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段新少曾经的偏偏公子俏君郎,如今的满面风霜尽沧桑。他心中的无法启齿的爱,不堪回首的罪,那个最丑陋的自己,永远折磨着他。他只想在今后的一生里尽量的帮助别人,看到别人的笑脸,才能感受到一刻的救赎。 陆南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天塌下来有十个师傅和一位大哥顶着。他只管风流快活,任意妄为,游群山、喝美酒、采百花。 古风文,没想具体年代,大概唐宋时期吧。有恩怨纠葛、有生死相许、有虐有爱。 陆南云设定:小鬼、任性、俊美、渣、武功高强、才华横溢、风流成性、自负、自私、自以为是,反正不是好东西。 段新少设定:坚持原则、身材控、多管闲事、律己、有正义感、顾全大局、恩怨分明、行侠仗义,总之是个好人。 对于他们2个的故事,我是想写轻喜剧的(其实想写爆笑,但那没本事,无奈只能轻喜剧),如果笑点不是太高的人,我想总归会有让你开怀一笑的地方。 这篇文章最大的优点:1、谈恋爱:我觉得谈恋爱的文章应该是比较有吸引力的。2、开头和结尾:开头吸引,结尾不烂。3、故事轻松:线路简单,就是两个人谈恋爱的故事。4、字数少:10万字以内完结它,不坑。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新少,陆南云 ┃ 配角:古顺,陆雷,段少尧,酒中四怪 ┃ 其它:陆东平,鲁,美攻,强受 第一章 五月夏至,天很热,地也很热,这样的天气,任谁在大太阳下呆上一刻都会汗流浃背。 而此刻,段家山庄的山门前,却有一人安稳的盘腿坐在大太阳下,他的身前还摆着一个大缸,里面盛满了水。 他已经在此端坐六天了,滴水未沾。山门的守卫总以为下一刻他就会转身离开,但他从未动过半步,他的毅力不仅让人佩服,不愧为江南大侠——陆东平。 眼看着太阳西沉,一天又要过去,段家大少爷段新杰带着商队从省城归来。 “这家伙还没死啊。”段新杰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段新杰拉高了嗓子,大声嘲笑道:“真想不到堂堂江南大侠,竟是这样死缠烂打之人。” 虽然嘴上在嘲笑着他,但段新杰心底对陆东平却满是敬意,这样的男子汉怕天下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陆东平——鼎鼎大名的江南大侠,江南世家陆家庄的长子,自幼天资过人、文武双全,又有当世孟尝之德,如今年轻一辈中,唯一让所有武林人士挑大拇指的男人。这样完美无缺的人,本应受人尊敬,但如今他却做了令人不耻之事——他爱上了段家庄的老三,段新杰的弟弟——段新傲。 见陆东平不为所动的坐在原地,段新杰本想再挖苦几句,却看到二弟段新少骑马飞奔而来。 “大哥!你回来就好了!快跟我回去!”人还没到,段新少的喊声已传了过来。 “怎么了?”一向冷静的二弟,此刻已急的满头大汗。但段新杰依旧稳稳的坐在马上,因为他的精神还在陆东平身上。 “嗯……”段新少本想开口,但顾忌的看了眼陆东平又闭上了嘴,只是皱起眉,伸手去抓大哥的缰绳,想强行将他的马牵上山。 段新杰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反射性的牵着马头一躲,立刻反应过来般的问道:“不会是新傲出什么事了吧!” “大哥!”段新少急忙埋怨的喝住他。 “新傲出什么事了?”陆东平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但依旧无法掩饰他心中的急切。 段新少紧握缰绳的手,止不住颤抖,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瞬间心中闪过各种谎言,却没有一个是看上去圆满的,可真话,比谎言更无法说出口。 见他面色沉重,不发一言,陆东平知道一定是段新傲出事了,他不管之前的约定,飞身而起,向着山庄奔去。 “陆大侠!”段新少担心的催马追去。 “陆东平!”段新杰也气愤的催马,大喊道:“拦住他!不许他上山!” 但纵使是六日滴水未进,陆东平的身手也不是普通的侍卫可以匹敌的,只见他身影一晃,一个闪身,就绕了过去。 段新少一路狂奔,都未能追上施展轻功的陆东平,等他御马上山,陆东平已经闯入了山庄。 “新傲!新傲!”解决掉几名守卫,陆东平随手抓住一名侍女问道:“你家三少爷,段新傲呢?” “三少爷……呜呜……”那名侍女,听到三少爷的名字,就不住的哭。 见她如此,陆东平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更加急切的问:“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 顺着侍女指的方向,陆东平冲向后院,后院的人,似乎都在哭,这哭声弄的陆东平一阵心慌。似乎冥冥中的指引,他顺着哭声,直走到一间房门之前,当即将触到房门之时,一个身影挡在门前。 “不!……不要……进去!”段新少档在门前,胸口剧烈起伏着,对上陆东平直视的眼睛,段新少的脸一下变的通红,原本就在冒汗的他,瞬间变得满头大汗,他立刻难耐的别过头,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汗水。他怕!他好怕对视他的眼眸!他好怕从中看到怨恨!看到愤怒! 他避开的那个瞬间,也就放弃了最后的抵抗,陆东平推开门。 大嫂段李氏和一些侍卫侍女,总共十几个挤在房中。段李氏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张写着字的纸,边看边不住的流泪,其他人都尽可能站在床边,低头垂泪,还有一名男子跪在床边大声哭着。 见二少爷和陆东平突然出现在门口,众人都看向他们,一时没了言语。 段新少深深的低着头,心情也和低垂的头一般,十分沉重,他分开人群,带着陆东平走到床前,也许是紧张的过了头,他的心里反而不去多想,逐渐平静了下来。 “新……傲……” 段新傲安静的躺在那里,比任何人都安静,安静的连心跳呼吸都没有,只有他脖颈间那圈血红色的痕迹分外明显,映衬着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新傲!!!!” 陆东平愤怒的吼声,很快转为悲痛欲绝,他无力再支撑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他握着段新傲的手,上面却找不到一丝温暖,他边哭,边寻找着哪怕一点的生命迹象,可一切都是徒劳,段新傲此刻早已自缢身亡。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段新杰也冲了进来。 他愤怒的质问,吓的侍从们都为之胆怯,原本跪在床前的那名男子,跪着爬到了段新杰的脚底:“都是小人不好,小人没有看好三少爷……”他带着委曲解释道:“原本上午还好好的,我们去打猎的时候还打到只兔子,我都以为三少爷的心情变好了,可没想到刚刚小人再来看他,他就……他就已经去了……三少爷啊……您就这么走了,小人可怎么办啊!” “这是三叔留下的……”段李氏说着将遗书递了过去。 段新杰一把将遗书拿在手里,之前段新少赶着下山,也没有看到这封遗书,所以他也凑到段新杰身后,与他一同看着。 “大哥二哥,对不起,没有了他的世界真的好没有意思。今天打猎,我打到了兔子,又让我想起我们受伤时,一起辛苦打猎的日子。和他一起的日日夜夜都那么美好,他教会我宽容、理解、努力。他让我知道了助人为乐的幸福,使我从被父母宠坏的末子,变成一名可以在他行侠仗义时,有所帮助的小侠。陆东平是我心中唯一的大侠,是他将我从父母离去的悲痛中救了出来,可惜却没有教过我如何面对没有他的世界。这两年来,我失去了三名至亲至爱,是不是三月就是离别的时间,都在三月。他从山崖上掉下去的时候,虽然是你们阻止我去找他,但我也好怕,我好怕找到的是他的尸体。其实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罢了,那么高的山,纵使他武功再好又有何用。都两个月了,每天都好难过,他依旧音信全无,算了,我想结束着自欺欺人的日子了,我要去他真正所在的地方找他。大哥大嫂,保重身体,帮我和巧儿、少尧说,看来我是不能带他们去放风筝了,帮我买糖给他们赔礼。二哥,最舍不得你了,一直以来你都对我这么好,即使我离经叛道,你都从未骂过我一句,还是那么关心我,那么疼我,谢谢。我会帮你们向父亲母亲问好的,来生还希望能与你们生在一起。段新傲绝笔。” 那样稚嫩的话语,就仿佛那个孩子般的三弟在面前一样,可如今躺在那里的却是具永远冰冷的尸体…… “这不是真的!”段新杰恨的一把将遗书撕的粉碎。 原本已经有所平静的段新少,被他遗书上最后的话,狠狠的刺中心窝,他懊悔的跪倒在地:“是我害死了新傲……是我害死的新傲……”他不住的喃喃自语着,泪如雨下。 陆东平长长的出了口气,擦去脸上的泪水,不管曾经如何,总之,你我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他紧紧的抱住段新傲的尸体,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你放开他!”段新杰眼见他越来越放肆,拔出随身的佩剑就要去砍他,段新少忙上前阻止。 “大哥!还不够吗?!新傲都已经死了!如果咱们告诉他陆大侠没有死!如果咱们不阻止他们见面!说什么到下雨为止都不能饮水进食,那不过是为难他的借口,就算他真的做到了,我也从来没想过让他们见面!我千方百计的想要拆散他们,从来没考虑过他们有多痛!新傲以为我是关心他痛他,其实我对他好,只是对他有所愧疚,还有想更多的知道陆大侠的事情罢了……啊!陆大侠!”不经意间看了拥抱中的他们一眼,只看到陆东平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陆大侠!陆大侠!” 段新少轻轻一推,陆东平的身躯如断线的风筝般倒下了,他手中的匕首早已直刺入他的心脏,瞬间房中一片大乱。鲜血染红了段新少的眼眸,那一刻他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悔恨!这是他永远无法偿还的罪! 三月后 段新傲早已安葬,陆东平的尸体也已由管家送回陆家。 “大哥……我走了。”三个月过去了,从前那个彬彬公子段新少沧桑了许多,现在的他不喜言笑,似乎永远都在微微的皱着眉,眼中也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不能说完全没有后悔过,但段新杰不断的告诉自己,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天下间,没有罪恶的时候。”段新少摇摇头:“我想不会有那个时候的,就像我的罪孽一样。” “咱们没有做错!”段新杰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整个人都立了起来。 “没有咱们。”段新少平静的答道,现在的他,早已心如止水:“因为我和大哥不同。” “你总说不同,咱们到底哪里不同!?既然你已经决心一生做个行侠仗义的游侠,那最后的时刻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罪!你哪里有罪了!” “我的罪孽即使做一辈子好事都无法洗清,那是因为大哥您阻止他们的爱情,是出于对家族的保护,而我拆散他们,则是……”段新少有些不自主的动了动手里的缰绳:“因为我爱着陆东平。” 第二章 二年后 山清水秀的溪水旁,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一脸胡茬和灰土的黝黑汉子,正在叮叮当当的修着一个破桌子。 “哎,师傅,您可真有闲心啊,一大早就忙个不停。”此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到了他的身边,给他递来馒头。 “等一下。”他摆弄好桌子,又试了试,见桌子已经不再晃动,他才走到溪水旁洗了洗手,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过馒头咬了起来。 “师傅,您衣服那么脏,咦~~”少年鄙夷的抓着头,“都满脸的胡子了,说那么多次也不整整,您要留胡子也要整理整理个样子出来啊,也不枉您大侠的风采,还有啊您是堂堂的松鹤大侠,刚刚给人家补鸡窝,现在又给人家修破桌,说出去多丢人啊。” 黑脸汉子将最后一口馒头塞到嘴里,拍了拍手问道:“你说完了吗?” “嗯。” “好,那下面我说。”他咄咄逼人的说道:“第一我不是你师傅,只是无意中救了你,你不要总缠着我想拜我为师。第二就算我真是你师傅,你也没资格数落我的不是,管我留不留胡子的。第三只要是对人有帮助,事情不分大小,张大爷张大妈,儿子死了,女儿嫁的又远,我还嫌帮他们帮的少呢。第四我不是大侠,我叫段新少。”说完段新少不由心道,还好第一次抓劫匪是在松鹤楼,要是在花柳巷,还真是麻烦了。哎,他摇摇头自顾自的走了。 “等等啊,师傅……我就是喜欢您的谦虚,您虽然不承认自己是大侠,但是做的还是大侠的事情嘛。”少年又追了过去,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可是有大事告诉您的,之前被查处的贪官盐运使,不是逃跑了嘛,我看到他在翠柳阁出现了。嘿嘿,大侠是不是要去劫富济贫了?” 段新少摸着下巴思索道:“奇怪啊,他既然已经逃跑了,那应该偷偷摸摸的,又怎么会去烟花之地,而且最奇怪的是,你不是一直想当大侠的,遇到这种机会你怎么不立刻抓住他,还跑来找我?” “嘿嘿,什么都被师傅您看穿了,其实不是我不想抓他,而是他身边站着酒中四怪的老二和老四……” 段新少轻笑,难怪古顺不敢妄动,酒中四怪乃是上岭一带最彪悍的恶霸,他们总共四人,分别的老大——老酒鬼,典型的酒色之徒,为了钱坏事做尽;老二——袁酒赤,四人中最暴躁妄为的一人,几杯酒下肚就连天王老子都想杀的粗野武夫;老三——英酒三,四人中的智囊,头脑冷静,下手狠毒,擅长用毒;老四——宋酒风,四人中最温良的一人,擅长易容,在段新少与他们四人的交手中,此人也极少出手。段新少一直不解,他怎么会和这三个恶棍为伍。 城中翠柳阁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坐立不安的拿起酒杯又放下,几次想开口又都咽了回去。 “哈哈,有我们四兄弟在石大人还怕什么。”一个红胡子的大汉,说着拿起一坛酒又灌了下去,他是老二袁酒赤。 “好了,二哥,我看咱们也该起程了。要是一会儿再遇到什么好管闲事的人,又多生枝节。”那人是名儒雅的白面书生模样,他便是排行老四的宋酒风。 “切,我到想再和那个松鹤大侠好好打一次呢,都是你坏事,每次就知道逃跑。” “二哥。”宋酒风摇了摇头。 “哎,好了好了,走,咱们现在就走。” 听他们说完这话,石大人立刻高兴的跳起身,命令手下道:“你们快去备马。” 袁酒赤见他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由骂道:“有老子在,天塌下来也就是个屁。” “呵呵,也别让大哥三哥等急了,咱们快去与他们会和吧。”宋酒风笑着安抚道。 他们说笑着往出而走,背后一名黑衣男子懒散的半撑着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灌下一口酒,不觉嘴角勾出一条邪魅的笑容。 这名黑衣男人,晃晃悠悠的骑在马上,边喝酒边跟着这队人出了城,而在他身后,还有小心跟踪他们的段新少和他的徒弟(自认)古顺。 “师傅,那个黑衣人是坏人吧?” “怎么这么说?还有别叫我师傅……” “好人哪有穿黑衣服的?”古顺非常理直气壮的反问道,师傅那句自动无视。 段新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原来认识的大侠就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原来认识?您是说陆大侠吧,您口里的大侠还不就只有他。”在段新少心中,大侠永远只有一个,就是陆东平。正如在古顺心中大侠,也只有段新少和那个自己出生就去世的父亲,父亲所有的故事都是从母亲口中听闻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父亲的义举,但是他古顺一定要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新一代的大侠。 段新少无奈的摊摊手:“没错,所以不要以貌取人。” “是,师傅教训的是,不过这个人……看上去真不是好人呢,您看他们接头了。” 眼见黑衣人和那一行人走到了一起,然后他摇晃着身子,似乎在说着什么,忽然一向最温良的宋酒风脸色一沉,拿起铁扇就向那名黑衣人打去,黑衣人举起手中黑色的刀鞘,刀未出鞘,摇摇摆摆间几招下去就将宋酒风的扇子打落在地,并且不知道他又说了什么,本来一副看热闹的袁酒赤也异常气愤的冲了过去,此刻他才抽出手中的刀,三人展开了厮杀。 “师傅,您听的清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边说着,边小心的向前靠去。 “听不清。”虽然听不清,可是那人的身形刀法,怎么都那么像陆大侠呢,难道是同穿黑衣? “这黑衣人好厉害啊,师傅您上次遇到他们酒中四怪都只是打成平手,现在这黑衣人完全处于上风。”古顺啧啧称奇道。 “我上次是和四个人,他是和两个……不过他真的很厉害。”段新少也不再多想,而是专注的来到了原盐运使的身边,“我来对付喽啰,你抓那个姓石的。” “啊!多谢师傅多谢师傅。”眼见这个扬名的机会,古顺开心的作揖道。 “上!”一声喝,段新少握紧手中的长枪道,已先发制人的冲了出去。 “姓石的,你个大贪官,哪里跑!”古顺也挥舞着长枪跟了过来。 酒中两怪一愣:“啊!有埋伏!” 黑衣人倒不管这些,而是趁他们分神,一个翻身一刀砍中袁酒赤的胸口,鲜血立刻喷涌而出,即刻倒在了地上。 “二哥!”宋酒风用尽全力挥动铁扇,一下向黑衣人的太阳穴挥去。 黑衣人直盯着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非但没有躲,反而伸出左手去迎铁扇,然后紧紧的将铁扇握在手中。 “啊!”宋酒风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扇子被黑衣人一拉,不仅扇子被抢走,整个人也被拉了过去,跌入他的怀中。 那人带着玩味的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宋酒风白净的脸立刻变得通红,气的全身发抖,大喊道:“我虽然不是英雄豪杰,但也绝不会受你的欺辱!”说完他用尽全力推来了黑衣人,扬起右手向自己的天门砸去。 “四弟住手!”声音似乎自远方传来,但几乎同时两个身影也闪到了黑衣人面前,然后凭空出现一阵白烟,黑衣人忙屏住呼吸。 “今日之仇,我们四兄弟记下了!”一个声音叫道。 “下次一定要你们的狗命,哈哈哈哈。”另一个诡异的声音由近而远。 白烟散去,原本被打倒在地上的老二和准备自尽的老四都消失不见了。 “切。”黑衣人不爽的哼了一声,嘟着嘴走到自己马前,准备走人。 “这位英雄请留步。”段新少叫住了他,说道:“英雄真是好身手啊,敢问尊姓大名?” 段新少有些紧张的问道,因为他的身手背影都太像一个人了,不仅如此,当走近他才发现就连他的样貌都像极了那个人,尤其是他的侧脸。 “在下陆南云。” 陆南云!听到这个名字段新少的心头一震,是的,他猜到了,也做好了准备,但当他真的清清楚楚的说出这三个字时,段新少还是无法抑制的全身颤抖!终于!再次可以触碰到陆大侠了!陆南云!他正是陆大侠唯一的弟弟! 似乎打完了,陆南云也不需再专注了,便又带着几分醉意答道,头靠在马身上,懒懒的问:“阁下是。” “我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 古顺没说完,段新少就立刻阻止了他:“在下只是无名小辈,段……顺,他是古顺。” 段顺?!师傅为何要说谎?古顺不解的想,但是既然师傅这样说,自然有他的原因,古顺也不会揭穿。 “段顺?古顺?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是够顺的,不过我的确没听过,还真是无名小卒呢。”陆南云哈哈大笑道。 “什么?!你就了不起啊,陆南云?我也没听过。”古顺反唇相讥道。 “切。”陆南云鄙夷的白了他一眼:“没听过我的名字,不代表我的名气不响,而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陆南云说着扬起手,摇晃着身体,自豪的说道:“我们江南陆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们陆家刀法,举世无双!” “陆家?天下第一刀!陆家我只知道,江南大侠陆东平……”古顺说着瞄了段新少一眼,他看到段新少紧抿着唇,似乎在尽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那是我哥,想不到我哥死了两年,还有人知道,哈哈~~”陆南云又指向古顺说道:“嗯,你这个是孤陋寡闻的家伙,连我都不知道的家伙,哈哈,居然知道大哥,哈哈,不错不错。好!小兄弟,我请你喝酒!” “什么……我……”古顺有些不知所措的再次看向段新少,但段新少只是直直的盯着陆南云,一言不发,见师父不给意见,这个叫陆南云的又一副半疯样,而且武功又那么高,古顺不仅打起退堂鼓来,他推搪道:“我……我还要去县衙交人……” “哦,那算了,那我就只好酌酒独饮了,呵呵……”陆南云倒也丝毫没有勉强之意,他翻身上马,半眯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不住的呵呵傻笑,身体前后摇摆着。 “等一下。”段新少一手搭在他的马缰绳上,抬头说道:“兄台要是不介意,我陪你喝酒如何。” “上马。” 听他说完,段新少立刻翻身上马。 “师父!师父!你走了我一个人啊!我怎么办啊!”古顺向着他远去的背影,焦急的跺脚。 远远的,只传来段新少的最后一句:“你行的。”还有我不是你师傅。 看了看被绑住的小喽啰和盐运使,也有七八个人,古顺恨不得一人一枪捅死他们,然后带着他们的尸体去县衙还踏实点,但他还真下不去手这么做。他灵机一动,拿出之前师父吃剩的疗伤药,一人一个说是毒药,举枪都逼着他们吃了,然后得意洋洋的压他们回县衙。这是他活到现在为止,最风光的一次,从此之后江湖中又多了一个传说,又多了一名侠士——林中侠。 第三章 再说段新少被陆南云一路带回翠柳阁,几杯酒下肚,两人便开始细细的聊上了,从天南海北的趣事,到家长里短的琐事,两人无所不谈。 “这么说贤弟最敬重的是您的兄长了?” “当然,我只告诉你啊。”陆南云醉眼迷离的看了看四周,仿佛说天大的秘密一样,小声说道:“我爹就不是个东西!我全家只有大哥最我最好……我娘死的早……爹他不疼我……只有大哥对我最好,对我最好……” “你大哥……他最喜欢什么?”段新少打探道。 陆南云晃了晃头笑道:“喝酒舞刀……十二岁的时候大哥就教我喝酒,我们在花园里舞刀,把奶奶栽种的芙蓉花都砍了,哈哈。”陆南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段兄似乎对我大哥很感兴趣啊……你们认识?” “……很多年前有过一点缘分。”段新少轻轻叹了口气:“可惜相见恨晚……” “好,想知道我最喜欢的大哥的事嘛,我今天就满足你,聊我喜欢的大哥,我能说上三天三夜,哈哈哈哈。” 说着两人又碰了一杯,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这一夜,段新少仿佛又碰触到陆东平一般,知道了他那么多鲜为人知的少年往事,与那个有着他少年容颜的四弟陆南云把酒言欢,恍惚间眼前的人已变成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他…… 那晚段新少说了很多,喝了很多,笑了很多,一夜美梦,直到日上三竿他还懒在翠柳阁的床上不愿从好梦中醒来,直到那个恼人的叫声无休止的响起。 “师傅!师傅!师傅!师傅快醒醒!出大事了!师傅!您快醒醒吧!咱们……咱们的义款都被人偷走了!师傅!” 在古顺的不懈努力下,段新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他揉着太阳穴,问道:“你说什么?” “师傅!昨天那个黑衣人把咱们密道里的义款都偷走了!我就说那个人是个坏人!师傅您是不是昨天告诉他藏钱的地点了?!” “……陆大侠……不!陆东平……不!不!是陆南云……他……怎么了?”段新少结结巴巴的问,还是没有听清楚。 “他偷走了咱们的钱!!!!”古顺一字一字的对着他喊道。 “什么!”段新少大惊失色的站起身,然后一阵头晕,他忙扶住床沿,摇了摇头,感觉好了些,才又说道:“你不要乱说,他不是那种人。” “哎呀,师傅,我怎么乱说了,有人看到他拿着箱子,从咱们藏钱的破庙里面出来的,还有啊,师傅,您昨天到底有没有告诉他咱们把钱藏在哪里的?”因为不是亲眼所见,古顺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但是昨天师傅才和他喝到深夜,今天就被人把所有的家当盗走,陆南云自然嫌疑最大。 段新少仔细想了又想,慢慢的回忆起来:“我的确有谈到这些年做的事情,也告诉他了……总之,咱们先去破庙看看。” 来到破庙,神像依然保持被挪开的状态,神像下的机关是关闭的,但是机关所控制的隔板已经被利器劈成几段。 “师傅,您看这刀痕。” 段新少看着上面的刀痕,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隔板下准备好以后几个月发给穷人的义款被洗劫一空,段新少沉沉的叹了口气。 “……”古顺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急的跺脚。 段新少思索了良久,突然坚定的转头道:“我一定要在下个月前把这钱追回来!” “师傅您是说……?” “去江南陆家!” “好!好!您说的对!”古顺兴高采烈的准备用身上的碎银子做出行前的准备,可突然又苦着脸道:“可是师傅啊,您想想既然他是来偷钱的,您说他能真是陆家的四少爷吗?” “是的。钱是不是他偷的,我现在还不敢断定,但他是陆南云,绝不会错!”段新少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他不是陆南云,那么他绝对不会那么像陆东平,也绝对不会知道陆东平那么多鲜为人知的往事,不会对陆东平有那种对大哥的崇拜。但是段新少怎么也想不通,他堂堂一个陆家四少爷,田产众多、武馆弟子无数、又经营钱庄,怎么会在乎自己的点银两?又怎么会做偷钱的勾当?!可那刀痕!那人证!以及昨夜的询问……一切的证据又都指向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新少不解,但他一定要查个究竟,一定要证明在自己心中那个真正大侠唯一的弟弟,陆东平的弟弟,绝不是个坏人! 