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灵人:最近好多鬼!(穿越 三)——熙饭教授_熙恩
熙饭教授_熙恩  发于:2014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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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七章:死里逃生

 忙碌的狙灵总部内,后勤组组长卓久一听说狙灵一组的组员出事了,马上带上手下准备好营救的东西之后离开总部。 就在他们刚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恰好与刚出电梯门的司徒凡撞个正着。 “怎么了?”司徒凡微笑着轻问。 “一组的人出事了,我们现在过去支援。”卓久立刻回答。 “哦,那快去吧!”司徒凡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声之后,慢慢与他们擦身而过。 明亮的灯光打在一条长长的过道上。 司徒凡行走的步伐显得有些虚弱,白皙细腻的脸颊上还带着之前与族长邢天绝拼斗过后残留的伤痕。 他走到邢末的办公室门口,头顶上方的空调里忽然打下一道冰凉的冷气,钻入他的衣领间,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一时间受了寒气,让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还没敲上办公室的门,办公室内突然传来了低低的一声:“进来吧!” 司徒凡怔了怔,然后安静地开门进去。 偌大冷清的办公室里依旧弥漫着一种肃穆紧绷的气氛,邢末坐在办公桌内,一脸严肃地敲着键盘,头也不抬的开口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司徒凡慢慢地走到邢末面前,敛眉垂首,语气淡然地回答:“翡翠……真的在二少爷和钟涵的身上……” 键盘上的手指僵了僵,邢末终于抬起了脸,微微仰着视线冷声问:“确定了吗?” “是……”司徒凡拘谨地立在他面前,“我一直跟在他们背后进了那栋教学楼,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他们的行动。直到后来跟二少爷上了天台,我发现他在用他的血制造血咒,据我所知,只有拥有翡翠的人的血,才能成功地完成血咒……” “继续说。”邢末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兀自走到小吧台上倒了一杯烈酒。 司徒凡跟上去,在他后面继续慢慢说着:“如果二少爷和大少爷有血缘关系,那么为什么二少爷的血有这种驱魔的能力但是大少爷却没有?我一直在怀疑这一点,直到后来……” 司徒凡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试探性地静静抬眼瞟了瞟正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邢末。 邢末端着酒杯坐到沙发上,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想说什么就说!” 司徒凡又不得不走到沙发旁,面对着邢末垂首谦恭地继续道:“二少爷受了重伤,我用法术控制了他的手,想看看他身体里面究竟有没有翡翠……” 话说到一半,邢末突然冷笑着插话道:“看见二少爷受伤你都置之不理甚至还趁人之危,你是故意见死不救,还是真的冷血无情?” “两者都有,我是妖,我能自由的穿越空间,我不受任何阻力和灵力的影响,但是如果贸贸然出现在二少爷面前,恐怕会让他怀疑。因为他本来就对我有成见,对我很提防,我不能做出任何让他起疑的事情。” “所以就算二少爷处在生死的边缘,你也不会出手相救是吧?” “我只知道,为了帮你完成心愿……什么都可以牺牲……” 邢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仰头灌了一口烈酒。 “然后呢?” 司徒凡很自然地接下去讲:“就在刚证实了翡翠的存在时,钟涵忽然来了,和二少爷体内的翡翠造成了互斥的现象,我才知道原来钟涵的身上果然也有翡翠。” 捏着酒杯的手指忽然变得苍白用力,邢末冷笑了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么他们两个人呢?” 说到这个,司徒凡有些欲言又止。 察觉到他的忽然沉默,邢末以为是他身体上的伤口又作痛了,于是轻淡地瞥了他一眼,问:“身体怎么样了?” “呃……”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司徒凡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会,忍不住提起嘴角抿唇微笑,柔声回答:“好多了。” 听到他这个回答,邢末的眸光顿时一凛:“没用的东西,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吗?你是妖,你没资格装成人类这副孱弱的样子。” 邢末这种忽然而然就转变语气的话语,让司徒凡的心脏痛了痛,难掩眼底忽然浮起的那抹悲戚,他暗自在心里嘲弄道:司徒啊司徒,你还真以为大少爷会关心你吗?你要记住,你在大少爷面前,只是一颗棋子,只是一件工具,只是……一个废物…… 垂下眸,以免邢末察觉到他的难过,他继续回到刚才那个话题,淡静地道:“二少爷和钟涵都失踪了。” 什么!? “咔嗒”一声清脆的利响,装满红酒的酒杯一瞬间在掌间被发狠地捏得粉身碎骨。 红色的酒液混合着鲜血刺激着伤口,邢末怒不可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厉声对司徒凡道:“怎么会失踪了?不是听说他们出事了吗?就算是死了好歹也要有具尸体,怎么可能会失踪?” 在邢末说出那句“就算是死了好歹也要有具尸体”时,他的表情是满不在乎,满不在乎一个人的生死,满不在乎自己的亲弟弟的生死…… “在整个空间被摧毁的时候,我看到钟涵被硬物刺体,然后坠楼身亡,而二少爷几乎被乱石堆掩埋。我本想趁机出手拿到翡翠,但是就在我打算出手的时候,有另外一个人忽然出现,将二少爷给救走。”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先把翡翠拿到手,白白错失了一个好机会?!”邢末恼怒地甩下手中的玻璃碎,颤抖的指尖不断地有腥血从上面滴落到地上。 司徒凡有些心急地连忙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出来想帮邢末按压住伤口,但是邢末一手将司徒凡扫开,刻意地避开与司徒凡的接触,退了几步然后冷冰冰地看着他,道:“那钟涵呢?也一起失踪了?” 手上的纸巾沾着一些邢末的血迹,司徒凡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心疼地注视着他,低声说:“当我赶到楼下的时候,我只看到了野狗他们,却没看到钟涵的尸体。” “马上派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要把翡翠找回来!”邢末阴狠地怒瞪着司徒凡。 司徒凡谦卑地应了一声之后,便疾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待门关上之后,邢末气恼地用被酒杯刺得鲜血淋漓的手握成拳,然后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他的双眸中带着愤恨,带着凶狠,充满血丝地盯着白花花的墙壁。 邢佑!你居然将翡翠占为己有这么多年都不告诉我,看着我家破人亡也不愿意将翡翠借出来是吧?你让我骨肉分离了那么多年,你看着我生不如死了那么多年,你够狠!你够狠! 好!那我就让你也尝尝我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怎么样?是你自找的,你无情在先,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就算死,就算尸骨无存,我都要把翡翠给找回来!! …… …… 夜间烛火摇曳闪烁。 寂静的厢房里,古色古香的锦绸罗帐,雕花木窗上,悬着一帘帘墨色水画的织锦帘子,怡人的檀香,偶有一缕微风掠过,吹散烟香,扬起帘子,掀开罗帐,便能露出静躺在罗帐中一张床上的男人一张冷峻苍白的脸庞。 线条冷硬倨傲的脸上布满晶莹的虚汗,邢佑的唇色发白干裂,脸上道道轻微的擦伤上,伤口上的血迹已经被抹得一干二净。 盖在一袭绒被下的身体赤裸着上半身,浑身冰凉。在他的胸口处,直至他的背后,都被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儿沾满了整床被子。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推门而进,款款地走到床边,掀开罗帐,他坐到床沿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盒膏药。 将一种透明色的药膏轻抹在邢佑脸上的伤口上,辛辣的感觉刹那间刺激到裂开的伤口处,邢佑平静的脸上突然漾出一抹痛苦的神色,一双紧闭的双眸上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扬起…… “醒了?”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悠扬的传来,邢佑的双眸不适地微眯了一会儿,待视线逐一清晰之后,他定睛看到了坐在他床沿边的男人。 “族……啊!”他刚想喊出一句,没想到不过才动了动手而已,便扯痛了他胸前受伤的肌肉和伤口,让他冷不防地痛叫一声。 “别动,你的伤势很严重,要躺着好好休息。”邢天绝的语气带着一丝威严的命令。 邢佑点了点头,然后轻吁了一口气,重新睡回床上。 但是,下一秒,他又突然双眸骤睁,不顾身上的伤,他“腾”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激动地抓住邢天绝的手臂,急声问:“钟涵呢?钟涵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去找他!” 话才落音,他忽然蜷曲成一团,胸口撕裂般让他窒息的痛几乎要了他的命。厚厚的纱布被重新裂开出血的伤口渗红,他脸色更惨白了,浑身被剧痛折磨得颤抖不止。 看到邢佑的痛苦,邢天绝面不改色,只摇了摇头,用力将安抚着邢佑,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好,然后没有情绪地说道:“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一个孩子做什么?你知道邢末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现在邢末派了很多人手在外面找你,很快就会找到我这里来了!” 他在说什么,邢佑根本就听不清楚,他满脑子都是钟涵的身影,钟涵临死前的那一幕,仿佛电影倒带一样,一次又一次回放着,那种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而自己去无能为力的痛苦,比身上的剧痛更要痛上千倍万倍。 恨不得代替那个人受伤,代替那个人去死,恨不得愿意以千万倍的代价去替那人承受每一丝痛苦…… “告诉我!!”他一拳砸床上,悲恸地咬牙看着邢天绝,大吼道,“他在哪里?钟涵在哪里?” “你再这么激动的话,小命就不保了!”邢天绝剑眉一蹙,不怒自威的霸气自浑身上下散发而出,让人寒栗。 邢佑双拳紧握,根本不受邢天绝的震慑,他怒睁着双眸,按着自己出血的伤口,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吼了一声:“他,在,哪,里?” 气息一变,他眸光瞬间转利,发了疯似的再也无法遏制地大吼了一声:“钟涵在哪里?把他还给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秘密原来在自己身上 邢天绝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怎么劝也劝不住邢佑,于是只好悻悻作罢。他从床沿边站起,边走,边慢条斯理地说:“想见他,就跟我来!” 就算身上再痛,听到邢天绝这么说,他都不觉得痛了。现在见到钟涵,就是他此刻最迫切最奢望的事情,不管钟涵是生是死,他都要见到他! …… 邢佑按着淌血湿润的胸口,全身无力地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跟在邢天绝身后,慢慢地,走到走廊另一头的一间厢房门口停下。 黑暗的厢房里不见一丝灯火,门窗紧闭,毫不透风。 邢天绝自觉让开了一步,侧着身体,双手背在腰后,沉声道了一句:“进去看吧……” 什么叫做进去看? 为什么邢天绝的语气,就好像让人进去参观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 邢佑忐忑不安的心脏“噗通”直跳,他推开门,门“吱嘎”一声响,然后往两边开去。 跨进了门槛,邢佑脚步一晃一颤地抓着门,摸黑走到了桌子旁。 邢天绝紧随其后,为整间房子亮起了灯火。 偌大的厢房里瞬间灯火通明,因为没有开窗户通风的关系,所以空气中显得有些闷热干燥。 邢佑屏息定目,缓缓地扶住手边任何抓得到的实物,然后往一张挂着青紫色罗帐的床边慢慢走去。 钟涵……他就在这里…… 一想到这里,邢佑有些激动地加快了脚步,即使迈动每一步都会扯痛他的百骸神经,但是他不在乎了,一点也不在乎了! “钟涵!!”猛地扯开两边的罗帐,邢佑欣喜地大喊了出来。 可是,当他见到躺在床上的男人时,他愕然惊呆,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床沿边。 “怎么会……”邢佑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向以来所拥有的冷静在这一刹那间,荡然无存。 整洁的床上,被褥完好地叠在床的内侧,床上的人正躺在正中央,安静,很安静…… 他的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和鼻子之外,包括头发都被一层层白色的纱布包得严严实实,无论如何都分辨不出一个人样来,就像……一个木乃伊…… 白纱未裹住的那双眼睛,圆碌碌地睁着,怔怔的,仿佛没有焦距般,毫无一丝生气…… 不…… 不可能…… 床上的人,死去了一般的安静…… “钟涵……” 邢佑难以置信地轻轻唤着床上的人,害怕,惶恐,失措,一时之间全部席卷而来。他颤抖着,慢慢伸手,伸手去触摸床上那人的眼睛。 不要死…… 他痛苦地闭着眼睛,指尖冰凉彻骨,缓缓的触碰在那人僵硬睁着的眼睛上。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那个“木乃伊”的身上传出来…… “嗨!队长!” 本以为早已经死去的人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语气…… 居然那么欢脱…… “……” “队长?队长,我是钟涵!我是钟涵呐!” “混蛋!!!”额上青筋暴涨,邢佑忽然暴跳如雷地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怒骂了一句,但是由于动作过大,他的伤口被硬生生地扯了一下,鲜血渗过厚厚的纱布,无法止住地沿着裸露的腹肌触目地淌了下来。 “啊!队长,你小心啊!你的伤口还没好,不要动气啊!”钟涵心急地张嘴说着,无奈身上每一个部位都被捆扎得结结实实,一丝也动弹不得。 邢佑捂着自己的胸口,被钟涵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冲上直接就气绝身亡。 他恨恨地扭头怒视着邢天绝,忍着痛沉怒地问:“怎么回事?” 邢天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摆摆手,说:“是他自己不愿意被你看到这般模样,所以才拜托我先暂时不与你说他的所在。” 说完,他转眸,语气鲜少地温柔下来,对着床上的“木乃伊”说:“佑儿没见到你,慌得连身上的伤都不管不顾,你知足吧,要好好珍惜他。” “呃……”钟涵猛然一怔,然后木讷地看着邢佑那张充满怨气的脸,眸中的呆滞一瞬间柔软滚烫,粼光闪烁着,他歉疚地对他说,“对不起队长,都是我的错……我这个样子,怕吓坏了你,所以才……” 话还没到尽头,他的肩膀忽然被人紧紧搂住。 邢佑突然俯在钟涵的身上,激动得将他搂得很紧很紧:“你这个混蛋,白痴,我真他妈想一枪毙了你!”话语狠毒,但却是在强烈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深。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开始哽咽,就在前一秒,他真的以为钟涵死了,他真的以为……他的世界彻底……末日了…… 但是…… 混蛋…… 他还是好好的……还是好好的…… “队长,你别吓唬我了。你不知道吗?我又死了!” 他在说这句“我又死了”的时候,语气…… 还是那么欢脱…… “靠!”邢佑再次忍不住又骂了一声,他很想说,管你现在是僵尸还是活人,你还出现在我面前,你还是我的钟涵,还是我的…… 但是这种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不由得,将激动和深情化作了悲愤,他只能靠骂钟涵来宣泄稀释。 “好了好了,你们小两口慢慢聚聚吧!佑儿,等一下血快流干的时候就通知一声,我好给你办办身后事。”邢天绝被他们两个喜相逢的画面感动得有点受不了,于是只好一反常态地调侃几句,缓和缓和这动情的气氛。 钟涵这才一激灵,立刻焦急地喊:“队长队长,你快去把伤口弄一弄,不然等会儿和我一样都死了怎么办啊?” “死你个头!”邢佑恋恋不舍地离开钟涵那硬邦邦的身体,还不忘骂骂咧咧一句。 邢天绝信步走到他们身边,笑道:“反正佑儿死了就和你一样了,也没什么所谓。” 他这句话,让邢佑猛然一怔。 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像断片似的,他依稀记得,他在那栋鬼楼里,受了重伤,然后居然被人控制了双手,往他的心窝掏去。 那些骤然出现的如极光般美丽却很熟悉的绿光…… 和钟涵身上同时出现的绿光互相排斥反弹…… 努力想要拼凑起记忆的碎片却让他不由得头疼不已,邢佑难受地蹙了蹙眉,半晌才缓过神来虚弱地扭头问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邢天绝。 “族长,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身体里……” 他的话还没问完,邢天绝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自当也不再做任何隐瞒。 他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床沿边,背对着钟涵,面对着邢佑,语气沉重地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佑儿,你还记得八岁时你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吗?” “不记得了……”邢佑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起十几年前的记忆,但是却连一丁点也记不起来。 邢天绝正了正坐姿,道:“在你八岁那年,我去了别的城市办事,拜托末儿暂时照看你。但你一时顽皮,偷偷溜出去跑到山腰上玩耍。就在玩耍的时候,你居然到一座孤坟上撒尿,此后,你就被恶鬼缠身。由于你八字较轻,所以当第一只东西缠上你之后,接连着就有第二只第三只,直到把你活活害死。当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的气绝不久,或许还有得救,于是我尝试了用一个方法来救活你……” “翡翠?”邢佑插嘴断言道。 “没错。” 邢佑心中一下子了然,怪不得,从自己身上发出的绿光竟会让他感觉那么熟悉。 “那时候啊,要保护你,照顾你这个小僵尸,可真是费劲我心力啊!我又担心让别人知道你身体的不正常,又当心当时翡翠无法适应你的身体而照成反效果,总之那时候啊没少省心。”邢天绝仿佛陷进了很久远的记忆里一般,如同一个说书人,目光致远淡然,“翡翠在你身体里面长达了十几年之久,已经和你的身体融为了一体,所以渐渐等你长大之后,你就忘了这些事情,而我也未曾向你提及过。我也知道有人一直觊觎翡翠的力量从而希望得到它,所以我才谎称翡翠丢了一块,借机保护你,希望你平安长大。” “翡翠十几年来都在我的身体里?”邢佑喃喃自语般垂首低吟。难怪之前当他提及想要寻找另外一块翡翠时,邢天绝的态度会是那么漫不经心,不当一回事。 在床上听得津津有味的钟涵立刻惊呼起来:“原来队长和我一样,都是僵尸。” “呃……正确来说应该是曾经是僵尸……”邢天绝俊气凛然的脸在面对钟涵的时候,不知不觉添多了一抹淡淡的柔软,他微笑转眸对邢佑道,“但是这其中的利害,佑儿你知道吗?当两块翡翠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吧?” 邢佑犹疑了一会儿,道:“我只知道单独一块翡翠就能有起死回生的力量,两块如果叠合在一起,就能穿越时空。” 邢天绝听完邢佑的话之后,苦笑着摇摇头,说:“你只说对了一半!一块翡翠的力量你已经知道了,但是如果两块翡翠碰在一起,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为什么?”钟涵好奇地发问。 邢天绝站了起来,若有所思般踱步到窗前,打开了两扇窗,让空气透进来一些。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声音很淡然:“这要从那只笨狐狸的身上说起了……” …… …… 第一百二十九章:笨狐狸和翡翠 千年前…… 繁花盛开的绿野中,晴空万里,草绿花香,凉风徐徐,天空偶有孤鸿经过啼叫。 纤细柔软的手指拈来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中,全身衣冠胜雪的夙逸恣意地躺在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上,咬着狗尾巴草,望着天上的孤鸿,用手指比划出它的大小,轻轻低喃:“如果能像鸟儿一样翱翔万里,自由自在,该多好……” 身下的人忽然翻身而过,将他牢牢地压在身下,黑发黑袍,容貌英气逼人,冷酷俊逸。 邢天绝刮过他的鼻尖,调侃笑道:“怎么?你也想像孤鸿一样?” 细嫩的臂膀环过邢天绝的脖间,夙逸的声音轻柔动听:“如果有你在身旁,就不变孤鸿了,变比翼鸟。” 额上烙下一记轻吻,他微笑:“笨狐狸,除非你下辈子投胎当鸟,否则这辈子,你就只能是我的笨狐狸。” 说完,他开始细抚夙逸的脸颊。 轻轻的抚弄带来一阵惹心的痒意,身下的人笑得极甜。 “天绝,你说妖和人在一起,会有幸福吗?” “其它人或许不会,但我和你,就一定会,一定会幸福。”邢天绝俊逸的眉间蓄满柔情,他俯身,吻上夙逸,含着他的双唇,细细舔舐。 单手从夙逸柔滑的颈间摩挲着,到他的衣领处,直到他的腰上,接下他的腰带,然后趁着身下人还在低喘之际,伸入他的衣内一下子触到了他滚烫的皮肤。 “嗯……”细细的脖颈往后微仰,腰上的手掌一直在肆意摩挲着他的皮肤,一阵阵若有似无的酥麻感从腰下攀上脊骨,慢慢蔓延至夙逸的大脑中。 咬着夙逸的耳垂,邢天绝用舌尖挑逗着他的耳根,耳廓,直到颈项,直到胸膛。 察觉到夙逸胯下的昂扬滚烫的挺起了头,邢天绝却不疾不徐,有意逗弄一样,不断亲吻,不断爱抚,却就是不碰他腰下最需要安慰的地方。 夙逸扁起嘴,佯装生气地瞪着他,赌气地说:“以后不让你碰了!” 邢天绝邪佞地扯开一抹笑容,轻轻挑起夙逸散落在额上那抹银白色的发丝,他戏谑地问道:“到底是你贪吃一点,还是我贪吃一点?” 身下的人忽然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吻了一下他的鼻尖,媚惑地扬起睫毛,柔声笑道:“我承认是我贪吃……可是,我想吃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他的笑容宛若拥有颠倒众生的力量…… 邢天绝朗笑着宠溺地将他拥在怀里,然后开始解开夙逸的衣裳,单薄的白袍被轻易地解下…… 就在解下白袍时,夙逸腰间别着的那两块晶莹通透的双鱼翡翠玉佩露了出来,敲合在一起发出一阵动听清脆的铃叮声。 