着地上倒去。接住他的身体缓缓放下,宫城殷眼神幽深的看着茫茫沙海,许久,他收回视线,垂眸解下水壶。 处理好一切,他独身一人坐在黄沙里,眼眸微眯,半开阖的眸子里深邃的让人无法捉摸。 沈迟夙与邬香尘从昏迷中醒来时,嘴里的味道告诉他,死亡还无法带走他们。然而,罪恶却开始在身体里延生,无边无际。 第三十三章:绝境遇故人 见他们醒来,宫城殷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开口道:“走吧。” “宫城殷,你到底有没有人性?那是和你我一样的人,用他们的命延续我们的命,难道你不觉得罪孽深重?”正义凛然的话并未触动到宫城殷,他轻蔑的看着邬香尘,嘲讽道,“人性?活着的人才有权利讲究这些,死人可不会有这种冠冕堂皇的侠义。” 冷冷盯着宫城殷许久,邬香尘咬紧牙关闭口不言。 抹抹嘴角,沈迟夙起身看着宫城殷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说:“走吧,在这里也只能等死。” 短暂的沉默后三人继续向前走去,风沙包裹着他们的身躯,带着久远的沧桑。 偶尔,沈迟夙侧头看向宫城殷,却只能看到半张冷漠,没有温度的侧脸。 人的潜力是惊人的,就靠着那么一口气,他们挣扎了大半个月。最终却仍旧倒在沙漠里,起不了身,全身没有力气,肚子里不断传来咕噜噜的叫声,平白增加饥饿感。 喝人血,他做不到,即便快要饿死,看到人血却还是会觉得恶心难忍。 邬香尘比沈迟夙更差,若不是因为沈迟夙的原因,宫城殷必然瞧都不会瞧他一眼,即便他的妹妹是他的夫人,他是他名义上的大舅子。 这个时候正是一日清晨,略微凉爽的空气没有让人觉得舒适,此刻反而连身体都觉得发冷,禁不住轻微颤抖。 宫城殷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也不过是比他们略强罢了,掏出水壶喝尽里面的血液,他取出另一个壶拔开盖子,走到沈迟夙身边。 “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走吧。”偏过头,嘶哑不成声的低语让他咽喉更加疼痛。宫城殷只是蹲在他身边,许久将壶盖好放到一旁。 沈迟夙以为他放弃了,却不想他将剑柄抽出了四分之一,手腕一甩,便出现一道半指长的伤口。 “你做什么?”沈迟夙又惊又怒。宫城殷却不管他的反应,将手放到他唇边。沈迟夙露出痛苦的神色,使力挣扎了许久,被宫城殷一把按住,“你若再继续如此,不过是让我的血白白浪费。” 口中腥涩的味道,顺着咽喉划入身体,带着一股温热滚烫,那阵温度仿似能够将他灼伤,四肢百骸里的血液沸腾了一般,灼烧着他每一条脆弱的神经。 良久,待意识在回归的时候,宫城殷抚着他的额头,笑着说:“你若不愿饮别人的血,就用我的来代替吧。” “你疯了吗?”嘶哑着吼了一句,沈迟夙打开他的手,怒道,“我的命不用你来怜悯。” “我这个人很自私,从来都只会想着自己,现在也是如此,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自己后悔痛心罢了。” 宫城殷自嘲的扫了沈迟夙一眼,起身走到邬香尘身边,猛然伸手捏住邬香尘的脖子。此刻的邬香尘早就只剩下一口气撑着,哪里还有力气对抗宫城殷,因而几乎没有反抗,便被控于宫城殷掌间。 沈迟夙一震,复杂的心情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愤怒,他撑着身体站起来,抽出剑指着宫城殷,目眦欲裂,“你敢动邬大哥一根手指,我必杀你!” 手上动作一顿,宫城殷回头,脸上的笑比之以往更灿烂了几分,指间不觉用力,他挑衅的看着沈迟夙,“你下得了手?” 手掌不断缩紧,邬香尘脸色瞬时煞白一片,可他却挣扎着对沈迟夙道:“沈弟,我是走不出这片沙漠的,你好好活着我就安心了,不要做傻事。” “大哥!”眼睛一红,理智瞬间奔溃。剑上寒光一闪,他便毫不犹豫的刺向宫城殷。 眸子一黯,宫城殷伸出另外一只手挡住了沈迟夙的剑,鲜血顺着剑身流下,诞开一朵艳丽的花,迤逦逶迤,划过完美的弧度,落到沙上,如同骤然炸开的梅花。 松开手,退后几步,沈迟夙神色有些扭曲,“为何不躲?” “为何要躲?”