第四章 江南陆家大门前 段新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眼前的陆家大门,挤满了人,这些人全部是被陆南云或偷或骗或抢去银两的人。 “还钱!” “还钱!” “还钱!” “别以为说陆南云不在就了事!” “让陆庄主出来!” “把事情说个清楚!” “那个混蛋骗的是我的救命钱啊!” “快把陆南云交出来!” 门口的人都在叫喊着,段新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还是不愿相信,陆东平的弟弟能是这样的人! “完了,师傅,我看咱们的钱没戏了,你看门口这么多人要钱,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啊。”古顺正焦急万分之时,一个马队向着陆家大门驶来。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书生打扮,皮肤很白,骨架也不大,虽是男子却隐约间带着份女子的娇柔。 “各位。”走近后他下马抱拳道:“小人不才,便是现任庄主陆雷,先前小人在外地谈生意,也是才听说这样的事,马上赶了回来。不知各位可否给我个面子,进屋详谈呢?” 众人见有了转机,都立刻表示同意的走了进去。 “真是不好意思,大家也知道我们陆家人丁单薄。原本只剩一个独子,现在又不学无术,老爷也身体不好,现在陆家主事的男丁只剩我一人,所以日前众位到此有所怠慢,还请海涵啊。”一进屋,陆雷首先道歉道。 “这些都不要说了,反正已经过去了,先谈谈他抢走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吧。” “好,请众位先将那个逆子所夺钱财写清,我会尽快与他对质,如若真有此事,定当如数奉陪。” “那他现在可在家中?” “不在。” “那一天找不到我们就等一天,一年找不到我们就找一年?!这就是让我们无休止的等下去了?!”众人离开不满的抗议道。 “大家静一静。”等大家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下,陆雷才喝止住大家说道:“神州辽阔,请大家给我些时间……” “时间要多久啊!”众人又不满的叫喊道。 “一个月!”陆雷说道:“我相信一个月的时间并不算长,这一个月里,我们陆家负责大家的食宿,如果一个月还不能找到他,那么陆家就按照众位所写下的金额进行赔偿。但是!如果事后让我查明金额不符的,有人企图浑水摸鱼,我陆雷也绝不轻饶!”虽然他看上去有些柔弱,但说起话来底气十足,派头也很大,让人无法质疑他的话。 于是,议论一番后,众人都表示同意,写下了钱款和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人说等钱救命的,立刻将钱领走。 待众人走后,陆雷叹了口气,头痛的看着一张张写着金额的名单,越看越气,突然一个名字跃入他的眼中,“段新少!”一股凉气自他心中涌来,居然还有他?!云儿到底知不知道! 此刻的段新少和古顺正悠闲的走在街头。 “真不明白,师傅您之前说自己叫段顺,怎么现在又写段新少的名字?” “其实我们段家和他们陆家有些恩怨,所以我才用了假名,我也是想结识陆南云,可是现在看来,真是没这个必要。”段新少失望道。 古顺明白似的点点头,又问道:“听说陆家现在的掌权人,是新入赘的五姑爷,那个叫陆雷应该就是吧。” “陆老庄主只有五个孩子,其中老大和老四是男子,二女儿和三女儿又已经出嫁,这个陆雷肯定就是入赘的五姑爷了。”边说着段新少边打量起四周,他们本来是想找家像样点的饭庄,所以向着灯火前行,现在看来自己走入的并非饭庄,而是烟花柳巷,并且还不是一般的烟花柳巷。 “那个姑爷长得好俊俏,不过讲话到很有魄力啊。”说完古顺也意识到这里的不对,又道:“这里的男人都好奇怪啊,怎么都涂脂抹粉的?” “傻瓜。”段新少骂了一句,“看你带的好路,咱们走到花街了。” “花街?都是男人的花街!!”古顺说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好奇的四下张望,突然他看到一个男人,一下抓住段新少的肩膀:“师傅你看!” “看什么啊,别告诉我你看到一个绝色美男。”段新少翻了翻眼睛,不感兴趣的想继续走。 古顺拉住他:“什么绝色美男,是绝对贱人啊!陆南云!” 顺着古顺手指的方向,段新少真的看到了陆南云,像个白痴一样,他揉了揉眼睛,看到的依然是陆南云,他就坐在大厅之内,喝着美酒,抱着美人。 “陆南云!”古顺喊着气愤的冲了过去,段新少也飞身到他身前,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直直的盯着他,想从他的身上搜寻到答案。 陆南云一左一右各抱着一名皮肤白皙,身姿纤弱的俊美少年,看到他们冲过来,他没躲没慌,反而是哈哈大笑,对身边的少年嬉笑道:“投怀送抱的又来了,烦啊,我喜欢的是你们这型的嘛,他们真是,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 身边的两名少年掩唇而笑,一人道:“公子风流倜傥,自是受千万宠爱于一身,您也勿怪乎那些为您所迷为您所痴之人啊。” “我呸!”古顺大声啐了一口:“谁会痴迷这个贱人!贱人!快把偷我们的钱还来。” “我偷的是你的钱还是你的心啊?”说完他们又笑了起来。 “无……无耻!”古顺心里早就骂了他十八辈祖宗了,要不是知道打不过他,古顺早就想冲上去狠狠教训他了,无奈武功相差太多,所以他只能求助段新少:“师傅!您还不找他算账!” 段新少叹了口气,端坐到陆南云身前,认真的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陆南云半眯着眼,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又灌了一口道:“我高兴喽,哈哈,你个大傻瓜。”他指向古顺:“你是小傻瓜。” “你!……” 段新少阻止了古顺的谩骂,又补充道:“我问的是真正的原因。” “你好烦啊,大叔,我喜欢的是小弟弟,还要貌美的,对你这种……哈哈,怎么说来着……”陆南云恶意取笑道:“又老又丑的,不感兴趣。” “我问的不是你对我感不感兴趣,而是你对钱感兴趣的原因,而且你用各种手段弄了那么多的钱,非但没有一走了之,还千里迢迢赶回家,并且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烟花之地等人发现,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第五章 陆南云脸色一沉,突然一手拿起自己黑色的刀鞘,向段新少刺去。 段新少举起手中的长枪,和陆南云打在一起。 众人惊叫着四散而逃,陆南云见到此,飞身一跃,“想知道就跟我走!”说完,他的身影向城外跃去,段新少也紧随其后。 “师傅!师傅!”古顺轻功不及他们两人,只能喊着向大概的方向追。 枪刀相碰,几个回合已知对方大概的功力。 “看不出,你还是名高手。”陆南云嘴上依旧嬉笑,但刀早已出鞘,他知道段新少武功高强,若要取胜必定要用陆家刀法——夺命三十六式。 段新少见他刀刀致命而来,不觉大惊:“你是真想要我的命?” “呵呵,你说呢?”陆南云不答反问道,其实夺命刀法虽凶狠,但陆南云有自信可以控制手上力度,并不想真的杀了他。 段新少对此却毫不知情,他以为陆南云真的要对自己下杀手,不由气愤道:“我今天就代替你大哥,好好教训你!”说罢,他把枪一横,也使出了看家本领。 “那好的很。”陆南云说完,只攻不守。 这时古顺气喘吁吁的喊声传来:“师傅!你在哪……啊!师傅!”看到段新少的背影,古顺安心的跑了过去。 对着段新少,陆南云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然后他突然跃身而起,一刀向古顺砍去,段新少立刻举枪刺向他。 陆南云又突然向回一个俯身,一旦双方贴近,长兵器的枪便失去了优势,但就在此刻看穿了陆南云计谋的段新少,握着枪的右手一抖,哗啦啦,一个金属的响声,陆南云感到不妙,但再想躲已经是来不及了。原来段新少的枪尾有个机关,可以让他手中这柄长枪,随时变成一把非常有近身优势的三节棍,而且一个反手,这三节棍的枪头,就会反方向刺向近身的敌人,常常令敌人措手不及。 如今这一枪,深深的划过陆南云的右手腕处,当的一声,陆南云宝刀落地,他痛苦的握住右手。 “啊!我的手!我的手!”鲜血喷涌而出,段新少忙上前点住他的血脉,扯下衣袖为他绑住止血。 陆南云右手不断颤抖着:“我的手要废了!我再也不能拿刀了!” “师傅……”古顺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会吧……您下手没留情吗……”虽然陆南云很可恶,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废掉一个练武之人的右手,那还真不如杀了他干脆。 “没事的,陆南云……你的手没事的……”安慰着陆南云,也安慰着自己。 “你是医生吗?可笑……啊……我的手动不了了……啊!”陆南云的额头不断冒出冷汗,原本红润的嘴唇,因失血变的苍白,但他依旧逞强说道。 “我立刻带你去看医生。”说着段新少就想将他背起来。 谁知陆南云非但没有配合,反而抗议道:“我才不会让随便的什么医生碰我!我现在手已经废了,难道还要被那些医生扎来扎去,被他们灌苦药?!然后还要听他们的长吁短叹!做梦!我绝不看什么医生!” “你!你现在受伤了!不看医生只会越来越严重,你的手可能还有救!”段新少觉得他真的莫名其妙,气的与他对吼。 “对了师傅,来的时候不是路过一个长寿村,据说那里住着一个医术高明的老神仙吗?”古顺说道:“据说医术很高,带你去看他,他不是什么庸医吧。” 陆南云瞬间平静了些,舔了下嘴唇,似乎有些犹豫有些不情愿的说道:“你说的是长寿村的岳神医……他的确是医术天下第一,你要是能找到他医我……那我当然愿意……” “太好了,那我去准备马车,咱们去长寿村。”趁这个半疯没改变主意,古顺立刻去买马车。 马车上,段新少不断为陆南云擦着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并细心的喂他喝水。 “假惺惺。”喝下一口水,陆南云稍微恢复点力气就开口嘲弄起段新少:“把我打成这样,又去带我看病,亏你想得出。” “我不是有意的。”段新少真诚的解释道。 “不是有意?那个回头枪那么狠,刺到手我看还算便宜呢,要是刺到头上,我就非死不可了。”现在想来,陆南云真有些后怕。 “……那招的确狠毒……”段新少只得承认:“可是你何尝不是想取我性命?你的刀路何尝不是刀刀致命?” “哼。”陆南云冷哼一声:“这你不该问我,应该问我家祖宗,为何把陆家刀法创的如此狠毒。” “你刚刚所用的刀法,我从未见陆大侠使过。” “我大哥?”陆南云冷笑:“那只能说明你没见过他和高手对弈,夺命三十六式,是我家的保命刀法之一也是我陆家的秘技,不遇强敌何必要用?” “啊……”段新少眼神闪烁的说不出话来。 陆南云又说:“你以为一个小人如果真心想取一名君子的命,有可能做不到吗?只是看谁更加小人罢了。” “正所谓,兵不厌诈……” “哈哈哈哈……兵不厌诈?”陆南云狂笑,“这么说从开始你就将我摆在敌人的位置了?” “我没有……” “切,真是伪善。” 段新少知道他气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车内一时陷入沉默,段新少不自在的喝了口水,陆南云瞄了他一眼:“给我酒喝。” “你已经喝了不少了……”陆南云现在依旧一身的酒气,想到此段新少又关切的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南云靠在马车壁上:“别以为打败我,我就要告诉你。”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我想帮你。” “哈哈哈哈。”陆南云大笑起来:“苦衷?帮我?我不是坏人?”他笑够又说:“你真是个大傻瓜。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段新少看着他湿润的眼睛,夜色中如宝石般闪亮,他觉得那眼中的是期待,是希望有人可以逼他一吐心事的期待:“因为你是陆东平的弟弟,以及那一晚与你的畅谈。告诉我,为什么。”一想到自己不仅害死了陆东平,如今还害得他弟弟受了重伤,罪恶感不仅涌上心头,心中万分的悔恨,自己的罪孽不仅没有偿还,反而更加深重了。 “哎……”陆南云叹了口气,故意装出痛苦的神情,转过头看向远方,马车里,他的身形一抖一抖的,原本嬉笑的脸上写满了心事:“因为我最爱的人,变成了我的妹夫。”他转过头看向段新少,眼中满是狠毒:“所以我就要给他找麻烦!我就是要他过的不安生!我要拆散他们!” 那个瞬间,段新少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自己曾犯过的罪!最不耻的自己!最后悔的事情!如今都出现在这个有着和自己最爱慕的人相似容颜的男子身上,段新少简直无法容忍!那是他无法补偿的罪! “不!不要这样!这样不对!”说着段新少抱住了他,仿佛抱住了那个两年前的自己,他留下了悔恨的泪水:“不要一错再错,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自己同样会伤痕累累……我知道,这么做你根本无法快乐……” 陆南云惊讶他突然的失控,他本来只想小小的博同情,或者是看看段新少对同性恋的态度罢了,但万万没想到段新少的反应竟如此激烈。但陆南云感受到他对自己真心的关怀,便感动的任由他拥抱安抚,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莫名的嘴角扬起一抹略带幸福的笑。此刻的陆南云完全沉浸在被人喜爱的幸福之中,他其实不知段新少的泪只是为那个曾经的自己而流的罢了…… 待段新少平静下来,缓缓的放开陆南云,陆南云才带着得意的取笑道:“我的事,你干嘛哭的那么伤心?” 段新少红着脸,躲在一旁拭泪,但陆南云偏不放过他,左手抓起他挡住脸的手臂,非要看他脸红流泪的模样:“仔细看,你虽然黑一点,但五官很俊俏嘛。尤其是眼睛……睫毛好长,眼睛好亮。”说着他俯下身,去舔他的泪水。 “啊!”段新少大惊跳开:“你!你!” “我怎么样?”陆南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你如此对我,还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你不是早就期盼我的垂青吗?” “没有!”段新少大声否认,一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不由脸红,连忙找借口道:“我哭只是同情你罢了!我怎么会对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孩……有意思!” “我二十二岁。”陆南云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完全不相信他的话,一心认定他已经爱上了自己,便无所谓的笑道:“就算你对我没意思也无所谓,因为我突然觉得你很有意思。” 段新少又急又气:“你明明喜欢着你妹夫。” “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喜欢他不妨碍也喜欢你。”说着他暧昧的拉住他的手。 “贱人!” “哈哈哈哈哈~~~”陆南云大笑道:“好夫人,现在你骂也骂过,打也打过,看来真是想分都不行了。”说着他晃了晃自己受伤的右手。 看到他的右手,段新少有软了下来,也无心再理会他的取笑,而是眉头深锁:“你不怕真的……” “行不行见到神医自然就知道了……”陆南云赶忙有些失落的垂下头,但很快又笑道:“他既然是神医,自然也会有些手段……不过如果真的废掉,你会对我负责吗?” 段新少思索了一下,有些不情愿但又无奈的点点头。 陆南云回过头看向窗外,嘴角偷偷勾起了一道邪恶的弧度。 第六章 长寿村 询问之下,一行人在深夜来到了岳神医的住所。 段新少焦急的拍着岳神医的大门求医,不过已经睡下的岳神医立刻没好气的拒绝了他。 “岳神医,求求您开门,病人伤势非常严重,再耽搁下去怕是再也不能拿刀了!”段新少恳请道。 “废话,哪个来我这求医的不是都说要死,你再烦下去,明早我也不给他看!”里面传来一个气呼呼的声音。 “师傅走吧,明早再来……”古顺见神医的声音坚决,便说道,但是段新少毫不妥协的挥开他,“岳神医,如果您执意如此就休怪晚辈无礼了!”说着他拿出枪,作势要破门而入。 陆南云一手扶住他的枪“等等。”说完他轻咳了一声:“岳神医,在下乃陆家庄四公子——陆南云,敢问神医可否念在江南陆家的面子上,开门为我医治?我陆家定重金相赠,不会亏待神医大人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房内灯光燃起,紧接着是一阵快步,门被打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留着胡子,一脸慌张的中年男子。 岳神医看到陆南云手腕处的伤口一惊,忙将他们带入房中。 “多谢神医肯为在下医治,不知在下的伤势还有救吗?”说着陆南云的左手搭在岳神医的手腕处,岳神医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检查了他的伤口,才面色凝重的答道:“怕是没的医了。” “啊!”众人瞬间都大惊失色。 “不会的!岳神医!您帮帮他!他的右手不能废!”段新少大叫道。 岳神医摇头叹息,在段新少几番恳求之下,岳神医依然肯定的答道:“他筋脉已断,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我姑且先给他上药……哎,伤口这么深,谁下手这么狠毒。” 岳神医的话,像利刃一般刺入段新少的心中,他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后悔的泪水不断在眼中打转。 陆南云一动不动的任由岳神医摆弄,从新包扎好伤口,岳神医叮嘱道:“好好照顾,要是感染了,小则断手,大则丧命,知道吗?” “……断手、丧命又与现在有何分别……”一直沉默的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飘渺中带着绝望。 岳神医看着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总之,今天先好好休息吧。”他指了指东西厢房,“这两间房,随便你们住。”说完,他又拿出些药,告诉他们如何服用,然后就回房睡觉了。 “师傅……我先去煎药。”看房内气氛凝重,古顺小心的说完,一溜烟逃了出去。 段新少想搀陆南云去厢房休息,陆南云一下甩开他的手,径直步入东厢房,段新少不放心的也跟了进去。 陆南云坐在床上两眼发直的看着地面,段新少看着他失落的样子,伤心的不知该如何安慰,久久的沉默过后,段新少终于忍不住安慰道:“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什么办法!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他的吼声,段新少心虚的退了一步,他咬住下唇拼命思索着:“我会带你寻访天下名医……” “哼,再多几个人说无药可救吗?”陆南云冷哼,“你知道现在说没药救的是谁吗!?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名医啊!你还要去哪里找更好的?!我的右手废了!这是事实,已经不能改变了……”他说到最后,低下头,左手抚上受伤的手腕,头微微的靠着床柱,看上去那么伤心,整个人都仿佛崩溃了一般。 “什么天下第一……我们北方后更好的神医!实在不行……”段新少又道:“你还可以练左手刀……” 他低垂的头,嘴角偷偷的勾起一个弧度,左手一扬“当”的一声,一枚飞镖,自段新少的眼前飞过,牢牢的钉在门上。 “你的左手……”段新少惊讶的看着他在用左手手指,熟练的把玩着手中的飞刀。 “我们陆家男子,除了右手刀,都会同时学一样左手武器,大哥学的匕首,我练的飞刀。”陆南云直直的盯着他,失落道:“现在保命应该不成问题,可惜再也做不成江湖高手……” “你!你的左手既然有飞刀,那为何不……为何不用?!” 陆南云轻笑:“我说过,小人如果真要取君子的命,还会得不到吗?因为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甚至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分毫。”当然一向极少说实话的陆南云这句还是谎言,他只是一直游刃有余,觉得自己的武功在段新少之上,所以才有所保留。只是没想到段新少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能将自己打的重伤,所以事后陆南云还是有些后怕的,当然这样的话陆南云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他现在做任何事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段新少更加内疚,更加对自己顺从。 果然段新少被他的话刺激到,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原来不是我打赢了你。而是你在让我……可我却!”他自责的抬不起头来,但他心中又有一点点的窃喜,就如自己想的一样,陆大侠的弟弟,绝不是坏人。 “算了,都过去了”陆南云倒在床上,自怨自艾的说道:“反正已经无法改变了,以后我就乖乖做个农夫,种两亩田地……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直到老死,哈哈……” 他带着哭腔的笑声,刺激着段新少悔恨不已的神经,他跪在床前,承诺道:“让我做你的右手!你想杀谁,我替你去!你想喝酒,我帮你拿!求求你不要这么沮丧!你要振作起来!” “做我的右手?”陆南云翻身而起,看到自己的奸计已经得逞,便不再假装下去。四目相接,段新少的眼神分外坚定而纯洁,陆南云扬起唇,语气终于带上了快乐:“我这个人可爱干净的很,你看你,这么脏,怎么配做我的右手?去好好的洗个澡,把胡子刮干净,然后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梳洗睡觉。” “好的!好的!”见他有了笑意,段新少立刻开心的跑出去准备。 看着他的一颦一笑被自己轻易左右,陆南云忍不住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偷笑。 古顺煎好药,却不愿自己单独送药给半疯喝,正想找师傅,就看到师傅从后院端着一盆水走过来。 古顺眨巴眨巴眼睛,又用力揉了揉,兴奋的喊道:“啊!师傅!您终于刮胡子了!也洗澡了!换干净衣服了!哈哈!师傅这样才像大侠嘛。” 段新少白了他一眼,忙制止道:“神医已经睡了,你小声点。”古顺缩了下脖子,立刻偷偷伏在他耳边说道:“师傅,您这样英俊多了。” “别说这个,药煎好了吗?” “好了师傅。” “那跟我一起进去。” 两人一人端着药,一人端着水走进东厢房。 “你先出去吧。”向古顺交代完,段新少将水放到床前,陆南云已经滚到床的最里面,一个人对墙躺着。 “师傅,您也早点过来,我在西房等您。”说完,古顺带上门,去西厢房睡觉了。 “再折腾就要天亮了,我赶快帮你擦擦身体,你把药喝了吧。”段新少在床边叫着他。 他回过身,躺在床上,一眨不眨的看着段新少的脸,然后痴痴的笑了:“果然洗干净也很英俊,看上去年轻了十岁,呵呵。” 段新少脸上微微一红,回身把药端了过来:“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先喝药了。” “哦。”陆南云靠在床头做起身,乖乖的端着药,一口口喝着:“唔,好苦。” 段新少蹲下身,帮他脱袜子擦脚:“今天没办法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村里给你买些糖来。” “呵呵,你当我小孩子啊……”陆南云不满的抗议道:“我才不要糖,我要喝酒。” “喝什么酒!受伤忌酒!这是常识。”段新少不快的教训着他,口气依旧将他当小孩一般。 “切,没酒喝还活着干嘛,死了算了。”陆南云一向讨厌被人当成孩子,不过这次他到没有真的生气,而是索性就把自己当成小孩耍闹了起来,他真的好像小孩子一样,啪啪踩着水。 段新少忙按住他的脚:“哎呀,别闹,你除了酒总有其他喜欢吃的吧,忍耐一下,等你伤口好了,我就买酒给你,陪你喝个够。” “哎。”陆南云假装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却对段新少的顺从暗自雀跃着,他想了想邪恶的打定了主意,说道:“那好吧……”他板起段新少的脸,试探性的问道:“酒要戒,那色呢?” 深夜,万物都睡去了,四下里分外的安静,古顺本在床上做着美梦,突然被一阵呕吐声吵醒。他虽然醒了,却懒得很,不愿起床的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这时门被推开,段新少摸了进来。 “师傅……”朦朦胧胧的,古顺见到师傅好像在不断的作呕,却并没用呕出内容,猛然惊醒:“啊!师傅!您生病了?!” “嘘……”段新少摇晃的坐到床上,声音有些虚弱道:“我没事,睡吧。” 第七章 “哦,师傅,您真要没事啊。”古顺又不放心的说,但见段新少已经呼吸平稳的闭上眼,他也安心的钻回被窝。可没想到,第二天极少生病的段新少发起了高烧。 “师傅到底怎么了?”古顺急切的问着把完脉的岳神医,岳神医撵着胡子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气,吓得古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岳神医其实并不是为段新少的病情叹气,所以见古顺变了脸色,忙安慰道,“放心吧,你师傅只是有些虚弱,才使得邪风入体,好好调养下,明天就好。” 说完他狠狠的瞪了陆南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跟我走。” “是。”陆南云看着病床上沉睡的段新少,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他忙掩住唇,得意的跟着岳神医走入房内。 岳神医一进去,就打开机关,房中出现一条密道,他们一前一后,走了些路,来到后山的出口。 陆南云伸了个腰,用力吸了口气:“这里的空气还是这么好啊,是不是,大师傅?” “咣”岳神医二话不说,先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你个小兔崽子,自己骗人就算了,还要暗示我帮你撒谎,你的手明明没有大碍。” “呵呵。”因为熟通医理,所以陆南云在那晚的比斗中避开了关键部位,只是手腕被划破而已,不过伤口还是蛮深的就是了。陆南云揉着发痛的头,解释道:“不是我要他们带我来看您的,是他们自己听说您的大名,非要带我来,我拦也拦不住啊。主要是您医术太高,天下人都知道您啊。” “少给我戴高帽。”