倘若是在之前,那两块碍事的玉佩早已被刑天绝丢到一旁了。但此刻,这种动听的声音,却不得不引起了邢天绝的注意。 他解下那两块玉佩,吊在手上好奇地睨着身下的男人,戏笑着说:“我一直觉得这两块玉佩敲击出来的声音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它们到底是什么?” 夙逸接过那两块玉佩,媚眼一勾:“我就是用它们来勾引你的……” “哦?” “其实,这两块玉佩是我们狐妖族的宝物,只有狐王才有资格拥有。它……是用上一任千年狐王的心血加上仙人的宝玉炼制而成,而那个狐王,就是我的父亲……”夙逸一双妩媚的双眸忽然黯了黯,语气变得沉重无奈,“如果说它们是什么的话,无非就是你们凡人口中的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但是,妖界的所有妖精们都想得到它们,始终为它争夺不休,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它拥有穿越未来过去的力量。” “穿越未来过去的力量?”邢天绝蹙眉。 “两块翡翠,加上一颗千年狐妖的妖灵,三者结合在一起,配合上百年难遇的天狗食日,就能发挥它的力量,开启时空之门,穿越时光。”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两块翡翠岂能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倘若真的如此,那岂不是你就成了所有妖精所觊觎的猎物。你现在是千年狐王,更佩戴着这两块翡翠。如果得到你,取出你的妖灵,那不就真能穿越时空了吗?”邢天绝玩味地朗声笑了起来。 听着他的笑声,夙逸一脸柔情忽然间变得黯淡苍白。 他苦涩地笑了笑:“所以……你才会遇到我……若不是我被其它妖族追杀所伤,若不是我误打误撞带着伤闯入树林,你也不会遇到我。我的名字是你帮我取的不是吗?夙逸,一生一世都在逃逸,我躲避着追捕,杀戮,宿命,为的就是一份安宁。” 邢天绝怔了怔,看着夙逸那双黯淡的媚眸,他的心……忽然痛了痛…… 将夙逸紧紧地拥在怀内,邢天绝动容地在他耳边低喃:“我一定会给你你想要的安宁,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他一气之下,忽然起身,夺过夙逸手中的翡翠,恨恨道:“倘若这两块玉佩就是让你痛苦千年的罪魁祸首,那我就将它们销毁!” 看着邢天绝为自己愤愤然的举动,夙逸眸光一柔,无奈地轻笑道:“没用的,只要我还在,它们就不会消失。” 他接回自己的翡翠,将它们握在手里,苦涩轻声道:“我的妖灵能抑制着他们的力量,所以它们只能与我在一起。如果我死了,它们就无法重聚在一起。相当于说,翡翠如果失去我的灵力控制,落到其它妖精或者人类的手里,两块翡翠就绝对不能重聚在一起,否则就会出现互斥的反应,强则可导致翡翠碎裂尽毁……” “如此说来,你才是开启翡翠力量的钥匙,除非你死或者离开你,翡翠才会失去作用,甚至出现互斥的情况。所以,你才迫不得已成为所有人争夺的目标,因为只要抢到你,就相当于同时拥有了妖灵和翡翠!”邢天绝心中一凛。 “天绝,你知道吗?我曾经尝试过很多办法来脱离翡翠对我的束缚,我曾经任性地将翡翠丢弃,不管它们是否落到谁的手里,不管它们的下场如何,我都不愿意去理。但是都没有用,不管我将它们舍弃在哪里,它们最终还是会回到我的手里。这就是宿命……因为其中,有我们家族血脉相承的心血……” …… …… 一段长长的故事讲完,邢天绝收回望着天际的目光,掸了掸衣袖,疲惫道:“事情就是如此,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他转身,幽幽地望向床上的两人。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在床边的邢佑脸色惨白,浑身是血地忽然昏过去,直接“砰”的一声栽倒在钟涵的身上。 钟涵忽然拔高音调歇斯底里地惊呼:“队长听晕了!!!” …… …… “嘶!”辛辣的草药刺激着裂开的伤口,邢佑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放心,还死不了。”邢天绝熟稔地重新将邢佑的伤口重新包扎完毕之后,拍了拍双掌,大功告成。 钟涵硬邦邦地躺在床上,担忧地看着在床边捣鼓的两人,有些纳闷地说:“队长,听故事听得失血过多昏过去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让我大开眼界了!” 邢佑一记怒瞪抛过去,虚弱地骂:“闭嘴!” 邢天绝笑了笑,问:“怎么样?都听明白了吗?翡翠的故事,你们现在都清楚了吧?” 邢佑刚想点头回答,没想到钟涵很有兴致地在床上高呼:“没听明白!” “是吗?那我再讲一遍!”邢天绝清了清喉咙,当真打算重新把翡翠的事情重讲一遍。 邢佑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族长,我都听明白了!” “是吗?”邢天绝眉眼一弯,然后慢慢地起身,“既然该说的事我都说了,那么你们就好自为之吧!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 待邢天绝离开之后,邢佑和钟涵彼此陷入了一阵安静的沉默中。 钟涵躺在床上,一直在回忆邢天绝说的那个故事。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邢佑的背影一眼,静默了许久,他才忍不住问道:“队长,族长的意思你懂么?” “……”邢佑背对着他,默不吭声。 钟涵的目光落在邢佑的背部上,健壮的背部泛着淡淡的蜜色的光泽,换上了新的纱布,宛若还是无法遮掩在他伤口周遭开始乌青发肿的痕迹。 他想伸手去碰碰邢佑的背,但他的四肢被刑天绝固定得死死的,一丝也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还有一张能说话的嘴,邢天绝甚至连他的鼻子也封住了,分明就是要让他憋死。 呃…… 貌似自己不用呼吸…… 想到这里,钟涵忍不住嘟囔:“族长说我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我全身都骨折了。队长,如果不是有翡翠的话,估计我现在应该早就躺在太平间了吧?” “……”邢末依旧沉默地背对着他。 “队长,你受打击了吗?是不是因为我们身体都有翡翠的原因,你……不想靠近我了?”想了想,他又极力安慰道,“不是说只要两块翡翠别碰在一块不就行了吗?两块翡翠之间不是还隔着我们的身体吗?不会互斥的,队长,你不要担心!” “……” “队长?队长?你不要不理我啊,我……” 钟涵的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邢佑的身体整个歪歪斜斜地从床沿边栽倒在钟涵的身上,活活地压住了钟涵的胸口。 钟涵着急吃惊地大呼:“队长,队长你怎么了?!” 当他以为邢佑的身体又出了什么事情,慌得不知所措差点想大叫救命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声微弱的呼噜声…… 他怔了怔,然后视线往下望。 邢佑后脑上的发丝凌乱成一团,他的呼吸平均安稳,躺在钟涵的胸口上,仿佛沉沉地睡去了一般没有动弹。 他的手无意中搭在钟涵的手臂上,好看的指尖无意识地颤了颤,然后平静地舒展开…… 睡着了吧? 钟涵呆滞了一会儿,忽然漾开一抹微笑…… 队长,很累了吧?好好睡,没事,钟涵在这里呢,好好睡…… …… …… 夜色寂静美好,月光如水,好像好久,好久都没有过过这么安静的一个夜晚了。 窗外的夜莺扑腾扑腾着翅膀落在窗棂上,邢天绝站在窗边,稍稍抬起手,他温柔地抚上夜莺的小脑袋。 夜莺一双圆碌碌的眼睛精灵灵地转,脑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然后又扑腾扑腾地飞走了。 手臂僵在半空中,他眺望着鸟儿飞去的方向,眼眶湿润红透,声音沙哑哀戚…… “笨狐狸……你到底在哪儿……” …… …… 第一百三十章:激动的野狗 狙灵总部保健室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苦药味。 被捆满纱布的双手动了动,野狗浑身酸痛得扭了扭腰,忽然“咔哒”一声响…… “嘶!野狗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胖将医生为他准备的药丸吞下,看到野狗一直无精打采的模样,他无奈地嘀咕了两句:“别想太多了,队长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我们一直在楼下等,可是,他们就是没有出现。”野狗的眸光暗淡,语气中带着深深地自责和懊悔,“我们不应该丢下他们。” 他的话刚落音,保健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后勤组组长卓久和吴皇同时走进来,两人面色同样凝重。 “怎么样?找得到队长他们吗?”野狗急忙激动地走上前一步抓住卓久的手问。 吴皇将野狗拉开,皱着眉,朝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卓久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无力地回答:“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将整个学校都翻遍了,该着的地方都找了,卫星组的人甚至动用了追踪器都没办法追踪到邢队长的行踪,他们好像……不在卫星的追踪范围内……” 野狗惊诧地怔了怔:“怎么会?你们都找了一夜了,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又不是消失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吴皇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却被野狗一掌打掉他的手。 “你不是很能干吗?你不是加拿大总部的部长吗?找人这么一点小事你怎么可能办不到?”胸口剧烈起伏着,野狗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我们当时就不应该一走了之,我们不应该丢下队长一个人,不应该没拦着小憨,现在他们不见了,生死未卜,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 看到野狗这么激动,大胖连忙快步走上前安抚他。 “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发生,当时情况危急,队长肯定会先为我们着想,让我们先脱困。” 卓久也急忙安慰道:“没错,这并不是你们的错,身为队长,应该先考虑组员们的安危,他在保护你们,这些都不是你们的错。” “相信我,二少爷和钟涵会没事的,你不要想太多,我先陪你回家好不好?”吴皇看到野狗对自己这么自责,不禁心疼地将他拥在怀内。 野狗狠狠地推开吴皇的胸膛,还是无法承受自己对邢佑和钟涵弃之不顾的谴责,情绪越发激动得不可抑制。 “一直以来都是队长在照顾我们,我们一直躲在队长的后面才会平安无事,我们的命是队长的命换来的,如果没有队长,我们早死了!你让我不要想太多,我怎么能不想太多?当时我们几个人都在场,我们看到队长陷在危险中我们还一走了之,我们还算是人吗?” “当时情况危急,就算我们过去也帮不上任何忙的。野狗,现在不是钻牛角尖的时候,你要相信队长,队长不会有事的,如果真的出事的话,至少我们还能找到个尸体。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找不到,说不定他们可能已经没事了呢?”大胖鲜少看到野狗发这么大的脾气,连脖颈上的青筋都暴涨了出来,脸色通红,他就不禁焦虑担忧起来,安慰的话说尽。 “屁!如果他们真的没事的话为什么连卫星组都找不到他们!?”野狗执拗地在保健室内大吼大叫,连身上的伤口都不管不顾,“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做不到。我一起去找,我和后勤组一起去找,一定要找到队长为止!” 他情绪激动地说完就想往保健室门口冲出去,幸好卓久和大胖及时拦住了他。 “野狗,你别那么激动,我们后勤组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把邢队长找回来的!” “就是啊野狗!你一个人去也于事无补啊!别闹了,再闹下去你身上的伤势会更加严重的!”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能这么安心地坐在这里,我不能!队长和小憨现在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混蛋!要是没有队长我们早死了!你要我什么都不做在这里干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就算你现在去又能怎么样?你现在身上还有伤,去了只会给我们后勤组添麻烦!” “野狗你冷静点!冷静点!” “你们要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冷……”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瞬间打破了这激烈动荡的气氛。 空气瞬间凝滞了下来。 五个火辣辣的指印毫不留情地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野狗惊愕地偏着脸,睁大了眼睛,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他脑袋轰然间,一片空白…… 放下微微发颤的手臂,吴皇冷静地凝视着野狗,随即忽然伸出手,牵起他冰凉的手心,淡淡地说了句:“回家吧!” …… …… 仿佛失魂落魄般随着吴皇走出了狙灵总部,整夜都未阖眼的两人,面容都显得甚是疲惫憔悴。 天已经亮了,早晨的阳光清澈透明,温温暖暖地照耀在整座废弃的工厂上面,宛若为这座破烂陈旧的工厂添上了一丝难得的生气。 手里牵着的人,全身泛凉,手心里却全是湿润的汗水。 吴皇心疼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身侧走着的人,忽然怔怔地停下了脚步。 吴皇随之停下,微微侧首望向身旁的男人。 洗得发白的蓝色圆领下,那人消瘦的肩膀在晨风中瑟瑟颤抖。垂着头,只能看到他脸上一片刘海落下的阴影,却看不见他的表情。干燥的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在他圆润的下颚上,还能看见些许细微的擦伤…… 这就是他心爱的男人,就算有他在身旁,那个男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孤独,彷徨。 “小冶……”他转身,站到野狗面前,牵起他的双手,轻轻唤出他的名字。 野狗从学校回来之后,一直很自责,为整件事情自责。见到野狗这般模样,他也很失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垂着眸,野狗静默地面对着吴皇。他的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他甚至还在吴皇刚才打了他一巴掌的事情中没缓过神来…… 双腿一软,他无力地栽在吴皇的怀抱中,睁着眼睛,却没有一丝焦距。 “如果队长……”怀里的人,埋首在他的胸口里,低低地呢喃,如同噩梦中的梦呓,“他们回不来了……我会一辈子……恨死自己……” “小冶……”吴皇轻轻地环上他的背,他的声音同样低沉,“不关你的事,请你不要把什么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怀里的人再次沉默了,无力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忽然缓缓地抬了起来。第一次,他第一次主动,紧紧地抱住了吴皇…… 心脏随之怦然一动,吴皇的眼底迅速地闪过一丝惊讶之后,随即沉淀了下来。 他的眉眼变得弯弯的,眸光中闪动的光芒,柔和,美丽…… “破例一次,今天……陪我……” “好……” 夏日的早晨阳光过分耀眼,透过云层一束束洒落在两个相拥在一起的男人的身上,温暖洋溢,如同为他们相拥在一起的身影轮廓踱上一层璀璨的金光…… …… …… ****** 被白色的纱布捆得浑身上下密不透风的人儿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床上,身侧,一个长相冷峻倨傲的男人正抱着他僵硬如木的身体安静地睡着。 注视了一晚身侧人酣睡的模样,钟涵心猿意马,总想动动手指头去碰一碰他也好,或者稍微靠近一点让身侧的人抱得更紧一点也好…… 忍不住,在早晨第一束阳光透进来时,他终于高高地嘟起了双唇,竭力地,想去亲身侧的人的薄唇。 他和他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两张脸颊的距离不过一个手指头宽。 可钟涵就是努力了很久,把两片冰凉苍白的双唇嘟得都跟猪嘴似的了,却还是亲不到邢佑…… 都怪这可恶的绷带把他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动弹不得都快把他憋死了! 努力努力…… 猪嘴一翘一翘…… 努力努力…… 猪嘴一翘一翘,又靠近了一厘米…… 快碰到了,快碰到了…… 钟涵几乎快心满意足地达成努力了大半个小时的目的时,身旁的人忽然冷不丁地开口就是一句:“你敢用你的死人嘴亲我一口试试……” “哇!”钟涵立刻被吓得怪叫了一声之后,“唰”地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赶紧把头给扭过去。 邢佑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到钟涵那圆碌碌,白花花的脑袋,他又无奈地闭上了双眼,吃力地往钟涵的身上再靠紧了些,抱紧了钟涵的身子,如梦呓般低喃了一句:“真不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这副德行。” 钟涵委屈地用眼角往他的睡脸上一瞥,嘀咕道:“队长你就别打击我了,我都全身骨折了,要是我好不了的话,以后我就得躺在床上让你伺候我了……” “……” 钟涵突然古灵精怪地眼珠子一转,立刻阴阳怪气地唤了一句:“小佑子……” “……” “佑子?” “……” “佑公公?” “……” “佑……” 一个字还没说完,钟涵的脸上忽然被一大个枕头死死地闷住。 “再乱叫的话老子闷死你!” “救……救命啊……鞭……鞭尸啊!!!” “……” 第一百三十一章:野狗和吴皇的基情咩! 将野狗带回自己的公寓之后,野狗有点神经兮兮地跑去敲403的门。敲了好久,都没见回应,他才挫败地继续跟在吴皇后头,走进401。 “先洗个澡再去睡觉吧!”吴皇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了一套睡衣。 这时,天已经亮透了天际,澄亮澄亮的,有点耀眼。 吴皇将窗帘拉上,房间里瞬间变得阴暗凉快起来。 看见野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垂着脑袋,他快步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台崭新的平板电脑,迅速地开机之后,他走过去在电脑上写:“还在想那件事情吗?” 野狗安静地摇了摇头,木讷地回答:“没想了,脑袋很空。” 吴皇不放心野狗一个人进浴室,浴室的地比较滑,如果野狗这样一路走神发怔的进去,保不准会磕磕碰碰的。 他牵起野狗的手,带他走进浴室,将一套睡衣整齐地放在浴室角落的架子上,然后开始帮野狗脱衣服。 从野狗的腰部,他认真地将衣服往上卷起,露出一个光滑平坦的小腹。 他的皮肤细腻得就算吴皇的指尖不经意一扫,都会显出一点点细微的疙瘩。 吴皇看着野狗那双空洞洞的眼睛,即使他一再明白乘人之危是不对的事情,但是看到野狗坦露出来的皮肤之后,他……难以抑制地动了动喉结…… 手指若有似无地在帮野狗脱衣服的时候,总会佯装不经意地去碰到他的胸膛。明明一个简单的脱衣动作,吴皇却拖延再拖延,带着明显的一种挑逗和暧昧,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在野狗的颈间流连摩挲。 一种异常的酥麻感从野狗颈项间的皮肤上一直蔓延到野狗的脑海中,忽而间,他骤然意识到吴皇在自己走神放空之际轻抚自己的身体。 “喂!”没好气地低声警告了一句,野狗阴狠狠地瞪着吴皇,“行了,洗澡这种事情不用你陪!” 吴皇手指一僵,缓缓地收回之后,他眸光沉寂,静静地点了点头。 走出了浴室,吴皇帮野狗稳稳地关好门,然后整个人好像从火海里刚解放出来一样,疲惫地靠在门上,往地上滑坐下去。 曲起双膝,他双手摊直搭在膝盖上,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臂间,心里的思绪乱成一团。 平时他的自制力算是很稳定的,即使面对什么惊险的事情,他都能保持一贯的冷静和笃定。但是,每次只要有野狗在,他就会变得很慌乱甚至不能自已。 面对着野狗,他总是觉得他和他之间有个结,无论如何都梳不开,即便他再怎么努力都好,野狗也依旧看不到他的好。 努力终究会成功,但这句话用在野狗和他的身上,显然是无效的。 没一会儿,浴室里传来了阵阵“哗啦啦”的水声,而与此同时,客厅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阵欢快的铃声。 吴皇站起身,快步循声找去。 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发现了野狗无意间掉落在沙发上的手机正在不厌其烦地叫嚣着。 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来电的人是大胖。 走回浴室门口,他敲了敲门。 “干嘛?!”野狗的声音混合着一些水声,听起来有些含糊。 见手机铃声渐变渐大声,吴皇索性直接开门进去。 门一打开,一阵开门的风扇起了浴室里一片氤氲的雾气,飘渺如临仙境般朦朦胧胧。 扑鼻的沐浴香气仿佛诱惑般勾引着他敏感的神经。 在雾气中,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站在浴室里面。白茫茫的雾气中,他的身段均匀纤瘦,身体的轮廓在蒸腾的雾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见有人冷不防地冲进来,他本能地捂着自己最害羞的地方,对着来人咆哮:“干什么呢你!?” 心脏处传来剧烈的跳动声,吴皇的腮边蓦地浮起了两抹红晕。 他失措地怔了一会儿,是持续不停的铃声将他的神智带了回来。听到野狗的吼声,他急忙走过去将手机放到他面前。 野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接过电话,暴躁地吼了句:“喂!……什么?……啊?队长给你打电话了吗?真的?!” 野狗的表情瞬间豁然开朗,他欣喜地放开了捂着他重要部位的手,握紧拳头激动地问:“他们现在在哪里?哦……好好……没事就好!小憨也没事吗?……好!太好了,害我担心了好半天啊!” 点头如捣蒜,野狗激动得几乎快语无伦次:“屁!哭屁啊!……好啦!我知道啦!队长还有说什么吗?……好吧……我知道了,那队长什么时候回来……哦,行了,我明白了……我不跟总部的人说……嗯嗯!好!拜拜!” 心情在此刻莫名地动荡起伏,野狗欣然地吁了一大口气,然后挂掉电话,轻松地叹息着说:“队长和小憨没事了!太好了!” 他傻傻地又笑了两声,然后将手机拿回给吴皇。 当他把手机递到吴皇面前时,赫然发现,吴皇的双眼,一直在紧紧地盯着他看。 那双淡漠的双眼,此刻正带着强烈的炙热的火光,正燃烧般注视着他。 他猛然一怔,然后怯怯地低头,望向自己的下半身。 口干舌燥的感觉忽然席卷而来,吴皇困难地咽了咽口水,方才他盯着野狗一直讲电话,一翕一合的双唇,莫名地让他的心跳飞快加速跳动起来。