宫城殷反对。 “宫城殷,我知道你一个人走一定可以活下去的,你不要再管我们了。你我不同,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你何必白费心机。”低吼着说出这些话,沈迟夙的眼前失了焦距,脸上露出迷茫与挣扎。 张开手掌,看着手心稍许,他将那壶里的血液全都强行灌入了邬香尘的口中。而后,松开手,起身站开了些。 连邬香尘都以为必死无疑,可如今的情况却有些让他不解。 看一眼远方,宫城殷甩甩衣袖大步向前,背影在风沙中突然显得飘渺而高大。 邬香尘经过沈迟夙身边时,摇头叹息:“遇上他,真不知是福是祸。” 拳头紧了紧,又松开,沈迟夙埋头跟在后面,一语不发。漠北,这片大陆北部的沙漠便叫做漠北,没有人走到尽头,也没人知道有多大,大多数进入漠北的人要么在外围打转,要么便是有熟人引路。在这里迷失方向,几乎就等于死亡。 出了失落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沈迟夙三人却已整个瘦了一圈。虽然厌恶,但是再后来,沈迟夙与邬香尘并未拒绝宫城殷扔过去的壶,然而那也仅是维持了短短几日便空了。如今他们真的是一日日等死,虽然眼睛看得清方向,脚却走不到眼睛看到的地方。 走了不多久,宫城殷坐下说:“想点其他办法吧,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活不到出去。” 沈迟夙与邬香尘也一同坐下,沈迟夙拄着剑身,神色间已经没有太多的波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有什么办法。”似是早已将生死看透,如今不过是临死挣扎。 “无论是五大门派,还是你们九逍山庄或我黑檀教,都在外面留有人把守,我们发出信号,看看是否有人能够看到,无论是何人过来,我们都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 “即便他们看到,却不知何时才能赶到。”顿了下,他说,“不过,聊胜于无,便如此吧。” 将信号发出,等了很久,并未看到回应。 三人心不由都沉了沉,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等到救援,然而总算是有希望,然而现在,可以想见,等着他们的将是什么。 三人坐在原地,都不再起身,又或许实在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闭上眼,昏眩感更加剧烈,头沉沉的,身体也已到了极限,沈迟夙想,就这么安静的睡着或许也不错,如此想着,竟真的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宫城殷看着沈迟夙沉睡的脸,神色不觉柔和了些。 看到那两个人,邬香尘突然没来由的有些悲哀,他这个外人和他们死在一起真是讽刺。沈迟夙的心思他看的明白,宫城殷亦然。他,独身一人,即便死了又有谁真心挂念。脑海中闪过过往一幕幕,最后停留在一张脸上,他不由失笑,“最后想到的人竟是他。” 只是笑着笑着,他却突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袭青袍,博带广袖,虽身在满是风沙的漠北,仍旧干净剔透的不像话。 眼睛微抬,玉冠墨发,剑眉星目,一点朱砂痣印在眉心,高贵优雅一如世外之人。 喉咙干涩,邬香尘好似怕打碎这一个梦境,轻声呢喃:“长溪!” 纤长的手指间握着一把玉箫,他打量邬香尘许久,转身说:“带走。” 随后便有几个魁梧的男人走过来扛起他们,塞进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马车里。 邬香尘一直呆呆睁着眼,当身体被送入另一辆马车时,他才明白过来,这并非梦。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干哑的嗓子,让他的声音变得难听许多。青衣男子听他说话的声音皱了皱眉,取过精制的玉露扔给邬香尘。