岳神医骂归骂,脸上已带上几分宠溺的之色:“你啊,和你小师傅弄的乱七八糟的,现在又拐骗其他良家妇……男。” “小师傅那是他拐骗我~~”陆南云不满的叫道,“何况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妹夫了,算了,我这个人豁达,我现在要转移目标。” 岳神医摇摇头,和这个徒弟相识十数年,怎么会不了解他:“你真能放下才好……哎,你愿意换一个,也是好事,不过不要太欺负人家了。” “我会的!大师傅。”陆南云嘻嘻的笑着,其实心中另有盘算。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陆南云摸着下巴想了想,才答道:“好人。是个武功高强,傻乎乎的好人。长得黑黑的,还动不动就流眼泪,真是很有趣。” “我是说知道他是哪里人士,家中情况,叫什么名字吗?”岳神医不住的摇头,这个徒弟啊,真是不牢靠。 陆南云又想了想“这些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知道他叫段顺。” 岳神医担心道:“还是要问清楚的好。你们之间肯定不会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如果人家还父母在堂,你总要想想老人家的感受,不要太强人所难了。” 陆南云嘟了下嘴:“听您这么一说,我都要打退堂鼓了……”他顿了顿又说:“可是我们已经……”他比划了一下,“我总要负责任吧。” 岳神医又不住的摇头:“不提还不骂你,一点节制都没有,把人家弄成那样。” 陆南云非常无辜的看着师傅:“那,我知道您医术好,他不会有事的。”说完他又抓抓头,对狠狠瞪自己一眼的师傅承诺道:“我昨天也是太开心了,才没能把握好分寸,以后我会好好珍惜他的,下次一定不敢了,一定不敢了。” 岳神医叹了口气,手指撵着胡须,眼睛看向天空:“算了,年轻人嘛,想当年你师傅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 呃,师傅又来了……陆南云忍住瞌睡,边听边不断的点头称是。 第八章 在长寿村的日子分外安逸,陆南云每天在岳神医身边转来转去,但从来不伸手做事,只是常常指挥段新少和古顺做这做那。 闲不住的段新少,每日干完医馆的工作,还喜欢在村里各家各户的跑,有时帮老人们修修这个弄弄那个,有时就好好坐下,陪老人们谈天说地。 这天早早的段新少就起来砍柴,送去分给村东头的老人们,本来还想帮他们做饭,可是有经验的老人告诉他:“孩子,起风了,怕是要下大雨,快回去帮小神仙吧,两头离得远啊。” 四十几岁的岳神医在段新少看来是前辈,但在长寿村的老人们眼里也是孩子,是个经常给他们看病的好孩子,所以都亲切的称他为小神仙。 段新少知道老人们的经验多,而且医馆在村子的西北角,离这边的确有些路程,所以他就听话的赶忙回到医馆。 还好段新少听话,他才进屋,外面就开始打雷闪电,没一刻功夫,大雨就泼了下来。 段新少回来的时候还是早上,医馆里就一位病人和随行人,岳神医给病人看完了病,在正房里和他闲聊。段新少本来没事,就坐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可无意间总看到古顺冒着大雨跑东跑西,也不知道瞎忙活什么,于是好奇的招呼他进来,问道:“你看看全身都淋湿了,有事一会儿等雨停再做不行吗?你这是干什么呢?” “师傅,嘿嘿。”古顺带一脸神秘的自己偷笑,就是不回答段新少。 段新少问了几遍,他都敷衍了事,最后还一溜烟逃回厨房。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个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医馆里的病人也准备走了,段新少和听到他们谈话的陆南云一同好奇的走去厨房,想看看古顺这小孩到底在折腾什么。 一进厨房,他们都吃了一惊,厨房里摆了几十种菜,那阵势和这个小厨房一点也不搭调。古顺一个人正在切切洗洗,忙的不亦乐乎,见他们突然出现,就要赶他们出去:“你们进来干嘛!快出去。” “我说小子,你这是要干嘛?”陆南云也不理他,就站在原地寸步不移。 “我就随便弄弄。”古顺看掩饰不了了,有些恼怒道:“师傅啊!您干嘛这么快就进来,不能等中午,让我给您个惊喜吗?” “惊喜?”段新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为什么要给我惊喜?” “师傅!今天什么日子您忘记啦?”古顺现在无比沮丧的看着段新少,弄的他十分不好意思,因为他真的忘记了,而且一点都想不起来。 “八月初十,是您的生日嘛。” “对啊,我怎么给忘记了……”段新少转而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有次您喝的半醉,我问出来的啊。”古顺调皮的眨眨眼睛:“这可是师傅的大日子,做徒弟的怎么能不知道?” 古顺才说完,就听到门口一个低沉的咳嗽声,原来不知何时,岳神医已经站到了门口。岳神医也是听到古顺的话,一时所动,不禁咳嗽了一声,紧接着瞄了眼陆南云。陆南云心想坏了,师傅那眼他明白,那就是说‘看看人家的徒弟,看看你,你知道我生日吗?’谁让自己之前不上心这个的,别说大师傅,自己几个师傅的生日一个都不知道,师傅现在肯定是心寒呢,哎,怎么办啊。 陆南云还在心虚着,就听岳神医对着段新少说:“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啊,那我也送你个礼物,你跟我过来。” 说完他转身走去正房。 听说神医要送自己师傅礼物,古顺也放下手里的活,凑热闹的跟了过去,陆南云就更是跟着过去,想找机会多给自己大师傅说点好听话,哄他开心。 “去给我倒杯茶来。”一进屋,岳神医就对段新少说道。 “是。” “师傅,我去吧,您陪神医聊天就行。” “站住,我让谁去就谁去。”本来古顺不想师傅受累,想替段新少去,可岳神医叫住他,就让段新少倒茶。 古顺还在那念叨,谁倒不一样啊,这么多事。这边陆南云就知道大师傅这是想再收个徒弟啊,这对自己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呢,他还琢磨着,段新少已经端茶走了过来。 “跪下。”段新少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立刻开心的跪到地上:“师傅在上,徒儿给您敬茶了。” “好好好,哈哈哈……”岳神医喜笑颜开的接过茶喝了一口。 段新少磕了个头:“请受徒儿一拜。” “好徒儿,快起来,快起来。”岳神医搀起段新少,拍着他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恭喜师傅,恭喜岳神医。” “恭喜两位。” 古顺和陆南云都过来道喜,段新少也非常开心,他只想,能学到岳神医的医术,帮助更多的人了。 “好孩子。”一同坐下,岳神医拍了拍段新少:“这几天,你到处帮人,师傅都看在眼里,真是个好孩子啊。” “师傅您夸奖了。” “村里村外你也都转遍了吧。” 段新少点点头。 岳神医叹了口气:“说来这个村子也可怜……这个村子说是叫长寿村,其实就是老人村,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个村子里,唯一一名不过半百的,就是为师我了。” 段新少又点点头:“我也打听过,据说是战争所致,年轻人都去打仗,于是慢慢的这个村子就只有老人……不过这些老人们的身体,也的确比其他地方的老人更加健康。” “是啊,因为你的师祖,我的师傅,也是这个村里的人。”岳神医顿了顿继续说:“他年轻的时候也被征入伍,后来做了军医,然后辗转和多人学医,慢慢的成为一代名医,等到他年纪大了,就带着我回到了这里。这里的人都称他为老神医,称我为小神医。” “那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听说医术超群的老神医是指您的师傅了?” “没错,我们回到这里没多久,为师就耐不住寂寞,到处去闯荡江湖,这其中还遇到了九位知己,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大概一年以前,你师祖生了重病,于是把我叫了回来,之后没多久他老人家就过世了……但是为了让村里的老人免去不必要的担心,师傅临终前交代,他的死不要对任何人说,问起就说四处云游治病去了。” “哎……”段新少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不能侍奉他老人家了。 “徒儿啊,为师除了你,还收了两个徒弟,可惜大徒弟英年早逝,二徒弟又没有济世之心。现在能收到你这么个好徒弟,为师真是开心啊。”岳神医笑哈哈的拍着他的手。 这时陆南云却不冷不热的说道:“我看你们师徒聊的那么开心,我们这些外人真是不适合再听下去了。”说完他拉着古顺就要一起走。 古顺千百个不愿意,真不希望和半疯单独在一起,可惜无奈让人抓着就领了出去。 岳神医摇摇头,知道这徒弟是又耍性子了,不过也就随他去了,他回过头,正想和段新少细谈,就见段新少“扑通”跪倒在地,紧接着一个响头,道:“徒儿不孝,还请师傅原谅。” “快起来快起来。”说着他就上前搀扶,段新少身子一坠,就是不起来,又说:“师傅,我骗了您。” “哦?”岳神医停下了动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没想到看上去那么诚实的段顺也会骗人?他到底骗自己什么了?岳神医看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段新少担心的看了门口一眼:“段顺并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是段新少。” 岳神医一惊:“天龙山段家老二?!” “正是在下。”段新少说完又补充道:“还望师傅能替徒儿隐瞒……” 岳神医一想到他们两家之间的恩怨,以及彼此间的感情,一时间没了办法,只能不住的房中踱步。 “想必师傅也听说了,两年前……” “你大哥的事情,你知道?”岳神医问道。 “我知道,而且我也有参与。” “你也有参与!”岳神医差点惊叫出声,像看怪物一般上下大量着段新少,疑惑的眼神中夹杂着厌恶,他觉得段新少需要从新认识了。 段新少惭愧的低下头:“当年是我和大哥害死了小弟,也害得陆大侠自杀,这都是我的错,而且是无法弥补的罪恶,我不知该如何面对陆家的人,所以还望师傅帮忙隐瞒……如果您还愿意收我这个徒弟的话。” 岳神医听完才知道,他们说的是两回事,他整理好思绪,撵着胡子问道:“我听说你大哥他……在半年前被人所杀?” “是的……我段家仇人众多,现在还没有头绪……”段新少想到此,叹了口气:“现在只知道对方曾在山下的开阳客栈住过一晚,是公子打扮,用的是红色刀鞘的宽刀。” 岳神医摇摇头,突然大笑:“天意啊天意。”一个让我隐瞒自己的伤势,一个让我隐瞒自己的身份,呵呵,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好了,好徒儿,快起来。”岳神医扶起他:“这些事就顺其自然吧。” “多谢师傅。” 第九章 中午时候古顺端上来十几道大菜,但可口的也就两三道,其他基本属于不咸不淡的水平,倒是陆南云做了五道小菜,全都让人赞不绝口。 午饭过后,古顺看到自己做的菜大多数都只动了几口,而陆南云做的就被吃的精光,于是非常难过的一个人蹲在墙角对着蚂蚁说心事解闷。 陆南云就凑过来挖苦道:“菜都倒掉了?” “留着晚上吃。”古顺看着蚂蚁们,才不理他。 “中午都吃的饱饱的了,晚上能吃多少啊。” “那明天吃。”古顺恨恨的说。 陆南云看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么难吃,我看也就你和蚂蚁一起吃了。” “你!这几天的菜明明都是我在做的,之前见你吃的也美美的!” “呵呵,你的家常菜做的一般般,还能吃。”陆南云认可的点点头,然后又道:“不过你今天做的这些菜就……差劲的不是一两点了。你不会是对段顺他有意见,所以故意做这么难吃的吧?” “才没有!我对师傅是死心塌地的敬爱!……我今天做的这些菜,之前只吃过没做过嘛……明明很好做的样子……谁想到……”古顺急的解释又想不到恰当的词。 “吃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对。”古顺认真的扬起小脸。 陆南云忍不住大笑:“想不到你也蛮可爱的嘛。”陆南云不顾古顺的吇哇乱叫又抓过他的脸,细细端详:“你的样子还挺清秀的,就是眼睛小了一点……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啪”一只手扒开了陆南云钳着古顺的左手:“古顺他还是小孩子啊……” “师傅我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吃醋了?呵呵” 两个人同时说道。 段新少看看他们,一个鼓着嘴就是个孩子;另一个整日开着玩笑,简直就是个大孩子。不觉苦笑:“命苦啊,整天还有一半的时间是要用在哄你们身上的。” 古顺听完立刻叽叽喳喳不满的抗议。 而这句原本的玩笑话,但一向不喜欢被当成孩子的陆南云听来却有些不快。那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傻瓜,有什么资格这样说?看来他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地位啊,想着陆南云左手掩唇,盘算着怎么欺负段新少。 “段顺,你看雨过天晴之后,空气多好啊。”陆南云说着一把拉过段新少的手:“今天又是你的生日,咱们去玩一天吧。”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拉着他就往外走。 古顺也追了过去,陆南云见此一回身,指着他道:“站住。”他摇了摇手指,“今天是我和你师傅两个人的约会,你不许跟来!”打扰别人风花雪月的小东西。 “好了,你就乖乖留着这边帮……师傅吧。”段新少安抚完,古顺只能不爽的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中。 陆南云带着段新少来到半山腰一个隐秘之处,陆南云又轻车熟路的继续扒开草堆,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山洞,他们打开火折子猫下腰,钻了进去。 狭小的洞口并不长,很快眼前的路就变的宽敞起来,又走了没多远,眼前出现了一块天然巨石,有数十丈高,直顶到山尖撑起了半座大山。山尖处巨石又与山体合而为一,只有一线阳光洒落而下。 熄灭手中的火折子,段新少四下打量着这里:“想不到这山中别有洞天。” 陆南云得意的轻笑,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水池道:“这里的水也格外艳丽。”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段新少走到水池跟前,那水呈现出一种及其浓重的蓝绿色,仿佛一块巨大的宝石,池水一望见底,里面即没有鱼虾,也没有水草,非常的干净。段新少忍不住想喝上一口,陆南云立刻阻止了他,含笑道:“世上美的东西,大多有毒。” 段新少奇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还知道池子有毒。” 陆南云愣了一下,只怪自己太冲动,一心只想带段新少过来捉弄他,完全忘记了其他,但他很快又轻笑道:“村里的老婆婆告诉我的而已。” “哪个老婆婆。” “别说这个,先帮我个忙。”说着他指指那块撑起半座山的巨石:“用你的枪,帮我在上面写几个字。” “你说吧。” “陆南云……段顺……” 段新少飞身而起,枪尖划过巨石,一时间火花四起。 “永结同心……” 段新少愣住,转身看着陆南云:“……” “怎么了?”陆南云笑道:“咱们都已经这样了,难道你现在要反悔不成?”说着他抱住段新少,他以为那个正经八百的段新少一定会推开自己,或者百般不情愿的羞红脸,再或者求自己不要在外面有不轨的举动,但没想到段新少却像在房中的夜晚般,任由他抱在怀中。 “对于和你之间的这些,我从未后悔过……但是我应该说的很清楚,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喜欢你。” “我知道……”陆南云吻着他的脖颈答道:“你害羞嘛,我明白的。” “……”段新少看着他:“南云……不是的,我不是害羞。” “不是害羞?”他邪笑,一下吻住他的唇,吸吮着他口中的香甜,和他的舌尖纠缠,最后轻轻的咬着他的嘴唇,玩弄够才放开他:“不喜欢也可以让别人这样吻你吗?” “……”这个问题段新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为何自己就这样随他妄为,是忏悔还是赎罪?亦或是同情?但不管是为何,有一个原因是肯定的,那就是:他是陆东平的弟弟,因为自己爱着陆东平!如果他不是陆东平的弟弟,即使亏欠他再多,自己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将一切奉献给他的,但他偏偏就是……只是如此卑劣的答案,段新少无法开口,他只能告诉他:“是的,即使不喜欢也可以,因为这是我亏欠你的。” “够了!这样的谎言有什么意思?!”板起段新少的下颚:“你自己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闪烁吗?哼!在我面前撒谎,你还差的远呢!” 段新少不去看他,低头不语。 “你一定要气我是不是?!”陆南云真的有些生气,难道承认喜欢自己就那么难吗?他为自己流过泪,受过累,还甘心被自己玩弄,将身体交给自己,为何就是不肯承认对自己的真心呢?!他对自己这么好,怎么可能不爱自己?!“你何苦要这样自欺欺人?” “我不是气你,也没有骗你……我只是不想你有所误会。” 陆南云气的咬牙,大吼道:“那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受伤,你就不会理我,不会让我碰你?!” 段新少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是。” 段新少明显的犹豫,无疑是火上浇油,他不解段新少为何要撒谎,他只知道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气愤,他低吼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段新少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陆南云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第十章 那天傍晚的时候,天又下了阵毛毛雨,雨后天透着丝丝的阴冷,这时陆南云回来了,他二话没说,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就转身骑马走人。 一切来的太快,古顺和岳神医直到他绝尘而去才明白过来,古顺立刻慌了手脚。 “师傅明明是和他一起走的,现在他人走了,师傅哪去找啊!” 岳神医想了想:“刚刚村里的人都说没看到他们……我想他们不是去山腰的山洞就是去了后山的平台了。”说完又想了想,道:“这样,你去山腰的山洞,我去后山的平台找……不行,山洞比较隐秘,你怕是找不到,那还是我去山洞,你去平台找吧。” 古顺连连说好,岳神医本来不想将自己的密道告诉外人,但担心徒弟的安慰,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刚领着古顺准备进房,段新少就出现在了门口。 此刻的他,发髻被解开,发丝湿答答的黏在肩头,衣服很多处被撕破,隐隐能看到他的身上布满了血痕,而且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衣服和头发间不断滴落着蓝绿色的艳丽水珠。 “师傅!”古顺立刻担心的哭了起来。 “快进来……” 两人都上前去搀扶他。 “古顺,备马……”段新少的声音很是沙哑,听的古顺更加的担心哭喊道:“您都这样了!备什么马……好好休息啊!” “不……我要去追南云……” 岳神医手指搭在段新少的脉搏之上,问道:“你真的要立刻就去追陆南云?” “是的。”说着,他自己就要向后院马棚走。 “岳神医您快……”古顺本来想求岳神医阻止他,但话还没说完,岳神医的金针已经刺入段新少的体内,他一下就晕了过去,岳神医立刻扶住他的身体,将他扶入西厢房。 “您动作还真快。”古顺又佩服又惊讶,原本以为他只是医生,没想到原来也是武功了得。 “老夫也闯荡过江湖啊,总要有些看家的本领才行。”说着他将段新少放上床,他命古顺端来水,然后就让他去煎药,自己一个人在房中给段新少擦拭身体。一边为段新少擦拭身体,他一边叹气,云儿啊云儿,你下手实在是太狠了。可惜这么个好孩子,就撞上云儿那魔星了…… 那还是十年之前,原本闯荡江湖的十位结义侠士,因越来越重的分歧而决定暂时分开。分别之时老四老七老八老九同走一路,没想到他们就遇到了旧日的仇家,还好得到陆东平的仗义相助,他们四人终于逃过一劫,也因此陆东平成为了他们十人的大恩人。 陆东平家世显赫,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已经习得盖世武功,并且喜欢仗义相助,是为人歌颂的一代大侠。他的人生似乎充满了光明,要说唯一的烦恼,就是家中琐事不断,尤其是弟弟陆南云和亲人极度不合。那时陆南云的生母已经过世,其他妻妾和父亲都对他不好,只有陆东平可怜他,处处维护着他。 他们十人知道此事后,就自愿将陆南云收为徒弟养在身边,每人也都将毕生绝学传授于他。陆南云虽然生性顽劣,但学习能力极强,而且这十位师傅又是陆东平所选,陆南云就对他们格外的尊敬,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收到了一名不可多得的好徒弟。 其实在学习期间,陆南云到也是认真听话的,只是在与教导他文德的小师傅——宋雷的接触中,两人逐渐产生了超越师徒的情感。那时候陆南云还小,不懂得情爱之事,是宋雷教会的他,做了他第一个男人。后来事情败露,陆东平和陆南云的师傅们,都很是震怒,当然他们震怒的矛头自然不会指向只有十四岁的陆南云,而是那个二十一岁已成年的宋雷。宋雷为此受过的苦,掉过的泪,真是罄竹难书,但是他从来没有后悔、没有迟疑、没有退却过。 世事弄人,当大家都逐渐接受了他们两个的关系时,陆南云也长大了,虽然宋雷的俊美世间少有,但其他人的别样风情,使得陆南云常常流连在外。宋雷的心很痛,陆南云却认为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宋雷始终是他心中的正妻,这样便可以了。 不过就算如何的心痛,只要陆南云的几句好话,宋雷终会原谅他。直到陆南云十八岁那年,他坚持要跟八师傅九师傅去蛮族云游,而且不要宋雷陪在身边,“带着娘子还怎么风流快活啊。”这个原因陆南云没有亲口告诉过宋雷,但是宋雷也隐隐的感到了。 之后的四年,一边是不亦乐乎,一边是无尽思念。 那四年里,宋雷为了能早一天见到陆南云,而留在陆家帮忙,期间他认识了陆南云的五妹——陆灵卉,她是个内向温顺的好女孩,她常常跟在宋雷身边,只是看着,垂着头,偷偷的看着自己心仪的男人。 在无数个伤心的时刻,都是陆灵卉陪在他的身旁,宋雷的心无数次感动过,但他始终放不下陆南云,就这样,面对陆老爷的提亲,他始终拒绝。 直到陆南云回来,宋雷以为他会有说不完的话告诉自己,他会紧紧的拥住自己,不停的吻自己,对自己诉说这四年的相思之苦。但是他错了,陆南云回家只为一件事,那就是陆东平的死,他要报仇,即使大哥是自杀,他也要报复害大哥自杀之人。 这次宋雷的心真的碎了,他答应了陆老爷入赘,从此改名为陆雷,再也不是陆南云的娘子,而是陆灵卉的夫君。 九师傅一听说宋雷要入赘陆家,便飞马去追陆南云希望他可以阻止宋雷的决定,但陆南云没有回头,在他心中宋雷就是他的正妻,他根本无权和别人结婚。复仇之后,陆南云才回到家中,只是这时候世界上已经没有宋雷。 好一番天翻地覆,陆南云一回家就弄得陆家家无宁日,那个时候在陆家工作的家丁们,只要听到陆南云的名字,都会吓得两脚发软。 陆老爷终于知道了陆雷和陆南云之间的纠葛,被气的中风。但即使如此,即使陆南云软硬兼施,陆雷都没有屈服过,没有再回到陆南云的身边。陆南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江湖中四处胡闹,并留下自己的大名,只为给陆家制造更多的麻烦,然后跑回去嘲笑他们。 现在,便到了陆南云回家的时候了。 陆南云从长寿村骑马径直回家,到家的时候正是寅时,天还没亮,大家都在熟睡。 他用力的拍门大喊道:“快开门快开门!都死了!你们庄主回来了!都起来开门!” 门才开了一条缝,陆南云便一脚踢开,气势汹汹的往后院走去。 “是!是四少爷!” “是四少爷!” “四少爷回来了!” “啊!!!” 一阵阵恐惧的尖叫声四起,看到他的家丁都像活见鬼一样,有的双腿发软,有的连手中的灯笼都掉在了地上,瞬时,陆家庄乱成一团。 陆南云才不管他们,直接走到陆雷的房间,一脚踹开房门。 院子里那么乱,已经吵醒了陆雷,他披上外衣点了蜡烛,正举着烛台想去外面一看究竟,门就突然被踢开。一阵夜风吹进,令他手中的蜡烛一闪,他也用衣袖挡在脸前。 “跟我走!”陆南云说了一声,拉起他就要走。 “你!”陆雷才看清是他,立刻回道:“要走你自己走!” “偶尔发个脾气不是不行,但也不能太过分了。”陆南云的话,说的理直气壮。 陆雷压住火气,回头看了眼安睡在床的陆灵卉,将陆南云推出房间,然后带上门。 装睡的陆灵卉,坐起身,担心着陆雷的安危,便偷偷走到门前。 “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已经是你的妹夫了!” “不明白的那个是你,你是我的娘子!” “混账!我是男人,不是女人!” “你是!” 陆南云也懒得再和他纠缠,一下将他抗在肩头,就要往自己房里走。 “你放开我!畜生!我是你的老师!我是你的妹夫!你放开我!” “四哥!”陆灵卉忙推开门,想要阻止,但下一刻对上陆南云愤恨的眼神,立刻吓的瘫软在地,畏畏缩缩的哭了起来:“……放了……夫君吧……求求你……” 眼见如此情景,陆雷羞耻的无地自容,拼命的挣脱起来。 “再乱动,我就杀了她。”陆南云冷冷的声音传来,令陆雷的心头一沉,举起的拳头只能无力的放下。 “四……四少爷……”一个护院大着胆子吱了一声。 “给我滚!”接着所有的护院都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将陆雷放到自己的床上,陆南云才露出笑意:“离家出走的这些日子我都想过了,我没有错。” 陆雷别过头,既然无力反抗,他也不想再理他。 “哼!你还有脸闹脾气!不守妇道!有多少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从你跟我的那天起,你就应该明白,是你自愿做了我的娘子的!你学学八师娘,八师傅也和我一起出去了四年,人家不是什么怨言也没有,而且八师傅已经娶了两个妾氏了。你到好,我就在外面随便玩玩,你就在这里要死要活,还和别人结婚?!