耳边尽是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他甚至,只看到了野狗的动作,却听不到野狗的声音…… 野狗开心地笑了起来,放开了他的手,他的下半身,毫不避讳地坦露在他面前…… 水声“哗啦哗啦”…… 满浴室的雾气迷蒙了他的双眼,在一阵模糊的白雾里,野狗的分身垂在双腿间,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挂满水珠的身体,诱人般散发着一阵阵蛊惑人心的香气。 濡湿的发丝贴在他的额头上,在讲电话的时候,他本能地抬手将额前的发丝捋到头上,露出一双秀气的眉毛,一双好看水亮的眼睛。他的鼻子精巧笔挺,濡湿彩虹色的ok绷还依旧牢牢地贴在上面,看起来俏皮可爱,特别惹人宠溺。 吴皇迷了神智,他的下半身开始鼓动起来,滚烫起来,撑在他的裤子下,竟撑出一个令人害羞的形状…… …… …… 野狗促狭地将电话紧紧地握在手中,被吴皇一双火热的视线凝视得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步,正好站到了花洒下面,无数根细细的水柱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他又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佯装颇有气势地嚷嚷起来:“行了行了,我要洗澡了,你快出去吧!” 吴皇呆呆地怔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野狗忽然感到空气闷得让他喘不过气,一股浓烈的危险的气味直击他的心脏,他害怕地想往后退:“你……你在看什么,别看了!快出去!” 强装出来的无惧显得甚是薄弱,吴皇难以制止地脱掉拖鞋,走进浴缸里。 看着吴皇的举动,野狗的心脏发疯地狂跳起来。 他本能地捂住他的胯下,偏偏,在吴皇火热的注视下,他胯下的柔软竟有渐渐呈现抬头的趋势。 对自己身体这种可怕的反应野狗莫名地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他出手去推吴皇,让将吴皇推出浴缸,没想到,吴皇居然敏捷地就势反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地将他压到了墙上。 从花洒上洒下的水花一下子洒湿了吴皇的衣衫,单薄的衣服濡湿地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道完美得令野狗羡慕的曲线,一块块腹肌的线条也在湿衣上模糊的显现出来。 嘁!身材真好! 拜托,现在不是在攀比谁身材好的时候! 野狗惊怯地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的动了动,无疑变成了情欲的催化剂,彻底地撩起了吴皇暗涌在心里的欲望。 太大意了! 既然你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就不应该在我面前毫无防备地展露出这一切…… 吴皇的内心强烈地挣扎着,他紧紧地靠着野狗的身体,带着一种贪婪的欲望直勾勾地看着野狗的眼睛。 野狗的眸光害怕地肆意颤动,他咬牙切齿地挣扎大喊:“放开我!吴皇你疯了是不是?放开我!放开我!” 吴皇利落地反钳住他双手,扣在野狗的头顶上,因为这个动作,野狗的胸膛肆意地往前挺了出来,胸口两点凸起清晰明显的挺立在了吴皇面前。而野狗双腿间那柔软的分身,也在水流的冲击下,渐渐硬了起来,高高地抬起了头。 “不要!吴皇,你放开我!”野狗扭动着身体想要脱离吴皇的桎梏,但是吴皇的力气大得惊人,他不仅挣不开,反而被他却箍越紧。 在他惊栗得浑身发抖时,吴皇终于忍不住,低头深深地吻住了他。 他的舌尖趁野狗一瞬间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轻而易举地侵入了野狗的口腔中,和他柔软的舌尖纠缠在一起,疯狂地热切地吮吸舔舐。 “唔!”野狗措手不及地惊愣住,神情变得羞恼厌恶,他喘息着,不停用脚踢着吴皇的小腿。 “别动!”小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吴皇蹙紧了眉,他离开野狗的唇,看着他的眼睛,充满情欲地哑声说了一句。 他这种表情让野狗惊愕得不知所措,吴皇疼惜地摸着他的脸颊,眸光颤动,低低地说:“我一直很喜欢……很喜欢你……小冶,接受我好吗?接受我……好吗?” 这种近乎卑微可怜的请求让野狗的心脏猛然一坠。 吴皇浑身湿透,发丝濡湿地搭在脸上,那张他曾经觉得如此稚嫩的脸,在此刻却让他觉得充满成熟的男人味,周身散发出来的一股雄性的气息不禁让野狗的心脏紧缩…… 第一百三十二章:粉果果的来了! 他拼命摇头,眼眶湿润地看着吴皇,颤声近乎哀求地说道:“吴皇……吴皇你不要这样子……你放开我……我们……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听不到想要的回答,看到面前的人如此惊惶失措,吴皇很想松开手…… 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愿意松开手吗?在这次教学楼的任务中,他从没这么害怕过。他担心失去了野狗,他担心得快疯了。 知道见到野狗被江月昭拖出了楼外,险些坠楼的时候,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的心不再跳动,他是凭着脑海深处的意识,冲过去,把野狗救上来。直到将野狗深深地紧箍在怀内,紧贴的胸口上传来对方的心跳,他才知道,他的那因为害怕得接近停止的心跳,才死灰复燃,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 野狗,在他心中,占据的位置,是全部,满满的全部! 他不想自己和野狗的关系一直停滞不前,至少在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控制不了了…… 他再次低头狠狠地吻住了野狗的双唇,不给他有任何喘息逃逸的空间,侵略般掠夺了他口腔里所有的空气。“啊!吴皇!”野狗悲声地大叫了出来,他的浑身被吴皇粗粝的掌心抚摸得阵阵滚烫,他恨自己的身体竟然会对吴皇有感觉。 他惊骇地心脏狂跳。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拼命在心底否认自己的感觉,越这样抗拒着,他的脸色就羞红得像红透的虾,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眶里蓄满了羞恼委屈的泪水。 两具纠缠紧贴的身体的温度飞快沸腾起来。 吴皇尽可能地一步一步让野狗接受自己,未免弄伤了心爱的人,他还是按部就班,将野狗一点一点的挣扎变成一点一点柔软的屈服。 “你……你再碰我一下的话……我一定……杀了你!”野狗的双手好不容易逃脱了吴皇的桎梏,一有了自由活动的空隙,他就马上推开吴皇,咬牙切齿地喘息道。 吴皇的眸光瞬时一黯,面对着野狗声声恶言警告,吴皇的心揪成一团。 痛意让他鼓起了勇气,也让他燃起了怒意,平时云淡风轻的自己,居然也会在这个时候发起怒来,真是可笑! 他毫不畏惧地往前一步,眨眼间捏住野狗的下颚,低声沉静地凝视着他说道:“明明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不承认自己的感受?小冶,要承认你喜欢我就那么难吗?要承认自己对我也有感觉就那么难吗?” 注视着吴皇那双坚定的眼睛,害怕得浑身打颤的野狗拼命摇头,带着些微抽咽的腔调说:“不是……” 他要怎么承认,从来没有喜欢过人的他,要怎么承认他喜欢一个男人。他甚至自己心里还矛盾着,他……究竟喜不喜欢吴皇…… 唇上忽然又来了一阵湿润的灼烫,吴皇粗蛮地吻着他微肿的唇,野狗拼命挣扎扭着自己的双手,他甚至可以狠狠地一巴掌掴在吴皇的脸上,可是,他却是那么无力,他却是那么不忍心。 害怕和不忍两种感觉冲乱了他的思绪,在那么几秒发怔的空隙中,他也就这么由着吴皇霸道地吻着自己,唇上的触感好像已经麻木了…… 见怀里的人被动地沉默着,没有了任何反抗,吴皇的心痛到了极点。 他离开了野狗的双唇,眼底痛意流转。 “你是喜欢我的……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 野狗惊栗地紧紧贴在身后的墙壁上,双目瞠圆,看着吴皇缓缓朝自己欺身向前…… …… …… 窗外月色皎洁明亮…… “嘶……” 平坦柔软的大床上,被蹂躏得皱巴巴的被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抽气声。 软绵绵的被子忽的被掀开,露出一张秀致而憔悴的脸孔。 连同他掀被子的动作,被子的另外一角也跟着被掀开,露出另外一张平静清峻的脸容。他赤裸着身体,紧紧地闭着眼睛,呼吸沉稳绵长,看起来睡得很深沉。 他的手臂紧紧地揽在已经醒来的人的胸口上,即便是在沉睡,但那只手臂还是依旧有意识般强而有力地将他搂得死紧。 “靠!”野狗挪了一下身子,身下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让他不由得低声叱骂了一句。 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突如其来,毫无预警,来不及防备。他难以置信,昨天晚上在吴皇对他的一系列挑逗抚摸下,他竟昏头昏脑地任由吴皇侵占了他的身体。 他的处男啊!! 就这么没了!! 而且还是给了这个混蛋!! 他怨恨地扭头给了身侧那个依然酣睡的人一记怒瞪。 忍不住,他咬牙切齿地抓起胸口上的手臂放到嘴边狠狠一咬! “呃……”忽然而至的刺痛让沉睡中的男人不由得痛叫得醒了过来。 他皱眉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入眼帘,便是一张熟悉又心爱的脸庞。他忘了那阵让他痛醒的刺痛,弯起眼睛,满足地将细薄的双唇凑过去,轻轻地在那人的脸颊上浅吻了一口。 身侧的男人被一记晨吻吻得一怔,他呆了几秒,忽然张牙舞爪地咆哮起来:“吴皇!我要杀了你!” 他翻身压过去,骑在吴皇腰上没来由就是一顿暴打。 “老子杀了你!杀了你!!” 吴皇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来不及躲闪,脸上挨了好几拳,痛得他慌忙举起双臂抵挡如流星般落下来的拳头。 忽然间,暴打停了下来。 吴皇悄悄挪开手臂,看到身上的人,痛苦地皱着五官,哎哟哎哟地捂着自己赤裸的屁股大叫。 吴皇一慌,连忙半仰起身子,双手很自然地搭上那人光秃秃的屁股,眼里满是疼惜。 臀部的皮肤忽然一热,被一双粗糙的大掌这样搭着,野狗“蹭”的一声,滚烫的温度直直地袭上他的脸颊,一阵烫热让他不由自主地慌了起来,连忙打掉吴皇的双手。 “变态!” 他骂骂咧咧地扯过整床被子裹在身上,他这么一扯,换作吴皇此刻无遮无掩了,他连忙抓过枕头盖在身下。 野狗一边低声骂着,一边包着被子走去浴室梳洗。 吴皇头疼地扶了扶额,昨晚怎么一时冲动就……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随手抓来手机,看了看来电提示,忽然心脏一紧…… 待野狗好不容易怨愤地把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当然,洗得到的地方就洗,总算洗了个一干二净,情绪总算平复了一点。 他还是裹着那床被子走出浴室,但是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床上时,他的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可恶,一声不响就跑了,这算什么,吃干抹净就不认账走人是吗? 呸呸呸,什么认不认帐?! 自己在心里把自己咒骂了一个遍,野狗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挠了挠头发,挠了挠头发…… 尼玛! 掉发了!! 抓着被自己抓掉的一撮头发,野狗忍不住愤恨地仰天悲呼!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子啊啊啊!!!” ******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子啊啊啊!!!” 同一时间,某处的某处,一座古老却雅致奢华的大宅中,也响起了同样的哀嚎声。 被白纱布捆绑得活像个埃及木乃伊一样的钟涵,被邢佑搬到窗口旁,在天空中移动的太阳,那温暖肆意的阳光即将辗转移动到钟涵的身上。 钟涵欲哭无泪地嚎叫,他不过就是叫了邢佑几声“佑公公”而已呗,怎么会被报复到被邢佑搬到大太阳底下做阳光浴呢? 被阳光照射到的半个手臂“滋滋”地冒出了袅袅热气……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队长……你放了我……我错了!”钟涵阴阳怪调地佯哭起来,使劲,努力地朝站在身侧优哉游哉的邢佑投去一记可怜兮兮的目光。 悠闲地弹掉烟灰,烟灰在邢佑的眼帘里飞飞扬扬,飘出了窗外。 他面无表情地说:“别装可怜,没用!” “队长……”钟涵嘟起一双苍白的唇,“再晒下去我成人干了你还要我么?” “……” 果断把“木乃伊”搬离了窗口! 邢佑“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了起来,拈熄了手上的烟,他阴狠狠地命令道:“以后,叫老公!” “……”这次,换钟涵无语了。 他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邢佑,冲口就是一句:“队长,那你也要叫我老公,因为我不是女的!” “我可以叫你媳妇儿。”邢佑一副理所当然很冷静的样子,连一丝笑容都没有挂在脸上。 钟涵没作答。 他被捆成这样,勉强动了动,悉悉索索地扭了好几下,邢佑终于忍不住问:“你动来动去到底想干什么?” “队长……我想抱你……”钟涵停下小动作,怅然地凝视着邢佑说道。 “怎么突然……” 邢佑的问话还没结束,钟涵立刻接口道:“队长,我知道你这么说只是想让我放心,你担心我因为双鱼翡翠的事情胡思乱想,所以你想给我定心丸吃,让我放心继续和你在一起。其实……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一直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翡翠一露面我们就没办法在一起而已,只要我们好好保护好翡翠,不让它们碰在一块,我们不就能好好继续在一起了吗?队长,别想太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一直……一直!” 邢佑平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苦恼的神情…… 他有这个意思吗?他不过是在抽烟的时候忽然想捉弄一下钟涵而已,他完全没想到翡翠那一方面去。 不过也好…… 经钟涵这么一说,他反而,觉得心情轻松多了。自从他知道他身体里面一直都有翡翠的存在,后来听邢天绝说两块翡翠如果没有千年狐妖的妖灵的话,就无法聚在一起,他就担心,他以后和钟涵该怎么办? 一种隐忧无时无刻都盘踞在他的心头,他对自己和钟涵的前路和未来感到很迷茫。不是他没考虑过,而是他不敢说出口而已。 如今,钟涵这么一说,他倒是放心了。 没错,船到桥头自然直,管它的!他在此刻,坚信!他会和钟涵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兄弟反目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房门上忽然传来了两声敲门声。 “佑儿,醒了吗?”邢天绝在门口低声叫唤。 邢佑急忙走过去开门。 一开门,一阵微风徐徐地吹荡进屋,扬起门上地上的微尘在半空中打转飞舞。 邢佑不适地轻咳两声。 “身体怎么样了?”邢天绝凛然地迈步走进去。 “谢谢族长关心,身体好转了些。”邢佑稍稍弯着腰,谦恭地侧身待邢天绝先走进屋里之后,自己再紧随而上。 邢天绝轻睨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调侃:“昨天怎不见你的语气这般好?” 邢佑顿了顿,立刻垂首歉意地回答道:“昨天情绪一时失控,请族长海涵!” “罢了,人之常情。”邢天绝转身走到钟涵面前,和钟涵一双无辜水汪汪的眼睛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后,问,“感觉身体如何?” “微有不适,小人被捆得难受,望族长能将小人身上的绷带解去,感激不尽!” 钟涵装模作样地文绉绉起来,邢佑一时忍不住,“突”地青筋暴起。 听到钟涵那蹩脚的说辞,邢天绝朗笑了两声:“这孩子很有趣!” 邢佑脸色发黑,硬是挤出一丝干笑。 闲聊了两句之后,邢天绝的脸色凝重起来,他打量了邢佑一身装扮,低声问:“佑儿,你打算回总部?” “是。”邢佑依旧垂首敛眉,“总部的事情,我还是有必要回去交代一下。” “我觉得不妥,如昨晚我所说,末儿已经知道了你和钟涵的事情,如果你这趟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末儿性格阴翳暴躁,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会如何不择手段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就算如此,我一走了之,他同样不会放过我。我想跟他将事情解决清楚,不想累及身边的人。” 邢天绝踱步走到邢佑面前,示意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微笑道:“虽然我身为族长,但是很多事情,我不方便出面。佑儿,记住,你和末儿毕竟是两兄弟,都是我从小照顾长大,我不希望你们之间谁出事,所以,尽量心平气和地和末儿谈。” 邢佑冷笑了声:“只怕我想心平气和,他却想置我于死地。” 知道自己语气有些失态了,邢佑连忙整了整脸色,抬首对邢天绝请求道:“希望族长先暂时帮我照顾一下这个孩子,我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邢天绝叹息着摆摆手,然后款款迈步离开了邢佑的房间。 待邢天绝离开之后,钟涵终于开口了。 “队长……你真的要去?”他担忧地说,“部长很恐怖,如果他真的来硬的,队长你该怎么办?队长,我真的觉得你还是不要去了吧!部长他如果要你交出翡翠怎么办?如果对你下毒手怎么办?你为什么非得回去不可啊?躲在这里不就没事了吗?”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我不想拖延时间!”邢佑走过去,浅浅在钟涵的唇上烙下一吻,不舍地凝注他,道,“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队长……”钟涵担心地开口挽留,邢佑却只对他留下一记温柔的微笑之后,便转身离去。 门缓缓关上,一瞬间的阳光照耀一瞬间又暗了下去。 钟涵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那间房间里,动弹不得。 钟涵恋恋不舍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脑海里,邢佑离去的背影疯狂地在打转,一种隐约的不安忽然间盘踞在他的脑中,即便他没有心跳,没有知觉,但他仿佛还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队长…… 你一定要回来…… …… …… 忽然间被紧急召回来的野狗气喘吁吁地冲进了狙灵一组的会议室,大胖已经坐在会议室里面了,表情显得有些沉重疲惫。 “怎么了?突然召我们回来。”野狗快步走到大胖身边喘着粗气问道。 大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面前长长的桌上,声音很是低沉:“我也不清楚,但是叫我们回来的是部长,所以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又有什么任务?” 野狗也是一头雾水,他刚洗完澡出来之后就发现吴皇不见了,隔了一会儿大胖又即刻打电话给他让他马上回总部。 他以为有任务,所以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队长都没在这里,所以应该不关任务的事情。”他若有所思道。 大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一会儿,会议室的门冷不防被打开了。 信步走进来的人让野狗和大胖不禁肃然起敬,战战兢兢。 “部长!” “部长!” 他们立刻站起来立正,毕恭毕敬地齐声唤了一句。 邢末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面前,然后,随之而至的人,除了有司徒凡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全身黑衣黑裤,冷峻秀美的男孩子。 “吴皇?!”看到跟在邢末身后的人,野狗忍不住诧异地惊呼。 吴皇神色平静如水地走进来,在见到野狗和大胖的那一刻,眼底蓦然漾起一丝复杂的光芒。 就在野狗方才去他的浴室洗澡时,他突然接到了邢末的电话,电话里,邢末不容抗拒的说辞让他不得不即刻赶到狙灵总部。 到了狙灵总部之后,邢末拿他来问话,问得无非就是为什么擅离职守,单独抛下加拿大总部的工作跑到国内来。 经过一番短暂的谈话之后,吴皇觉得邢末说话总说不到一个重点,特意急召他过来,却总问一些有的没的,有点避重就轻地问话方式让吴皇起疑。 就在他狐疑之际,邢末突然让他跟在身后,随之便来到了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野狗眼睛睁得斗圆,今天早晨刚和吴皇一番翻云覆雨的景象犹然历历在目地显现在他的脑海中,顿时,他脸颊一红。 “邢佑教出来的人就那么没大没小吗?”邢末听到野狗直呼吴皇的名讳,阴翳地冷笑了一声。 野狗猛地不知所措地将头垂下。 大胖看到吴皇之后,同样表现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但他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便不敢发出任何疑问,只静静地站在野狗身旁,垂首敛眉。 “徐冶,邱新宇,你们听着!”邢末严肃地板起脸孔,一声令下,“从今天起,狙灵总部将废除狙灵一组组长邢佑一职,鉴于一组组长之位暂时空缺,所以我决定,授命加拿大总部部长吴皇暂时替代狙灵一组组长之职,此命令立即生效,如有违抗命令或者不服者,即刻按照规矩进行惩处!” 什么!? 静默着的三个当事人,纷纷同时惊诧地抬起头。 吴皇……? 当一组的队长……? 野狗震惊不已,眸底的波光肆意地动荡起来。他对上吴皇的视线,吴皇同样惊诧,但却是转眼间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静。 “听清楚了吗?”邢末眼眸一眯,冷声问。 大胖踌躇了几秒,有些心怯地鼓起勇气对着邢末问道:“部长,队长还没回来,要不要等他回来之后……” “从这一秒开始,你们的队长就是吴皇,如果你想要提及那个无关的人,可以直呼他的名字。”邢末微微昂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的话梢一落,沈夙忽然从门外闯了进来。 “部长,邢队长回来了,刚进门口!” 看到沈夙如此激动兴奋的模样,邢末冷着脸容,对他喝令道:“不准一切无关总部的人进入总部,这条规矩你到今天还记不住吗?” 沈夙这么一听,忽然怔住了:“呃……部长……他是邢队长啊……” “司徒!”邢末眼睛往后一扫,司徒立刻走上前,“通告打印出来了没有?” “部长,打印出来了,已经贴在了总部的公告栏上面。”司徒凡谦恭地弓腰回答。 邢末冷笑,睨着一脸不解的沈夙,道:“沈组长,你来工作难道没带眼睛,没带脑子吗?” 沈夙一慌,顿时立定站在原地,支支吾吾道:“部长……我……” “如果你能把整天只想着怎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心思放到工作上去的话,你就不会一直停留在这个位子停到今日!马上,立刻,将无关的人赶出去!” “啊?部长……邢队长他……” “在说我?” 沈夙的话还没说完,从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骤然响起,将当场的人几乎都吓了一惊。 空气诡异地凝住,分外让人感觉沉重得喘不过气。 