顺手接过,他毫不客气的接过饮了两口。嗓子舒服了些,他再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有何可奇怪,想找自然找得到。”青衣男子背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长溪,你为何知道失落城的下落?”当初乃是九方长溪告诉他失落城的方向,然而想来不如何出门的他为何对于漠北的事也如此了解? “知道便是知道,你为何总喜欢问为什么?”不耐的睁开眼,九方长溪眸里涌出一丝不悦。 邬香尘躺在车厢里,许久,幽幽道:“我总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你不是我,自然了解不得我。”拿过车厢里备着的茶具,倒了两杯茶,九方长溪不轻不重的吩咐,“去给后面那两人也准备备些食物。”语罢,拿出一些点心寄给邬香尘,“吃点东西吧,这才一年的时间,你便如此清瘦了。” “一年?”邬香尘有些不敢置信,他们进入漠北有那么久的时间吗? 似是明白邬香尘的疑惑,九方长溪解释道:“或许你们在失落城受到某些限制,并不能正确判断时间的流逝。” 边听着九方长溪说话,邬香尘抓起一个点心狼吞虎咽的吃完,又拿起一个,一连吃了十几个方才觉得不是饿的那么痛苦了。喝了杯水,邬香尘不由感叹:“今日若非有长溪,我必丧命于这茫茫黄沙之中。” 眼神闪了下,九方长溪说:“你不会死的。” 邬香尘没看他的神色,只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浮现脸上,“看来我邬香尘也是福大命大之人,否则哪能遇上长溪你。” “噢?以前你可不这么认为。”九方长溪不由打趣,总带着的那种云雾似的感觉突然拨开了些一般,不再那么遥远。 脸上肌肉僵了僵,邬香尘嘴角抽搐,“你若不再整日拿我做实验,一切就真的完美了。” 九方长溪唇角微弯,眼里顿时荡开笑意。 九方长溪这个名字或许没有几人知道,但是“妙手天罹”的名头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邬香尘身上那两粒回天丸便是出自九方长溪之手。 “你还是这般没用。”九方长溪讽了他一句,接着道,“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话醒来再说。” 邬香尘应了声,躺在九方长溪身边安心睡去。 取下腰间的玉箫,九方长溪放在手中摩挲了片刻,放到唇边,一曲如流水般舒适的曲子便缓缓流泻而出。 风沙吹打在车外,响起轻微的击打声。车子缓缓前行,留下车轱辘的辙痕,不多久,便被他处吹来的黄沙掩盖。 一曲终了,眼前的人已早早睡去。 九方长溪弯下身体,审视着这张风尘仆仆的脸,许久,皱眉离开。打开了一点车窗,沙尘随之灌了些颗粒到马车里,坐回原地,他挥袖将未落入车厢内的黄沙卷起一阵风,随之挥出车厢。 手里握着玉箫,九方长溪看了眼邬香尘闭上双目,呼吸清浅。 第三十四章:空洞的纠缠 脑子昏昏沉沉的乱作一团,思考都有些困难。全身的力气已经抽尽,连睁开眼都已成奢望。 或许,会死吧! 带着点解脱,又含了些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凉的液体顺着食道划入胃里,带着一股温暖包裹了他的身体。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并非沙漠,身体随之一晃一晃的,是马车! 有其他人!沈迟夙心中一喜,紧接着视线赶忙四处打量。早他一刻醒来的宫城殷看他清醒,道:“似乎是邬香尘认识的人。” 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沈迟夙却立刻明白过来。 眼神上下打量了下宫城殷,当视线落到他已经被包裹上的手掌时,偏过头说:“对不起!” “无妨。” 两人间又陷入了寂静。 隔了会儿,沈迟夙走到车门便打开车门对外面的人说:“可否见见你们的主人。” 外面的壮汉看到沈迟夙,面无表情的回答:“不必了,主人休息时不喜别人打扰,有什么话到了药庐再说。” 