你当我死的!” 不说倒好,一说起来,陆南云就是一肚子气。 而陆雷越听越委屈,止不住低声呜咽。 看到他的泪水,陆南云的心也软了下来:“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别哭了,乖。”轻轻的将他搂着怀里,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我答应你,以后少出门多陪你,还不行吗?” “哎,今天也折腾了一天了,就算赌气也舍不得你。我好想你啊,所以拼命跑回来看你,我现在就想抱着你,睡个好觉……没有你在身边,睡都睡不安稳……”真真假假的话掺杂在一起,陆南云说的到十分真切,陆雷有一丝的心动,但他不能再回头,不能原谅他,他不能再重蹈覆辙。陆雷闭上眼,什么都不愿想,只是安静的被陆南云拥在怀中,无法入眠。 天刚蒙蒙亮,陆南云的房门就被愤怒的推开。 “逆子!逆子!”陆老爷杵着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破门而入。 陆南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睡眠不足再加上面前是自己的厌恶之人,他没好气的吼道:“给我滚出去!” “老爷……”陆雷羞愧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陆南云却偏偏不许他躲,牢牢的将他抱住怀中。 “你个不孝子!你简直不是人!放开陆雷!他是你妹夫啊!你小心报应!”陆老爷气的全身颤抖,贴身的家丁忙不断安抚着他。 “哼!”陆南云非常不屑的冷哼:“爹啊,您把五妹嫁给他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他有没有男人?!我告诉您,他是先和我成亲的!他是我陆南云的正妻!” “陆雷明明是男人!你个小畜生!苍天啊!我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祸害!好事不做,就知道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居然连自己的妹夫都不放过!咳咳……咳咳咳!”陆老爷气的不断咳嗽,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陆南云却依然不依不饶道:“子不教,父之过。您说的没错,这果然是您造的孽,哈哈哈哈。”说完他得意的大笑。 陆雷反手,一巴掌重重的打到他的脸上:“陆南云!你太过分了!不管曾经怎样,他也是你的父亲,是他生你出来!怎么能说这种话!” 陆南云抓住他的手腕,转头不可置信的用一双涨得通红的眼睛瞪着他,室内的气温瞬间降到冰点,陆老爷已气的晕迷不醒,家丁们赶忙将他小心的搀扶下去,离开这是非之地,房内只剩下他俩。 陆南云突然松开手,气愤的吼道:“你们都看我不顺眼!明明是你们不对!却个个都恶人先告状!他是生下我,但他对我好过吗?!没有!一次都没有!小时候不是打就是骂,从来没夸奖过我一次!从来没抱过我一下!我为什么要对他好!他哪点值得我对他好?!你呢?明明是你不守妇道!是你抛弃了我!我不但没有怪你,还一直努力的劝你回头!你却一味的指责我!还打我……呵呵……真是可笑……我陆南云空有一身的本事,却落得如此下场……连自己的正妻都看不住……”说到此,陆南云不禁心感悲凉,言语中带着痛楚道,“我才只有一点点大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就惊为天人,又温柔又美丽的文德师……我敬慕的老师,我的爱人……为什么一定要抛弃我……我以为咱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可根本不是……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你一生一世的夫君……” 他看着陆雷,眼中说不出是伤痛还是恳求,陆雷也看着他,只是不断的掉泪,什么话也说不出,他爱着陆南云,深深的爱着他,即使过去多久这份爱依然无法磨灭。但是正如陆南云所说,他们的心不在一起,陆南云想要的是三妻四妾,而陆雷无法忍受,这不仅仅是一个男人的尊严,而是这在陆雷心中根本不算爱。陆南云永远不会懂,就如同陆雷的永不妥协。 第十一章 接下来的几天,陆家都在做中秋节的筹备,而陆南云也乖乖的呆在家中,没去骚扰陆雷,只是一个人在房中看书喝酒,他这样的变化却让陆雷更加担心。 “庄主……庄主。庄主大人。”管家一连叫了三遍,陆雷才从神游中醒了过来:“怎么了?” “禀庄主,门外有一名段公子求见……四……少爷。”四少爷这三个字说出口,管家就觉得脚底涌来一股凉意,忙四下张望,生怕口中的四少爷会真的突然蹦出来。 陆雷想了又想,虽然他很想亲自见一见这个人,但又不想与陆南云再有瓜葛,最后他还是说道:“直接去禀告四少爷吧。” “啊……是……是……”想到要去见那个活阎王,管家就心中打鼓,最后随便找了个家丁通报。 陆南云到是很开心段新少的到来,“现在宋雷在哪?” “禀庄主,宋少爷在大书房。”虽然陆家实际的掌权人是陆雷,但是在陆南云面前,家丁都要说陆雷是宋少爷,陆南云才是庄主,否则就会惹毛这位活阎王。 “好,带段顺去大书房。”说完陆南云也起身,前去大书房。 “庄主……” “庄主。” 陆南云一来,大家都训练有素的行礼。 陆雷看到他来了一愣,这是从陆南云回来后的第二次见面。 “你……你不去接待客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让客人来大书房了。”陆南云走过来,命人道:“去煮一壶龙井,再拿些糕点来。” “他是什么样的客人啊?要来我这边见?”陆雷虽然尽力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在陆南云面前,他的心还是紧张的狂跳不止。 “见到你就知道了。”陆南云风淡云轻的笑笑,侧身来到陆雷的身后:“分号的月账?” “是的。” “我看看……”陆南云说着俯下身,脸故意靠在陆雷的脸旁:“这么多数目,真是辛苦你了。” 感受到他的气息,陆雷全身一阵酥麻,尽量从容的答道:“不辛苦。” 陆南云在他的耳边轻笑。 段新少一进来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如此暧昧的贴在一处,本想咳嗽一声,让他们分开,古顺却先开口骂道:“贱人!快还钱来!”要不是段新少一路上不停叮嘱,不停说那天受伤不怪陆南云,古顺早就冲上去和他拼命了。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众家丁瞬间都在心中为古顺挑起大拇指,古顺的一句骂,代表了大家的心声啊。 陆南云抬起头,冷笑道:“不懂事的小东西,我和你师傅的事儿,你少管。” “师傅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再敢碰师傅一根汗毛,我就要了你的命!” 英雄啊英雄!众人心中都在无限撒花,嘴角都要忍不住露出笑意,只是他们不知道,古顺只有嘴上厉害罢了。 “好了,剩下的由我和南云来说。”段新少制止住古顺,顾不上施礼之类的琐事,直接对陆南云说道:“你的手好些了吗?” “除了拿不了刀,其他都好了。”陆南云笑了笑,摆手道:“请坐。” “这两位是?”陆雷礼貌的站起身,觉得他们有些面熟。 “段顺,古顺,性格迥异的两师徒。” “幸会幸会。”陆雷客气道。 陆南云又指指陆雷:“我的正妻,宋雷。” 陆雷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陆南云会在外人面前如此说,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半张着嘴,羞的说不出话来。 “不用害臊,大家都是自己人。”陆南云安抚道:“段顺是我小妾。” 段新少看到他们眼中彼此的情意,不知陆南云此次叫自己前来是否另有目的,便没有回答,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古顺却忍不住大叫:“谁说我师傅是你的小妾了?!你不要妄想!” “我和他私定终身,还告诉你啊,不信你问。”陆南云自信满满的说道。 “师傅不会的,不是的,对不对?!”古顺不相信的抓住段新少的手臂。 段新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看向陆南云,陆南云笑着向他眨了眨眼睛。 “师傅!您快点说不是啊!您是堂堂大侠,怎么会和这样的疯子认真?!” “我……我们的确已经私定终身了。”段新少说话时,始终看着陆南云,哪怕陆南云在他说话时,表现出一丝的不满,他都会立刻闭上嘴,但陆南云始终对他报以肯定的微笑。 极少撒谎的段新少说完脸也红了起来,但在别人眼里,却只当他是为情害羞。 陆南云忍不住大笑,得意洋洋的抱住陆雷:“看到了吧,这样的才是好娘子,你也乖一点,别再撒娇了好吗?” “师傅!这样您也能忍啊,做别人的小妾啊!连妻都不算。”古顺急的满地打转,虽然他纠结的方向有些问题,但他担心段新少的心情是真真切切的。 段新少赶忙安抚他。 那边陆雷阴沉着脸,拉开陆南云的手:“放开。” “不放……”陆南云嬉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脖颈间一凉,陆雷不知何时已手握飞刀,抵在他的喉间:“放开!”陆南云只能乖乖的举起手,含笑看着他向门口走去。 “下贱!”当与段新少擦肩而过时,他忍不住骂道。 段新少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去。 “师傅……您被骂了……”古顺小声嘀咕着,这次他到没有冲上去维护段新少,因为他觉得陆雷离去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悲痛,他真心觉得,这次是师傅做了坏人。 “茶呢?点心呢?”陆南云叫了声,看呆了的家丁,忙去端茶。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古顺,你也出去,我有些话单独和你师傅说。”说着陆南云拿起块松糕,放在嘴角甜甜的吃着。 “你先出去吧。” “师傅,您小心他啊,我就在门外,有事就大声喊,我会来保护您的。”大不了和他拼了!古顺暗暗的下定决心,绝不能再让师傅受伤。 待古顺关上门,反正只剩下他们两人,陆南云就笑的开了花。 “哎。”段新少一想到自己做了帮凶就忍不住叹气:“你让我来这,就是帮你骗他吗?” “没错。”陆南云又喝了口茶:“反正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没意思,那我当然要把宋雷追回来了,否则孤家寡人多可怜的。” “宋雷才是可怜……”段新少有感而发道。 陆南云冷哼:“我难道不可怜吗?出去云游一圈,回来娘子就跟别人结婚了,我连埋怨都没有,只求他能回到我身边,这样都不行?” “好了,你别生气……”段新少连忙安抚:“虽然我跟你们接触时间并不长,但是我觉得你们的问题,似乎并不是你出去玩了多久……” 第十二章 “我知道。”难得陆南云露出认真的神情说道:“他和我之间的问题就是,我认为男人应该三妻四妾,他认为我们彼此都只能拥有对方。” 原本肯定的答案,段新少却摇了摇头。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陆南云嘲笑道。 “是的,我这次虽然帮了你,但是我并不认同你这样的做法。”段新少顿了下又说:“你们真正的矛盾是,你并没有将他当做一个人去爱,你根本没有将他放在一个与你对等的位置上,你只是把他当做你的所有物。三妻四妾?如果你真的全心全意的爱上一个人,又哪有余力去爱别人呢?” 段新少的话令陆南云一惊,渐渐的脑中开始一片大乱!他从未如此想过,将对方当成一个对等的人去爱?亦或是将对方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这样便没有余力?!那是说我不够爱宋雷吗?不是因为我认为男人应该三妻四妾!而是因为我根本就不够爱他?! ‘大师傅您为何不再娶妻?’ ‘因为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师娘在我心中的地位,此情不改,此生不渝。’ …… ‘三师傅,您当年为何要自废武功啊?’ ‘为了能退出江湖,和你师娘过这样的田园生活啊,你啊,也不要学太多的武功,跟为师学好琴艺才是最关键的。’ ‘可是师傅,您不觉得这样很可惜吗?其他师傅都说,您曾经是十兄弟中最厉害的一个啊。’ ‘傻孩子,等你长大了,你会明白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生活,已此生足矣。’ …… 陆南云啊,虽然你不愿承认,但你还是个孩子,或许你对宋雷的感情只是一个孩子对玩具的霸占。段新少心中如此想着,但这样残酷的话,他说不出口。他只是希望陆南云能快些成长,给宋雷一个男人的担当,一份相对等的爱,然后两人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但一想到宋雷已经入赘陆家的事实,段新少就不敢再想下去,不管如何,两人的前景真是堪忧啊。 段新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陆南云却突然神经质的开口了:“你在笑我!你心底在嘲笑我对不对!” “我没有……” “你滚!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给我滚!”说着陆南云就将他推搡出去。 “等一下……我……我没有,我刚刚哪有笑啊……”段新少的解释丝毫没有用,陆南云继续发着脾气,其实他只是想发脾气。 “疯子!放开我师傅!” “对了,你是来要钱的对吧。”看到古顺,陆南云想了起来:“管家,去带他们拿钱,金额问他们!我不想再看到他们!”说完陆南云一回身,快步走回自己房间,接着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声音。 段新少担心的向陆南云离开的方向张望。 “师傅别管他了,走吧。那家伙,之前是半疯,现在已经全疯了。”古顺说完,管家立刻低声笑了出来,实实在在的竖起大拇指,低声说道:“小英雄说的是啊。” “管家大人,请问,陆南云他手腕处的伤势如何,好些了吗?”段新少关切的打听道。 管家摇摇头:“这个不清楚……四少爷他都是独来独往的,我们这些下人,不清楚这些。” 谢过管家拿了钱,两人离开陆家庄,回到客栈。 “师傅,咱们现在是去神医那边,还是回上岭县(之前他们行侠仗义的地方)?” 没有回答这句,段新少首先说道:“别叫我师傅。” “哈哈……”古顺哈哈大笑:“好久没听到师傅的这句话了,师傅在旁人面前总给我留面子,真是大好人呢。” “哎,我真的不能收你为徒。”段新少摇摇头:“明明有自家的绝学,却总缠着我……” “因为师傅是我见过的唯一的大侠啊。而且我爹爹也是用枪的。”古顺顿了顿,一边整理包裹,一边问:“师傅,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先回上岭县吧,咱们离开了也有一个多月了,那边是南北通商的咽喉要道,流寇也多,我担心会有人骚扰百姓的生活,所以尽快回去看看,还有给难民发些粮食。” “好的……对了,那要不要给岳神医送个信啊。” “这倒不用,我出来之前,师傅送了我三部医书,交代我在这一年里好好研读,先打个根基,一年后再正式教我医术。” 古顺点点头:“这倒是啊,人家是神医,简单的当然自己先自学了,师傅应该先多认几种药材,把医书背熟,可以先用我研究下穴位什么的,简单的医理,我也可以和您探讨一下,嘿嘿。”古顺得意的揉了揉鼻子。 “这么说,你也学过医了?”段新少惊讶的问,他怎么没听说过。 “我小时候常常发烧,还经常胃痛,所以我会看这两种病,还有认识几十种草药,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哈哈……”段新少不由笑了起来,这个古顺啊,会一点点皮毛,牛就要吹上天了。 “师傅,东西收拾好了,咱们出发吧。” 段新少点点头,站起身,想到什么又说道:“对了,我出来前,师傅还交代我,他是六月六的生日,你记性好,帮我记着点,到时候提醒我。” 古顺听了,开心的笑了起来,岳神医要过生日也要到明年的六月六日,而现在只是八月。这么说,师傅是想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呢,嘿嘿,真好啊:“好的,我记下了。” 第十三章 八月十五是中秋节,段新少和古顺这天也停止了赶路,傍晚十分两人一同欣赏彩灯,一同跟在祭拜月神的队伍中上香,感受到节日的气氛,段新少的心情也开朗许多。 陆南云那边则乱了套,原本陆家作为大户,每年都会邀请各方宾客,前来陆家庄饮酒赏月,猜灯谜。 今年倒好,陆家的纸灯笼被陆南云烧了,大闸蟹被陆南云放了,酒被他倒进了后院的池中。见他一副要大闹的姿态,惹得陆家连宾客也不敢请,陆雷干脆给家丁放了假,八月十五的夜里,陆家落得冷冷清清。 管家连连叹息,陆雷到落得清静,他安心办着公事。 陆雷无意间想到陆南云欠下的那笔帐,便问道:“那些之前留字据,说陆南云欠他们钱的,都领了吧?” “是,都领了。” “对了,其中有个叫段新少的,你还有印象吗?我不是交代你,他领的时候通知我吗?” “哎呀,看我这脑袋糊涂的。”管家拍了拍头:“这位段公子说也奇怪,他那天和少爷说叫段顺,领钱的时候又说叫段新少。您知道那天……那叫乱的,我就忘记这么回事儿了……庄主,他难道是骗钱的?” 陆雷愣着摇了摇头,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居然是他!既然他在云儿面前说自己叫段顺,那想必是他骗了云儿,不行!我要告诉云儿才行,不能让云儿上了他的当!想着陆雷站起身,向陆南云的房间走去。 管家本来还跟在他的身后,但见他是去找陆南云,管家猜测他一定是为了赔那么一大笔钱给人家而生气,要去找陆南云吵架,于是赶快和陆雷说了一声,就溜了。 “云儿……”一推开房门,满屋的酒臭味扑面而来,陆雷忙捂住口鼻,顺手推开了窗子。 陆南云靠在床头,多半个身体坐在床上,一条腿耷拉在地上,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正拿着飞刀把玩,腿上还放着他那把红色的宝刀。 陆雷知道他是在睹物思人,他又在想他的大哥陆东平了。 “云儿……”陆雷又柔柔的唤了一声。 陆南云愣愣的仰起脸:“小师傅……”他转头看向腿上的宝刀:“大哥,小师傅来了,咱们等会儿再聊。” “傻孩子……”看到他颓废的神情,陆雷就忍不住心痛。 “酒多伤身,陆大侠要是知道你每日喝这么多酒,也会难过的。”说着陆雷伸手想拿走他的酒壶。 陆南云避过他:“别拿我的酒壶,你有事便说吧。” “哎。”陆雷无奈的问道:“你和段顺真的私定终身了?”段新少走的匆忙,这不得不让陆雷起疑。 “没有,我那是和他一起骗你的。”陆南云老实的答完,又仰头灌下口酒。 “你……你是要骗我,还是被他骗了?” “哈哈哈哈……”听到陆雷的话,陆南云大笑道:“从来只有我骗人,何曾有过人骗我?你的话还真是有趣。” “人心叵测啊,你要小心他才好。” 想到段新少的种种行事作风,陆南云就觉得好笑:“那家伙傻到头了,还要小心。哼。” 陆雷不认同的摇摇头:“你这么说,可知他叫什么?” “你问的话好奇怪,他当然叫段顺了。” “既然他在你面前用假名,那我就更加肯定了,他的名字叫段新少,而且一定就是天龙山段家的段新少。” 陆南云愣了片刻,突然就大笑了起来,久久没有停息。 三个月后 一眨眼,一年中最热闹的春节就要到了,段新少就算再不想回现在的段家这个时候也要回去过年了。 这三个月里,段新少一共派人给陆南云送了七次信,陆南云一点回应都没有,不禁让他担忧。但上岭县一带,扰事的小贼众多,使得他一直无暇分身。不过奇怪的是之前武功最好最麻烦的酒中四怪,突然失去了踪影。 古顺说他们一定是怕了师傅,所以躲到别处去了。段新少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怕了自己,只希望他们可以不再做坏事就好。 “哎,过年了,我真不想回去,但是不回去不行了。”这几句话,古顺唠叨了一个白天,包袱反反复复的收拾,“都不知道回去之后,娘还让不让我再出来闯荡江湖,最近我总算在这一带混出点名气了……要是不让我出来了,那可怎么办啊。” 边喝茶边看医书的段新少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偶尔“哦”上一声。 不过久而久之,古顺看到他如此敷衍,便生气的叫道:“师傅啊!咱们都要分开了,您就不能好好和我说几句话嘛!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呢!”他说着就哭了出来。 段新少也慌了,忙去安慰他:“对不起,是我不好,乖啦,过完年咱们就还在这里见面,虽然你在我身边不过半年,但是我也都习惯了,你一定要来啊。” “呜呜……师傅……您没有骗我吧……”古顺眨巴眨巴眼睛,边擦眼泪,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我……我不是你的师傅……虽然段新少很想这样抗议,但此刻看到古顺那么乖那么可怜的样子也说不出口了,只好揉了揉他的头:“这样吧,我等你到三月,要是你娘真的还不让你出来,我就去你家找你,好吧。” “真的!”古顺兴奋的抓住段新少的手,脸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那太好了,我们一言为定!师傅可不能骗我啊!” “我不是你师傅……”段新少终于忍不住低声抗议了。 “哈哈……师傅说这个话的时候最可爱了。”古顺含泪笑道。 “什么可爱,没大没小的。”段新少笑骂着,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古顺捂着头,抱怨了一下,然后又板起小脸,认真道:“您一定要信守诺言!” “这样吧。”段新少解下随身的玉佩:“这是我爹娘在我出生的时候送个我的,对我非常之重要。我看我说的话你也是不信了,那这个给你,你好好保管,我……” “师傅!”古顺感动的一下抱住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他身上蹭:“我相信您!我相信您!” “好了好了。”段新少拍着他的后背,“拿好它啊。” “不。”古顺将玉佩推了回去:“您知道,我一向毛手毛脚的,我怕打碎了它。我知道您心里有我就行了。” 段新少想了想,果然将玉佩戴了回去:“你知道自己毛手毛脚,记得要改啊。还有回去好好和你娘学武功,免得老打不过别人。” “师傅啊!我那么想学枪法,您就不教我,非要我学不想学的!哼。” 说道此,段新少也想好好教育他一下,问道:“你到说说看,为什么一定要学枪法?” 古顺抓了抓脸:“因为我娘说,我爹是枪法很高的大侠。”古顺说着得意起来:“娘的鞭法有姐姐继承,我呢,就学好枪法,像我爹那样,以后行侠仗义,做大侠,嘿嘿。” “你娘那代……枪法很高的……大侠……”段新少冥思苦想,也想不到古顺的父亲到底是谁,之前他们也闲聊过,古顺说他娘从来不告诉过他,段新少觉得很奇怪,但是也实在想不出因由。 “师傅啊,您就教我几招嘛,教我几招。”古顺恳求道 最终段新少一时心软,在夜色之下,耍了一套他自创的招式:“段家的祖训是武功不得外传,所以我实在不能教你。我自创的这些招式真算不得上乘,我还是希望你能学好你娘的鞭法。” “哦~~”古顺不满的嘟着嘴。 “南云真是没说错,你这个小东西啊。”段新少宠溺的在他脸上揪了一把,揪完他转身回房。 “啊,什么?!那疯子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古顺捂着脸追了上去。 “不知道不知道,睡觉睡觉喽。”段新少边走边摆手。 “师傅,告诉我嘛,师傅啊~~~~”古顺缠着不放的叫道。 那晚,他们的说笑声,直到天明。 就这样两人在严重睡眠不足中,昏昏沉沉的分手了,段新少一人踏上了回家之路。 第十四章 一想到回家,段新少就头痛,他头痛的原因有二: 一是在段新杰过世后,段家由他的儿子段少尧继承。但段少尧只有十三岁,年纪尚幼,于是段家的事就变成了段李氏打点,后来段李氏的两位兄弟也过来帮忙。这样一来二去,段家的长辈坐不住了。原本就相隔不远,已家道中落的二叔一家也搬来了段家庄,说是前来帮忙,其实也是为了看着李家之人,自己再捞点油水。总之李家,段家各有所图又互相牵制,段新少也懒得管,只是他们天天吵来吵去的,实在令人心烦。 再说第二点,也是段新少最头痛的一点,那就是催婚。段新少一生只爱一人,那就是陆东平,这件事他也只说过一次,就是对大哥段新杰。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段新杰从未告诉过别人,不仅如此,他在世之时,还帮二弟推掉了些提亲之人。只是现在大哥不在了,媒人们蜂拥而至,简直要踏平他们家的门槛,闹的段新少一看到家门就一头的愁。 走到天龙山下,看到天龙山已经挂好了装饰,段新少深吸一口气,催马上前。 “二老爷回来啦!” “二老爷终于回来啦!” 家丁们见到段新少回来,一个个都笑开了花,一涌而上,问长问短。 段新少下了马,与他们走在一起,一同说笑着,接受着他们的迎接。 “二老爷小心雪滑。” “二老爷黑了。” “我看是更壮实了。” “二老爷肯定又做了很多好事。” “松鹤大侠嘛,我们一直打听呢。” “唉~二老爷不喜欢人家叫他大侠。” “但是二老爷就是大侠,是我见过最棒的大侠。” “哈哈哈哈。” 见到这些家丁,段新少才感受到家的亲切,但很快走到山庄大门,他的心又沉重起来,又要见那些烦人的亲戚了,哎。 “二少爷。”像祁叔这样老一辈的家丁依然习惯的称段新少为二少爷,“您回来的正好,前天的时候,家里失窃了。” “祁叔,这又是怎么回事?”段新少虽然关心此事,但他看到祁叔那仿佛看到神捕般的眼神,又有些哭笑不得。段新少心知自己抓抓贼匪还行,破案还真不是自己的长项啊。 祁叔将前几天晚上失窃的事情同段新少讲了一遍,由于祁叔的表达能力有限,事情的原委说的颠三倒四,段新少也是听得个云山雾绕,还想追问,迎面正走来段少尧。 “二叔!” “少尧!” 段新少疾走两步来到他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一把被段少尧抱住:“二叔,您终于回来了。” “傻孩子,说的我好像走了多久一样。”段新少揉着他的头。十三岁的段少尧,天资聪颖,又虚心好学,虽然对人对己都有些严苛,但再过几年必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庄主。所有亲戚之中,段新少最疼爱的就是他了。 “有没有练好枪法啊。” “当然有,少尧每天都会练两个时辰的,不过有些招式光看书还是不能通透,娘又不会武功……”段少尧非常期待的看着他:“您一定要多指点少尧啊。” “好啊……对了,大嫂呢?”段新少想先去和大家见个面,于是问道。 少年老成的段少尧自然明白他的心事,便主动的介绍大家的所在:“娘她们应该在土地庙,表叔舅舅他们白天都在山下的商号。” 