邢佑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凛慢步走进会议室,径直走到邢末面前,同样微微仰起下巴,无惧地直视着邢末,冷冰冰地问:“打算革我的职?” “终于肯出现了?”邢末微微勾唇,睥睨道,“不是打算,而是已经正式革你的职,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狙灵总部的人,你的职位将会由吴皇暂时替代,直到选出新的合适的人选正式任职为止。” 邢佑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用意呢?” “我的用意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邢末阴翳一笑,忽然转身对着当场所有人掷地有声道,“邢佑不服从上司,以下犯上,违反上司命令,并与同组队员钟涵一起擅自参与任务以至于同组队员人员受伤。所有的罪责加起来,只是革除你的职位已经算是轻惩!” 在场人几乎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邢佑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对着邢末的背影道:“你的惩处我会接受,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以狙灵一组组长的身份踏进狙灵总部一步。但是……” 他顿了顿,振振有词地继续说道:“我还是狙灵家族的二少爷,我可以自由进出狙灵总部,这是我的自由,你无法约束我!” 邢末蓦然转过身来,怒气冲天地瞪着他。 空气中弥漫起的硝烟味煞那间浓重起来…… 邢末和邢佑两人互不相让的对视中,仿佛燃起了点点星光火花,“噼啪”作响,让人心惊畏惧…… 第一百三十四章:革职,惩处 昏暗的厢房内亮起了两盏烛火,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清清淡淡的蜡烛味。 躺在床上的“木乃伊”百无聊赖地望着头顶上方吊挂着的淡蓝色帷帐,心里急的,念的,通通都是邢佑。 他如今动弹不得,更不能随着邢佑一起回总部。而邢佑出去之后到现在,都老半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实在是让他心急如焚。 这时,厢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邢天绝仍旧一身黑衣黑袍走进来,看到床上的人睁着圆碌碌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他就忍俊不禁,轻笑了声道:“怎么了?想佑儿了?” “嗯!”床上的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之后,忽然眸光一亮,立刻转着唯一能活动的脑袋,面向朝床边走来的邢天绝问,“族长,能帮我解开绷带么?” “解开?”邢天绝走到他床边坐下,垂首看着他,“你的骨头都好了吗?” “嗯!好了!”钟涵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因为身体里面有翡翠,所以好得特别快!族长,你帮我解开,我下床蹦给你看!” 邢天绝朗声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恐怕不是你身体好了,而是你急着出去找佑儿是吧?” 被刑天绝一语道破,钟涵不好意思地弯起眼睛干笑了两声:“族长,你真懂我的心思!我很担心队长,族长,你就让我去找他吧?” “不妥不妥,佑儿特意吩咐让我好好照顾你,如果我放你出去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好向佑儿交代啊!”邢天绝婉转地回绝了钟涵的要求。 钟涵面色一垮,赌气地反驳道:“那你就不怕队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吗?族长,你是族长耶!只要你一站出去,有谁敢不听你的话。部长不是也很怕你吗?只要你告诉他不准这样那样的,不就没事了吗?” 第一次有人胆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邢天绝面色一沉,蓦地站了起来,背对着钟涵凛然道:“不要以为族长就代表一切,这是佑儿和末儿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插手干预。并且,他们不是孩子,我不可能一辈子管着他们。人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难道我还得一直跟在他们后头警告他们什么许做,什么不许做吗?” 他又忽然转身,沉怒地继续对钟涵说:“佑儿有他自己的造化,这些事情他迟早要经历。如果他连这些困难挫折都担待不起的话,以后怎么接手整个狙灵家族?就算是死,都要扞卫自己信念。如果他不幸死了,就只能说是命运弄人,怪不得谁。” “哇!族长!你好狠心!”钟涵一听这番话,不禁直言不讳地大声惊呼起来,“怎么说他们都是你拉拔长大的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相残吗?” “他们的命格本来就不合,相残是迟早的事情。”邢天绝冷冷一瞥,“就算没有你,这一天迟早也是会来临的。现在关键就是看末儿怎么处理了,倘若他念及手足之情的话,相信不会伤佑儿半分。” “如果不念及的话队长不是死定啦?” “不……”邢天绝莫名地勾起一抹阴冷冷的笑,斜睨着钟涵,一个字一个字道,“先死的人,一定是你……” …… …… 刺耳的刹车声和碰撞声在静谧的午夜时分显得特别骇人心惊。 宽广无车的公路上,月光下昏暗的景色不断地从车窗外快速地掠过。 “砰!”车身陡然被人从车后狠狠地撞了一下,车尾一下子变了形凹了进去,撞击的火花中,跟在车身后的一辆白色的汽车里,露出一张平静淡漠的脸。那张俊脸被一副薄薄的眼镜遮住了眼睛,镜片在激荡出来的火光中反射出光芒,根本无法看清,在这光芒的背后,那人眼底的神色。 邢佑咬牙狠狠地转着方向盘,车身迅速地变换车道,岂料跟在后面的车子也非常敏捷地紧随而至,而是稳定着速度紧追着邢佑的车子,然后开始发狂地撞着车尾。 “混蛋!”邢佑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像恨不得将它撵碎一样,握得指骨都苍白发凉。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重新回忆起刚才在狙灵总部的一切…… …… …… “还有,不仅是你,连你的手下钟涵,也必须一同受到惩罚!”邢末站在野狗的人的面前,高声对邢佑宣布道。 邢佑如同早有预料到一般,静默着,好整以暇地看着邢末接下去想玩的把戏! “钟涵没有经过正规的甄选就进入总部,这本来就已经不合规矩。身为一个小小的队员,竟然目无法纪,胆大妄为,与邢佑同流合污一起违抗命令,总部有权并且责无旁贷地给予此人重大的惩处。” 邢末义正言辞地大声勒令,除了邢佑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垂首敛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邢佑冷淡地瞥了邢末一眼,挑衅地低声问:“那部长想给钟涵什么惩处?” 邢末一把抓过邢佑的衣领,压低声音凑在邢佑面前咬牙切齿地警告:“你没资格叫我部长!”说完,他又立刻推开邢佑,整了整脸色,对沈夙朗声命令道,“沈夙,现今钟涵下落不明,你必须加派人手,可以调动后勤组的人员,必须尽快将钟涵带回总部。” 沈夙兢兢业业地一直站在门旁,听到邢末的命令,他一个哆嗦,立即点头哈腰道:“是是是……我知道了部长……” 邢末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斜斜地落在邢佑的身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对着所有人喝令道:“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钟涵抓回来!” 他这句威严慑人的喝令,确实是在说给所有人听,但是,只有邢佑心里明白,这是一句警告……一句威胁…… 谈话就算到这里结束了,待邢佑离开狙灵总部的时候,司徒凡的车子就开始跟在了邢佑的身后,紧逼着他的车尾,一开始是缓缓地跟进,到最后,司徒凡像疯了一样开始猛撞邢佑的车尾,直接给他下马威。 …… …… 他恨恨将目光落在后视镜上,镜子中,那辆一直跟在他车尾的车子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目,又是油门一踩,再一次狠狠地撞了一下邢佑的车尾。 “砰!”即便有着安全带的保护,邢佑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脑袋猛然磕在了方向盘上,然后不禁痛得闷吭了一句。 王八蛋! 他在心里恼怒地叱骂了一声,没想到才刚打算转方向盘时,司徒凡的车速忽然间减慢了许多。 然而,他并不是打算就此放弃,而是直接转了车头,然后一踩油门,车子立刻呼啸着超过邢佑的车子。 司徒凡的车子在一瞬间超过了邢佑的车子,然后迅速转了个弯,紧急刹车如同表演特技般一下子打横停在了邢佑的正前方,直直挡住了邢佑的去路。 车里,司徒凡冷静地看着邢佑的车子丝毫没有减缓速度直直朝他的车身侧面飞驰而来,车窗上映照着疾驰而来的车子,它的倒影如同一头渐变渐大的猛兽一样,气势凶猛慑人…… 邢佑见司徒凡把车子打横了挡在公路的正前方,他缓缓勾出一抹冷笑,然后没有减缓速度,反而更加肆虐地将油门一踩到底,车速一下子提到最高…… 呼啸而来的车子越来越近,司徒凡侧首,紧紧地看着往他撞过来的车子…… 他以为…… 车子一定会停下…… 但是他错了!! 邢佑的车子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司徒凡眉心一皱,就在两辆车子即将碰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司徒凡立刻开了车门跳了下去,矫捷地滚到了一边。 “砰!”的一声轰然炸响,犹如静谧的夜间一颗惊雷…… 邢佑眼底露出冷酷凛冽的光芒,动作无情地开车将司徒凡的车子猛然撞得车身一斜,而邢佑就是趁着车身歪开的那一瞬间,迅速地钻空疾驰而去。 司徒凡喘着粗气看着呼啸而去的车子,额上冷汗涔涔。他简直不敢相信,邢二少爷……居然真的会开车撞他!! …… …… 疾步穿过长廊,紊乱急促的脚步声一声声地接近长廊最尾的那一间厢房,然后“吱嘎”一声,重重地推门走进去。 “队长!”看到来人,钟涵躺在床上差点兴奋地弹了起来。 动荡的眸光在看到床上依旧安然无恙的男人之后,忽然变得渐渐平静下来。 他吁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床上的人儿已经一轮嘴地先说了起来:“队长,队长,怎么样?回总部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部长没有为难你吗?他肯让你回来吗?” 叽叽呱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让人觉得聒噪,却……很欣慰。 邢佑稍稍抿唇笑了笑,语气淡静地回答:“没事,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钟涵狐疑地挑起眉毛,“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以部长的为人,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你回来?” 一直跟在邢佑的身边,钟涵的思维好像变得缜密了许多。 邢佑宠溺地在他唇边轻轻一吻,沉着道:“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你别担心那么多!” “呃……”钟涵微微犹疑了一下,目光辗转忽然看到了邢佑的额角,他猛地惊呼,“队长!你额头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就在他惊呼声刚刚落定之时,从门口处忽然传来了邢天绝的声音。 “佑儿,你回来了?” 邢佑立刻站起身,垂首朝从门外走进的人静声说:“是的,族长。” 邢天绝翩然地走了进来,望了望屋内的两人,表情凝重…… “佑儿……末儿他已经在厅堂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波及……亲人…… 邢佑的心猛地一跳,目光随之一沉。 “族长可否帮我将那个人打发走?” 邢天绝眉眼一挑,问道:“和他发生争执了吗?” 邢佑抿唇不作答。 邢天绝明白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出了房门。 昏黄明亮的厅堂上流转着一股肃穆沉静的气氛,灯火随着微风摇曳不定。 偌大的厅堂中,两排典雅高贵的红木桌凳整齐地摆放在两旁,厅堂的正前方一张四脚长桌挨着墙壁摆放,墙壁上挂着一幅轻淡的水墨画,画中白衣男子站在树下,白衣胜雪,如误入凡尘却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整个厅堂看起来庄严雅致,古色古香,却有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傲然独立在厅堂正中央处,出神地凝视着他正前方挂着的水墨画。 他那凛冽如刃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定在画中男子腰上那两块双鱼翡翠上。 邢天绝缓缓地走了回来,见到邢末,他低咳了一声,背着双手款款地走到他身后。 邢末立刻从画像上收回视线,转身恭敬地朝身后的人抱拳拱手问候道:“参见族长。” “不必多礼吧!”邢天绝友善地答了一句之后,便往前走到四脚红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末儿这么晚来找我,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族长,末儿的确有要事相找。邢佑今晚去过狙灵总部,因为他在工作上犯了些差错,于是我将他革职了。此后,他出了总部之后便失踪了,我担心他的安危,于是便想说他会不会到您这里来了,所以便过来看一下。” 邢天绝恣意地坐在凳子上,摇着手中的白扇,语气慵懒缓慢,道:“佑儿没有到过我这里,恐怕让末儿你失望了。” 邢末好像如他所料般表现得从容不迫,他目光冷漠,但唇上却露出微微一笑,道:“那想必钟涵这个人,也不在这里喽?” “嗯?末儿怎么会觉得你要找的人都在我这里呢?” “我只是随口问问,既然他们都不在这里,那我就不打扰族长您的休息了。” “末儿也早些回去休息,总部的事情一直以来都交由你一个人担当,当中的辛酸苦辣我也能谅解,只望你要多多保重身体,专心将总部的事情办好才是,其余的事情,能放下,则放下吧,无谓苦苦追求啊!” 邢天绝语带双关,邢末也处之泰然地笑着答道:“族长请放心,末儿定当鞠躬尽瘁,好好为总部效命。族长您知道,只要末儿看重的东西,不管是总部也好,其它的事情也好,末儿绝对不会半途而废,草率地放弃。” 掷地有声地撂下这句之后,邢末顿了顿,又即刻谦恭地拱手一辑,说:“夜已经深了,既然找不到邢佑,那末儿就先行回去了,告辞了,族长!” “去吧……去吧……”邢天绝怠惰地摆了摆手。 邢末冷冷地微笑着,最后一眼望了正前方的那幅壁画一眼,随后便信步离开。 …… …… 刚走出邢家大宅,从漆黑的夜色中,如同一抹蛰伏在黑夜里的影子迅速地从屋顶上跳跃而落,敏捷矫健地落到邢末的身后。 “大少爷……” 邢末背对着那人,马上抬起手,阻止了身后人的话语,然后沉声问道:“不是叫你好好拖延时间吗?” “……”司徒凡在他身后,垂首沉默,哑口无言。 邢末冷哼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 本来打算让司徒凡在邢佑返程的途中拖住邢佑,好让他有时间去向邢天绝要人,没想到司徒凡这个废物,连区区一个邢佑也拖不住。 忽然间,他垂眸无意中瞥见地上一条浅浅的轮胎碾过泥面的痕迹,估计车子刚开过的时间不短,所以那条痕迹还没被尘土所掩盖,于是在月光下,那深深浅浅的轮胎印子也就显现出来了。 一双狭长的眸子锐光一现,他冷冷道:“他们果然在里面,就是那个老东西果然不肯把他们交出来!” “那该怎么办呢大少爷?” “既然他们敢躲起来,我就有办法让他们自动现身!司徒,你说说,钟涵最在意的是什么?” “呃……凡人所在意的,无非就是亲人,友人,爱人……” “哼!”一声阴翳的冷笑忽然逸出喉间,锐利的眸光肆意流转,仿佛酝酿着什么狡黠的阴谋诡计一样,让人不寒而栗,“说的好,那么,我们就从亲人开始怎么样?” …… …… 安静的医院里,明亮的白炽灯将整条长得宛若见不到尽头的走廊打亮,光线有些阴森,空气里带着些微药味,入夜之后温度骤低,显得甚是清冷。 一间私人专属病房的门被悄悄地从外推开了一条缝隙,亮白的灯光渗入缝隙中,不偏不倚地投落到一张病床上。 病床上安静地躺着一名妇人,因长期昏迷的原因,所以脸色显得十分苍白枯槁。她的身材很是瘦弱,只用一床单薄的被子盖在身上,都仿佛见不到任何起伏的形状。 苍白的脸上戴着一个氧气罩,罩壁内布满一些细细稀薄的雾气,随着她的一呼一吸,雾气时浓时薄…… 房外走进一个男人,昏暗的光线将他的脸映照得白皙如雪,在他那笔挺的鼻梁上,一副薄薄的眼睛挡不住从他眸光中渗透出来的杀意。 他轻手轻脚地慢慢将门关上,然后走到床边,微微垂着眸,俯视着在床上静养的那名妇女。 心跳仪“滴滴”规律地响着。 “对不起了……”那人静幽幽的声音带着不忍的歉意,迂回地在这间不大的病房内荡漾开来。 空气仿佛沉淀了下来。 妇人的呼吸声在这一刻,仿佛被放大了很多倍,很多倍。平稳的,虚弱的,静静地发出一道道呼吸的声音。 男人的手指轻柔地搭在妇人脸颊的氧气罩上,带着踌躇,犹豫,轻轻地揭开了她的氧气罩。 呼吸的声音忽然间加重急促起来,病床上的妇人像在竭力索求着空气一般,胸口剧烈起伏。 “滴滴”心跳仪的声音越来越快,心电图上的波纹剧烈地高低起伏。 “对不起……”男人再一次低声道歉。 将氧气罩搁置在妇人的颈间,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转眼间紧紧地捂在了妇人的口鼻上。 “滴滴滴滴滴!”心跳仪如闹铃般突兀刺耳地不断响着。 妇人的睫毛肆意颤动,她那平放在身侧,冰凉僵硬手指刹那间,抽搐痉挛地曲起…… “滴!”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平稳绵长的电子声音…… 这个黑夜冗长得仿佛不会再见到黎明…… 这里…… 来过什么人…… 死去了什么人…… …… …… “不要走啊!”一声尖叫突然间刺破了安谧的空气骤然响了起来。 睡梦中的邢佑被惊醒了,连忙侧首望向身旁惊魂未定的男人。 男人被包裹在白色的绷带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那双如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里眸光惊栗地颤动着,他不受控制地浑身发抖,让身侧的邢佑为之一惊。 “怎么了?”邢佑紧张地坐起身来。 “我……我看到我妈妈了!我看到我妈妈了!队长,我真的看到我妈妈了!”钟涵激动地颤抖着双唇尖声大叫着。 邢佑一时间听不明白:“你做恶梦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是僵尸我怎么可能会做梦!”钟涵拼命摇着头,“我是真的看到我妈妈了!我妈妈跟我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要我回家去!要我回家!队长……我……我妈妈是不是死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你妈妈?” “就刚刚,她在床边,她刚刚就在床边!” 邢佑急忙安抚着钟涵的情绪,低声道:“你慢慢说给我听,你说你见到你妈妈了,会不会是幻觉?你妈妈不是还在医院里吗?” “不是幻觉!我妈妈刚才真的站在这里!队长……你可不可以帮我去问问医院的人,问一下我妈妈的情况,好不好?” “好,你别急,我现在马上去问!”邢佑按了按自己已经差不多快愈合的伤口,深呼了一口气,然后马上冲下床到桌上的衣物里面找手机。 当他把手机找到之后猛地定睛一看,才发现手机在这里完全没有信号。 他又急忙对床上的人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出去打电话。” 房外的夜色凉如水,夏末的冷风簌簌直吹,泛着些许凉意。 邢佑匆匆忙忙地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了厢房,走到庭院中,他高举起手机还是不见一点信号。 他忘了,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根本就是一个接近虚无的空间,邢天绝塑造的这个空间仿造古时建筑的一切,但是却在卫星的接收或者搜索范围之外。 除非出了这里,他才能有办法与外界联系。 他断然地带上车钥匙,快步冲出了邢家大宅,却就在门口处,他碰到邢天绝。 “族长?!”邢佑开门之后见到邢天绝就立在门外,不由得吃惊地低唤了一句。 “是佑儿啊!你来的正好,我正送走钟家的老夫人呢!”邢天绝望着满天的繁星,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邢佑一听,心脏一下揪紧了起来,疾步冲过去抓住邢天绝的衣袖问:“族长,你说的钟家老夫人是谁?钟涵的妈妈吗?” 邢天绝的目光远眺着无边无际的苍穹,声声惋惜道:“是啊……唉!死得有些冤枉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古城一日游 脑袋猛然“轰隆”一响,邢佑愕然地盯着邢天绝的侧脸,难以置信地摇头道:“不可能,她不是好好地在医院里面修养吗?还是我帮她挑的医院,有专属的私人医生和护士的照顾,不可能说走就走的!” “佑儿,你还不明白吗?这是谁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邢天绝冷然说了一句,让邢佑更加愕然地呆呆怔住。 脑袋里千回百转了几遍,他仍旧无法相信地喃喃自语:“邢末……他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末儿心狠手辣,他利用钟涵母亲的死,来引诱你们自动现身,如若你们不出现,他更加会肆无忌惮地继续伤害其他人。” 邢末的个性,也同样让邢天绝束手无策。 “族长,我没有那个能力阻止他继续害人,但是你有,你难道不能帮我们去制止邢末吗?” “这是劫数,是你和末儿的劫数。倘若我将末儿制服,也不能阻止他想要得到翡翠的那般欲望。我也只能尽管试试,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迟早有一天,你和那个孩子,还是必须要面对邢末的。” 说罢,邢天绝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转身拍了拍邢佑的肩头,然后如同幻影般,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邢佑的面前。 邢佑的脊背一阵阵冰凉,他一想到钟涵的母亲死了,对钟涵的打击会有多深,他就完全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 若按照这样子,邢末……便成了钟涵的杀母仇人…… 最亲的人死在别人的手上,而原因正是因为自己的话,无论任何人,都承受不住那个打击,或许,就会去找那个人报仇。 但钟涵在邢末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蝼蚁,他只会自己跑去送死,而邢末主要想得到的,不是钟涵的命,而是他身体里的翡翠。 邢佑不寒而栗,他绝对不能让钟涵去送死,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要好好保护钟涵。 在门口踌躇挣扎了许久,他才缓缓回身,走回大宅里面去。 …… …… 回到厢房,在一片黑暗中,迎面而来是钟涵焦虑的喊声。 “队长,怎么样?我妈妈怎么样?” 