关上门走到里面,沈迟夙躺下身盯着车顶。宫城殷靠在另一边歪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大会儿,车门被打开,方才外面赶车的大递进来些食物说:“这是主人吩咐给你们准备的食物。”说玩,转身关了门继续赶车。 吃了些东西,身体总算没有那么困倦了。沈迟夙想说点什么不让气氛那么尴尬僵持,然而每每张口,却又不禁闭上,几番如此便只能作罢。 “出去了有什么打算?”过了很久,宫城殷突然开口。 沈迟夙想了想说:“回九逍山庄。” 嗤笑一声,宫城殷翻了个身,离得沈迟夙近了些,“我自然知道你会回九逍山庄。”两人间的距离不断缩短,近在咫尺时宫城殷眼神蓦然变得锋利,“我是说,你打算怎么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怔忪的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神,沈迟夙下意识的就想偏开头。宫城殷却比他动作更快,猛的伸手钳住他的下巴,冷笑:“你果然从来不曾认真。” 沈迟夙神色微变,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沉默下来。 手指间用力,宫城殷自嘲的笑了笑,低头吻上那苍白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让沈迟夙失神了许久,待反应过来他便使力推了过去。宫城殷抓住他的手,复又吻来。 沈迟夙只觉得呼吸困难,身体刚刚恢复的力气再次消散,或许太累了,心微松,面前的人的气息便瞬间弥漫鼻息间。不知何时回吻,人漂浮着似忘了身处何方,身体中深埋的欲望慢慢苏醒,本能的抚摸游走于彼此肌肤之间。 马车继续前行,无人知晓这一方狭小的空间中的暧昧。压抑的气息,粗重的呼吸,当宫城殷的手指伸入他的身体时,沈迟夙整个人一震。意识回笼,眼看着两人如此不雅的纠缠在一起,沈迟夙蓦然就要站起身。却不想这一激动之下,刚半站起身头便狠狠撞到车顶。 见他狼狈摸样,宫城殷本有些不悦的神色瞬间消散,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迟夙也有这般傻得可爱的时候。” 皱眉捂着脑袋坐下,沈迟夙靠在车厢,脸上却无笑意。他盯着宫城殷,许久,久到宫城殷脸上的笑容僵硬,直到褪去。 “无论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会变。我厌倦,甚至恐惧呆在黑暗里的日子,你我之间有何未来可言?” 宫城殷看着他,不说话。 “你是黑檀教教主,我是九逍山庄少庄主。正邪不两立,永远没有交汇的契机。” 宫城殷仍旧盯着他,一言不发。 “若说有,便只能是他日你我刀剑相向时。”毫不示弱的对上宫城殷的视线,沈迟夙眼神冷冷的,不含丝毫情绪。 “还有呢?”宫城殷斜睨着他,语调轻蔑。 “我说过的,我不是断袖!” “然后呢?”讽刺的笑声刺得沈迟夙双耳生疼。 “宫城殷,我的意思你再清楚不过,何必装糊涂。”闭上眼,沈迟夙不愿多发一眼。 “不想懂的事情,永远不会懂。”低沉的笑声刚响起,下一秒沈迟夙便被猛的扑倒在车厢。 身体狠狠撞到车厢的地方生疼生疼,沈迟夙却心里却泛起一丝恐惧。压上他的身体,嘴唇靠近,耳边响起他温柔却含着冷漠的话语。“我从没动用过‘钟情蛊’呐,我们不妨尝试一番?” “不要!”惊恐的睁大眼眸,沈迟夙害怕失去自己的意识,那样的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宫城殷希望得到一具只剩本能的泄欲工具吗? “你有何立场对我说不?”痛苦掩藏在心里,宫城殷笑得却越发开心。 钟情蛊,中者一辈子只能钟情于一个人,别无选择!子蛊与母蛊之间本身的联系,让身藏母蛊的人可以操作子蛊,因而随着宫城殷可以的影响,沈迟夙惊恐的眼神渐渐消失,慢慢的一缕嫣红浮现脸颊。 看着眼神变得空洞的沈迟夙,宫城殷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神色落寞,“或许我该将你绑在身边,再不放你离开。”