听完段少尧的介绍,段新少决定去土地庙一趟,于是段少尧也陪他一同前往,路上他又将家中失窃的事情讲了一遍。 在段少尧说来,事情也很简单,就是前几日夜里,商号用来周转的三百两被盗了。不过藏钱之处正是段李氏的房间,段李氏却全不知晓,而段家的护院也算是个中高手了,竟没一人听到动静。所以捕快断定,偷窃之人,若不是武功极高,那必是自家之人。 大概讲完,两人也来到了也遇到了下山的段李氏,之后不免和众亲戚一通寒暄问候。 在一家人正坐在一起等着吃晚饭的时候,一名家丁跑了进来:“二老爷,刚刚有人送这封信给您。” 段新少打开一看,里面没有署名,只有短短四行字: 一壶欢伯半壶仇!醉酒提刀入北州! 弑兄之恨今算尽!问君可敢上雀楼! 又是来寻仇的啊,段新少心中暗叹了口气,段家从自己的爷爷辈起,就与人结仇,然后父辈、兄弟,仇人少说也要二三十位。从这封信来看,只能看出对方是个嗜酒之徒,南方人,要报兄仇,雀楼?应该就在河对岸…… “来人是什么打扮?”段新少问着将信放入怀中。 “应该只是个送信的,他来了好几天了,每天早晚各一次来这里找您,今天我说您在家,他就说让我把这封信给您,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段新少点点头,雀楼……他提起长枪,向同坐的亲戚们说了一声,就直奔雀楼而去。 要来的总归逃不掉,既然这么急的找我,我就与他会上一会。 雀楼是这里祭祀而用的一处,建有七层,高台重檐,黑瓦朱楹,平时都锁着门。 段新少来到此处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将马栓在一旁,飞身上了二楼。天虽然黑了,但月亮还没升起,外面已经很难看清,楼里就更是漆黑一片了。段新少推开一扇窗,打亮火折子,小心的跃入楼内。 段新少走了几步,仔细的听着楼里的动静,里面非常的安静,连一点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他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喊上一句,就听到“嗖嗖”的风声,三把飞刀,前后而来。 火折子被丢在地上,段新少双手将长枪横在胸前,跃身而起,躲避飞刀的同时向着飞刀来的方向一枪刺去。 “啊!”就听暗处的那人大叫一声,被段新少压在身下,制住了身形。 “你废了我一只手,还想废我另一只吗?”那人说话间,带着低低的笑意。 “南云!”段新少连忙放开了他。 他却倒在地上,没有动,只是看向段新少的方向,调笑道:“何必这么快就起来呢?我不介意你多压我一会儿。” “你……快起来,地上多冷。”边说着,段新少边捡起他刚刚丢下的火折子,将它的余火吹亮。 “是你把我打倒在地的,你要负责拉我起来。”陆南云坐起身,等着他来扶自己。 段新少转回身,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 陆南云却不再放开他的手:“你……放开。” “不行,没有你死我活之前,我不放手。”说着他反而握的更紧了。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陆南云故意逗他的反问道。 “我的名字。” “呵呵。”陆南云自嘲的笑道:“枉我自诩聪明,却被你骗了那么久。连名字都是假的,真伤心啊。” “我不是故意……”段新少解释道:“不,我的确是故意骗你的。” 他的话听得陆南云一愣。 段新少立刻接着说道:“我虽然是骗了你,但我是为了能与你结识,因为我知道我说出我是段新少你一定不会理我,甚至会和我兵戎相见,所以我就谎称段顺。” “是啊,难怪你们师徒都那么顺呢。”他的一番解释陆南云到显得很受用,呵呵,果然是他的作风,“算了,这些等等再谈吧,咱们先去天岳舫吃饭吧,我等了好久了又冷又饿。” 陆南云从衣袖拿出个盖住半张脸的金色面具戴上,然后拉着段新少往天岳舫去。 “你怎么……戴这儿?” “呵呵,金闪闪的多漂亮。” “漂亮??” 段新少还是觉得奇怪,但陆南云却不告诉他。 第十五章 天岳舫是县城里比较有名的酒楼,主要是因为他造型独特,是由一座高三层的画舫改造而成,它依河而置,别有情趣。 今天他们要了间三楼面向河的包间。 “我现在住在那边的天岳楼。”天岳楼住人,天岳舫吃饭,其实主人都是一家。 “你会挑啊,天岳舫在我们这边也算有名,他们的野味,河鲜都不错。” “你常来吗?那你点菜。” “其实我很少来,不过还能点几道。”段新说完,点了几道菜,之后陆南云又添了几道,最后又对店小二叮嘱了好几遍,一定上最好的酒来。 “这里到底好不好啊,一会说好,一会又说不常来?”陆南云露出一番贪吃的样子。 段新少无奈的解释道:“远交近攻吧。我们河两岸的人,从祖辈起就不怎么来往,反正起因也不晓得,就是彼此看不顺眼。” “哇,好有趣,还有这样的事啊。”陆南云吃着先上的小菜:“那你们家呢?人都好吗?” “我们家的情况也差不多。”段新少见他吃个不停,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来吃:“大哥死后,大嫂的兄弟和我这边的叔叔,闹的也是不可开交。今天我第一天回去,就听到他们为一点琐事吵,所以收到你的信,我想,也好能躲出去一下。” “呵呵。”谈笑间陆南云听到楼下传来女子的歌声,就推开窗子:“你看我胸怀多宽广,和段新少还能这样谈笑风生的。” 段新少放下筷子,盯着眼前,不知该如何回答。南云果然还是在怪我,不,即使他不怪我,也不能抹去我犯得罪。自己明明是害死他哥哥的凶手,怎么见到他心情就突然欢愉了起来…… “傻瓜……”只是趴在窗前听了会儿歌,陆南云的鼻子就冻的通红,他旁跑到炉子边烤火:“别想了,我又没说你不好。”他边烤火边回头说道:“我只是在夸奖自己罢了,至于你那边,我都想通了。”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在家发了几天脾气,然后陆雷就告诉我你是天龙山段新少。我那个瞬间一下子就惊了,突然感悟到这就是命啊……”他顿了下,深情的与段新少四目相接,才又继续道,“我们陆家的男子,注定要栽在你们段家兄弟手上。不过,我一时还是无法释怀,后来我去找我的大师傅、三师傅、四师傅,和他们谈心,听他们开导。” “大概一个月时间吧,我从他们那边回家,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想通了,就像你说的,我不够爱陆雷。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我都不能全心全意的爱上他,那么想必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所发展,所以我决定放手。” “我故意做了很多坏事,比如强迫他陪我上床,当然我们在床上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他睡觉罢了。还有故意在妹妹面前和他有暧昧的举动……总之弄的我那个小白兔妹妹都发狂了,哈哈,那次她真的超有魄力,说要保护陆雷一生一世,就算我要杀了她,她也不放手。陆雷当时好感动啊,然后他们就肉麻的说要互相保护的,我还被陆雷打伤了,让他英雄救美一把。” 说着陆南云掀开自己的衣领,伤是在肩膀上的,现在缠着雪白的纱布。 “没事吧……”段新少心底对他做的这些事情又觉得荒唐,又很是敬佩他做事的果断。 “而且这几个月里,我有好好工作,帮家里赚了不少钱,应该够之前陆雷替我还的了,我们也算是互不亏欠了。然后我想,过年的时候你肯定会在家里,就来这里找你了。” 说完这些,菜也端了上来,陆南云从火炉边走过来,先美美的喝了口酒。 “你觉得陆雷真的能爱上你妹妹吗?”段新少觉得他还是将爱想的太简单了。 他很随意的答道:“不知道啊,反正我已经尽力演一个坏人了,也尽力撮合他们了,以后也不会再去骚扰他们,行不行都好,我尽力了,问心无愧就行。” 问心无愧吗?就算说他自私也好,南云做人到真是潇洒痛快:“那你来找我是要报兄仇吗?” “不是……我是来蹭吃蹭喝的。”说着他又耳朵痒的跑到窗口,将窗子开了个小缝,然后把筷子垫在下面,这样外面的歌声就听的清了,动作中,他说道:“虽然和师傅们聊了很多,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不懂,尤其是我对你的感情。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喜欢你,但是能不能超过陆雷都是未知数,至于全心全意的爱,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让我如此,我到很高兴遇到他。是不是你,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想和你多在一起一下,直到我确定自己的感情。” 段新少为自己倒了杯酒,举杯对饮道:“祝你早日找到意中人。” 待两人喝下,段新少又道:“但我想那个人应该不是我……” “呵呵。”陆南云对段新少的别扭顽固,真是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喜欢自己的,却总是说这种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欲擒故纵?但不管如何:“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一顿大吃大喝过后,陆南云满意的说道:“好了,下面是去你家蹭吃蹭喝,你把这次的饭钱结了,咱们这就走吧。” “怎么?钱都花光了?” “呵呵,我可是净身出户,然后问大师傅要的盘缠。” “你大师傅借给你多少钱,我帮你还。” 陆南云的心里又多了份小小的温暖:“傻瓜,我大师傅的钱就是我的钱,不用还。”嘿嘿,这家伙还不知道我大师傅就是岳神医,傻瓜。 看到段新少一脸这样不对的表情,陆南云又加了一句:“做人要洒脱嘛。” “你啊……” 见他一副要教训人的表情,陆南云立刻站起身说道:“那么我先去拿行李了,一会儿天岳舫门口见。” 第十六章 回到陆家庄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半夜1点左右),大家都睡了。因为后院的后排房毕竟是自家人的住所,所以即使段新杰、段新傲已经过世了,但依保持这原来的样子,也就是说后院后排只有段李氏和段少尧两个人在住。 前排房的四个小院,每个院子都是连在一起的三个屋,就好像‘目’字横过来的一样,一进门是中间是厅,东西还各一间屋。段新少住在最西面的小院,旁边的三个院子都用来召唤客人,不过由于最近亲戚走动的频繁,所以特别留出两个院子给他们,也就是最东边的给少尧的两位舅舅休息,旁边的则是段新少二叔一家。 段新少见天色已晚,就不想麻烦别人,梳洗完后,他本想自己去收拾西屋给陆南云休息,但是陆南云却说不要麻烦,和段新少一起睡在东屋就好。 此刻,段新少就算再不愿多想,也明白陆南云的话外之音了,立刻紧张了起来。 “你不是说,还没明白对我的感情是什么吗?” “对啊。不过不耽误一起睡觉啊。” “……”段新少再次摆出这样不对的表情。 “呵呵。”陆南云笑道:“某人说要当我的右手哦。” “不过你现在右手不是好好的,只是不能拿刀不是吗?” 陆南云一下凑过来,在段新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也不能动太快哦。” “你……”段新少红了脸,艰难的说道:“你不是还有……左手。” 陆南云抓了抓脸颊:“左手我试过了,不是左撇子到是不行啊,弄起来一点都不灵活。所以拜托啦。” 段新少皱着眉头,内心一片挣扎,当然这些也全写在他的脸上。 陆南云不觉轻笑,在他耳边诱惑的说道:“我长这么大,都没试过忍这么久,你再不救我,我会死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哦。” 段新少轻轻的点了下头:“把面罩摘了。” “戴着不好吗?”陆南云故意调戏道:“这样会不会更有感觉呢?” 说着他抱起他,轻咬他的耳垂。 “南云……不要留下痕迹……” 小心的将他放到床上,陆南云将面罩放在一边,一根一根的梳理着段新少额前的碎发,解开了他的发髻。 段新少原本看着陆南云的眼眸,当对上陆南云的视线时,闪烁的躲开了,头也侧向一边,脸上挂着朵朵的红晕。 “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说着,陆南云吻上他挺直的鼻梁。 “……你总是喜欢亲奇怪的地方。” “只要是你的,哪里都不奇怪……”陆南云突然使坏的手指向下,附上他最羞涩的部位道:“比如这里如何。” “!!不要!”段新少惊叫道。 “嘘,小声点。”陆南云好心的提醒道:“在你自己家,还是不要太大声的好,不过这样真有禁忌的感觉。好奇妙~~我好想好好的玩玩~~” 看到他那么邪恶的笑,就知道他又在想坏点子了,段新少连忙说道:“别想,一般的就好。” “嘿嘿。好。” ****** 虽然陆南云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真做的时候还是使坏不断,段新少觉得他就像小孩子,而且是一点也不可爱的那种,是个坏死的小孩子!有时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去,可是又不忍心。 早上醒来,段新少见自己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有些烦恼的想推开他,也不知他是不是在装睡,总之段新少推了他两次,竟然被抱的更紧了。没办法,段新少掀开床帐看了一眼,还好,卧室的门是关着的,窗子也都锁好了。 他又试着想从陆南云的怀抱中出来,但依旧失败了,段新少无奈的靠在他的胸口,叹了口气,再次闭起眼睛。这时他身后传来陆南云低低的笑声,这坏孩子果然醒了。 “醒了就放开我,我要起床了。” “还没醒呢。” 听到他耍赖般的声音,段新少无奈的说道:“一会儿家丁会来填柴炭的,快去对面的西屋去睡。” “不要……”陆南云得意道:“休想骗我,别以为南方人就好欺,我也来过北方的,你家明显是火炕取暖的,木炭是从墙外面加的。” “……我不是说灶口在屋里。”段新少本就没想欺骗他,“而是一会儿他们在窗下添炭时,肯定要同我讲话,因为我很少懒床,万一说着说着他们进来了……” 陆南云难得叹气道:“哎,你这个少爷做的啊,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我的家丁哪一个敢多和我说一句话啊。” “……”这真的就叫威严吗?段新少虽然心里有疑义,但是也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那不如让我起床,可以吗?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陆南云不甘愿的放开他,趴在床上看他穿衣服,然后等他穿好裤子,又去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别捣乱……”段新少拿着衣服跑到一旁的凳子上坐着穿。 “嘿嘿。”陆南云双手撑头,仿佛欣赏珍宝一般,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的段新少非常难为情,忙转过身,背对着他,但是依然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害羞的满脸通红。 等他转回身时,被偷偷走到他身后赤裸的陆南云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的想向后闪,陆南云却快他一步的将他拥入怀中,轻柔的说道:“怕什么啊,你的衣襟没弄好……”说着伸手去替他整理起来,段新少愣愣的看着他动作,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陆南云托起他的下颚,柔声道:“喏~~这样就……阿~~阿嚏!北方怎么这么冷!什么鬼天气!”大骂完陆南云赶紧“啪嗒啪嗒”的光着脚跑回床上,躲在暖暖的被子里发抖。 …… “我去洗脸。”段新少说完转身出去,一出门他便无力的靠在墙上,此刻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久久无法平息,一想到陆南云白玉般的身体,和他温柔明媚的笑脸,段新少就全身像着火了一般,满脸满身都热了起来。 段新少站起身,快步走向院里的水井,打开井盖提了满满的一桶水出来,一下浇到头上,可是火热感还是无法熄灭,段新少又打上一桶。 陆南云见段新少走了出去,也就没意思自己懒床了,于是懒懒的慢悠悠的爬起来,穿好衣服,暖暖的羊皮袄一穿,屋子里竟然觉得有些热。陆南云想到外面冷,也不想出去,就索性打开窗子。 陆南云一脸悠闲又带着几分睡意的向外看去,正看到段新少将一桶水猛浇到自己头上,在这风吹成冰的日子里,陆南云惊的全身起鸡皮疙瘩,天啊!北方人就是这样洗脸的啊!太可怕了! 几桶水下去,终于浇灭了段新少心中的火,他甩了甩湿漉的头发,正想着自己变成这幅摸样该如何向陆南云解释,就看到窗内,一个鼻头被冻的通红,眼睛和下巴都掉下来的陆南云。 他走回屋,将窗户拴好:“这么冷,开什么窗子。” “!!”陆南云道:“这么冷,你还这样!!” 段新少背过身,边脱湿衣服边说:“没什么,我和大哥从小就这样,只有三弟他怕冷。” “看着我都要冻死了。”陆南云说着拿起白布,帮他擦着头发。天呀!头发上面竟然有冰渣!!陆南云擦的心惊胆战。 段新少本已熄灭的火焰,突然又有复燃的迹象,他忙抢过白布自己擦着,并拿出套新衣服:“南方人……” “二少爷,您醒了吗?”窗外传来家丁祁伯的声音。 “嗯,我正在穿衣服。”段新少赶快穿好衣服,又将陆南云推到西屋,把西屋的被子弄了一番:“糟了,昨天这屋火炕没有烧。” 陆南云摊了摊手,戴上面具。 “算了,祁伯年纪大了,不会想这么多的。” 都弄好,段新少才打开房门。 祁伯端来洗漱的东西:“昨天我睡的早,听说二少爷您带朋友回来了?” “是啊,他在西屋睡的。”段新少故意强调道,陆南云站在一旁边不由偷笑,这家伙的撒谎技巧真差,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还好这老头看上去也是傻傻的。 “贵客啊贵客,我瞅瞅。”说着他就走到陆南云面前吓了一跳:“哎呀,孩子脸上怎么了?”段新少忙说没事,祁伯又亲切的笑道:“我们家二少爷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公子一定要多住些日子。” 陆南云笑笑,上下打量着他,心里颇觉得这个老头好笑,不过就是个家丁,说的却好像自己是段新少的长辈一样。 祁伯唠唠叨叨的说了一些,段新少始终陪着笑脸,直到他离开。 陆南云又叹了口气:“少爷做成这样,真是……” “好了,先梳洗吧。”他拿起装着草药水的杯子,开始漱口。 “味道好怪……”陆南云抱怨道。 抱怨完,陆南云还是乖乖的拿起木齿,刷牙漱口,然后又用热布敷面、剃须。 陆南云都弄好后摸了摸脸:“还不错嘛。” 早就收拾完等他的段新少摇头取笑道:“江南的大少爷啊,您总要戴上面具的,还这么讲究啊。” “仪容当然要讲究点。”陆南云认真道:“否则怎么去喝花酒。” 段新少无奈的笑笑:“好了,不说这些了先去吃早饭吧,这些一会儿有人收拾。” “啊,没人送早饭来吗?” “懒虫。要不你自己在这边呆着,我一会儿给你带饭回来。” 明显的挖苦陆南云当然听的出,他不悦道:“我自己去。” 将行李小心的放在箱子里收好,又戴好面具,陆南云带着他的黑色宝刀与段新少一同走去正堂。 正堂的饭桌已经摆好,饭还没有上,正堂里的人便坐着聊天,他们分别是段李氏、段少尧以及一名书生打扮的瘦弱青年,他乃是段少尧新聘的教书先生——英明,昨天已经同段新少见过面。 见段新少走来,段李氏一行人站起身迎了过来:“听说二叔昨天带了名贵客回来,请问就是这位公子吗?” “在下陆顺。”陆南云抱拳道。 听到他说这个名字,段新少不觉心中暗骂,陆南云看他臭着一张脸,反而更加的开心。 互相介绍完后,段李氏道:“听公子口音是南方人士吧。” “正是。”说着陆南云又抱拳欠身行礼。 段李氏“扑哧”一笑:“大家的公子到底礼数多,我们这边山野之地没那么多规矩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您见谅。” 北方的女子到底豪爽,陆南云道:“既然夫人您如此说,那我也便不见外了。” 说话间饭菜已上,众人便开始吃饭。 第十七章 呆在家里也是无聊,段新少便提议上山打猎。 “怎么样,你的伤会不会有问题。”段新少问。 陆南云耸耸肩:“这个到是小意思,不过,冬天好打猎吗?” “冬天是打猎的好季节,冬天草木都谢了,没了遮掩,很容易发现猎物的踪迹;而且食物少,猎物为了觅食就会四处跑来跑去;再加上上午下了场小雪,猎物的脚印都会看的一清二楚。冬天打猎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要轻,猎物的耳朵很灵,但是以咱们两个的轻功,我想应该没问题。” “听上去蛮好玩的,那咱们走吧……对了,会很冷吧。”陆南云又担心起来。 段新少拿出一套狐狸围巾和帽子:“戴上它就不冷了。”说着他帮陆南云戴好。 “真的好暖和啊……”陆南云温暖的笑道。 “也换上厚底的皮靴吧。” 段新少帮陆南云全副武装好,自己却只多戴了顶小毡帽,陆南云不禁感叹,他的抗寒能力真强。 因为陆南云说不喜欢猎犬,所以他们只带了满满的两壶烧刀子和一些必备用品,就上山打猎了。 来到后山山腰一处专为打猎而建的简易小亭,段新少将随身的行李放在地上:“怎么样,咱们是分开走还是一起去?” “分开走。”陆南云顿了顿:“咱们比赛吧,看是你的弩厉害还是我的飞刀强。” “好啊。”段新少也跃跃欲试道。 “不过如果你输了你要帮我XXOO。”陆南云道。 “……”段新少瞪了他一眼:“那我要是赢了,你怎么样?” 陆南云满脸堆笑道:“要是你赢了,我帮你XXOO。” “……”再次瞪他一眼:“不行。……你要是输了今天就老老实实去西屋睡觉,这样还差不多。” “好,一言为定!”陆南云自信满满的答应了:“不过怎么比呢?” “比重量吧,看谁的猎物总数重。”段新少同样自信满满,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家:“时间就定为一个时辰。”段新少给了陆南云一个哨子:“你觉得时间到了,就长长的吹一声哨子,咱们就在亭子里见。要是遇到危险就一直吹短哨,我会去帮你的。” 陆南云拿过哨子试着轻轻吹了一下,声音在山谷中分外响亮。然后他笑道:“那我要是每隔一刻钟就吹一下,你是不是每次都会回来呢?” 段新少笑笑:“是的,不过这样对你也没有好处,因为你吹一声,你旁边的猎物肯定都会吓跑的。” 陆南云耸了下肩:“要是你有危险也记得吹哨子啊。好,走了。”说完,他飞身而起,率先向着森林深处跑去。 “不要迷路啊。”段新少在他身后喊道。 一个时辰过后,陆南云共猎到两只野兔,一只山鸡,一只黄鼬,顺便还捡来了黄鼬的食物仓鼠一只。 段新少只扛回来一只一百来斤的梅花鹿。 陆南云看看双方的战利品,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而段新少则笑了起来:“你居然连冬眠的仓鼠都能抓到,佩服佩服。” 正说着,小仓鼠感受到了温暖的火焰,从冬眠中醒了过来,显然它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一爬起来先四下张望了下,然后顿感事态不妙,转身要逃。 陆南云一个水中捞月,将它牢牢的握着手中:“竟然敢跑!” 段新少看到,笑的前仰后合,原本拿在手里的木柴尽数洒到地上。 难得见到段新少如此开怀大笑,陆南云也不恼,而是为了逗他故意对手中的仓鼠道:“你个小东西,一点都不懂得知恩图报,要不是我杀了那只黄鼬,你早就成了别人的午餐了。” 不知所措的小仓鼠在他的手里非常委屈的吱吱叫着,黑豆子似的眼睛看上去眼泪汪汪。 “好,我决定了,既然他不陪我,那今晚让你侍寝。”陆南云认真的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求……求你了……”段新少边捂着肚子边说。 陆南云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他从带来的装备中找出个布袋,将战利品小仓鼠装了起来。 “喂,真有那么好笑吗?”陆南云用飞刀割下鹿肉,放在火上烤着。 段新少好不容易收住些笑,半捂着嘴点了点头:“你啊……怎么还真把它装起来了?” “当然,今晚还要它侍寝呢。”陆南云认真道。 段新少又笑起来,然后好不容易止住笑,就看到为逃跑坚持不懈的小仓鼠咬破布袋,“嗖”的一下逃入山林之中。 “你的……小仓鼠……跑掉了……”段新少一手指着空空的布袋一手捂着肚子,边笑边说道。 陆南云回头看到空空的布袋,本来有些遗憾,但马上转念一想,又暗自庆幸起来:“你怎么眼睁睁的看着它跑了也不说?!”陆南云装出很舍不得的样子说道。 “抱歉抱歉。”段新少也没多想,连忙笑着道歉。 陆南云坏坏的一笑:“那么你要负责!放走我的侍寝小仓鼠,那么你就要代替它,今晚侍寝。” 段新少立刻不笑了,抗议道:“我明明赢了。” “是啊,你赢了,所以我今天会乖乖去西屋睡觉。”陆南云顿了顿:“所以你也要洗干净来西屋侍寝,记得要乖哦。” “~~~~”这样一说,陆南云的确没有不遵守赌约,原本以为今晚可以一个人睡觉,没想到居然因为一只小仓鼠又落得如此下场,果然是骄兵必败啊:“哎”段新少不由得叹了口气。 陆南云则心想到,自己开始抓仓鼠的时候可只是想逗段新少开心,后来老天见自己为人太过善良,于是送了这样一份厚礼。嘿嘿,自己只是顺了天意,嗯嗯,这果然就是好人有好报啊。陆南云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十八章 这天,白天里段新少被叫到了商行,好不容易在晚饭前,将一切处理完毕,前去天岳舫找陆南云。 远远的段新少便看到天岳舫门前围满了人,那些人似乎在谈论着新琴师、仙曲什么的,正在这时,天岳舫内传来醉人的琴音。 段新少寻声走入天岳舫,便看到舫内一人端坐其中,手上熟练的在琴弦间飞舞,那人的还戴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金色面具。 段新少不觉愣在原地,之前听陆南云提过他会弹琴,但没想到他手中流转而出的琴音竟是如此优美。 一曲终了,陆南云抬起头,正看到段新少对他露出赞美的笑,他便开心的站起身,冲了过去:“终于来啦,等你一个下午了。” 段新少忙退了半步,皱了皱眉示意他保持距离,陆南云才想起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还是在段新少的家乡。 接受了一些人的赞赏之言,推掉了所有的邀请,两人才逃命似的来到定下的三楼包间。 “真受不了,要不是他们中有人认识你,我才不理他们。”陆南云坐在座位上抱怨道。 “还敢说,谁让你自己去出风头的。” “等人很无聊嘛。” “……让你久等了。”段新少温柔的道歉。 “哦,呵呵,不过今天等你到也不算白等,我听到一些事情哦。”其实陆南云挑了下眉,故意吊胃口的停顿了下,才又说:“之前你不是说家里被盗了三百两吗?” 段新少点头称是,不解陆南云怎么突然提及此事。 “我觉得你的小表弟,段新言很可疑。” “新言?!