邢佑的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他故作镇定,慢步走过去,面带着僵硬的微笑,对床上的人说:“我说过了,是你的幻觉。你妈妈还好好的在医院里,什么事都没有。” 他走到床边,随后躺在钟涵的身侧,紧紧地抱着他。 钟涵扭头凝注着他,不安地喃喃道:“可是,为什么我会出现这种幻觉,我居然看到了我的妈妈……” 他想了一下:“队长,明天帮我解了绷带吧!我想回去看看我妈妈,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情,我都没什么时间去陪我妈妈聊天。” 邢佑的身体一僵,沉默了许久,才闭上眼睛,无力地回答道:“明天再说吧……” …… …… 翌日。 白花花的绷带被一圈一圈地解落到地面上,“簌簌”的解动的声音微微作响。 邢佑慢慢地帮钟涵把身上的绷带解开,他的动作甚是轻柔,可以说,有点慢…… “这个族长到底是帮我扎了多少绷带啊,怎么解了那么久都还没解完啊!”钟涵心急地碎碎念了两句,真恨不得邢佑马上找把剪刀把绷带从脚到头一气呵成地“咔嚓”掉呢。 “急什么?”邢佑低声道了一句,“你确定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嗯嗯。都好几天了,应该都好了吧……” 待绷带全然沿着身体的曲线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时,那双光秃秃的脚丫,直至大腿,直至盈盈一握的纤腰,直至他平坦光滑的胸膛,全部慢慢地一览无遗地大方展露在邢佑的面前。 钟涵宛若重生了一般,从那绷得死紧僵硬的茧里面脱壳而出,浑身白皙的皮肤光泽细腻。他那张久违了的秀容,干净清亮,一双动人水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啊!我终于可以活动啦!”脱开了所有的束缚,钟涵浑然忘我般在厢房里面光着身子蹦蹦跳跳,试验他那重度骨折痊愈后的身体协调性。 邢佑看着他毫不避讳地没穿衣服在自己眼前雀跃地晃来晃去,他欣喜地想笑出声,却在提起笑容的那一刻,他想到了钟涵昨晚跟他要求的事情。 笑容随即淡去,邢佑静静地走过去把正跳得欢脱的人儿给按住,说:“先穿上衣服吧……” “嗯嗯!”钟涵笑得灿烂可爱,马上像只兔子一样蹦到床边,手脚利落地将邢天绝为他准备的白色衣衫换上。 邢佑也走到衣柜旁,取出一套浅蓝色的衣衫,自行换上。 …… …… 厢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阳光倾泻在门槛上,暖意纵横,光芒肆虐。 从门内,踏出了两个人影。 一个身穿一身蓝衫青袍,白色的丝绸布鞋,别致的虎绣腰带紧紧的束在腰间,滚着金色绣线的衣领处服帖地搭在锁骨中间,露出锁骨以上一片蜜色细致的皮肤。 蓝色华贵的衣衫映衬着它的主人,仿若有种天之骄子的傲然,威凛,让人不禁为他的英气逼人所折服。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一头花样少年的黑色短发,一双清秀的眉下是一双灵动有神的大眼睛,如鹅绒般柔长的睫毛扑扇扑扇,印着阳光,宛若闪动着点点星芒。 他咧开一抹灿烂的笑容,雪亮的牙齿“叮”的一声,昂昂得意地亮了出来:“队长,我帅吗?” “……” “队长,好大的太阳……” “有伞……” 两人站在一起,一同穿着一身别致脱俗的古装服饰。蓝衫的男子手持一把杏色的纸伞,微微倾斜着,尽量挡去照射在白衣男子身上的阳光。 与钟涵漫步在这座好似大得如同皇宫一样的古宅里面,邢佑一路耐心地向钟涵解说着这里的历史,还有族长多么强大地仅凭一人之力便创造了这个空间。 其实……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能拖延时间,邢佑辗转假寐一夜,目的就是为了想办法让钟涵淡忘他想要回去探望母亲的这个念头。 直到天亮之后,他去请求族长借了两套衣服,打算和钟涵来个古城一日游,借机让钟涵忘记了外界的事情,反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就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甚至萌生了一个自私的想法,什么都不要管算了,什么总部,什么邢末,什么翡翠,都不管了。 只要他能和钟涵风平浪静地在一起就好,任何恩怨情仇,都希望能被阻拦在这个空间之外,不要再来烦扰着他们。 …… 和钟涵不知不觉,从邢家大宅一直逛到了古城的市集上。 说是市集,其实就和一个废弃的荒漠差不多,没有一个人影,只有看起来只是起了摆设作用的小贩摊位还有各色店铺孤孤清清地林立着。 站在市集上,总会让人不禁联想到这里曾经的繁华,有来往如人海般的百姓,还有吆喝叫卖的小贩,那雅致的客栈里,总有一些才子佳人并肩走出…… 但回到现实,这里其实的确除了他和钟涵之外,就别无他人。 这里的阳光不算毒辣,温温热热的,很是惬意。 在途中,钟涵兴致高昂地左蹦右跳,这里瞧瞧,那里碰碰,孩童般玩起了路上的石子,邢佑也只能由着他把伞拿走,让他自己乐着去。 “队长!你看!这是什么?”一路上,钟涵就像一个初到凡间的小仙子一样,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刚刚经过一户人家的庭院,看到里面栽种了一种鲜艳如血,引人注目的鲜花,钟涵就忍不住冲进去看。 “这是曼珠沙华。”邢佑款款走过去,微风中衣袂飘扬,除了一头短发之外,单凭样貌,身段和举止来看,确有几分古代贵族王室的风采。 “啊?我上高中的时候有读过一篇课文是关于花类的,里面有提到过这种花。但是,我印象中这种花是夏天长叶子,秋末开花,开花的时候叶子就掉了。”他顿了顿,细细地观察着眼前这株曼珠沙华,“队长,你看看这朵花,现在是夏末,它就已经开得这么茂盛了,而且叶子也没有跟着掉落,还是这么青翠。不可能啊,这是曼珠沙华吗?” 山寨的吧? “在这里,就没有不可能。”邢佑走过去,贴心地帮钟涵拿伞,微笑道,“这里是族长创造出来的,所以他可以为所欲为。这确实是曼珠沙华,这种花,叶落花开,花叶永不相见,在传说中,这种花被人视为不祥或者死亡之花。” 他款款走到花朵面前,轻轻抚上其中的一片花瓣,若有所思地继续道:“对族长来说,这种花意味着他和他的爱人之间的恋情,他曾经和我说过,他和他的爱人就好比这花和叶,他无法忍受花叶永不相见,所以在创下这个空间的时候,他颠覆了这种花的花期,令这种花一年四季都尽情盛开,并且花叶永远相随,永不凋零。” “其实族长也是希望他和他爱的那个人能早日相见,借花诉情而已。”钟涵惋惜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叹息了一声,“族长真强大,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砰!”额上忽然遭到一记爆栗。 “小心祸从口出!”邢佑瞥了他一眼。 “队长……”揉揉毫无知觉的脑门,钟涵满腹委屈般说道,“我说的是事实而已,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苦苦坚持,还要一直给自己假希望,这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么?” 邢佑心中一凛,他如今做的事情,不就正像钟涵所说的一样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心狠手辣 白嫩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钟涵困惑地问:“队长,你在想什么?” “呃……”邢佑眨了几下眼,有些局促地缓回神来,“没有!嗯……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啊?去哪啊?”钟涵为难地拉拢着脸,“你闻闻我身上,好像有烧焦的味道。太阳太猛了,我怕等一下去到那里的时候我已经变人干了……” “……”脸色一黑,邢佑“唰”的一声把钟涵扛在肩上。 “啊!队长!” “先回家,今晚再去!” “诶诶诶,队长,我们不是还要去看我妈妈……” “今晚再说!” 能拖……就拖吧…… 阳光跳跃入他那双狭长的眸子中,如琉璃般精致的瞳仁流转着某种捉摸不清的深沉。 不顾肩上人的挣扎,邢佑凛然地扛着钟涵走出那户人家的庭院。 …… “老家伙!”一只大掌毫不留情地拍在办公桌上,震裂般的响声轰然响了起来,桌上的签字笔和文件夹仿佛惊吓般跳了跳。 邢末眸中迸发着骇人的火星,一掌砸在办公桌上继续愤怒地叱骂:“他凭什么叫我放弃!?他有试过妻离子散的滋味吗?” 昨晚深夜,邢天绝忽然出现在他的睡房内,他当时正好从妻儿尸体的冷冻室里出来,便看到了邢天绝。邢天绝和他谈了半个小时,基本上都是在劝说他不要一错再错下去,要学会放手,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废话! 他一再反驳,甚至质问邢天绝为什么将翡翠放在邢佑的身体里面这么多年都不告知他,害他一再地寻找无果。邢天绝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饱受着生离死别的痛苦,而不出手施救。 他恨,恨邢天绝的冷酷无情,恨邢天绝的偏心! 从小到大,他对邢天绝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即便是养父,当时邢天绝对他甚是冷漠,不闻不问,说的尽是冠冕堂皇的慰问说辞,没带半丝真心。 “司徒!钟涵有消息吗?”转眼间,邢末冷眼转向站在沙发旁敛襟垂首的司徒凡。 “没有。”司徒凡静静地垂首回答,“他的母亲已经忽然过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钟涵的哥哥现在正在忙着办丧事和寻找钟涵,今天早上他还刻意打电话到总部要求我们把钟涵交出来。” “哼!你让他有本事的话去邢宅找!”邢末一声冷笑,站直了身子,“居然自己的母亲死了都还不肯现身,他们到底是有多铁石心肠?” “可能消息还没传到他们那里。”司徒凡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不可能。”邢末断言道,“我刻意将他母亲的鬼魂打到那个空间里面去,钟涵如果可以看到灵体,那他自然能见到他母亲的鬼魂!除非……” “嗯?”司徒凡困惑地扬起睫毛。 “除非是邢佑在当中捣鬼!”一双冷眸阴翳地眯起,邢末走到沙发上坐下,莫名地扬起笑容,看起来近乎癫狂无情,“他母亲在下面很寂寞吧?让钟鹏也下去怎么样?” 司徒凡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他静静地凝视着邢末的侧脸,欲言又止:“无辜的人……没必要……” 昨晚他杀了钟涵的母亲,已经让他的良心受到了深深的折磨和煎熬,若不是为了邢末,他绝对不会伤害无辜的人类一丝一毫。 “闭嘴!”邢末一声冷喝,沉怒道,“令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罪魁祸首是谁?要不是你当初……” 说到这里,邢末无故地顿了顿,他收起愤怒的口气,转而深沉地继续说道:“你才是这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让你去做这些事情无非都是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你要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司徒凡缓缓地闭上眼睛,刻意忽略掉邢末投在他脸上的那种无情冷漠的目光,垂下头,他安静了一会儿,才淡淡地答道:“杀了钟鹏,接下来该怎么做?” 邢末阴森森一笑,然后走到柜子里拿出一部录像机,抛给司徒凡,道:“人在看到什么才会真的崩溃,你知道吗?” “……”司徒凡怔怔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银色录像机,心中颤然,暗自深畏邢末的不择手段。 “要录得清楚一点,把你自己的样子也录进去……”他停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啊,对了,不要让钟鹏死得那么容易,最好……最好把钟涵的朋友也一起叫上,来个大屠杀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得前扑后仰,笑得眼睛渗出泪水,越笑越是悲戚。 看着宛若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再也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即便冷酷也善有一丝人情味存在的邢末。司徒凡已然心灰意冷,他知道无论他再做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邢末的疯狂了,他只能对不起那些无辜断送性命在他手中的人。 待邢末的心愿完成之后,他会去赎罪,不管让他下十八层地狱也好,不得好死也好,他都会逐一逐一地去偿还他的罪孽…… 还有……替邢末偿还…… “我知道了……”司徒凡冷静地颔首,然后紧紧地抓住他手中的录像机,转身走出了邢末的办公室。 随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司徒凡呆呆地伫立在门外。 他拿起手上的录像机,怔怔地看着它发呆,宛若所有思绪都被这个录像机全然吸收了一样,半点由不得自己…… …… …… 这个城市的某个僻静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停车场。 脏乱不堪的垃圾堆积物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味,死老鼠的尸骸被掩埋在垃圾纸屑里,上面尸虫肆虐,臭气熏天。 这一切,都被清晰地录制在一部录像机内,录像机那面小小的屏幕里,颜色分明,即便摄录再远的东西,每个小小的细节仍旧那么清晰可见。 司徒凡那张俊美的脸被录了进去,他朝着镜头走过来,颀长英挺的身影遮住了他身后的正在发生的一切。 拿起录像机,录像机的画面抖动了几下。 他将一个空的汽油桶竖立起来,然后将录像机放到上面去。 待他的身影出了镜头外,镜头里,出现了不远处惊栗骇人的一幕。 潮湿的积水沿着头顶上面的水管静静地滴落下来,“滴咚滴咚!”地响。 粗长的麻绳捆着一双鲜血淋漓的手臂,打上一个结实的死结。手腕处被勒出了一道粗粗的血痕,擦破的皮肤下流出鲜血,渗透白色的麻绳,浸湿了般从绳子捆绑的缝隙处淌下一条条触目的鲜血,一直蔓延流到手肘处,继而滚落到他臂膀的袖口里。钟鹏脸色发白,脑后依旧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地疼着。他迷迷糊糊地从晕眩中恢复意识,一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绑架,捆绑在这个废弃的停车场里,动弹不得。 他身上的衬衫有些凌乱,但是还算穿戴得完整。身体上还未见什么伤痕,但是被半空悬吊了整整几个小时,手臂承受着自己整个身体的体重,加上正在流血,已经失去了该有的疼痛的知觉。 那个捆绑他的人,没有一丝留情地将绳子拉至极致,一点松懈的缝隙都没有,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双手已经因为缺氧和失血过多而就此作废了。 司徒凡慢步走过去,不作一声,稍稍仰面,看着被半悬在空中的钟鹏。 “感觉怎么样?”司徒凡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块猪肉吊在面前一样,没有波动一丝情绪。 “你……你为什么要……抓我……”钟鹏痛得唇色发紫,语气虚弱。他吃力地抬起眼睑,恨恨地与司徒凡对视。 司徒凡抬手,动作轻柔地帮他解开胸前衬衫的纽扣。 钟鹏的身体痛苦地扭动挣扎了几下,强挤出几丝愤怒的口吻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和你们狙灵……家族没什么恩怨吧?为什么……为什么要抓我?” 司徒凡摇摇头,语气像是在闲聊,冷静得可怕。 “想要引钟涵出来,所以只能利用你了!” 钟鹏猛然一怔,一提及钟涵,他浑然忘了自己的伤势,立刻扯开嗓门怒斥:“我弟弟不是在你们总部吗?为什么要引我弟弟出来?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洪亮得在空荡的停车场里面回音连连。 司徒凡终于解开了钟鹏衬衫上所有的扣子,露出一大片小麦色紧致的皮肤。 他的指尖温柔地,轻轻地碰触着钟鹏胸前的皮肤,从他的锁骨上,如同把玩一件古玩珍宝一样,摩挲着,轻触着到他的胸前。 “好可惜……”司徒凡惋惜般轻叹了一声。 钟鹏嫌恶地看着他的举止,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骤然间,他的胸前猛然传来一阵撕心般的剧痛! “啊!!!”一声惨痛的吼叫声响彻在整个空荡荡的废弃的停车场内。 纤细的食指指尖埋进了钟鹏胸前的皮肉内,皮肉绽开的声音被钟鹏的惨叫声掩埋,那猩红的血如泉涌般沿着司徒凡的指间淌到他的手腕上。 他麻木不仁地任由面前的男人肆意痛苦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然后继续将第二根手指深深地刺入钟鹏的皮肉里。 他的指尖与常人无异,在此刻却好像变成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就割穿了钟鹏的皮肤,然后直驱而入,带着掏心的趋势,直接朝钟鹏的心脏处靠近。 第一百三十八章:如同幸福的童话 “啊!!”接近心脏的肺部忽然被外物尖锐地滑过,钟鹏破喉再次惨叫了一声。 五根手指已经全部没入了钟鹏的心口里,鲜血汨汨流出,一大股的血腥味浓烈地弥散开来。 司徒凡有些嫌恶地拧起秀眉:“好难闻。” 钟鹏已经痛得失去意识,沉沉地昏迷了过去。 司徒凡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捏起他的下颚,啧啧摇头,为难道:“你昏了就没有我想要的效果了,会害我被人责备的。” 五根埋在钟鹏心口上的手指轻轻一曲,尖锐的指甲一下子戳穿了钟鹏的肺部,鲜血瞬时如一道喷泉般“噗滋”一声迸了出来。 即便是昏迷,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唤醒了钟鹏的意识,他紧闭着双眼,从喉咙深处虚弱悲惨地溢出一声声痛叫。 “放……放过我……”他绝望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因为肺部受伤,让他呼吸不了空气,几乎窒息。 “不行。”司徒凡即刻断言,随之稍微撤出了那双血淋淋的手,却没有完全撤出来,而是将指甲的部分还埋在钟鹏的皮肤表层下,“如果你死了,变成厉鬼,欢迎你来找我……” 他不费吹灰之力,将他的手,缓缓地往下移,动作如同在拉开拉链一样轻而易举,从钟鹏的心口处的皮肤的位置,直直地往下,割开…… “啊!!啊!!!啊……”几声歇斯底里的悲叫声淋漓地响彻整个禁闭的空间,如夜间发狂嘶吼的恶鬼,却在散尽了浑身的力气和意识之后,那惨痛的叫声,终于静静沉寂了下来…… 血肉肆意绽开,大量的鲜血无法控制地流出来,染红了他的衬衫,他的西裤,滴落到他的脚下的地面上,形成一个鲜艳艳的血洼…… 在昏暗闪烁的白色灯光下,那温热红艳的鲜血,触目骇人…… 鲜血淋漓的手垂放在身侧,司徒凡甚至还来不及将血迹抹去,就马上拿起手机,打给了邢末。 “喂,大少爷……” “事情办得怎么样?”对方是一副冷冰冰的口吻。 “钟鹏……”司徒凡停顿了一下,然后静静地回头,转身看着被悬挂在半空中开膛破肚的尸体,语调很是沉稳地继续回答,“已经死了……” “过程都录下来了吗?” “嗯,都录好了!”司徒凡走到油桶面前,用带着鲜血的手将录像机拿了起来,对着镜头瞅了几下,然后将录像机录好的影像妥当地保存好,接着关机,将录像机收入口袋中。 “大少爷,请问接下来是不是轮到钟涵的朋友……” “他有什么朋友?” “据我所知,有两个男性死党,是一对小情侣。” “哦?”对方音调一变,古怪地扬了起来,“先别动他们,暂时先把你今晚录的东西发到钟涵的手机上,如果钟涵见到了,就一定会出现找你报仇,到时候……” …… …… 安静的停车场里,臭烘烘的气味混合了一种刺鼻的腥味,昆虫鼠类肆虐地在这个荒废的地方到处乱窜。 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被悬在半空,老鼠的脚印践踏着他滴落到地上的鲜血。 在那具尸体面前,站着一个衣冠笔挺的男人,白皙的皮肤,漂亮的脸容,纤嫩的手上沾满了将近干涸的血迹。 他讲完电话,慢慢地将电话收回口袋里,然后再次走到那具尸体面前,缓缓抬起手,轻柔地疼惜地抚了抚那人的额头,嘴里,如同吟咏般吐出几个轻淡淡的字:“愿您安息……” …… …… “队长,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夜色浓重得不见一丝繁星,气压有些偏低,让人喘不过气地觉得一阵阵压抑。 被邢佑蒙着眼睛一直带领着,他的世界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连方向也无法辨认得清,唯一能让他有点安全感的就只有那只被他紧紧牵在手心里的手。 “别着急,快到了。”邢佑牵着他,提着一个灯笼,穿过邢宅后面的一座矮矮的山头,转眼间,他们来到了一处平坦的绿野面前。 这里很黑,基本上无法看到传入耳边的摇曳的窸窣声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只觉得,四面八方都在骚动…… 邢佑带着钟涵停下,然后绕到他身后,帮他解下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条。 布条落下的一瞬间,钟涵满心期待忐忑的缓缓睁开眼睛。 睫毛轻轻扬起…… 他看到了眼前一片景色…… “……”脸色一垮,钟涵斜眼瞥着邢佑,“队长,你在耍我吗?” 这里除了一片漆黑,还是一片漆黑,还是一片漆黑…… 面前的邢佑,仍旧那一身浅蓝的长衫,俊逸的面容即便是在夜色中也依旧那么清晰迷人。 他理所当然地扬了扬眉毛,低声问:“怎么了?” “吼!我以为你会带我去哪里!” “这里很清静,不好吗?” “这里本来就很清静了!”钟涵嘀咕的意思是指这整个古城,本来就……荒无人烟,够清静了。 邢佑看着钟涵赌气的样子煞是可爱,他忍不住“噗嗤”一笑,宠溺地揉了揉钟涵的头发,笑着嗔责一声:“真是个孩子!” 他继而转身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忽然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灯笼放到地面上。 缓缓地将灯笼的纸罩取下来,里面那微弱的烛火忽然随风摇曳摆动得厉害。他不慌不忙,从地上捡起一片小小的枯叶,放到火心的位置点燃了起来。 见枯叶“噼啪”地燃了起来,邢佑立即趁着这短暂的火光没消失之前,将那片落叶放到他脚边的某一处地方…… “霍霍霍霍”无数声火苗顿时燃起的声音刹那间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钟涵惊诧地看着原本一片黑暗的世界,那不断跳跃燃动的火光顺着邢佑附近的位置开始像火药引被点燃一样,一路延伸燃烧着直到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巨树的树根下。 像施了什么神奇的魔法一样,那滋滋燃烧的细微的火苗一瞬间从巨树的树根往上燃烧,点燃了树上所有的叶片。 最不可思议的是…… 整棵树的树叶都燃烧了起来…… 却不是熊熊大火,而是……像星光一样,火红火红的,一点点闪闪烁烁,明明灭灭,。 如同一棵被从头到尾挂满彩灯的巨大蘑菇型“圣诞树”! 而钟涵无疑的,他仿佛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绚丽,最壮观的“圣诞树”!! “哇!!”钟涵看着眼前这棵像巨型蘑菇一样的火树,不禁激动地惊叹,“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邢佑骄傲地扬起嘴角,满树的火光仿佛为这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暖和火红的嫁衣,他从那绚烂的光芒中轻盈地走到钟涵满前,像一个王子般,温柔地捧着钟涵的脸颊,仿佛用尽了一辈子的心力化成他的吻,深深地,在钟涵的唇上烙下一个火热滚烫的吻。 