吻了吻他的额头,宫城殷却没了兴致再做其他,“可是,代价便是你对我一辈子的恨,而我所得也不过一具空洞的肉体。”头枕在沈迟夙胸前,满头墨发顺着背散开,将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掩盖,好似逃不开的劫,紧紧纠缠,无法分离。 “你到底想让我如何?你恨不得逃离我身边,从此再不相见,我从不知你我之间心狠的那个人竟是你,更不知,自己竟也会如此彷徨无措。我从未有得不到的东西,你却非让我体味这不曾有过的苦楚,你是我命中的魔星吗?”闭上眼,宫城殷心情沉闷。 只是,早已被钟情蛊挑起的情欲却未能平息,此刻早有些忍受不住的沈迟夙动情的摸索着他的身体,眼神湿润却无神采。 “也罢,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又何苦委屈自己。”说罢,毫不犹豫的与沈迟夙再次肢体纠缠。 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触碰过这个身体,此刻再次结合到一起,即便明知并非沈迟夙所愿,宫城殷还是忍不住舒服的叹息。 没有理智束缚,沈迟夙口中不时随着宫城殷的冲撞发出细微的轻吟,那声音不高不低,听在宫城殷耳中却似绝妙天籁。欲望的纠缠极大满足了身体,然而当欲望消退,涌至而来的却是巨大的空虚。 身体与精神极端的感受让他失神许久,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话语。“费尽心机,倒不如这样干脆。” “……你怪我也无妨,我已经弄不清楚自己了。” 沈迟夙侧身躺着,眼睛睁着,寒气森森,然而更深的却是无法抹去的悲哀。 一连两个多月之后终于出了沙漠,那一刻,即便连日心情糟糕的沈迟夙也不由微缓了神色。 在沙漠中两个多月,他们虽见了几次邬香尘,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位被邬香尘成为友人的男子。 出了沙漠,沈迟夙不理一旁宫城殷阴沉的脸色,打开车门走到前面停下的马车前说:“承蒙您出手相助,救命之恩铭记在心,只是沈某急着赶回家里,便在此告辞,他日再上门拜谢,还望九方兄勿怪。!” 车门打开,邬香尘撩开帘子跳下车道:“沈弟何必如此着急,你还是随我前去长溪居处好好休息几日,再离开不迟。” “大哥,这么长时间多亏了九方兄照料,如今既已出了沙漠,又如何能够再去叨扰。”沈迟夙连忙推辞。 “长溪是我的挚友,你不必如此拘束。”不在意的拍拍沈迟夙的肩膀,邬香尘笑着道。 沈迟夙摇头,“我也想早日回山庄,以免爹娘担忧。” 正说话间,一直素净纤长的手执着玉箫将帘子拨开,接着一只青色的衣袖漏了出来。沈迟夙的目光顺着打开的帘子看去,隐在帘子背后的那个人影似乎也正在打量着他,片刻后,一个优雅却带着冷淡的声音传出,“如今江湖的形式可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你若想就这么一无所知的回去,自行离去便是。” 说罢,收回手,再未说其他话。 邬香尘神色一变,他回头问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然而帘子后那人却似不愿多说,只淡淡回他,“不是一两句话解释的清楚的,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沐浴换衣了,快马加鞭回药庐。” 清楚九方长溪性子,邬香尘也不再多问。他回头对沈迟夙说:“沈弟还是不要冒然行事,长溪如此说必定有道理,你们还是随我一同先回药庐吧。” 思量了稍许,沈迟夙点头,随后对着车内的人抱拳道:“如此,便有劳九方兄了。” 九方长溪抚摸着手中的玉箫,并未答话。对于九方长溪的性子一路上也有所了解,因而未得到答复沈迟夙也不在意,只是走回他们坐着的那辆马车时,神色黯了黯。 马车再次启程,速度比在沙漠中快了几倍。一路哒哒声,不多时,已行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