他还不到十六啊!他只是被硬拉过来帮忙的,而且酒色财气四不沾,如果一定要说缺点,那也只有沉默寡言了些。”陆南云觉得年少的段新言,根本不可能会偷窃。 陆南云却摇摇头:“酒色财气四不沾?”见段新少一脸疑惑,陆南云又道:“你可知道,你小表弟段新言上个月在这里,因一时意气打坏了别人的古玩,还打死了对方的家丁。” “新言他怎么会……他的武功根本不成气候,怎么可能……杀的了人。”段新少边思索边自言自语道。 陆南云轻笑:“这你到是了解。”他喝了口酒,又靠在窗边听着小曲:“他只是以为自己打死了人,其实那个仆人根本没死。今天我在这边抚琴,就看到一名家丁打扮的人,拿钱来给店里的人封口,我听到他提到段家,后来就跟着他出去,给了他些钱,问出始末。” “原来一个月前,段新言根本没有打死别人的家丁,那个家丁只是昏了过去,再加上打碎的古玩,一共让段新言赔偿三百两,否则就要闹上衙门。据说最近段新言已经把钱赔上了,然后酒店的人知道了,就要了十两封口费。” “三百两,也不算小数目,他哪里来的……” “而且你家刚好丢了三百两哦。” 段新少思索良久,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对,段新言只是少年,他根本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 “这个简单,如果他还有帮凶呢……” 听着陆南云的分析,段新少闷闷的喝下口酒,辛辣的液体在喉间流动,他叹了口气:“之前一直以为新言还是个孩子,现在看来他嫌疑非常大,他这三百两的由来,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难道除了少尧和大嫂,其他每个人都有嫌疑吗?” 看到段新少惆怅的神情,陆南云却坏心眼的点住他的唇,故意含笑道:“错。是除了你和我之外,每个人都有嫌疑。不要小看小孩和女人哦。” “你啊,不管说什么无情话,到都笑的出来嘛。”段新少无奈的抱怨道。 没想到段新少的话更加令陆南云大笑起来“我陆南云当然有情了。” 陆南云推开窗子,冷风和着雪花吹了进来,他转身手肘靠在窗框上,注视着段新少说道:“天岳天歌水上流,月轮星舞醉人眸。耳畔新少缠绵语,世间再无悲恨愁。” 段新少没好气的瞪着他摇了摇头,一开口又忍不住带着笑意数落道:“就知道写一些哄人的歪诗,哪天能写首气壮山河的来听听。” 陆南云叹了口气,也不接段新少的话,而是自己喃喃自语道:“这样都没被我迷住?哎呀!冷死了。”他忙关上窗子,哆哆嗦嗦的跑到火炉边,烤火喝酒。 段新少看到他哆里哆嗦的样子,终于大笑了起来。 新的一年到了,段家商行的主事人像往年般,聚集在天龙山,开始制定新一年的计划。 “一般都是四到五天,大家晚上回来一起讨论明年的计划,以及每个人负责的方向,执行的方式这些。”段新少在饭前向陆南云解释道。 “所以这几天他们都会住在这里?”现在是晚饭时刻,大堂内段新少的亲戚已出现了几人,平时他们都会在晚饭前离去的。 段新少点点头:“基本上从大哥去世以后,他们就经常会在此暂住,但是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的情况,一年也不过二、三次。” “二叔、陆公子。”段少尧亲切的笑道。 段新少笑笑:“少尧,听说昨天郑捕头又来家里了?案子查的怎么样了?”这个郑捕头虽然刚上任不久,且年纪不大,但他做事谨慎,也破了几个案子,倒是深得乡民喜欢。 段少尧明媚的笑脸严肃了下来:“郑捕头是来找娘的,说了什么,少尧也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段新少才刚有开口,陆南云便打断了他说道:“哎,这种事就交给衙门吧,大过年的,还是不要谈了。” 段新少想到陆南云昨晚的话,任何人都有嫌疑,既然陆南云如此说,那么即使是避嫌也好,段新少也三缄其口,不再多言。 “陆公子此言差矣,少尧与二叔一向共同进退,如果二叔有何发现,少尧愿闻其详。”段少尧见陆南云故意隐瞒,也不友善的回击道。 “我们现在的猜测,只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即是小人之心,少庄主乃这样的君子之人,还是不听为妙。”陆南云再一次回绝了他。 段少尧冷笑道:“既然你知我是段家少庄主,段家之内发生的事情,难道我不能知道吗?” “好,既然少庄主执意如此,那在下便直言相告了。”陆南云说着,又道:“其实我刚刚就已经告诉少庄主您了……”他开玩笑的手指指向段少尧,“君子,”他又指向自己和段新少,“小人,”然后他笑笑,“少庄主才高八斗,想必已然明白了吧。” 段少尧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陆南云又求救般的看向段新少,见他脸色大变,段新少不忍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要开口,陆南云又说道:“好了,大家来的差不多了,咱们去吃饭吧。” 段新少瞪了陆南云一眼,还是回头对段少尧说道:“他只是……” “不,二叔别说了,是少尧不好,不该强行追问。”此刻段少尧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额头上挂着点点的冷汗,他勉强的笑笑:“一切事情无需告诉少尧,少尧只希望二叔能早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说完他轻轻欠身,转身入座。 “少尧他真是大度,即使你如此中伤他,他都能……” “哈哈……”陆南云低声笑了起来:“他的确冷静过人,有少主的风范。”说话间,陆南云与段少尧的眼神相触,只见他的眼眸一瞬间如利剑一般,然后他忙垂下头,尽力压抑自己的感情。 陆南云发现猎物般的扬起唇,想不到只是玩笑之言,竟然意外发现有趣之人,这个少庄主不知是否也知道些什么,否则他刚刚又何必如此惊恐?年纪小果然沉不住气,段家的人啊,就连小孩和女人都不能轻视。 第十九章 “怎么办?!怎么办!姓郑的昨天已经和娘确定说是家里人做的了,而娘和那个陆顺都怀疑上我了!”段少尧急切的对身前的男子说道。 “别急。”段少尧的教书先生——英明温柔的安慰着,话语虽然简单,但声音听上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只是此次的事情太过严重,段少尧气愤的一拳打到墙上,“怎么能不急,混账!我究竟是哪里被他们怀疑了!”全力而出的他,拳头瞬间肿了起来。 “急也不是办法,如今只有先发制人,方是良机。”英明用魅惑人心的声音对他说道。 “先发制人?!”段少尧沉声重复着,不解的看向眼前的男子。 英明露出鬼魅的笑容,简单的说道:“替罪羔羊。” 段少尧猛的一震,声音带着痛苦的说道:“这样岂不是……” “是他们逼你的。”英明继续蛊惑道。 “可是二叔是唯一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此事万万不能牵扯到他。”即使鱼死网破,段新少也是他唯一不想伤害的人。 “……”英明叹息道:“怕只怕你二叔太聪明,事态也由不得你我。” 想到此段少尧不由心中酸楚,脸上划过一行清泪,这泪水便是他人性中仅剩的亲情,这泪水为这世上唯一依恋之人而流。 英明看到段少尧从痛苦挣扎中逐渐平静了下来,眼神逐渐充满了杀戮前的冷漠,他嘴角露出抹阴冷的笑容。 本来今天段家人也该像几日来一般聚在一起开会的,不过由于昨日在练剑中,段新语被自己的弟弟段新言误伤了右手,所以今天的会议他只是留着房里休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陆南云少爷终于从暖暖的睡房里走出来,想去找段新语聊聊,可没等他走出院子,正遇到走过来的段新少。 “你来的正好,今天上午你可有看到新语?”段新少问道。 陆南云摇了摇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只是刚刚会议结束,去看望他,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房间……我在院里找了一下,没有找到他,也没人看到他离开。”段新少说着皱上眉。 陆南云心念一动,说道:“这么奇怪……咱们去找找吧!” 家人听说段新语失踪,也一起找了起来,庄内找不到人,于是大家就扩大了范围,正好前来的郑捕头及捕快,也随大家一同寻找。 突然山上传来一阵急促的笛声,既惊慌又焦急的声音,使得大家一阵心惊肉跳,忙都向山行去,顺着笛声,大家一路来到了半山腰处的土地庙。 土地庙的门,大敞着,一扇特别松动的门板,被山风吹的“哗哗”的扇动着,土地庙的深处,照不到阳光,原本应该灰暗朦胧,但此刻那里竟是一片刺目的殷红色,令它一下冲击而来,格外引人注目。 “我……我的儿啊……”段天异看到横在地上段新语的尸体,痛哭着跑了过去。段新言似乎吓得一动都不能动,恐惧的看着段新语的尸体,牙齿咯咯的打颤。 “表叔……”段少尧偷偷的拉了段新言一下,也哭着跟了过去。 但他动作虽小,却看在了陆南云的眼中。这个少庄主果然是分外冷静啊,而且泪水也能这样收放自如,真不简单。陆南云跟在后面,观察着众人的一举一动,而同时也有人在偷偷观察着他。 “郑捕头!救救他!快救救他!”段天异老泪纵横的拉着郑捕头,仿佛救命稻草一般。 但段新语的尸体早已冰冷,从症状看,像是中毒而死。 “对不起……陆老爷……”郑捕头说完从容的检查起尸体来。 看着段新语的尸体,段新少心中暗暗的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段新少也跟着检查了下尸体,从他的怀中,找到一封署名段新语的信。 信中的内容十分简单,只写着寥寥几行。 ‘赌债虽然已还,但心中愧疚越来越深,我一时糊涂,日夜备受折磨。生之艰难,唯有一死谢罪!——段新语。’ “这不是表叔的字迹!”段少尧首先叫道。 “我昨天弄伤了大哥……这应该是他右手写的……”段新言哭着说完,又道:“大哥,您怎么这么傻啊!” “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尸僵状况,应该死了一段时间了。”郑捕头分析道:“你们最后是什么时间见到死者的?” 一名老家丁,边擦着眼泪边说道:“我今早送饭的时候大堂少爷还有和我说话。” “说话?”陆南云不由好奇的问道:“你没有看到人吗?” “我……”关叔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我到是没亲眼看到大堂少爷……”紧接着他又说道:“我当时送早饭过去的时候,大堂少爷听到我的声音,和我说房子里冷,让我把早饭放下之后去外面多填点柴火。” “他当时是在房里说的?” “是的。” “那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他了?” “是的……” “那你凭什么说房里的一定是段新语呢?!”陆南云语气虽平缓,但这切入重点的话,令众人都心中一提。 “那……那是因为……”关叔紧张的思索着,生怕说错一句:“那是因为,那个人是在房里和我说话的……他的声音到像是大堂少爷……” “呵呵……”陆南云轻轻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我是南方人的关系,听你们说话到觉得都很像呢,尤其是你们的两位堂少爷。”陆南云一下把矛头直指段新言。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段新言听到他的话,心脏猛然狂跳起来,手心也止不住的冒汗,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反驳,立刻撇清自己的嫌疑。 陆南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看着关叔问道:“那个时候你有看到你们小堂少爷吗?” “没……两边的门都是关着的……我谁也没看到……”关叔连忙如实相告。 陆南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此刻大家都将目光投向段新言身上,他知道如果此时自己不开口就等于了默认,于是故意提高了嗓门,给自己鼓起的说道:“你说这话,是在怀疑我吗?我为何会要假装我大哥?” 谁知听到他的话,郑捕头却冷笑了一声,自顾自的说道:“听说前些日子,天岳楼有个公子打死了人,还赔了三百两给对方。不知段公子可知道?” 原来郑捕头也知道此事啊,陆南云和段新少均心中暗动,段新少还是不愿怀疑自己的表弟。而陆南云此时更关注的则是段少尧,他看到段少尧此刻表情无异,只是眼神中露出一闪而过的惊恐,如果段少尧这个孩子真的和此事有牵连,那他长大后到真是个人物,陆南云不由敬佩的想到,而且完全不在乎这人物究竟是好是坏。 出于反射性的自我保护,段新言立刻答道:“我……我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郑捕头和陆南云都笑了。 “难道大表叔是为了保护小表叔,所以才承担……”段少尧突然悲痛的说道。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偷钱!”段新言立刻转头对段少尧怒吼,只是他不懂,段少尧知道此事已经败露,是为了救他,才会如此说。 “这事,你只需同我见了天岳楼老板,就可说的一清二楚了。”郑捕头气定神闲的说道。 听到他的话,段新言脸色一白,汗水挂在额角。 “我……我……我的钱是借的……”段新言终于支持不住,红了眼圈逞强的说道。 第二十章 但他此话一出,众人均已认定是他偷钱,段天异率先冲上去就是一巴掌,大骂孽子,直打得段新言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不住的痛哭。 “小人只是有一事不明。”郑捕头待段天异喘气的时候,看向段李氏抱拳道:“段夫人,您虽为一介女流,但在天龙山附近也颇有名望,又为段家当家,小人一向敬重您这位女中豪杰。故前日我登门向您汇报此事,您求我宽限几日,要自行详查清楚,小人也一口答应。而如今何以造成此等后果?” 什么?!原来那日这个姓郑的是找娘说这件事,可是何以娘知道后,非但没去找小表叔,而是来盘问我……果然娘对我早已不是怀疑,那娘为何……想到此段少尧抬头望向母亲,段李氏也正看向他,段少尧瞬间一愣,但下一秒他明白了,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无私无畏的爱,只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虽然段李氏一直以来都觉得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好,她认为少尧尚年幼,应以学习为主,所以段家的一切均是由她负责。但她不知道她心中的保护,却是段少尧最重的枷锁,段少尧自幼聪慧过人,且极其自负,父亲一去世,他便想为壮大段家做些事来。可谁知十二岁的他根本得不到大家的认可,空张了口,却无人听,一股怒火在他心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他对那些忽视他的所有大人积怨成祸。 终于在和自己同样不受人重视的段新言被人敲诈时,他找到了发泄口。第一,那本来就应是由他掌管的钱财,他拿来怎么用,就应由他做主。第二,他想让大家知道,段李氏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让她看管并不可靠。第三,他要那些看不起他的大人们,伤透脑筋。 本只是一个孩子恶作剧般的行为,却因金额过大,而招惹了捕快,他此时才意识到捕快的可怕,以及小叔的软弱。事至如此,他也只有放手一搏,而替死鬼就是那个经常嘲笑他、野心勃勃、态度傲慢的大表叔段新语。 “我……我不知道……人不是我杀的……他只说让我伤了大哥的手……我真的……”此刻已经崩溃的段新言在段天异的追问下,几乎就要将一切说出。 但即便此时段少尧依然面色无异,此刻甚至是陆南云都开始怀疑了自己的判断。 只是他不知道,段少尧之所以态度如此平静,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有个人会义无反顾的救自己,而且这个人也有这个能力。 段少尧尽力挤出泪水含在眼中,他看向段李氏,说出此后折磨他一生一世的话:“是您吗?是您主使小叔叔的吗?是您杀的……”说到此他哽咽的发不出一个声音,只是热切恳求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段新言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第一次从心底感觉到这种冰寒彻骨的恐惧。他不敢相信那个小自己几岁的侄子,竟然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要利用! 段少尧!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在如此境地下,竟然能保持着这份冷静,准确的做出唯一能拯救自己的行为! 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哽咽,每一句言辞,都是最深的残忍,但是陆南云却因他的行为兴奋着,多么完美的孩子啊,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的气度,如果能早生十年,必定是能与自己平分秋色的对手。 在此同时,一人也同样因段少尧的表现而兴奋着,要毁掉!这样的小孩要好好的折磨!毁掉他的身体!毁掉他的意志!那将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英明,极力忍耐着要上翘的嘴角。狠毒的目光扫过段新少,等着吧,我会毁去段家!毁去这里的所有人!要慢慢的折磨你们…… 段李氏也哽咽着,面对着他求救的眼眸,再看了看四周或惊讶或愤怒的面孔。她含泪点了点头,下一刻她忍不住捂住脸,委屈又无奈的痛哭起来。 如此无私的母爱,让段少尧松了口气,以及一丝丝的感动。 这边痛哭的段李氏和段新言被锁了起来,段少尧自是极隐晦的说着安抚的话。 郑捕头却又看向陆南云说道:“段家近日来频频出事,小人斗胆恳请陆公子摘下面具。” 来之前陆南云也知道戴着面具会引入怀疑,但想来碍于段新少的地位也不会有人为难,只是他也没想到段家正出事,而来到段家后,与段新少一番云雨,他更舍不得离开他的身旁,故此一直冒着被识破身份的危险,也要赖在此处。 其实陆南云倒不怕被知道自己是陆家之人,也不怕被知道自己就是杀死段新杰之人,只是怕自己的身份连累到段新少,所以犹豫了一下。 “郑捕头。陆公子乃本人生死之交,我可以性命担保他与此事无关。” 郑捕头冷笑道:“无关?”他说着从怀中拿出张画像“啪”的一甩开,那画上正是陆南云。 “啊!这个人!” “就是这畜生杀死的大老爷!” “是他!就算过去多久小人也不会忘记这厮的容貌!” 在一年前见过陆南云的下人们纷纷恨骂道。 陆南云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黑刀,这把刀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十位师傅所送的成人礼,在同一天,陆南云也收到了大哥送来的红刀。从此之后黑刀便成为他随身佩戴的武器,而红刀则是他的宝贝。一年前为大哥报仇之时,他并不想刻意隐藏身份,所以没有做任何的乔装打扮,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只有手中拿的红刀。 在这些嘈杂声中,段新少惊异的转头看向陆南云,面对他这个承认的表现,陆南云只能苦笑。此刻虽然他仍戴着面具,也等于分身,他无奈的摘下金色面具,嘴角挂着平淡的笑,态度依然从容不迫,他现在唯一奇怪的是,这个姓郑的捕头究竟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相貌。 眼见众人就要冲上来为前庄主复仇,“等一下!”段新少突然大喝一声,挡在陆南云身前,“走!” 听到段新少的话,陆南云有一瞬的惊讶,他以为段新少总归不会这么快就帮着自己,但见他如此,陆南云心中又充满幸福。 “咱们一起走。”陆南云在段新少耳边低语道。 眼见段新少要放陆南云走,郑捕头率先一剑刺来,段新少档了一下,再次大喊道:“你走!立刻走!” “一起……”陆南云扳过段新少的肩膀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段新少的神情后,他闭上了嘴,原来他不是没有挣扎,没有仇恨……陆南云沮丧的退了一步,不想再让段新少为难。 他此时心中五味混杂,无处发泄,因此竭尽全力飞身而去,他竟在一瞬间打破房顶,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众人皆因惊诧他出神入化的轻功愣在原地,而忘记了去追,也无从去追。 “新少……你这是……”段天异也不知该责该慰。 “庄主大人。”英明对着段少尧说道,“请您下令先将夫人、堂少爷和二老爷关押起来。” “可以关押在山庄内吗?”段少尧有些惊异的问道,不过他问的不是英明而是郑捕头。 郑捕头抱拳道:“如果是天龙山庄主的命令,小人自当遵从。” 段少尧拭去泪水,心中暗自开心,他下令道:“先将他两人压入前院……只是二叔也是受奸人所害,又有何错?” “之前二老爷说过他可以生命担保,何况他们本就有肌肤之亲。”看到段新少惊讶羞愧的神情,英明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快感,只是这还不是最后的胜利:“只要将他关押起来,那个姓陆的一定会来救他,庄主到时自能手刃杀父仇人!” “二叔!”段少尧震惊道:“你们真有肌肤之亲。” “是的。” 一阵惊呼声中,段少尧鄙夷的看着他,大笑道:“想不到您竟能和弑兄之人,行苟且之事,简直禽兽不如!”枉我还将他当做唯一的亲人!可笑可笑! “将他绑起来!压入前院!”此刻段少尧的心中充满了仇恨。 被仇恨控制了的小孩真可爱。英明想着与郑捕头交换了一个眼神,郑捕头迅速带着捕快离去了。 第二十一章 回到庄内,英明对段少尧说道,如果要保证万无一失,一定要杀掉段李氏和段新言,但段少尧虽恨看不起他的大人,也恨段新言的软弱。但是考虑到一个是自己的同伴,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且在最危险的时候替自己承担了罪责,所以段少尧没有同意。 见游说不成英明假意休息,又来到了段新言的面前。 同样是在前院,段新少的待遇却截然不同,即使睡觉也依然被铁链锁住了双手双脚,虽然下人们都不忍心,但这毕竟是庄主的命令。 段新少静静的躺在床上,直到深夜都无法入睡,与陆南云的回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从不知道他们竟是如此的孽缘。 突然床边发出一个极轻微的声音,不需睁眼,段新少也知道是陆南云来了。 “新少……”陆南云蹲在地上,不知为何,他相信段新少一定还未睡去,于是俯身低声在他耳边问道:“你恨我吗?” 段新少侧过身,直视着他明亮的眼眸:“我不恨你。” “那和我一起走吧。”陆南云握住他的手,恨不得立刻带他远走高飞。 段新少轻轻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 “你不是说要做我的右手,一辈子保护我的吗?” “对不起。”段新少再次致歉:“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 陆南云微微一愣,段新少接着说道:“你的手根本没事,是吧?” “你怎么这么说?” “想想你在师傅前面的态度和师傅曾经的话,他曾追问我知不知你和大哥的事情,当时我误会了,我以为他口中的大哥是陆大侠,但现在想想,他说的是我大哥段新杰。我尚且不知道你与我大哥的关系,师傅却知道,那师傅与你的关系必定深厚。我再仔细回味师傅的话,他曾说他大徒弟英年早逝,二徒弟无济世救人之心,那时你突然就拉着古顺走了……” “所以,你的师傅也是我的师傅,所以我是你的二师兄?”陆南云反问道。 “是的。” 听到回答,他叹了口气,谎言到底有被识破的一天啊:“没错,你猜对了,那么只要我没有受伤,你就不会对我好是吗?” “这只是你的谎言,我现在先告诉你我的谎言,那么你的问题也就自然有了答案。”段新少的口气中平静而低沉,听在陆南云耳中,竟有些可怕。 陆南云!从出生以来便不知怕为何物的他,此刻竟然在心底莫然的升起一股寒意,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听段新少接下来的话,所以他迟迟没有表态,但段新少不理他的意愿,继续说道:“我段新少一生一世只爱过一人,但无奈他心有所属,无法属于我的爱情,我便要用诡计,用谎言将他毁掉!最终我杀死了他们!但我依然对他无法忘怀,当我看到他的弟弟,那张与他相似的侧脸,却与我相同的遭遇,那天他的脸上露出了我无法容忍的神情,就像那个曾经充满嫉恨的我一般。我不由抱住了自己的神情痛哭,然后那个神情的主人误会了,接着贪婪他容貌的我,将他当成了我最爱的那个人,占有了他。”这本是残忍的话,这本该是将陆南云伤至彻骨的话,但无声无息流泪不止的那个人却是段新少,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说出这些后,会如此的痛苦难忍。 陆南云也是苦痛,只是他尚且有力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所以他才会如此肯定的说并不爱我,我竟然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在撒谎?真是可笑!原来他一直如此诚实!原来一直以来他看得都只是我的大哥,我最崇拜、最敬重、永远无法超越的英雄! 陆南云自嘲道:“你果然还是恨我啊。”这只是句简单的话,却包含了太多的情感,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过了一会陆南云才平静了心情,边为他拭泪,边轻笑:“那么如今这个拥有你爱的面容的人,无耻的请求你,一起走吧,不管你将它当做谁。” 段新少又是摇头:“何苦呢,你我即是仇人,又不相爱。” “谁说不爱?”陆南云轻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不是爱这张脸吗?而我爱你的人,虽然即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对你的爱是否是全心全意,但我爱你,绝无虚言!别再说这种会让自己哭泣的话,咱们一起走吧,远离是非,过只有你我的生活好吗?” “对不起。”段新少第三次道歉道,“我不爱你,也不想再因为这张脸而沉沦下去。” 话说到此,已陷入僵局,陆南云只能静静的看着他,不时抚摸他的头发脸颊,想等他回心转意。 段新少见他不走,便闭上眼睛,任由他的抚弄。 房中的两人就这样彼此相对,哪一个都不肯退让,仿佛过去了一年那么久,窗外传来鸡鸣狗叫之声,天地也明亮了起来。 “你走吧。”