钟涵放开了双臂去拥抱他,尽管他是只僵尸,但是不管他有没有心跳,他都能感受到邢佑对他的那份深厚的爱意和炙热的情感。 这是一辈子最值得珍惜的,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去守护的爱。 缓缓地含着他冰凉的双唇,浅尝了片刻,邢佑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眼角弯弯的,笑容柔软得仿佛能把钟涵的心都融化了…… “好戏还在后头!” 随着他的音落,忽然间,从四面八方迎面吹来了道道沁人心脾的微风,吹起了无数窸窣作响的声音犹如草原上的小草在欢唱…… 钟涵的眸光从邢佑的笑容上,惊艳地移到空中…… 微风拂动着世间的一切,欢腾地将巨大的火树上,那点点叶片星火一片片地吹落…… 世界像顷刻间被萤火虫占据了一样,在黑暗的世界中,那无数的星火随着微风漂浮飞舞,美得如临星河…… 肆意从半空中舞落的星火,不带一丝滚烫的温度,却闪亮照人。 “好……美……”钟涵已经无法用任何词语来言喻他此刻所见到的,比这世界任何的奇观美景更要美丽的画面了。 萤火虫,星星,会发光的雪花…… 任何任何的形容词,都无法来形容这神奇的一幕。 总之,钟涵快幸福死了,他沉浸在这绮丽的景色里面,几乎无法自拔,几乎想像个女孩子一样,在这如雪般散落下来的星火中,和邢佑手牵手来一首华尔兹…… 邢佑看着钟涵呆立在原地,目光已经无法从这奇景中收回来时,他带着微笑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垂首,轻轻地在钟涵的耳边,低喃:“我爱你……” 整个世界像不真实的童话世界…… 那充满甜蜜的爱语,像微弱的电流一样,从钟涵的耳膜一直流窜到他的心里,忽然有种酥酥麻痒的错觉。心脏像注入了大量的蜜糖一样,沉甸甸得让他几乎快晕眩了一般…… 他转身,主动地踮起脚尖,双唇覆上了邢佑的唇瓣…… 在他唇上印下一个深吻,然后定定地凝视着他,他的声音调皮明朗:“一辈子吗?” “……” “说嘛,队长,是不是爱我一辈子?”钟涵大胆地勾着邢佑的脖颈,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的身上,精灵古怪地要邢佑回答,答案就算他听一辈子都不会腻,一辈子都不会腻…… 邢佑毫无反应地任由他在身上闹,他动弹不得,双眸如同被什么惊骇到一样忽然睁得通圆。 就在钟涵刚才吻上来的那一瞬间,在钟涵的背后,赫然出现了一道诡异的气流…… 第一百三十九章:再而三的欺骗 “队长?”看到邢佑惊诧得双目瞠圆,钟涵仰起脑袋好奇地唤了一句。 当他的目光注意到邢佑的脸上,那逐渐浮现的双鱼纹身时,他不由得浑身一颤,勾在邢佑脖颈间的双手也猛地僵硬住。 “把眼睛闭上,捂住耳朵!”邢佑即刻斩钉截铁命令。 待钟涵慌乱地离开放开他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时,邢佑立刻绕到他的身后,拈起从空中飞舞而落的温暖的星火,置于指尖,用力地将那些星火往他觉得诡异的地方弹去。 “小憨……” 冰冷压抑的空气里忽然想起了一阵轻弱的呼唤声,若有似无地飘进钟涵的耳里。 钟涵站在原地,在一片漆黑中他甚至不知道邢佑现在在干什么。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孤独的一人,在害怕彷徨中,他好似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邢佑听到了钟鹏的声音,但是因为没有枪在手,他没有办法一下子将钟鹏的灵魂打进地狱。 他不断从指尖弹出的星火准确无误地射到钟鹏的鬼魂上,即便他眼前看到的是一片透明的空气,但还是能看到鬼魂被星火弹到的那一瞬间冒出一缕缕烟雾起来,但尽管如此,这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钟鹏的鬼魂在钟涵的附近四处游移,拼命想接近钟涵,却被钟涵身上一股强大的气场被迫得反弹开来。 他孤立无助地想跟钟涵讲话,却无法靠近,而邢佑也毫不留情地在逼退他。 “为什么要阻止我和小憨见面?”空气中爆发出一声怒吼。 吼声引发的一阵强大古怪的风将邢佑和钟涵两人的头发衣衫吹得凌乱,邢佑单跪在地上,左掌拍在地上,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姿势。 蓝色的衣袂高高飘扬,灌满风的长袍猎猎作响,他冰冷地凝视着那股往他这个方向冲过来的气流,冷声道:“你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来打扰在生的人!” 他边说着,边一手拔起地上的一撮嫩绿的小草。 “我想在离开之前见一见小憨,我想告诉他是谁杀死我,难道也不行吗?” “我会替你转告他!”邢佑快速地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腹,丝丝鲜血从指腹的伤口上渗了出来,他快速地趁着血液还没干涸之前,飞快地在那撮小草上画下一道血符。 耳朵被自己的手心覆盖,钟涵宛若听到了一些窸窣的对话声,除了邢佑的声音之外,他还能听到另一个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偷偷睁开眼睛看。 邢佑的眼角余光忽然扫到钟涵的转身…… 这时钟鹏勃然大怒地怒吼:“你不会!你太自私了!你只想永远霸着小憨,却不给他知道真相的权利!!” 时间刹那间像放慢了好多倍,空气的流转静静地沉淀变缓,让人窒息。 钟涵的身体缓缓转了过来,他……确实听到了…… 不好! 生怕钟涵一转过身来就看见了钟鹏,邢佑立刻加快速度将那道血符完成,然后立即念下咒语。咒语一出口,随即带起四周的狂风怒涌,如同龙卷风一样在邢佑做符的那撮小草上肆意打着漩涡,气势迫人。 “破!!” 分秒必争间,邢佑大吼了一声,那如野兽般嘶吼着的龙卷风忽然卷起了那撮小草,无数根草儿被凌乱地分开来,柔软的草尖骤然如同锐利的矛刺,刹那间朝钟鹏的鬼魂上迸发射去! 钟涵转回了身来,他看到了…… 像被狂风和乱草撕碎了的灵魂,他在那一瞬间,只看到了它的半张脸,半张模糊透明的脸,那双熟悉的眼睛,还有听到当那抹鬼魂最后消失的那一刹那,发出那残破不堪的音节…… “小……憨……” 钟涵难以置信地看着一个鬼魂在自己面前像纸屑一样被燃烧殆尽的模样,他的身体陡然一软,害怕地颤抖着跌坐在地上。 看到钟鹏消失之后,邢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他从地上站起,回首望着跌坐在地上的钟涵,心情沉重地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隐隐不安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钟涵像被吓傻了一样,“它……是不是……” “不是!”邢佑心虚地一口否定。 颤抖的眸光缓缓地移到邢佑的脸上,钟涵忽然抓住了邢佑的衣领,脆弱地喘息:“是不是我哥哥……” “……”邢佑避开他的目光,那种目光此刻就像一个脆弱闪耀的泡沫,稍微不小心碰到便会粉身碎骨。 因此他更加不敢去提到真相,至少在他还没弄清楚整件事情之前,他还不敢妄自对钟涵说出事实的全部。 钟鹏死了…… 这是确定了的…… 钟涵的母亲,哥哥都过世了,而且还是死于非命,这让钟涵如何承受得了…… “队长……”钟涵带着些微恳求的冀望,紧紧地抓着他,不肯放手,“说啊……是不是我哥哥……” “不是。是一只误闯进来的鬼魂,不过没事了,我把它赶走了。”邢佑镇静地再次迎上钟涵的视线,眸光中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坚定。 “但是我明明听到……” 小憨这两个字,不是所有人都有叫的…… “你听错了,鬼魂一般在和正常人交流的时候,发出的声波会被四周的磁场影响,传到正常人的耳朵里就变成一种奇怪的噪音,有时候听起来会很像某些话,但实际上我们什么都听不清楚。” 面对邢佑镇定自若的解说,钟涵的情绪虽然稍稍有些平复了下来,但是还是有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盘踞在他的身上。他的直觉告诉他,就算刚才那个鬼魂和自己毫无关系,但是,这或许是一种征兆,可能正在告诉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队长,我的妈妈还在医院里,我的哥哥还不知道我的下落,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去见见他们行吗?” 苍白的脸上一阵阵冰凉,那张稚嫩清秀的脸孔,蓄满了让人无法解开的悲伤。 望着那张天真无辜的脸庞,邢佑的心一阵阵揪痛,他沉重地呼吸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他复杂地凝望着钟涵的眼睛,道:“好……我答应你!” 眸光颤抖的眼睛一下子弯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钟涵欣喜地扬起嘴角,正想张嘴说话的时候,没想到邢佑继续说了一句,堵得他哑口无言。 “但是要等你成功恢复了身体我才能带你离开这里。” 扬起的嘴角一瞬间瘪了下去,钟涵皱眉闹起了脾气。 “队长,你不要老是拖延我的请求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等我恢复了身体才能出去?以前我不是也是带着这种身体状况跟你去做任务的吗?” 邢佑的眼神一黯,低声反驳道:“以前是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现在不一样,现在我和你都被人盯上了,离开这里的话随时都会有危险。我不能时时刻刻都保护你,而你也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如果坏人趁我不注意把你抓走,你有什么力量去做争斗?到时候被邢末开膛破肚把翡翠拿出来,你就魂飞魄散了你知道吗?” 钟涵猛然一僵。 “好了,别闹脾气了。翡翠已经逐渐适应了你的身体,在过不久,你就能恢复了。等你一恢复心跳,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邢佑的口气低柔得如同在哄着一个孩子。 “可是……” “别可是了!”邢佑横了他一眼,马上将他拉起了身,牵着他离开那片山头。 …… …… 火树上的火光被肆虐的狂风吹得灭了一大半,空中飞舞的火星逐渐稀少,这个夜看起来比刚才的如童话般美丽的世界要失色了好几分。 萧条寂寥的感觉重新笼罩在这座山头,这座古城。 邢佑心里悻悻然地胡乱跳动着,他如今只能采用缓兵之计,先用一个个理由来阻碍钟涵想要离开的念头,但是,他深怕钟涵会问到,为什么身体好了就能出去,这样就不怕被抓吗? 其实,倘若钟涵真的问到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因为他压根就是在胡乱搪塞他,当被钟涵问到哑口无言的时候,想必,就是谎言即将破碎的时候。 他现在只希望,钟涵还是依旧一根筋,还是依旧那么单纯,还是依旧那么傻,这样,至少他还能想方设法地保护他…… 握着那只凉凉的手,邢佑偷偷地往他身侧斜睨了一眼,钟涵垂头丧气地被他牵在身旁,却不发一语。 唉……真不知道这种欺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心里复杂的思绪绕成一团,邢佑的脚步忽然越走越沉重不堪。 钟鹏已经做了第二个牺牲品,他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因为他们而枉死! 要解决这件事,除非……除非他亲自去找邢末解决。 他们不可能躲一辈子,逃避一辈子,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倘若自己不出现的话,邢末是不会死心的。 只要解决了,钟涵就安全了,就算和邢末同归于尽都好,只要换来一份属于钟涵的安逸,也就足够了。 眸中一种坚定不移的光芒瞬间闪了闪。 他凛然地望了望身侧的人,然后加快了脚步。 …… …… 第一百四十章:冲动 卧室内阴风暗涌,厚重的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房间里一片凌乱,像经过一场剧烈的搏斗般的痕迹。 邢末慵懒怠惰地坐在沙发上,任凭阴森森的风将他的发丝吹得凌乱一片,额前的刘海没有经过整理,整片颓废地盖在眼睑上,倒是掩去了他脸上的几分锐气。 他的手臂垂放在身侧,指尖在沙发上,若有似无地敲着一些节奏。 而就在他不远处,出现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 无数根柳树枝交织成一个茧,紧紧地将什么人关在里面,但从叶缝间的缝隙上望里面望去,却什么也望不到。 骤然间,那个柳叶的茧里,发出一阵暴跳如雷的吼声:“大少爷,你再这么做的话阎王不会放过你的!” 指尖如蜻蜓点水般在沙发上快速地敲了几下。 那个翠绿色的茧忽然疯狂地旋转起来,带着破空之势升到半空中,而每条柳叶好像都被付诸了生命力一样,越缠越紧,越织越密,让里面惨痛的吼叫声越来越瘆人。 “大少爷!邢大少爷!!”那人口口声声悲切的嚷着邢末,随着他的吼叫声,整个茧剧烈地晃动起来,好像那人在茧里奋力挣扎一般。 “细鬼,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只要我再动两下手指,那些柳叶就会把你勒得灰飞烟灭,到时候就算是阎王也无能为力了。” “大少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鬼差,求你放过我!我不想灰飞烟灭啊!!” “我说过,只要你们谁敢来动我孩子和妻子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你们,是不是我的话还不够清楚,还是你们都聋了?” “是阎王交代的,我们这些做小的也无可奈何啊!阎王说了,天界有天界的规定,灵界有灵界的法则,我们不能随便让你们这些凡人破坏了法则啊!” “是吗?那就让阎王亲自过来和我谈!”一声冷冽的话音一落,邢末顿时眼睛一眯,指尖再次一拈,那颗绿色的茧一瞬间“嚓”的一声勒到了极致。 “啪!啪!啪!”不断崩断的柳叶枝清晰地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夹杂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悲鸣,在一瞬间,“轰”的一声犹如爆炸一般,整个茧就在这么刹那间炸成了碎片。 瑟瑟的阴风骤然间戛然而止…… 细鬼的悲鸣声如同空谷回音般,渐渐地,渐渐地也平静了下来…… 遍地都是柳叶碎片,房间里一片狼藉不堪。 邢末若无其事地拢起双臂,十指相交放在膝盖处,对着门外一直静候的男人唤了一声:“司徒,进来!” 说罢,房门果然被人打开了。 司徒凡款款从房外走了进来,关好门,还没开口说话便先是注意到这满屋的脏乱。他边走着,便默默无言地将经过的横七竖八的家具先摆放回原处。 看着他的动作,邢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别弄了,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休息的时间也不够,让下人去收拾就好了。” 拿着碎裂的花瓶的手陡然一僵,司徒凡扬起睫毛复杂地看着沙发上的邢末。 邢末一怔,随即即刻整了整脸色,恢复以往如常的冷漠,问他:“录像发过去了没有?” “嗯!”司徒凡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整理着倒落在地上的书籍和文件。 邢末站起身来,走到司徒凡的面前弯下腰,从他的脚边捡起一个酒杯。 司徒凡直起身子,看着邢末旁若无人般脱下自己的外套,解开衬衫前襟,敞露出一片紧致结实的皮肤,然后走到小吧台里去倒了一杯烈酒。 “要喝吗?”他边倒酒边低声地问。 “不了,谢谢。”司徒凡刻意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邢末的身体,继续埋首收拾东西。 邢末呷了一口透明的酒液,走回沙发上坐下,静静地说道:“估计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嗯?”司徒凡一边挂着掉落下来的壁画,一边疑惑地应了一声。 手上的壁画很沉重,在墙壁与他的身体中间又隔着一张精致的白色储物桌,司徒凡吃力地整个人倾在桌前,桌沿抵着自己的小腹。因为不断攀举的动作,他的衬衣无意间被扯高,露出了小腹上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邢末灌了一大口烈酒,正打算继续他刚才说的话题,斜眼一瞥,却无意间看到司徒凡那颀长的身姿,还有裸露在衣衫外的那一片细腻白嫩的皮肤。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从他的小腹打量至他的脸上。 因为努力想将壁画挂上去,司徒凡高举着双手,仰着脸,鬓角上出现了些濡湿的痕迹。 他的侧脸精致得如同精雕细琢出来的瓷像,每一寸,每一分都似乎挑剔不出任何的瑕疵。他的头发剪得利落却不失柔和,偏长的刘海拂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发梢流水般柔顺地在鬓角处收尾。他的耳朵也很漂亮,偏薄的耳廓上清晰可见一条条细细的血管,透着光仿佛有层淡淡的粉色镀在上面。 他的睫毛很长,漆黑漆黑。被眼镜的覆盖下,却好像失色了几分。他的鼻梁笔挺却不会有任何突兀的弧度,淡色的两片唇瓣看起来柔软单薄,在呼吸间,一翕一合,莫名地给人一种性感的诱惑。 邢末骤然尴尬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暗暗在心里怒斥自己居然会莫名其妙地被司徒凡吸引住了目光。 司徒凡跟了他两年多,他对他之间,只有仇恨,只有主仆关系,尽管每天每夜都处在一起,他却没有如此认真专注地去看过司徒凡的脸。 他沉怒地走回小吧台,丢下酒杯,直接拔开一瓶烈酒的木塞,仰头就往自己的口里灌了进去。 稍稍偏头看到邢末毫无分寸地灌着烈酒,司徒凡习以为常地扭过头去,轻轻说了一句:“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他脚尖一蹬,总算将壁画挂好了一半,就差另外一边挂上挂钩就完成了。 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轻淡的弧度,却无疑烙印在了邢末那双充满火色的眼睛里。 胃部有种沸腾作涌的辛辣感,酒精让他的双颊蒙上一层微淡的绯红,他锐利的双眸微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对面的男人身上。 其实,他可以怒喝一声,让司徒凡别弄了,滚出去…… 但是…… 他放下喝光了的酒瓶,静静地走过去,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走到司徒凡身后,司徒凡还没有任何察觉。 但是……他在这个时候,却做不到…… 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忽然间圈住了司徒凡的腰身,司徒凡一惊,手上一震,壁画刹那间重新跌落了下来,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 “大少爷……”司徒凡惊诧地喘着气,失措般还没来得及放抗,整个人就被压在那张桌子上。 腰间的双手肆意地在他身上游移,他的耳廓,忽然传来了一道道急促火热的呼吸声。 “呃……大少爷……”司徒凡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邢末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将自己抱住压在桌上。 大少爷大少爷的叫,真烦! 邢末在他的背后,压着他的脊骨,还沾着酒液的双唇忽然间吻上了司徒凡的脖颈。他讨厌在这个时候听到男人的声音,于是,他腾出在腰间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一下子伸到司徒凡的嘴里,堵住了司徒凡的喘息。 “唔……”粗粝的指尖骤然压在他的舌头上,司徒凡紧闭着眼睛难受地发出悲鸣。 指尖上沾着司徒凡的湿润唾液,温温热热的感觉让邢末觉得其实也并不会很反感,于是,他好像很享受般更加肆无忌惮地吻着司徒凡。 “少……”司徒凡一说话,嘴里的手指就紧紧地压住他的舌尖。指尖上带着浓烈的酒气,让司徒凡很不适地想避开。 忽然,邢末将司徒凡整个人翻了过来,从正面将他压在桌上。 “闭嘴!”他一声冷嗤,然后松开在司徒凡嘴里的手,转而一把扯下司徒凡的眼镜,扔到地上,再拽起司徒凡的刘海,迫使司徒凡必须仰面和自己对视。 司徒凡对视着邢末那双充满野性暴戾的眸子,彼此的瞳仁里的眸光激动得颤抖,他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他能和邢末发生关系,但是他从没想过这么突然。 邢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像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一般。在毫无预兆下,他低下头,狠狠地覆上了司徒凡的双唇。 …… 房间里酒味甚浓。 此起彼伏的喘息像两头互相撕咬的野兽的低鸣声。 不管是唇上的厮磨,抑或身体的纠缠,司徒凡都只能感受到一个字:痛。 邢末不带一丝感情的温度,将他的唇瓣咬得渗血,将他的衣服撕得粉碎,没有一丝怜惜地侵占着属于他的一切,他却无能去反抗。 尽管司徒凡知道,此时此刻的邢末,和平时的邢末,依旧一如既往地对他没有存在任何感情,只是任意妄为地想如何对自己就如何对自己。不管是命令,还是折磨,还是惩罚,都没有附带任何一丝奢侈的感情。 司徒凡在那人的身下,痛苦地紧紧抓着那人的手臂,在这一刻,就算那人当他只是玩具抑或宠物都好,至少他现在是和那个男人融合在一起,这么奢侈珍贵的一刻,就算一瞬即逝,他也满足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只身冒险 夜已深,装潢得古色古香,清幽雅致的厢房灯火通明,时不时地传来两个低声私语的声音。 “队长,这是什么?”钟涵坐在床上,褪去一身繁琐的古装,他的一身白皙光滑的皮肤展露无遗地呈现在邢佑面前。 “喝下去,能帮助你更快地恢复身体。” “可是我现在不是僵尸吗?我的消化系统不是还没恢复吗?喝了这个有用吗?能吸收吗?” “嗯,我拜托族长帮忙开的药方,会很有效果。” “苦吗?喝了之后身体会难受吗?” “不会,会很舒服的。” “呃……”脸上泛起一阵潮红,钟涵羞涩地抿了抿唇,喃喃自语,“会……舒服?” “嗯!喝吧!” 钟涵乖巧地点了点头,接过邢佑端在手上的一碗赤红色的汤药,犹豫地问道:“队长你不喝?” “我不喜欢两个人都舒服……”邢佑扬眉低声说道。 “……”钟涵扁起嘴,“队长是说我和在一起不舒服?” 俊眉蹙起,邢佑闷声回答:“你理解的意思能正常点吗?” “嘿嘿!我说说笑而已,缓和一下气氛!”钟涵端着汤药在自己嘴边,还没喝下去就发出一阵干笑。 邢佑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出去和族长说点事情,你乖乖喝完药,躺在床上等我,知道吗?” “嗯嗯!” 钟涵点头如捣蒜,邢佑笑了一声之后便快步离开了厢房。 在邢佑离开之后,钟涵看着那仍旧飘着热气的汤药,兀自不知不觉地出了神。 他还在为今晚的事情发怔,暗忖为什么今晚见到的那个鬼魂会和他的哥哥如此相像。来到这里已经几天了,但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却一件比一件怪异。先是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再是邢佑的一再拖延时间,然后就好像见到了自己的哥哥。 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就像一部破碎的电影片段,零零星星,他很想将他们拼凑起来找到真相,却因为邢佑的三言两语夹杂在中间,让它们无法连在一块让钟涵清楚这所有的事情真相。 尽管邢佑的解释说辞是如此冠冕堂皇,说服力强,但里面总好像有些纰漏是钟涵找不到的。 