段新少终于开口了。 看到他为难的神情,陆南云不忍的叹了口气,他吻了下他的脸颊:“我今晚再来。” 不舍的放开他的手,在他的注视下,陆南云站起身,推开窗子,看了看守门人还在迷香的作用下昏睡,他放心的一跃而出。 在他跃出的同时无数弓箭从四面八方向他射来,不由多想陆南云连忙拔刀,在箭雨中辟开一方之地。 “住手!”一声大喊,令两方人马都停了下来,陆南云定了定神,才看清墙头早已布满了弓箭手,原来段新少是饵,自己则成了瓮中之鳖。 “再动我就杀了他。”段新少自房中被推了出来,郑捕头用剑抵着他的喉咙,而说话的则是段少尧。 陆南云轻笑着站直身体。 “放下刀。”段少尧再次威胁道。 陆南云蔑视的发出一声轻笑,刚想开口,哪知段少尧毫不留情的一枪刺破段新少的大腿。段新少闷哼一声,勉强站立着,腿上血流如注,瞬间染红了脚下的白雪。 “放下刀。”段少尧再次发话,并且举起手中的枪,指向段新少的另一条腿。 陆南云终于收起了笑容,将刀用力丢在地上,来发泄自己的愤怒。竟然伤害了我的新少!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救我……”段新少的求救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那个众人心中的大侠,那个铮铮铁汉,原来在生死关头竟然如此懦弱。段新少不在乎这话中的懦弱与乞求,不在乎众人的鄙夷,他只知道陆南云不会不管自己,所以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劝他离开,而这句话是他唯一想出的答案:“如果连你也被制服,还有谁能救我?!想救我就快走!” 陆南云微微一愣,对,新少说的没错,他想着,心中又充满感动及一丝丝甜意,我的新少啊,为何你总是如此的言行不一?为何你的行为总是那么让人心动?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弟弟?……不过你放心吧,即使我被抓住,也同样可以救你。 段少尧一枪向陆南云挥来,只想保护段新少的陆南云,放弃了抵抗,生生的挨了这下,瞬时他的胸口皮开肉绽,被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陆南云痛苦的单膝跪地,一手捂在胸前。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段少尧咬牙切齿的说完,命令道:“将他拿下!” 哼,我的小庄主啊,我看你能威风到几时。英明阴毒的想着,瞄了眼郑捕头,郑捕头会意的点了下头,命人将陆南云段新少两人押去衙门。 只等其余一干人都来到正堂,郑捕头突然说道:“昨夜段新言告诉小人一件非常了不得的大事,小人不敢有所隐瞒,还请段新言再说一遍,请大家做个明断。” 众人面面相窥,段少尧则心中升起强烈的恐惧,但不愿相信自己的预感。 事实总是无情的,段新言自昨日眼见段少尧的冷酷后,就一直忐忑不安,所以轻易的就相信了昨夜英明的鬼话——段少尧要将他置之死地。为求自保,他便将一切都供了出来。 段少尧不敢置信的听着段新言的哭泣忏悔,脑中嗡嗡作响,他知道完了,这次是真的无法挽回了。他后悔没有听英明的话,他后悔自己的一念之仁,只是他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杀人灭口,那么今天他会死的更加难看,因为他最大的敌人正是英明。 第二十二章 段新少和陆南云被锁在马车之内,手脚均戴着枷锁,马车在一众捕快的簇拥下,缓缓的向山里走去。 “不是回衙门吗?”一名同在马车内看守的捕快,问着对面的人。 那名捕快也奇怪的看着路,探头去问车外的人,而带头的人只说是郑捕头命他们先去山上的平台等,其他也不清楚。 听到他们的话,陆南云冷笑了几声,惹来捕快不悦的呵斥。 他也不恼,只是又叹了口气,问道:“两位兄台,不知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人被他问的一阵发毛。 “如果你们想活,我劝你还是立刻溜走的好。”这话说的不禁两位捕快摸不到头脑,就连段新少也不明所以。 “我早就觉得奇怪,郑捕头何以知道我的相貌?何以单独抓起我们二人?何以走入如此偏僻的山林?”陆南云顿了一下,眼中闪着阴冷的寒光,像极了讲鬼故事的人。 两名捕快都被他吓的咽了口口水。 “他肯定……是段家的仇人。” 就好像一个美丽的故事,却有一个烂结尾一样,捕快满不在乎的出了口气。 但陆南云接下来又用阴冷的声音说道:“而且必定深仇大恨,深仇大恨便会不顾后果,如果我是他们,我会将你们带到一处隐瞒之地,然后杀了你们全部,再将罪责嫁祸给段家,让段家永无翻身之日。至于我们两个到未必马上会死。” “哈哈哈。”一名捕快笑了起来,“你不用吓唬我们,我们头的为人,我们还不清楚吗?” 见他们不信自己的话,陆南云无所谓的耸了下肩,不听就算了,你们去死又与我陆南云何干。 捕快不信,段新少却有些相信陆南云的话,于是问道:“你知道他们是谁了吗?” 陆南云思索了一下,问道:“昨天我走后,还有人说过什么不应该被知道的事情吗?” “有。”段新少微微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英明曾肯定的说,你我已有私情。” “英明……”记忆中英明是个不容易注意的人,他总是站在人群之中,即使是与众不同的书生打扮,但却能一直让人忽视他的存在……我与段新少在段家的举动以朋友之交来说也并无不妥……他虽知道我的容貌,但似乎并不知道我就是陆南云……新少一向言行律己,而我则行为不羁……他仇恨的对象是段家,是段新少,更是连我也不放过……他们的成员并非一人…… 陆南云叹了口气:“我突然想到几个人……只是真有那么大的仇恨吗?”如果真是他们的话…… “两位兄台,你们如果还爱惜生命的话,就立刻逃吧,那些人可是杀人饮血之徒。”陆南云本不想管这两人的死活,也不认为他们能救得了自己,虽然陆南云相信自己能找到机会扭转局势,而且他也并不肯定自己的推断,但为了段新少那么只是极小的机会他也不愿放过。 “你不用来这一套,我们不听。”捕快坚定的说道。 “如果你们是怕被责罚,那我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你们可以先溜一个,另一个看守我们,我们两个都受了重伤,又戴着几十斤的枷锁,即使有通天之能在您两位面前也无法施展啊。溜掉的那人只要说我陆顺有恶疾在身,为防止人犯暴毙连累整个县衙,所以才被迫回庄取我放在暗处的特效药。”陆南云看着他们不若之前般立刻否定,又说道:“这样的话,如果我推论对,那至少尚有一人可前去求救,万一我推论错,那两位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见他们犹豫,陆南云继续劝道:“入山越来越深了,怕是死期将至了。” 话才说完马车停了下来,“嗖嗖嗖”几个金属划破空气的声音,接着就是沉重物体倒地之声。与此同时,马车的门帘被掀开,出现的是一张捕快没有见过的俊俏男子,男子手中拿着一把铁扇,身上还穿着捕头的衣服——他正是易容成郑捕头的酒中四个的老四宋酒风。 两名捕快终于相信了陆南云的话,只是为时已晚,他们惊恐的看着宋酒风,只见他手中铁扇飞舞,还来不及拔刀,他们的脖颈已被扇中的利刃划破,瞬间倒下了。 他含笑着探过身,用带血的铁扇托起陆南云的下巴,以戏弄的口吻说道:“怎样?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 陆南云嘴角也带着笑:“小美人,我是真的没想到当日一面,能令你思我至今,呵呵~~只是不知,你的身体是否完璧无瑕能让我满意。” “你这无耻之徒!……” 宋酒风还想再骂,陆南云却继续调笑道:“你是否日思夜想,想我撕去你的衣衫,强行将你占有,贯穿你饥渴淫荡的身体?” “贱人!”宋酒风铁扇一挥,陆南云向旁躲去,只是车内狭小,且陆南云又受了重伤,他未能全部躲开,身上又被划出一条血口。 虽然身体受伤,但陆南云依然忍痛哈哈大笑,宋酒风则被气得全身发抖,满脸通红,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 “四弟。”一双过分白皙的手搭在那名气急败坏的男子肩头,“这个人聪明的很,想必他也知道落到咱们兄弟的手中只有死路一条,命都快没了的人,还会要脸吗?和不要脸的人说话会脏了舌头。”声音说不出的诡异,轻柔而尖细,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而声音的主人却是个相貌端正,身材清瘦的男子,他看上去二十几岁,书生打扮,仿佛风吹都会倒下一般,他便是之前易容成教书先生——英明,也就是酒中四怪的老三英酒三。 “三哥说的是。” 英酒三面无表情的随手从捕快尸体上抽出把刀,他指着陆南云和段新少威胁道:“走吧,两位。” 第二十三章 陆南云和段新少被压入牢房后,英酒三和宋酒风,就坐到正对面的椅子上,边喝酒边低声谈论嬉笑着,似乎并不急着动手。 “新少,你后来又惹这几个人了吗?”两人边调养生息,边交谈着。 “没有,后来我就没有遇到过他们……这几个人是在上岭一带为非作歹的酒中四怪,他们为了钱财无恶不作,我与他们曾有几次交手,不过他们毕竟是作恶心虚,所以每每都不敢与我缠斗,基本都是虚晃几招就会逃走。如果说伤的最重的一次,那就是你伤了他们的老二那次。”段新少解释道。 “酒中四怪?我听说过,据说武功不过尔尔,但是老三和老四却有了不得的本领……呵呵,没想到我那天遇到的美人便是他们的老四啊。只是不知传闻是否属实?”陆南云问道。 “……”听到他语气中的调笑之音,段新少心中微微一动,对陆南云这种死都不忘酒色的性格真是又爱又恨:“老四的易容之术你也领教过了,至于老三的毒,那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和他交手的几次,他到是挺喜欢用烟雾弹逃跑的。” 陆南云听完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好伤心啊……” 段新少奇怪的看着他。 陆南云一脸痛苦失落的说道:“你和我不知心啊,我好伤心,我明明是在问你他们是不是真的如传闻武功那么差,你都不了解我,好伤心啊。” 段新少瞪了他一眼,也叹了口气:“哎,你以为我不知道,倘若我说了他们的武功平平,你还是会说我不了解你,因为你要问的是老三老四。哎,我也好伤心啊,遇到个死到临头,还这么悠哉的。” “哈哈哈哈……”陆南云笑道:“好开心啊,原来新少这么了解我,看来咱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听到陆南云的笑声老四宋酒风不爽的走了过来,“三哥,在大哥回来之前,我想先整整这个畜生。” “你要怎么整他?”老三英酒三继续喝他的酒,口气随意的问道。 “他当日怎样对我,我今日就要怎样对他!” 这话一出口,不禁陆南云哈哈大笑,就连英酒三也笑了起来。 “我就说小美人肯定早已钟情于我,来吧,我就在此,请尽管调戏。”要不是枷锁在身,陆南云怕早就自己凑过去了。 “你个畜生!无赖!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我要!我要……”宋酒风急的涨红了脸,“我要让你尝尝被人操的滋味!”说完他的脸更红了。 “好啊。”陆南云终于还是忍不住凑了过去,他靠在牢门上,笑对宋酒风道:“被你这样可爱的人操,似乎也是件美妙的事情呢。” 见四弟完全不是陆南云的对手,英酒三帮腔道:“对你这种被干的畜生而言,谁操你,你还不都是一样的快乐。”他拿着酒壶和一只酒杯随风摇摆般的飘了过来,他边说边倒了一杯递给宋酒风。 宋酒风喝下一口酒,心情平静了些。 陆南云被骂做畜生,自然是要骂回去的,他含笑说道:“那可不同,良禽择木而栖,就算是畜生也是懂挑选的,像阁下这种阴险歹毒之人,即便是猪狗见了也会绕道而行。” “哦,同类的思想,仁兄理解的果然通透。”英酒三也不服软的讽他为猪狗。 “好说好说,猪狗因知阁下而走,我因明猪狗而言,对于比自己不如的东西,总归是看的通透,正好比老虎与牛羊,苍鹰与燕雀,我与猪狗,猪狗与你。”谁若敢说陆南云为猪狗,那陆南云自是将他说做猪狗不如。 “呵呵。”这人果然是能言善辩的很,英酒三冷笑两声,也不再多言,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取出一颗药,放入手中的酒杯,然后又将酒倒入:“仁兄逞口舌之快又有何用,终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里。不过我英酒三也不是无情之人,仁兄要是不想死,可以跪下叫声,爷爷我错了。那我便让仁兄再逍遥快活几日。” “三哥好主意。”宋酒风也笑了起来。 陆南云冷笑道:“以你这种阴险狠毒的小人,竟然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好呀,给我喝,喝了我也就解脱了。”说着他便伸手过去。 英酒三明白他此刻的想法,于是边慢慢的将酒递了过去,边说道:“你尽管喝好了,不过如果你赌错了,那你赌掉的可是你的命。” 陆南云举着酒,思索着。听到他们之前的话,陆南云猜测他们是要等老大回来才会对动手,而且以英酒三的阴毒性格,他定是会慢慢玩弄,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杀了自己,所以这杯酒喝了多半不会死,最多有毒。如果是从前,自己孤身一人,定是一口将它饮尽,可如今他有了牵挂,竟然没了赌的勇气。 “宋酒风!英酒三!当日我们不过是有些冲突,你们却害我全家!连妇孺都不放过!堂堂男子汉,却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今日我两人生死已在你们手中,你们要杀便杀何必多言!”一席话段新少说的正气凌然,直令宋酒风羞愧难当。 宋酒风解释道:“段大侠,我们兄弟一直敬重您的为人,所以之前几次碰面,我们也都是不战而退,不愿与您正面冲突。” “不是我们,而是四弟一人。”英酒三阴阳怪气的插嘴道,“我一直不明白,四弟崇拜的正直之人究竟有什么好的,我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正直之人。” 说道此,宋酒风难过的别开头,而英酒三面露得意之色:“果然,你也不过如此,先让这个畜生纠缠住二哥四弟,然后你再找机会上来夹击。” “三哥!我说过段大侠并没有趁人之危,只是……” “现在你还说只是?!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两个明明就是一伙的!是他们的诡计害死了二哥!”原来袁酒赤当日重伤后,又生了场重病,昏昏迷迷了两个月,最后还是死了。谈到兄弟之死,英酒三气愤难耐的激动起来,他注视着陆南云道:“害我兄弟者,我必定以百还之!我现在要你死!立刻喝下那杯酒!” “等等。”段新少看着他道:“既然你认为是我指示的他,那这杯酒我来喝。” 英酒三听了,奸笑道:“好啊,陆南云,现在我让你决定,这杯酒是你喝还是他喝。”我倒要看看,在生死背叛面前,你们会展现出如何丑恶的嘴脸。 “新少……”陆南云回过头,略带痴迷的看着段新少:“昨夜你说的话,可都是真心?” 段新少别过脸,缓缓的点点头。 “那就好……”陆南云又转过头对着酒中两怪说道:“你们两个小人听好,我与段新少正是那日与你们一战所结识!你们老二之死,乃我一人所为,与段新少没有丝毫关系!我知道即使如此,你们这种小人也不会放过他的,不过新少他行的端做得正,绝不能受此污名!” “南云……”段新少感动的低声喃喃,在这生死的时刻,陆南云竟还如此的爱护自己,让他如何不感动呢。 “新少……”听到他细微的呼唤,陆南云再次看向他,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还好,你并不爱我,所以即便没有我,你也一定活的下去。” “不行!”段新少刚想前去阻止,陆南云就说道:“听我说完。”说着他向他打暗号似的眨了眨眼睛。 “你放心吧,他们不过是四个酒怪,而我乃酒中之仙,不管什么酒只要是酒都是毒不死我的。” 难道他另有打算?段新少想着就半信半疑的听了下去。 看到他相信自己,认真的样子,陆南云心中百般不舍:“直到昨日,我都不知自己的心意,可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原来我的心里竟都是你。没有了你,我怕是半刻都活不下去!所以我喝!” 说着,陆南云一饮而尽,瞬间倒在了地上。 看到他中毒倒下,段新少的世界也在那刻停止了,除了眼前陆南云的身影,其他的一切都化为虚无。他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直到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再也无法看清任何……突然他发出一声如响雷般撕心裂肺的咆哮!他跪在他的面前,身体不自主的攒成一团,吼叫着泪如雨下。 第二十四章 “他没有死!他没有死!段大侠!陆顺他没有死!”宋酒风心疼的喊叫着,但此刻已经无法传入段新少的耳中。 “三哥打开门,三哥!求你了,快点打开它!”宋酒风心急的吼道。 对于他的不敬英酒三微皱了下眉,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打开了门,看到段新少痛哭流涕的样子,英酒三露出残忍的笑容,越是强大的人,摧毁起来也越是有趣。 “段大侠!段大侠!”宋酒风板起段新少颤抖的身体,此刻的段新少已经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喉间只是不断发出咕咕的呜咽之声,凌乱的发丝附着泪水贴在脸上,失魂落魄的令人心碎。 宋酒风一下抱住他的身体,在他耳边安慰的说道:“段大侠,陆顺他没死……他只是……”怕再刺激到他,宋酒风不敢以实相告,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他没死。 不知宋酒风重复了多少遍,段新少才缓缓的恢复了知觉,他一遍又一遍的听着那简单的几个字,努力的理解着,慢慢的他终于理解了,原来陆南云并没有死,他想开口去唤南云,但他发出的那些支离破坏的声音却始终连简单的‘南云’两字都无法拼凑。 见他不再流泪,仿佛恢复了神智,宋酒风才放开了他,看着他露出放心的笑容,而他身后的英酒三则始终带着戏谑的笑。 段新少憎恨的看着这些笑脸,眼神中充满了杀意,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起身杀死残害陆南云之人,只是此刻的他刚经受过人生中最大的打击,全身疲累的一动也不能动。 “放心吧,段大侠,陆顺只是暂时昏睡过去了而已。”宋酒风见段新少点了点头,喜道:“还好,你没事了。” “没事?”英酒三还要再刺激段新少,却被宋酒风捂住口,将他推了出去:“三哥我求你了,不要虐待段大侠!”他顿了顿说道:“不如直接杀了他吧。” 英酒三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宋酒风是想段新少少受折磨,不过……如果段新少一死,那便只剩下陆南云一人,哪里还会好玩?相思鸟当然是要成双成对。英酒三边锁牢门边道:“我可做不了主,要问大哥的意思。”而大哥当然会听我的,一想到刚刚段新少的表现,英酒三就不由陶醉起来,这崩溃的瞬间是多么美妙,我怎么能轻易放弃。 “我不要再等了,我……咱们去接大哥吧。”宋酒风本想自己一人前去,但又怕三哥再做出什么事来,于是也要将他一起拉去。 “好,走吧。”英酒三看了一眼痴痴的看着陆南云的段新少,心情大好的走了出去,他也不放心让宋酒风一人前去,如果让宋酒风在路上游说大哥同意杀掉段新少,那不就没的玩了吗。 南云……南云……南云……段新少不断的想要发出声音,来唤醒陆南云,他虽然已经探过他的鼻息,知道他确实还活着,可是他好怕,怕他就这样一睡不醒。 “南云……醒醒……南云……”他终于艰难的唤了出来,但这得不到回应的声音,却更显得绝望。 “南云……求求你……睁开眼……”段新少再次流下了泪水,他轻匐在他的胸口上,喃喃的呼唤呜咽着。 “新少……”突然他身下的身体,发出一声细微的回应。 段新少一下激动的弹坐起身:“南云!你怎么样?” “好的很。”他笑着想坐起身,只是身体在毒药的作用下,还有些迟钝,面色也很是虚弱,段新少忙扶起他,让他的身体靠在牢笼上。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大笑道:“我居然没死,哈哈哈哈。”朗声大笑后,他看到段新少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不由又笑道:“大侠也有哭鼻子哭成这样的?” “……”段新少瞪了他一眼,想到他之前还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打暗号,就严肃的说道:“以后不许再骗我。” “你哦。”陆南云宠溺的拭去他脸上的泪痕:“我才不是骗你,我故意背对他们,就是为了只将酒含在嘴里,然后倒下的时候,大部分都吐出来了,不过这药好厉害,即使我只喝进一点点,刚刚也全身麻痹的一动都不能动。”陆南云调皮的又眨了眨眼睛,“不过多亏如此,我才知道新少对我的情意。你知道吗?我听到你的哭泣心里有多痛苦,所以,我告诉自己,从今以后,绝不再让你掉半滴泪水,为我不行,为别人更是不行!” 段新少害羞的低下头,嘴角带上羞怯的笑容,低声骂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种话。” 陆南云打量了下四周:“什么时候啊,现在是只有你和我的好时候啊。”他说着向一处走去。 段新少刚想再骂他几句,他突然问道:“对了,师傅有没有告诉过你他还有九个兄弟啊。” “有提过一些。”段新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道这个来了。 “好,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了,其实师傅是谁很好猜哦。”陆南云边说边捡起根小树枝,鼓弄着自己的手铐。 段新少思索了下:“难道是天下十仙?!” “聪明聪明聪明。”陆南云说着手铐已经打开:“这种破锁,我跟随八师傅的第一年就会开了。” “盗仙?”段新少不敢相信道:“咱们的师傅难道是……”十仙之中并无医仙有的只是…… “没错,十仙之首——天下毒仙。”陆南云颇为得意的说道。 “可是天下毒仙据说手段毒辣,甚至曾经做过血洗潘家庄六十七口,女人小孩都不放过的这种大恶之事,但是我明明记得师傅埋怨,你无济世救人之心……”段新少疑惑诉说的同时,陆南云已经打开了他的枷锁。 陆南云更加得意了:“十仙彼此之间固然亲密无间,但对外却有的极端、有的不仁、有的冷漠、有的侠义……不过是那都是在遇到我哥之前,大师傅也是再那之后烧毁毒经,撰写医道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段新少喃喃道:“这种事真的可能吗?陆大侠果然为我所不及……” “别想那些了,我已经把门打开了。”陆南云推开门,拉过段新少的手:“我是十仙的徒弟,十一仙,我乃酒中之仙。” 看到他桀骜不羁的神情,哪里像陆东平半分,段新少真怀疑这半年中的自己眼睛瞎了,怎么会认为他们长的像,那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面容,陆南云那如少年般明朗的英俊容颜,已如艳阳般冲散段新少心中一切的阴霾。 第二十五章 英酒三和宋酒风一路向山下走,没走太远,迎面就看到一名衣衫褴褛的半醉男子,那男子看上去四十几岁,一脸的酒色之气,他脚步不稳的晃来晃去,却始终前行不倒。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异口同声道:“大哥。” 原来那人正是酒中四怪的老大——老酒鬼,他擦了擦嘴角的残酒,嘿嘿的笑着:“两位贤弟怎么来了。” “什么呀,大哥,不是告诉过你,今天会带仇人回来吗?”宋酒风怨道。 老酒鬼瞟了他一眼,怒道:“放屁,你们说的是可能,别想骗我!”然后他又眼神涣散的说道:“今天的酒和女人,哈哈,不下山那才亏了。” “大哥。”英酒三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难道您不想为二哥报仇了吗?别说那些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放屁,那是老二他自己伤没好就乱搞。才会嗝屁的,他活该!”老酒鬼恨极了重伤还不听话的老二,所以才会这样骂道,其实他心中比谁都更想手刃仇人。 两人自然是知道大哥的心思,便没有多言。 老酒鬼虽然加快了脚步,但口中偏偏要不在意似的说道:“你们可知道今天那女人,搞起来才叫舒服……”他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些。 英酒三听着不服气的也想炫耀下折磨相思鸟的精彩,宋酒风却抢先说道:“大哥,你这样欺负一个弱质女流有什么好的。” “难道四弟是看着他们多了,也想试试男人了?”英酒三本就声音怪异,如今这话听来就更有了说不出的淫邪味道。 宋酒风却不以为意的说道:“大哥三哥,这次的事件结束,我要退隐山林,过些与世无争的生活。” 马上就要来到山腰了,但三人却不由停住了脚步。 英酒三首先发难道:“你这话是说要离开我们兄弟吗?” “我随时欢迎你们前去看我。” “可笑,你以为你离开我还能生活吗?你想想自己的脸,你听听我的声音,我何以练毒,你何以要学习易容?可笑啊!你还天真的以为这世上能有好人?!现在这世上除了我和大哥,谁都不可信!” 宋酒风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叹了口气,道:“我当然不会天真的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要隐居山林,我不想见除了两位哥哥的任何人……也不想再伤害任何人。” “你……”英酒三冷冷的问道:“那你体内的残毒怎么办?” “如果三哥配的解药用完,我宁愿每月承受那蚀骨之苦。”宋酒风的声音平静而坚持。 “好样的,那你敢不敢以你的真面目示人呢?”英酒三说着伸手便撕下宋酒风脸上的半张人皮面具,那是张伤痕累累的半张面容,许久没有看到过这张脸的英酒三更加愤怒道:“我恨世人。” 宋酒风半垂着头:“我已不想再恨。” “好!好的很!” 英酒三和宋酒风原是官宦人家的表兄弟,自幼一起长大,也有着许多共同的朋友。他们曾经衣食无忧,天真快乐,可是一场政变,就摧毁了所有的美好,在利益面前,友人的落井下石,亲人的割袍断义,甚至是未婚妻的离弃,都那么的自然的发生了,反而他们还会被誉为大义灭亲。这便是世人,这才是现实! 若不是在狱中的奇遇,两人怕是早已被施虐致死,得以逃出生天的他们,却都变得伤痕累累,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后来他们几经周折与狱中前辈的两位徒弟老酒鬼、袁酒赤,组成的酒中四怪,是以把酒高歌,任意妄为,只为忘却前生的烦恼以及报复世人。 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老酒鬼便笑了起来。他们的争吵,他是插不上嘴的,也正是因此他注意到了,不远处一个蠢蠢欲动的身影:“两位弟弟,先不要吵了,你们看那边似乎正藏着一只小老鼠。” 那所谓的小老鼠,便是前来寻找师傅的古顺。由于他家发生了些事情,所以他得以提前获准出行,他想到时间尚早,师傅一定还在家中,何况自己家离天龙山也更近一些,于是便直接来了段新少老家找他,只是一到段家庄,他听到的便是师傅被抓,再一路打探抓去师傅的马车,就在路上遇到了老酒鬼。 古顺也曾在上岭县见过他,一想便觉得此事与酒中四怪定脱不了干系,他又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因此只敢远远的跟随。直到他们争吵起来,若是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也就罢了,偏偏如今是有的能听到,有的听不到,古顺就心痒的凑了过来,结果被老酒鬼发现了行踪。 见老酒鬼已经发现了他,古顺转身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老酒鬼虽然看上去醉醺醺的,但身形却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古顺而去,眼看就要追上,突然暗处一枚飞镖袭来,老酒鬼忙撤身躲过。 古顺见他不追了,也回过头张望,只见陆南云正用抱怨的眼神看着自己,而段新少则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师傅!”他开心的想奔过去,就见酒中三怪站在他们中间,老三和老大,均一下向古顺袭来,只有老四站在原地。 “救命!”他的话还没喊完,陆南云已经一个燕子翻身,挡在两人面前,老酒鬼的铁葫芦、英酒三的铁爪,与陆南云的黑刀磕在一起,一时间火光四溅,铁葫芦上留下一道刀痕,里面的酒也溢了出来,英酒三的铁爪也被横着削去一截。 好厉害的武器! 武器虽然厉害,但无奈人却重伤,陆南云本想潇洒的笑笑,可如今这实足力气的一下,再次撕裂了他胸上的伤口,鲜血流淌而下。 “死小鬼!我和你师傅都受伤了,本来想开溜的,现在好了,怎么办?”陆南云不由气恼的骂道,他们本来从房中找出武器,处理好伤口就想先溜回段家看看段家现在的情况,可谁想到古顺突然杀到,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冲了出来。 古顺自知他们已经脱险,是自己帮了倒忙,但他才不想在陆南云面前认错,于是任性道:“你要是怕了,你带师傅走!我古顺一个人挡着!” 陆南云看他吓得发抖依旧不肯认输的样子,不由笑骂:“你个小傻瓜,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还用出来吗?” “怎么了,你们不来,我可上了。”英酒三一声喝就冲了过去,陆南云忙接招与他打在了一起。 段新少也冲上来和老酒鬼过招。 古顺见他们都打了起来,而只有老四一人呆呆的愣在原地,古顺见有机可乘,便冲了上去,想占个便宜。 还在思想斗争的宋酒风见他扑了上来,侧身闪过,原本他并不想参与这场恶斗,只是如今敌人已经冲了上来,他也只有迎战了。他挥舞着铁扇,几下就占了上风。 古顺本是美美的认为他会乖乖的站在那里,让自己一枪打倒,没成想他却动了起来,并且毫不手软的发出攻击,古顺也不打了,举起枪,四处乱跑,边跑边叫道:“哎呀,我认输,不要打了~~” “古顺!”听到他的喊声段新少自然的一个分神,险些被铁葫芦打到,他站稳身体,并不回头,只是怒骂道:“你想害死我吗?快用你的鞭子!” 第二十六章 说完段新少便再也听不到古顺的喊叫,也无暇去管他。只因他此刻也陷入了苦战,老酒鬼本就是四人中武功最高的,而段新少此时身心俱疲,腿上血流不断,且难以行动,所以只能尽力防守,但段家枪法本以攻见长,可想而知段新少此战有多难。 两人缠斗了几十个回合后,段新少已经疲累不堪,老酒鬼收起攻势,站在段新少身前,段新少一手支枪,才能勉强的战稳,他急促的喘息着,脸色因失血过度而变为苍白。 虽然老酒鬼此时占尽上风,但他看到自己的两个弟弟都极其危险,又想到段新少虽然看上去摇摇欲坠,但却有惊人的意志,使得他一时之间无法得胜,所以,他便想不如去帮英酒三先除去一人。 老酒鬼盘算着,向后飞身,欲前去帮助英酒三,段新少见他要对南云不利,瞬间心中一股热血翻腾,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老酒鬼扑去。 老酒鬼原本身体已到半空,没想到段新少手持长枪也已飞身上前,但两人毕竟有些距离,且老酒鬼乃先行起身,眼见段新少长枪无法触及老酒鬼,他就因力气不足,已有下降之势,突然段新少长枪猛的一抖,瞬间又增长了几分,枪尖向老酒鬼刺来,老酒鬼手持葫芦,两种武器一磕之间长枪一转,便缠在了铁葫芦之上。 老酒鬼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长枪可分可合,这武器若是在交战时突然使用,那甚是可怕,不过段新少始终没有找到施展的机会,现在却迫不得已将自己的杀手锏亮了出来。 一落到地,段新少便身体不支的单膝跪地,只是手中牢牢的握着已变为三节棍的长枪,绝不松手。 “哼。”老酒鬼见两人的武器既已缠到一起,也就不想其他,孤注一掷先杀了段新少再说。他想着用力拉动武器,欲将段新少拉过来。 段新少本就身体不稳,被他如此一拉,就一下倒在地上,生生被拉了过去,段新少知道力敌不过,干脆放开手中武器,置诸死地而后生,他双手一拍地面,脚下用力一蹬,平贴着地面向老酒鬼的脚下攻去。 老酒鬼脚下一躲,手上就乱了力道,要知道三节棍这种武器,手上力道一定要用的恰当,否则任你力气越大,也只会将自己打的越重。 枪尾扫过老酒鬼的额头,瞬间划开一道血口。段新少顺势,重新握住转回的枪尾,就地一个翻身,借力欲将老酒鬼拉倒。 老酒鬼到底是临战经验丰富,一看不好,立刻做出千斤坠,牢牢的立在原地。 老酒鬼虽然站住了身体,但已不复前刻那般游刃有余,他身形起伏喘息着,额角的血流下也封住了他的右眼。 两人的武器以分开,段新少依旧单膝跪地,手中的三节棍,就那样散在地上,老酒鬼却不敢轻易接近。 但另两边越来越紧迫的形式由不得老酒鬼多想,他用袖口抹去眼角的血水,勉强睁眼开,就硬是冲了过来。 没想到段新少的三节棍比长枪用的更好,在他手中三节棍如游龙般,令老酒鬼的前后左右都会随时受到攻击。 段新少此时已经是用最后一口力气的拼命了,他知道自己已无力再也老酒鬼纠缠,甚至自己恐怕连再打十招的力气都没有了,因此只能在最后时刻拼尽全力,即使不能制胜也务求两败俱伤,因此招招使得狠毒无情。 此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原来英酒三已死在了陆南云的刀下,三弟!老酒鬼心中悲痛不已,且想到陆南云稍时即会过来以二敌一,他把心一横,罢了!今日我到与你来个鱼死网破! 二人此刻都放弃防守,直攻对方要害,要知一寸短一寸险,段新少枪头直刺入老酒鬼心口,老酒鬼也一葫芦向段新少砸来。 段新少一枪刺破老酒鬼的胸膛,同时也觉眼前一花,松开手中的长枪,踉跄的退了几步跌坐在地,头顶虽然一阵剧痛,却完好无缺。原来老酒鬼在开战之前葫芦已被陆南云的黑刀所破,再加上长时间的交战,破损越来越大,老酒鬼又先中段新少一枪,是以力量大打折扣。 段新少略微休息了下,看到陆南云那边也已经分出胜负,他仿佛也在休息,便又看向古顺,古顺为了不给师傅添麻烦,不得已弃枪用鞭。 毕竟是从小练的七节鞭,比只用了半年的长枪熟练许多,但古顺实战经验少,因此宋酒风打在一起也讨不到便宜。两人又都年轻,体力充沛,因此缠斗了百回合都未分出胜负。 宋酒风边打也边留意身边的动向,他见两位哥哥都已双双被杀,心中五味混杂,他自知无力报仇,心中更不是滋味。原本他已想退隐江湖,可命运似乎是故意捉弄,再想想自己坎坷的一生,他竟想不出丝毫快乐的回忆。 宋酒风突然心念俱灰,放弃了反抗,他停下了,古顺却停不下,手中一鞭打到宋酒风右臂,瞬间皮开肉绽。 宋酒风虽然受此一鞭,疼痛不已,但他依旧站立不倒,双眼空洞的看向前方。古顺被他看的发毛,也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 突然,一柄枪头穿过宋酒风的胸口,“呜……”一口鲜血喷出,宋酒风随着长枪拔出,倒在了地上:“段……大侠……”他看到那张充满憎恨的面孔,喃喃道。 “师……师傅……你怎么……”古顺急的要哭,这不是他认识的段新少,那样的眼神和面容,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又急又怕道:“师傅……他不反抗了……您是大侠,您怎么能……” “我不是大侠。”段新少说着,向着宋酒风的前胸又是刺出一枪,结束了他的生命。 段新少恨不得再在宋酒风的身上再多补几下,但他终还是忍下了。他知道宋酒风算不得大奸大恶之徒,他也知道宋酒风已有退隐之心,但他无法原谅!哪怕南云并没有真的死去,他心中的恨也无法消散! 他敬佩陆东平,陆东平才是真正的大侠,倘若那时死去恋人的是自己,那自己定会血洗天龙山! 段新少不由向陆南云看去,不知何时,陆南云已经站在下山的路口,虽然他身上多处受伤,但可以看出伤口都并不深。 “南云……”段新少唤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陆南云只是向他笑笑,“咱们还是快下山吧,段家都不知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了。” “啊!”古顺惊讶的叫了一声:“咱们不先将他们安葬吗?不管他们是奸是恶,但人已经死了,按照江湖规矩……” 段新少想到家中之事,心中急切,此刻已无暇顾及其他,和陆南云简单的问候了几句,便尽快向山下赶去。 “段家现在晚去一刻,都可能有人枉送性命,你若是觉得江湖规矩比人命重要,你留在这里埋葬他们好了。”陆南云说完,也作势要向山下走。 “等……等等我……”古顺叫着跑了过来,妈呀,要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对着那么多死尸,我才不要呢,万一哪个诈尸了,我不要吓死啊。 哪知当古顺正要越过陆南云去追赶段新少时,陆南云却一下拉着了他的手臂。 “疯子!你要干嘛?!”古顺立刻叫道。 他沉声道:“小鬼,安静点。” 古顺见他表情严肃也就暂时闭嘴。 “不要出声听我说,我现在的眼睛看不到了。” 古顺惊讶的长大了嘴。 “我只是中了毒,没事的。”虽然看不到,但陆南云也知道古顺此刻的反应。 “那……那赶快告诉师傅啊……”古顺紧张的忙道,语气中已不若从前对陆南云的嫌弃。 “不行,为了救你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此刻新少一定很担心家中的情况,我不想在这时候成为他的负担。”陆南云的声音充满了柔情,听的古顺一阵感动。 “所以你在前面为我领路,咱们快些走吧。”听到段新少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陆南云催促道。 古顺一咬牙,说道:“那咱们别去了,师傅一个人……” “不行!”不等古顺说完,陆南云就面色恐怖的说道:“新少对家人一向心慈手软,正是因此我们才会落入酒中四怪的手中,万万不能让他一人前去,否则他若是重蹈覆辙……何况他家中还有个极厉害的少庄主。” 陆南云说的肯定,古顺自是不能拿师傅的生命冒险,只能在前面为陆南云引路,一路上,每每看到即使双面失明也要保护师傅的陆南云,再想想曾经那个永远挂在玩世不恭笑容,仿佛对一切都不曾热衷的陆南云,古顺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师傅啊,那疯子如今为您变成了个傻子,您可不能有事啊。 第二十七章 郑捕头也就是宋酒风在临行前,依照英酒三的指示,把段少尧供了出来,然后又找了个借口将段少尧、段李氏和段新言留在段家,这便是英酒三的蛊斗之计,他要让他们自己先斗个你死我活。 段天异眼见自己的小儿子竟是害死大儿子的帮凶,不禁老泪纵横,段新言也止不住的哭泣忏悔,但他毕竟只是帮凶,主谋还是段少尧,面对此种境地,段少尧早已视生死为无物。 他怒斥众人,终于将自己心中的委屈一股脑的说出,他知道此刻得不到体谅,但他只想一吐为快,段天异气的想将他碎尸万段。 李家的人,到是想看个热闹,但段少尧乃是李家与段家唯一的关系,如果段少尧一倒,那李家的人也就没有了留在段家的理由,为此他们也极力为段少尧辩白。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段天异心中的怨恨自然无法平息,他又将矛头指向一旁的段李氏,段李氏不如段少尧那边冷血无情,再想到如果自己不为一己之私而隐瞒案情,那段新语根本不会死。 段李氏虽为女中豪杰,但如今做出这种事来,良心不安,再想到自己一心为段少尧着想,段少尧却恨极了自己,口口声声说是自己逼他如此。如今自己夫君已死,儿子杀了人也恐难逃一死,悲愤交加中,段李氏已觉生无可恋,她终于把心一横,猛的跪在地上,道:“表老爷,是我教子无方才使得少尧铸成大错,求您看在昔日与我家老爷的情面上,饶少尧一死吧。我愿替他一死。” 说完段李氏向着桌角奋力一撞,瞬时头破血流。 事发突然,众人均愣在了原地。 还是段少尧率先冲了过去,“娘……娘……”纵使他再冷血,此刻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孩子……是娘……不会教……不要……留在这里……去找你姐姐……”段李氏低吟着,只觉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迷乱。 “去找大夫!去找大夫啊!”段少尧怒吼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前去,有的不愿,有的不敢,而段天异见他如此难过的神情,心中反而有了些许的快感,但与此同时,他又极怕他那双仇恨的眼神。 要说段天异中年丧子,心中的悲愤绝不在段少尧之下,但不知为何当四目相接之时,他却觉得那孩子的眼眸比他更加冷酷,更加残忍! 段李氏就这样死在了段少尧的怀中,没有帮助,没有安慰,段少尧心中充满了仇恨。他脑海中突然闪过英明——也就是英酒三的话,这世上本就没有好人,只有强者与弱者。他要成为强者!他要成为支配一切凡人的强者!他哭泣着暗自在心中立下誓言。 “你们这些所有对我母亲见死不救之徒,我要杀死你们!诛杀你们的九族!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绝对不好放过你们一个!即使我死了,我的冤魂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是靠我段家才能有今时今日,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们定会生生世世毕遭人唾弃,生无可依!死无安所!”昔日幼鸟今啼血,点点红花更迎春。如果没有今日的磨难,十年之后的他或许只可成为一方霸主,但经历了此番之后,他才能让这天地为他翻覆。 段新少到来时正看到如此景象,他不知段家怎么会能成这样,但也猜想到这一切定是酒中四怪做的好事。 陆南云在吩咐完古顺去找马车后,又在脸上涂满污泥,也凭着记忆,摸索着进去了。 一个瞎子去添什么乱啊,虽然古顺这样想着,但一听到陆南云那句,只要段新少上车,你便扬鞭的话,就无法阻止他,他知道,此时的陆南云为了段新少什么都会去做,只要有他在师傅就一定会安然无恙。 “少尧!大嫂!”段新少扑了过来,一手握住段少尧的手,一手去探段李氏的鼻息。 “她已经死了。”段少尧站起身,已停止了哭泣,“我娘的命已经赔给了你们。”他转头看向段新少,他虽然还在怨恨段新少,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就有报仇的机会:“二叔带我走。” “大嫂……”段新少还沉浸在段李氏死去的打击中,段少尧却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将他打醒:“她已经死了,这里还有她的家人,他们会安葬她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带我走!” “不许离开!”段天异第一个站了出来。 其他人也附和着,即使是李家的人,也不愿段少尧离开。 “如果我能杀了你们全部,我一定会留下。”段少尧冷然道,“二叔,我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如果你你不想少尧死在这里的话,就立刻带我离开。” 段新少不顾疲累的跑回来,当然是为段家之乱而来,只是如今看到手持兵刃的是自己的亲人,段新少又犹豫了,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亲人。 “新少,你还犹豫什么?!快走!”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法,不就是把问题的根源带走吗?陆南云说着已经宝刀出手,他知道那些是段新少爱护的亲人仆人,所以他只是用刀背,将他们一个个砍倒。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段新少没时间犹豫,他拉起段少尧,向大门冲去。 “想走要先问过我这把长枪才行!”说着段天异已挡在他们两人之前。 “古顺,你去杀了他小儿子,他也就没心思打了!”段天异听到陆南云的谎言,急忙扫视大厅,寻找第四个敌人。 段新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带着段少尧,飞身而过,陆南云一路殿后,跟着他们撤了出来。 家仆们大多对段新少充满好感,但陆南云的声音他们知道,那就是杀死老爷的凶手,所以段新少没受到任何阻碍就都到了门前。而陆南云却举步维艰,虽然那些家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只能以刀背制人,且重伤在身,在众人的包围圈内,他根本无从辨别方向。他连中几下,心中不免叹息,难道我英雄如此,今日却要丧命此地。 想着听到身边的人一阵骚动,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你个混蛋!这边走!” 原来段新少冲出之后,便上了古顺的马车,却不见陆南云跟来,古顺本想听陆南云的话,可段新少却并不答应,古顺逼不得已才急忙说道,陆南云已经瞎了。 段新少连忙折返,看到他已经陷入如此田地,都要隐瞒自己,不向自己求救,他顿觉委屈和气愤。 段天异见段少尧孤身在马车之上,前面只有一个赶车的少年,便不管段新少,而是飞奔至马车前,他只想要段少尧一死。 段少尧本以为古顺并不可靠,但没想到他扬起七节鞭,鞭势甚是凌人,铁鞭所及,无不破风碎石。 段天异想不到一个小孩自己竟然都打不过,同时段新少拉着陆南云也退出了大门,一跃上车。眼见大势已去,段天异气愤难耐,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段新少一惊,陆南云却已经用刀背拍在了马屁股上,古顺也连忙放开缰绳,驾着马车向山下冲去。 最终章 待马车行出城,段新少就忍不住对陆南云责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失明了?是何时的事?” 陆南云愣了一下,他指了指坐在身旁的段少尧:“这里有个急需安慰的,你还是先……” “不行!我要先知道你的事。”段新少态度坚决的说道。 “放心小事小事。”他安慰道,他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毒酒所致,他只说是和英酒三交手时中的毒。 陆南云中的毒其名五失断魂,其毒每服用一次都将夺走中毒者五感中最脆弱的一个,直到最后一次,中毒者会随着五感全失而死去。陆南云本应在醒来后就失去最脆弱的视觉,但因他及时将大部分吐出,且在跟随大师傅的时候也吃过些灵丹妙药,因此毒气被他体内的正气暂时压住,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英酒三的武功虽然并非酒中四怪中最高的一个,但其狠毒阴险却是第一,陆南云担心别人和他交手会吃亏,便第一个冲上去与他单打。 不过毕竟两人武功差距太大,虽然陆南云受了伤但英酒三也完全不是对手,可随着他们的搏斗,陆南云体内毒素翻涌,眼前也越来越花,终于什么都看不到了。 早已觉得奇怪的英酒三知是毒性发作,也就趁势向陆南云发起反击,英酒三一向有折磨人的爱好,而笑对生死,百折不屈的陆南云正在他今生最想折磨,最想摧毁的人。这时的陆南云也十分配合的任他鱼肉,其实陆南云只想等他放松警惕,之后用飞刀令他一击毙命。 当英酒三身中飞刀倒在地上之后,他用最后的力气将解药和整瓶五失断魂一同服下,他绝不想给陆南云任何找出解药的机会。 “我英酒三早已身重剧毒,死便死,又有何惧,到是你只怕今后一生也难逃黑暗,你那美好的生命要饱受折磨了,哈哈,痛快,痛快!”虽然他无法将陆南云摧毁,但想到他一生都将在黑暗中度过,如此武功绝顶的高手,今后也就只能沦为二流,不由得含笑而死。 对于他的死,陆南云并不恨,他反而觉得他很可怜很可悲。陆南云一生的幸运都因陆东平而起,正是黑暗后的光明,让他不再愤世嫉俗。虽然他任性妄为,但他心底是快乐的,他相信这世上有好人;虽然他没有父母的疼爱,但是他十个师傅对他的宠溺,却给了他更多的幸福;虽然他第一段感情以悲剧收场,但他又有了段新少。他,陆南云是幸运的,也是积极乐观的,也正是因为他是积极乐观的,所以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幸运。但是这源起陆东平,若是他的生命中没有这个大哥,若是他更悲惨的只有光明后的黑暗,那么他是否能走出来?他是否能不怨天尤人?是否能放下心中的仇恨?是否还敢去爱?他是否便是另一个英酒三? 这个致死都要因别人的痛苦而笑的男人,陆南云知道他从未真正的快乐过,他深深的同情着他,正如同他对日后的段少尧一般。 马车还在疾驰,陆南云只是轻笑着将事情简单的交待完。 陆南云感到段新少那冰冷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眼睑,只听他在耳畔传来幽怨的责怪:“你不是说自己是酒仙,喝酒是不会中毒的吗?” “我……”陆南云沉声才想安慰,突然想到自己并没有说出是酒中的毒,忙要改口,只觉得段新少的手指已离自己而去,陆南云急忙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许他跑开。 “你还要再骗我吗?”段新少的声音带着份伤心。 “哎……娘子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啊……”陆南云投降的叹息道,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你这算是承认了?”说着他想抽回手,但陆南云就是不放开,身体反而也缠了上来。 “发情的禽兽果然可怕。”段少尧说着俯身向车前走去,他钻出帐篷坐到古顺的身边。 “你怎么出来了?”古顺奇怪的问。 段少尧瞟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前面风大,别一会着凉了。小孩子要听话。” 段少尧终于转头看向了他:“闭嘴,你这个小鬼。” 古顺一向受不得骂,便在前面与段少尧吵了起来。 帐篷内,陆南云终于放开了手,装傻道:“眼睛瞎了,看不到还有第三个人。” “你……”段新少面颊微红的骂道:“现在眼睛瞎了,看你还敢说自己是酒仙。” “我乃酒中之仙,今醉尘世之间。飞身便为青天,俯身即化磐岩。江海是我胸怀,黑暗不过彻盷。”陆南云豪气万丈的吟道。 段新少见他竟能用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吹出这等牛皮大话,也就放心了下来,陆南云不愧是陆南云,不禁放心的笑道:“你的眼睛一定只是彻盷,三个月之内一定会好,咱们即刻就去长寿村。” “我也好想立刻就到长寿村。”陆南云再次凑到他的身边,“到了长寿村,咱们先去山腰小洞好不?” “到了长寿村当然是先去找师傅。”段新少不解他怎么会突然提到那里。 陆南云任性道:“我要先去那里和你一起刻上永结同心。新少我爱你,全心全意的爱你,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爱了,心里果然容不下他人,连片刻都不想与你分离。新少,等我眼睛好了,你愿意陪我一起走遍天南海北吗?” 段新少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如果我心里想着别人,你也能接受吗?” 虽然陆南云是在问的,但他自从在监牢中看到段新少为自己发狂的样子,便已坚信段新少是爱着自己的,所以他从未想过段新少此刻会如此回答。 他愣住了,不知为何一滴泪水顺着陆南云的脸颊流下,这是段新少第一次见他落泪,吓得手足无措的,立刻为他拭泪:“别哭。” 陆南云英俊的面孔显得有些呆滞,黝黑的眼眸中含着晶莹的泪水,随着他睫毛的抖动,泪水划过他白皙的面颊:“我接受……只是很痛……”说着他的嘴唇和鼻头都红了起来,双眉痛苦的颦起。段新少的一句问话,竟比段少尧刺破的胸口还痛。 段新少见他如此难过,放心的浅笑道:“如果是我,我就不能接受。你也不需要接受,陆南云,我爱你,从今以后爱的只有你陆南云一人。” “啊……啊……”陆南云明白是被段新少故意戏弄后,立刻破涕为笑,佯怒道:“有你的,段新少。” 段新少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只是不想重踏覆辙,宋雷的心也曾这样痛过,我不想如他一般。” “我会珍惜你的。”陆南云抱着他,手指不断抚摸着他:“绝无虚言。” 段新少甜蜜的靠在陆南云的身上:“南云,有件事我要说明,我并非大侠,而是一名心胸狭窄的小人,尤其在爱情方面,如果你胆敢对不起我,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不过你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狠毒的话,陆南云听来却如蜜糖一般,甚是甜蜜:“我知道的,我听到古顺的话了,我知道你为我杀死了宋酒风,那个并不太坏的人。在什么事上你都是大侠,唯独对我,对伤害我的人,可能还会包扩爱慕我的人,你是心胸狭窄的小人。但这样我反而觉得你更可爱!”说着,他吻上他冰冷的唇瓣,如艳阳一般,将它温暖,从双唇传来的热度,缓缓的渗入段新少的全身,就连心房也热烈地鼓动起来。 “南云……”他唤着他的名字,将他抱得更紧。 陆南云抱起他,将他放到地板上,段新少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寒冷,但却远不及身前的火热,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早已忘却了世间的一切,他们只想永远拥有彼此,永不分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