兀自深思着这种种问题,钟涵出了神,他骤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何不等邢佑今晚睡着之后,他偷偷地离开这里出去见家人一眼,见完马上回来,总不会这么倒霉刚好被人抓住吧? “哎呀!”一个雀跃的激灵一下子冲上脑,钟涵一时激动,不小心竟打翻了邢佑为他准备的汤药。 陶瓷碗不小心从他的手心里一下子松手滚到了被子上,碗里赤红色的汤药浸湿了身上的被子一大片,白色的丝绸绒被瞬间被染个鲜红,好似一朵开在雪地里的血红色花朵。 糟了糟了,把队长给他的药打翻了,要是让队长发现,会掐死他吧? 钟涵焦急地挠着脑袋,他干脆把整床被子都翻了过来,让弄湿的那一片往他身边拢,压在身下,然后躺好假装若无其事得了。 …… …… “那孩子喝了药了?” 邢天绝的厢房内,清淡的檀香飘飘渺渺地散逸在这个雅致的房里。 他坐在凳上,一手端着茶杯,用杯盖轻轻地拂去飘在茶水面上的茶叶渣子,一边稍稍抬起眼睛淡声问着立在面前的男人。 “应该喝了。”邢佑谦卑地弓着身子站在邢天绝面前。 “虽然他是僵尸,但是那种药是我特制的,就算是僵尸喝了也能昏迷上几个时辰。” “谢谢族长……”邢佑道了声谢,停顿了一会儿,语气缓缓变得有些低沉,“族长,我不在的时候请您帮我看着他,如果我有什么事,今后也麻烦您替我照顾他,可以吗?” 邢天绝从喉咙底发出低低的一声轻笑,放下茶杯,他整了整身上的黑衫,不慌不忙道:“敢情我这里成了收容所,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地往这里跑,难道你就不怕我拒绝你?” 邢佑促狭地干笑了一声,道:“除非我回不来了,否则不敢麻烦族长您。” “如此说来,这个麻烦我是背定了?”邢天绝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邢佑。 邢佑的身体陡然一僵,一会儿,他恢复了常态,沉重地抬起脸正视着邢天绝:“希望这个麻烦,可以让我自己来承担。族长,我回去看看他,稍后便出发了。” “你真打算去?” “嗯,已经出了第二条人命,如果我再不出现加以阻止的话,恐怕为我们丢性命的人会更多。” “倘若真像我估计的,你只身冒险,丢了性命,你让那孩子一个人以后怎么办?”邢天绝惋惜地喟叹,“亲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那孩子如今无亲无故,就只剩下你了。如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无法想象,那个孩子能不能挺得过去啊……”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钟涵的笑脸,还有他那唠唠嗑嗑的模样,邢佑的心猛然一痛。 镇定地掩去眼底浮现的痛意,邢佑镇定自如地回答:“只要解决了所有事情,他就安全了。倘若族长无法帮我照顾那个孩子,他还有他的朋友,还有我的手下可以照顾他,相信没有我他也会活得很好。” “真是狠心……”邢天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去吧,千万别硬拼,你要知道,你是孤军作战,末儿他那里,还有个司徒凡在帮他,自己要小心啊!” “是,族长,我知道了。”邢佑郑重地点了点头,“族长,佑儿先行告辞了,那孩子,就托您照顾了。” “去吧,去吧……”邢天绝无奈地摆了摆手。 …… …… 重新回到自己的厢房内,邢佑见灯火已经燃尽,厢房里暗淡无光,他也没重新燃起灯火,直接摸黑走了进去。 察觉到有人进屋了,钟涵紧张地缩在被窝里,生怕被邢佑发现自己打翻了汤药,他还刻意地偷偷将被角往他的身侧掖了掖。 在黑暗中无法发现床上人儿有任何动静,邢佑试探性地低声唤了一句:“钟涵?” 钟涵打了个激灵,差点一个哆嗦,硬是忍住了。这会儿要沉住气,先想想任何应付邢佑的对策。 见唤了一声也不见床上的人有任何反应,如果是平时的话,床上的人早在他一入门的时候就叫他了。 一颗忐忑不定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邢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来了来了! 估计邢佑会闻到药味吧?一睡到他身边肯定能摸到湿答答的被子,邢佑苦心帮自己煎的药被打翻了,他能想象到邢佑那平滑的额角“突”的一声涨起青筋,对着他露出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表情。 “钟涵……” 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钟涵咬牙紧张得浑身发抖!来吧队长,来掐死他吧! 一声微弱的叹息声再次响起,旋即他的额上忽然被覆上一记轻柔的吻。 他闭着眼睛,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吻得微微一怔,正打算睁开眼睛向邢佑自首的时候,邢佑却如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钟涵,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什么意思? 钟涵困惑地闭着眼睛,微微怔住,不敢轻举万动。 黑漆漆的环境中,邢佑那张俊毅的脸容被掩埋在黑暗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口气显得很是无奈,从薄唇中吐出的每个音节都宛若带着沉甸甸的心事般难以启齿。 “所有的事情都是逼不得已的,我这么做的目的无非都是想保护你,假如你知道了真相,你会不会怨恨我?” 随意披洒在额前的刘海被人拨开,指尖轻柔地从他的额角一直轻抚到他的下颚,辗转到他的唇瓣,邢佑恋恋不舍地触碰着钟涵的每一寸皮肤,深怕自己会忘了那种感觉。他将这种触感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就算是死,也不想忘记。 “这次去,可能九死一生,但是,我宁愿用我的生命,来换你一辈子的安逸幸福。” 到底怎么了,队长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钟涵紧张着急地想睁开眼睛,却在他才刚动了动眼睑的同时,邢佑却在他唇上印下一记轻吻。 一瞬即逝的吻让钟涵几乎来不及反应,邢佑便决然地离开了他的唇,即刻快步地走出了厢房。 “队长……”钟涵“霍”地睁开双眼,却见邢佑的身影如疾风般眨眼间夺门而出,不管他怎么叫唤邢佑都没有回头。 他本能地意识到,邢佑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这当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 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邢佑刚才说什么九死一生,难道,他打算找邢末拼命? 不行!他不能让邢佑一个人去白白送死! 他…… 他…… 他能怎么做? 失措地坐在床上,被子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身上,他心急如焚得一直在胡思乱想,几乎乱了分寸。 最后,他还是无法放任邢佑一个人去冒险,于是毅然地跳下了床,飞快地穿回自己的衣服之后,慌手慌脚地冲出了厢房…… 第一百四十二章:做好准备 凌晨3点许,华贵的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灯。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丝缠绵过后的酒味和腥气,凌乱狼狈的房间里家具摆设乱成一团,地上除了有一些干黄的柳叶碎末之外,还有一块块被撕得破烂的衬衣料子和沾着点腥白的黑色西装裤。 昏黄的灯光斜斜地打照在躺在床侧的男人的脸上,柔和的脸上尽显得苍白和憔悴。他额前的发丝慵懒地随意贴在眉梢上,一双如扇子般细长卷翘的睫毛微微轻颤了几下,发绀的薄唇上几道被咬破的痕迹依旧鲜艳发红。 白色的被子将他颀长紧实的身子遮掩住,一片裸露出来的锁骨上带着几处清晰可见的吻痕。 他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身下传来的疼痛感沁入心脾,一瞬间便让他从沉睡的梦魇中清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双眸,被面前的灯光照得不适地眯了一会儿。 瞳仁逐渐变得清澈透亮,他忍着身下的痛意,动作极轻极轻地翻过身,扭头望向平躺在他身侧,正在安静沉睡的男人身上。 男人如刀削般的俊脸,长睫毛,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即便是在沉睡中,也依然带着那抹威严得不可侵犯的弧度。 司徒凡如从噩耗中忽然醒过来的表情一样,惊诧得连自己都怔住了。他呆呆地望着男人的侧脸,注视着他每一寸皮肤,听着他每一道呼吸,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对方的体温,他仍难以置信,他和他,竟然发生了关系。 就像古代帝王对妃嫔的宠幸一样,在妃嫔一直渴望却无法获得的时候,她们绝望了,就不会再去想,因为时间一久,那种渴望就会变成奢望,奢望也就变成了绝望。 司徒凡亦是如此,他在遇见邢末时,曾经能想象他们两个会有多么幸福,如胶似漆,难舍难离,一生一世。但是当邢末对他的态度就如同对待一只卑微的动物一样之后,他就绝望了。 他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即使两个人日夜见面,他们之间都还是会存在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日子一久,司徒凡甚至连奢望邢末会对他关心一下的念头都没有了,又怎么可能一下子接受得了,他们忽然发生了肉体关系。 这个跨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开着冷气的房间里空气很是干燥,房间里除了两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之外,就别无其它动静。 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起一幕幕与邢末纠缠激情的画面,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和邢末此刻那张安逸的睡容互相重叠交织在一起,让司徒凡无法遏制地心脏狂跳,体温骤升。 “滚出去……”忽然间,耳际传来了一声冰冷刺骨的声音。 司徒凡猛然一怔,以为自己看错了,听错了,他在看着邢末的侧脸出神之际,似乎看到他的双唇翕合了几下…… 他失措地僵住了身体。 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绝望刺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一模一样的音调,不附带任何一丝情绪情感,冷如冰窖:“滚出去……” 司徒凡这次是真真正正从他那个奢侈的美梦里清醒过来了。 就算是发生了肉体的关系,他和邢末之间,还是没有一丝的变化。 他垂着睫毛,平静地掀开被子,站落到地面上。他回首,不舍地望了望仍躺在床上,好像由始至终都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还在熟睡的男人。 宛如感受到他的凝注,男人闭着眼睛再次冷冷命令,嗓音显得有些沙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滚出我的卧室!” 司徒凡痛苦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借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但那钻入鼻息间的气味仍然残留着他们方才彼此交合,融为一体的淡香,这无疑是一种毒气,让他痛彻心扉,幡然觉醒的毒气。 他片刻也没有耽搁,一小步一小步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赤裸着身体一路捡起他那破碎残旧的衣衫碎片,沉默地离开了那间卧室。 …… …… 连夜从邢宅里出来,邢佑的车子汽油耗尽,不得不停在加油站加了油之后再回狙灵总部。 回到总部后,沈夙仍旧第一个扑过来倾诉他的无与伦比的思念之情。 邢佑无心顾遐他,直接快步走到装备库准备一些必备的枪械。 江童看着他忙碌的模样,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邢队……呃……”他顿了一声,立即改口道,“邢二少爷,你来拿这些装备,部长知道吗?”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邢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话,然后专注地挑回平时拿的比较就手的武器。 “可是如果没有通过部长的同意,二少爷你是不能随便动用这些武器的。”江童为难地在他身后碎碎念。 “江哥。”邢佑凛然转身,郑重地注视着江童,“这次我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我的那几个同事,以后就麻烦你多看着点了。” 说完,他立即争分夺秒地离开装备库。 江童还愣在原地,邢佑的说辞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出了装备库,邢佑无意间和迎面走来的一个男孩子撞个正着。 稳了稳踉跄的脚步,来人惊诧地看着邢佑。 邢佑蹙起双眉:“吴皇?” 吴皇从头到尾打量了邢佑一番,然后快速地拿起电脑在上面写道:“二少爷,出去说话。” 与吴皇对视了几秒,邢佑点了点头,然后与他一同离开了狙灵总部。 天边开始出现了一丝丝清亮的鱼肚白,繁星和月光渐渐隐退。 狙灵总部外,一座废弃的工厂前停着一辆残旧的汽车,由于之前和司徒凡的对峙而造成车身刮损毁坏,邢佑也无心去修理整顿他的车辆。 坐在车子里面的两人,面色都带着几分凝重。 “有什么想问的?”邢佑双手搭在方向盘里,声音暗哑。 副驾驶座上的吴皇,抿着双唇,兀自在脑海里整理了好一番话,才好有条不紊地开口对他说道:“二少爷,钟涵的家人都过世了这件事情,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大概猜得出这几天你和钟涵去了哪里,只是部长那一边,他们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把你们找出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钟涵一家人的死,想必一定和部长有关系。部长这么想方设法想要把你和钟涵找出来,按照我的推算,应该是部长知道了你的秘密。” “没错。”邢佑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吴皇再次打量了邢佑一番,沉着冷静地问:“二少爷,你准备和部长硬碰硬吗?如果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恐怕胜算会很低。” “嗯!” “没有胜算的事情就不应该去做,二少爷,你也要想想……” “吴皇!”邢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继而岔开了话题,“总部的事情怎么样?带着野狗和大胖,还习惯吗?” “呃……”被邢佑突然这么一问,吴皇怔了怔,才慢慢回答道,“目前情况还算稳定,自从接了你的位子之后,我们也只出了两次任务,都算比较简单,没有出什么大的毛病。大胖和小冶对我有些排斥,但是问题不大,我能解决。” “连野狗都对你有排斥?”邢佑扬眉发出质疑。 “小冶对我一向没什么好感,所以他排斥我我也习以为常了。对不起二少爷,我之前并不知道部长要我顶替你的位置。” “没关系,把一组交给你我也放心,倒是委屈了你,好好的加拿大总部部长没当,却跑来这里管理一对小小的狙灵组。” 吴皇摇了摇头:“不,能回来这里,一直待在小冶身边我心满意足。” “那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就继续帮我看着他们。” “队长……”吴皇的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坚定,“让我去帮你。” 邢佑的眸光黯了黯,半晌,他才苦笑着摇头道:“不用了,你好好帮我打理一组的事情,看着我的两个兄弟就足够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要野狗怎么办?” 吴皇的心里骤然一紧,当义气和爱情放在同一个天平架上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义气! “让我去帮你!”他决然地抓住了邢佑的手臂,像个倔扭的孩子不肯松手。 邢佑推开他手,面对吴皇热切地想要他首肯的那副表情,邢佑就很想笑。毕竟是个孩子啊,他怎么能把他也一起拖下水? 这件事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他如今只能将牺牲者的数量减至最低,就已经是赢家了。 一边发动了车子,邢佑转念想了想,才对吴皇吩咐道,“既然你那么想帮我,那好,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去帮我找几条狼狗,数量越多越好。” “狼狗?”吴皇不解地皱眉。 “没错。找到之后,用一部货车将它们装在一起,然后等候我的指令。” 至少能帮邢佑做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对吴皇来说都算是一件满足的事情。 他欣然地点了点头,然后马上下了车,目送邢佑离开。 第一百四十三章:救星?沈夙? 这时,卫星组里,忽然发生了一起小骚动。 “有信号了!” “组长,钟涵出现在本市内了!” 两名卫星组的组员对着电脑不停操作着,忽然同一时间,他们面前的两台电脑同时发出了几声追踪警报,电脑显示屏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道正在不断移动的强烈的信号波纹。 听到警报声之后,两名组员立即飞快地敲打着键盘,待确定了追踪目标时,他们纷纷神色诧异地惊呼了起来。 “呃……查一下他的位置!”沈夙讶异的愣了愣,随即凝住神色,走过去,随手将咖啡放到电脑旁的主机上。 “查到了!组长,这就是他现在所在位置的坐标。”一名组员指着电脑屏幕上出现的两个数字。 沈夙立刻弯腰俯身,凑在那名组员的背后往屏幕上看,他蹙紧双眉,紧眯着双眸,沉重谨慎地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他的手臂习惯性地喜欢搭在某一个可以作为支撑的地方,而此时,他的正搭在那名组员的肩膀上,若有似无地,好似挑逗一样地轻轻用指尖瘙痒着组员的脖子。 “呃!”那名组员不适地连忙缩了缩脖子,尴尬慌张地说,“那个,沈组长,你坐这里看吧!” 沈组长是出了名的“逢人泡”,其性取向大家都心知肚明。平日工作里,有邢佑队长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他自然没有对他的下属做出多余过分的小动作。如今邢佑队长不在了,沈夙寂寞难耐,偶尔总会对他的同事上下其手,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没事没事,你坐这你坐这!”沈夙媚笑着使劲把想要离开座位的组员往回压。 “不不不,组长你站着脚酸,你坐,你坐!” “我的脚不酸,没事,这位子是你的,你坐吧,坐吧!” 两人拉拉扯扯的景象全部印在另外一个组员的眼里,避免殃及池鱼,那个组员为他的同事沉痛地哀悼了一声之后,便赶紧地逃离卫星组,躲进了厕所。 沈夙眼角一瞥,两片粉嫩粉嫩的唇瓣忽然狡黠地往上一扬。 “哎哟,你看,我的手都被你抓花了,都说了嘛,让你坐让你坐,别那么麻烦,我站着看也是一样的!”沈夙还是固执地想把他的组员按回自己的位子上,却时不时地,在拉扯中,他总佯装不经意地去碰组员的身体。 那个组员一路抵抗,脸色绯红,殊不知一个不小心,竟撞到了桌上的电脑主机。 主机上放着沈夙的咖啡,这么一撞,咖啡杯被打翻了,里面香浓烫热的液体立刻淋到了主机上,顿时“滋咋”一声,主机上冒出了缕缕白烟。 这个状况一出,沈夙和组员先是同时愣了一下,继而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唰”地一声黑屏了。 由于电脑都是统一由这台主电脑控制的,这部主电脑一坏,整个卫星组的电脑就接二连三地一起黑屏死机。 “哦哦……”沈夙愣呆了。 组员脸色刷白,一副必死无疑地模样惊慌地大叫着:“怎么办,沈组长怎么办?” “沈组长凉拌!”沈夙开了开玩笑,以示安慰他的组员,“没事的,叫工程部的技术来修一修就好了。” “数据会不会丢失啊?” “呃……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别担心。”他拍了拍组员的肩膀,“先去把咖啡弄干净吧!我有事,出去一下!” 说罢,他脚底抹油一下子就溜了,只留下一个几乎慌了手脚的组员一个人在卫星组里面团团转。 …… …… 天边泛起皎洁清澈的光亮,万籁俱寂的夜渐渐隐没在那丝光亮中,新的一天终究开始了。 “耶!千辛万苦,终于兜出来了!” 坎坷泥泞的小路上,钟涵站在尽头,在白茫茫的晨光中,遥遥望去,小路尽头的他,活蹦乱跳的犹如一个孩童般天真欢乐。 好不容易在那个古城里兜了两三个小时,他总算走出来了。虽然此刻他连他自己所在的位置都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能通往外界的道路,他还是义不容辞地踏上了。 静谧无人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初起的白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嘻嘻!果然没有队长我还是能一个人走出来的!” 他自娱自乐地蹦着步伐,继续往前走。 十五分钟后…… “哈哈!果然没有队长的车子我还是能走很长的路!”手里甩着从路边捡来的树枝,他不亦乐乎地吹起了口哨。 再一个十五分钟后…… “嘿嘿,太阳好像变大了……”手里的树枝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甩得不见踪影,轻快的步伐渐变渐缓。 再再一个十五分钟后…… 一抹全身开始“滋滋”地冒烟的身影颓废地拖着步伐,举步艰难地继续在那条长得几乎不见尽头的小路上走着。 “果然没有队长,还是必须要有一把遮阳伞……” 再再再一个十五分钟后…… 阳光开始变得温热明亮,天空澄澈如镜。 一抹身影…… 倒在路边,感受着原本应该温热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就如同被丢进了火海中一样滚烫灼热,硬生生地灼伤了他的皮肤。他体内好像攀附着无数条火蛇,火辣辣地几乎快灼出一个个小孔来。 他此刻…… 变干尸了!!! “救……救命……”奄奄一息的他趴在地上,面色枯槁如同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身上所有的皮肤几近萎缩干涸,“果然……没有队长……我会进化的……” 从僵尸进化成干尸…… 绝望地抓着路边的草,他想要借着小草的力量把自己的身体拖进一处稍微阴凉一点的地方,却在此时,一辆红色的汽车从远方呼啸而来。 好像一顶装饰得华丽花哨的大红花轿一般的汽车猛地刹住车,停在了他面前。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如利刃划破安静的空气! 在钟涵那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一个男人从车里走了下来,一双擦得发亮的白皮鞋转眼间走到他面前。 他伏趴在地上,顺着那双白皮鞋往上望,却看到了一个……“救星”???? “哎哟喂!你怎么躺在这里啊?太阳不把你晒死才怪!” 沈夙穿着一身闪亮、闪亮、闪亮的蓝色紧身衣站在他面前,阳光大肆地照耀在他身上,他身穿的那件镶满蓝色亮片的衣服一闪一闪的,煞是绚丽夺目,配合他那张化了浓妆的脸孔,看起来……简直…… 特别怪异! 钟涵伸出一双布满皱纹干瘪的手:“救……救我……” “是是是,我这不是救你来了吗?”沈夙无奈地摇摇头,连忙赶紧把钟涵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扶到副驾驶座上。 自己随后进了车,他细心地关起了所有车窗,车窗上有层墨黑色的膜,关起来后,阳光几乎无法渗透进来。 继而,他又将一张刚买的黑色壁纸利落地贴在副驾驶座前的玻璃上。 看着沈夙一系列的动作,钟涵不由得困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见阳光……” “电影里不是都这样演的吗?僵尸怕见到阳光,你自然也不例外啊!”一切安排就绪之后,沈夙妩媚地朝他一笑,然后发动车子往他刚才来时的方向呼啸驶去。 没有了阳光的直接照射,钟涵的身体一下子就恢复了原状。 他在车身那狭隘的地方活动了几下手脚,然后生龙活虎地立刻从副驾驶座上一跳,两只脚敏捷地跳上了副驾驶座,整个人屁颠屁颠地蹲在了座位上,样子好不活泼。 “哎呦,你别这样坐啊,踩脏了我的座椅!”沈夙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嗔怪道。 钟涵习惯了蹲在副驾驶座,因为僵尸的身体如果不偶尔起来活动一下的话,很容易就僵硬了。所以他必须蹲一会儿,坐一会儿,像个患有多动症的孩子一样没有一刻可以安分下来。 “沈组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钟涵好奇地眨巴眨巴着眼睛盯着沈夙看。 沈夙脸上的笑容很甜美,假如他不要每次都化那么浓的妆容的话,他的五官,加上他的肢体动作,加上他的笑容,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妩媚弄人的妖孽。 “不是说了吗,来打救你啊!” “那个,你刚才说我是僵尸……?”假如自己没听错的话。 “嗯!”沈夙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你难道想说自己现在不是僵尸吗?” 钟涵惊诧地睁圆了双眼,颤声问:“你……你怎么会知道?” “哦呵呵呵呵!有什么能瞒得过我沈夙吗?”一连串古怪别扭的笑声落定之后,沈夙脸上的表情三十六度大转变,忽然阴沉了下来,语气变得严肃道,“你怎么可以一个人离开邢宅,如果不是我早一步到的话,你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 对于沈夙态度的转变,钟涵有些措手不及:“呃?” “你现在是整个总部通缉的对象,假如是让其它手足逮到你的话,会直接送到部长那边的你知道吗?” “为什么?”钟涵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发生了什么事?” “啊?队长没跟你说吗?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吗?”沈夙一脸惊讶,“队长已经被革职了,因为他的过失连累了你,所以你现在被部长下令全面通缉。其实你心里有数,这不过就是个噱头而已,他的目的就是要找到你!” “你……”听着沈夙的说辞,钟涵即使再笨,也不可能听不出这意味着什么,他迟疑地看着他,“你知道些什么?” 沈夙饶有深意地瞅了他一眼,轻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比如说像队长的身世啦,你的事情啦,狙灵族族长的事情啦,哦!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翡翠的事情!” 钟涵一愣。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面对一个平时只会在打扮上费尽心思,古里古怪,花枝招展,却没什么重要看点的男人,居然会知道这么多秘密,这不由得让钟涵提起了高度的警戒心。 第一百四十四章:血腥的录像 开出了小路,前面的宽敞大路一下子豁朗起来,已经能见到车水马龙,栉比鳞次的高楼,道路纵横交错的城市了。 “终于回来了啊!” 钟涵躲在车内阴暗的一角,无比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躲在邢宅的日子,虽然说风景怡人,清幽静雅,如世外桃源一样让人惊艳称奇,但是,,果然都市人就是适合在繁华忙碌的都市里生存,忽然到了那种地方,如若是散散心也不是不可,但是真要他一辈子住在没有现代化的机器,没有现代化的娱乐,不见一个人影的地方,可真算是会要了他的命啊! “等会儿先送你回我家吧,估计部长和司徒料不到我会找到你。”沈夙一边打算着,一边飞快地开车穿梭在清晨繁复拥挤的车流中。 钟涵摇摇头,为难地嘟喃:“不行,我要去找队长。” “队长没事的,你放心。”沈夙微微眯起眼睛一笑。 阳光肆意,车内的温度却冰凉,他脸上已经彻夜无眠,加上没有卸妆的关系,看起来妆容有些脏乱。 钟涵注意着这人的长相,发现他笑起来的模样有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却有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此时,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没来由地响了几声。 “哦!有信息!”他惊跳了一下,连忙从口里掏出他的手机出来。 由于在邢宅的时候手机是收不到信号的,所以钟涵干脆就关机免得浪费电量。直到昨晚决意离开邢宅的时候,在夜黑风高的路上,他没有提灯笼,于是就不得不开机借着手机的灯光来照明。 出了那条小路,手机信号恢复正常了,于是,超过20条的短信接踵而至,刺耳的短信铃声不断尖锐地响起,这种噪音让沈夙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关心你的人还真多!” 钟涵偷偷得瑟了,昂起了下巴,嬉笑道:“那当然,我一有什么冬瓜豆腐,我的朋友都紧张得不得了。” “嘁,你现在也只剩下朋友可以关心你了好吧?”沈夙打趣地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连忙噤声。 钟涵不明白地问:“什么只剩下朋友可以关心我?” “呃……没什么……”沈夙古怪地脸色一白,不敢再继续说些什么下去。 但是就是由于他态度忽然的一变,不知为何,就连原本活跃的气氛也一瞬间冷凝了下来。 虽然只是沈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钟涵觉得很是压抑难受。 他没继续理会沈夙,埋头连忙一条接一条地打开了短信。 有超过10条的未接来电提醒短信息,基本上都是魏玺和祝瑾晨的,中间夹杂着野狗和大胖的来电提醒。 接着就是很多条未读短信,来来去去,也就是他们几个人的,往下翻去,还能看到吕小腐的两条让人汗颜的求包养短信…… “……”看着吕小腐的短信,钟涵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笑,还是该笑好…… 翻过数十条短信之后,这时,他的手机又忽然鸣响了几声,突然而至的一条彩信让他惊得手一颤,手机差点掉了下去。 “怎么啦?”沈夙好奇一问。 “哦,没有,突然又收到一条彩信,把我吓到了。”钟涵干笑了两声。 沈夙明白地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在古城里是全面无信号,出来之后,短信接收得比较慢也很正常,估计这条短信是最后一条吧。” “可能吧。”钟涵嘀咕了一声之后,便快速地打开那条彩信。 一打开,画面是一片黑暗,手机的扬声器开到最大声,却只能听到一些类似……老鼠在吱吱叫的声音。 看着一片漆黑的画面,钟涵困惑道:“什么来着?” “可能是什么人发错了吧?”沈夙瞥了他的手机一眼,还不忘调侃道,“你的手机型号和队长的一样,都是最新款的嘛!” “呃,队长给我买的。”钟涵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静静地等待着那条稍微有点长的信息。 好像是一段录像…… 他奇怪地紧紧盯着他那3.5英寸的高清屏幕,看着那段录像下面的横条一直在如蜗牛般缓慢地走动,却还是不见一丁点画面。 是手机坏了吗? 就在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的时候,屏幕里的录像忽然有了些动静。 录像的画面开始有些起伏动荡,钟涵一下子眼睛一亮。 黑色的画面出现了一些雪花的噪点,之后慢慢地开始有了影像。 当开到那些画面逐一清晰出来之后,钟涵那双紧紧抓住手机的双手,骤然间,全部僵硬颤抖起来。 “感觉怎么样?” “你……你为什么要……抓我……”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和你们狙灵……家族没什么恩怨吧?为什么……为什么要抓我?” “想要引钟涵出来,所以只能利用你了!” 从手机的扬声器里,发出了这么一段清晰突兀地对话,一个声音孱弱痛苦,另一个声音温润轻柔,而后者,嗓音听起来却是那么熟悉。 “是什么啊这……”沈夙疑惑地微微扭过头去询问钟涵,想八卦地瞄一眼钟涵的手机信息,没想到他才刚扭过头去,就发现钟涵盯着那手机画面,脸色赫然惨白,瞠目结舌,眼底的眸光惊骇地颤抖,表情是一副说不出的惊愕和恐惧。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沈夙立刻将车子停在路边,将钟涵的手机夺过去一看。 与此同时,手机里正巧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啊!!!” 沈夙吓得一惊,急忙定睛望着那段录像。 刹那间,他的脸色也是一阵恐怖的发白,他极致地睁大着双眼,猛地抬头望向钟涵的侧脸,发现钟涵仍旧保持那个拿手机的姿势,手指僵硬颤抖地弯曲着,却已经不见一丝血色。 耳朵里轰隆轰隆地鸣响,钟涵僵着身体,所有该有的反应已经被刚才所见的画面侵蚀得丝毫不剩。 怎么会…… 钟涵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了,甚至一个动作都无法动弹。 骤然间,手机里再次传来几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让人惊栗的寒意蔓延至沈夙的全身,他毫不犹豫地想要关掉那段录像,没想到钟涵陡然扑过来将手机抢了回去。 “还给我!!”钟涵一反常态地发出一声怒喊,然后夺回手机继续,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看下去。 “放……放过我……” “不行。” “啊!!啊!!!啊……” 画面里,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的亲人,他的哥哥,被……被……司徒凡…… “别看了!!”沈夙怒得一把抓过手机狠狠地将那段录像一关,然后快速地将它删掉。 钟涵难以置信地紧紧握着拳头,面容上惨白如纸,大脑停止了运转,一片空白,空白。他恨不得,现在狠狠地掴自己几巴掌,看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恨不得,那些触目惊心的一幕幕,纪念着自己亲人死亡的录像带,是合成的,那猩红艳丽的鲜血,是假的,是糖浆…… 可是,怎么可能,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自己的亲兄弟,被司徒凡开膛破肚……是既残忍又变态的用一种让人痛苦地慢慢死去的手法来结束掉一个人的生命。 他脸色煞白地坐在副座驾上,一颗平静死去的心脏,在这一刻,蓦然强烈地跳动了一下。 “噗通!”如雷鸣般的心跳震动着他的耳膜,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动,但却那么冰凉,仿佛零下几度的寒冷温度悄然无息地爬上了他的背,血液直冲上他的脑里,却无法为他的脸色增添一丝血气。 “你没事吧?”沈夙忐忑不安地抓住钟涵的肩膀。 冷得如同掉进冰窖的身体温度让沈夙大惊失色,他猛然将钟涵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愕然地急声大问:“喂!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一股属于沈夙的淡淡的香味,瞬间钻入钟涵的鼻息间。 他的胸口,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而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声,正一步一步,随着钟涵开始缓缓激动起来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紊乱。 “司徒凡……”他怔怔地看着沈夙,干燥的瞳仁刹那间蓄满了泪水,“杀了我哥哥?” 沈夙一怔,此时此刻真找不到有什么话来安慰钟涵好,他看到那段血腥的录像,自己也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对于司徒凡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发指。 看到钟涵这般模样,他没来由地觉得心疼,这么一个孩子,居然让他看这种变态的录像,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司徒凡,你太狠了!! “你先冷静一下,钟涵,忘了刚才看到的东西,我先带你回家,回家之后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一切就都会没事的!”沈夙绞尽脑汁地在脑里翻出一堆话,看着钟涵的样子,他着实心惊,连说话的音节也是一颤一颤的,几乎乱了分寸。 第一百四十五章:崩溃的边缘 “告诉我!我哥哥是不是死了!!??”钟涵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满脸泪痕,滚烫的眼泪“噼啪”地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发狠地挥掉沈夙的手,激动地怒吼。 沈夙慌了,咬了咬下唇,难以启齿地嗫嚅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母亲和哥哥……都死了吗……?” 身旁的人,心脏“轰隆”一跳,赫然僵住!! …… …… 太阳逐渐猛烈,邢佑快步从邢末的家里走出来,神色凝重,脚步急促。 他一边抓紧时间上车,一边即刻拨打了吴皇的电话。 “喂!吴皇!邢末在不在总部?” “呃?应该不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里。” 邢佑发动车子,飞快地踩下油门:“他不在,能查到他在哪里吗?” “我帮你打电话回总部查查,对了,二少爷,你要的狼狗我已经帮你找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用一辆卡车装着,然后等我的命令。” “哦,好的。” 挂掉电话之后,邢佑心里乱成一团。 邢末这个时候应该和司徒凡都在家里才对,一大早的,他们能去哪里? 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让他异常烦躁,不由自主的,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车子一瞬间疾驰而去。 …… …… 收起手机,吴皇一边开着一辆大卡车,大卡车后面的铁笼里,装着五只刚从宠物农场里买回来的大狼狗。每只都凶猛非常,嚎叫怒吠的模样狰狞可怖。 将大卡车停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他给了管理员一点小费让他帮忙看着点之后,便疾步地回401。 401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足足等了他一宿了吧。 按捺着歉疚的心情,他慢慢地打开了401的家门。 一进门,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屋子的澄亮的阳光。整洁的紫色家私在鹅黄色的光芒中泛起了一丝丝浪漫的光晕,星星点点。 家里显然被收拾过,就连门把上的指印也被擦抹得一尘不染。 他眼中的眸光在见到客厅沙发上一抹沉睡的身影之后,瞬间变得柔和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眼角无意中瞥见饭厅的餐桌上,几道已经凉掉的饭菜。 沙发上纤瘦的人儿睡得有些不安稳,蜷曲成一团的身子看起来很是瘦弱,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宠物一样,抱着自己的双膝,安静地睡着,偶尔还会动动他的手来揉揉发痒的鼻子。 吴皇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笑,走过去,他宠溺地在那人的唇上浅吻了一小口,本来想叫醒他,却又不忍心吵醒他。于是,他只好坐在沙发空出来的位置上,静静地观察欣赏着那人的睡容。 一夜未眠的吴皇,下巴上冒出了一些淡青色的胡渣子,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疲惫,却配合着他一张慵懒淡静的容颜,反而显得有种不一样的桀骜的男人味。 他深深地拧紧了眉毛,边看着沙发上的男人,一边陷入沉思。 邢佑到底要那些狼狗做什么? 究竟邢末去了哪里?这些天,他一直在观察着司徒和邢末的动静,即便被他知道了钟涵家人的死必然和他们有关系,但是他却无法插手去制止。凭他的力量,完全无法和他们抗衡。 多亏了邢佑视他为兄弟,信任他,在很早之前就把关于翡翠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如若不然,可能他到现在,还一直不得其解。 他很庆幸邢佑如此相信他,但是,也正因为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他却一点忙也帮不上,这些,让他觉得惭愧自责。邢佑如今单枪匹马地来找邢末对峙,倘若中间,邢末完全没有顾及兄弟之情而对邢佑妄下杀手,到时候该怎么办? 无数个问题纠结成了一团压得他快喘不过气,因为邢佑与自己的关系,他无法让自己置身事外。他身为一个外人,却觉得如此地无能为力,他很疲惫,失去了分寸。 “呃……”就在他思忖的时候,沙发上的男人忽然翻了个身,疲倦地闷吭了一句,才睁开了眼睛。 一双惺忪迷糊的睡眼缓缓地转了几下,之后才慢慢落到脚边坐着的男人的身上。 一见到吴皇的脸,他“腾”的一声坐了起来,睡意刹那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暴跳的愤怒。 “混蛋,你一整夜都去哪里了?叫我上来煮饭又没回来吃,等到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啦?你耍我呐是不是?别以为你是我表弟就可以对我呼来喝去,老子没那个时间来应酬你!” 忽然醒过来的野狗在看到他之后,倦容褪去,换上一脸精神矍铄,好不愤怒地在对他连珠炮似地发牢骚,模样像极了一个等丈夫回家的深闺怨妇,呃……或者说是脾气傲娇霸道的管家婆? 吴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便倾身往前,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在野狗的唇上深深地吻了一口。 怀里的人猛地一怔,脸色骤然绯红。他凶凶地推开吴皇,气急败坏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被吻得湿润的双唇,炸毛道:“神经病啊,我还没刷牙!” 说罢,他立即脸红失措地冲进了洗手间。 吴皇笑着那人为了掩饰窘迫而慌不择路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跟着走进洗手间,看见野狗在盥洗池上拼命刷牙赌气的模样,他忍不住走过去,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低声轻柔地在他耳边道:“抱歉,昨晚有事,没有回来陪你吃饭。” 野狗没好气地用手肘撞了一下吴皇的肋骨,嘴里还含着一口泡沫,含糊不清地说道:“少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的表弟,我才懒得搭理你。你爱吃不吃,爱回家不回家,关我屁事。” 吴皇忍俊不禁,随后在他的耳垂上恶作剧地舔了一下,暧昧道:“有没有想我?” 野狗倏地一声耳根子都红了,被舔舐的耳垂泛起一阵酥痒的感觉,刺激着他的心脏。他局促地觉得尴尬,立即将吴皇推开,胡乱岔开了话题:“你昨晚去哪里了?总部不是没任务吗?” 吴皇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回答:“昨晚有事情。” 见吴皇不肯说明理由,野狗也懒得搭理他,直接刷完牙之后便走出洗手间,抓起沙发上的背囊就往门口处走去,还不忘嘀咕:“饭菜都凉了,不要当早餐吃,免得吃坏肚子拉死你!” 变相的关心让吴皇心里无故流过一阵暖流,他走过去想要抓住野狗把野狗当做早餐吃掉算了,没想到野狗变聪明了,见他走过来立刻就脚底抹油开了门跑了出去,连个当早餐的机会都不给他。 吴皇无奈地笑了笑,冲着野狗即将走入电梯里的身影喊道:“路上小心,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 “我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飘渺模糊的回应消失在了电梯口,吴皇望着已经人去楼空的地方,失望地垮下肩膀,关上了门。 自从他和野狗上次发生了肉体关系之后,他们之间的那种一直暧昧不明的关系也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虽然野狗总是口是心非,不肯承认自己的感觉,但是从野狗的表现其实就不难发觉,野狗已经正在逐步地接受他,并且对他的关怀流露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也许,这算是近日来所有坏事中,唯一的一件好事,至少他和野狗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刚才不敢对野狗说他昨晚的事情,是因为由始至终,野狗都处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邢末和邢佑的事情,野狗自然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开始有点担心,邢末不择手段,已经利用了两条人命来引邢佑和钟涵的出现,会不会为了得到翡翠,把无辜的野狗也拖下水,将魔爪伸到了野狗身上? 忽然莫名地起了这种可怕的念头,吴皇就再也无法强装镇定了,即便是自己的杞人忧天也好,他都希望野狗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平安无事的,至少过了这个风头火势之后确定整件事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才行。 想到这里,他立刻不由分说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 …… 一辆大红色俏丽的汽车平缓地在公路上行驶着,由于被一张黑色的壁纸遮住了一半的挡风玻璃,所以驾驶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尽量靠边行驶,车速极缓,极缓。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沈夙不安地驾着车,一边偷偷地用眼角观察着身旁的人的一动一静。 身旁的人,好像死去了一样没有一丝动弹,甚至连眼里都没有一点焦距。他的瞳仁清澈透明,却水气泛滥,一张秀气可爱的脸上,干了又湿的泪痕一道接一道,没有停止过。 就在不久前,当钟涵知道了亲人被人谋害了的消息之后,一向温顺乖巧的他,忽然像疯子一样想要冲下车,口口声声说着要报仇,要血债血偿之类的话,让他吓得不轻。 为了安抚激动悲恸的钟涵,他绞尽脑汁,为了阻止钟涵的举动,他自己的手都被钟涵抓得遍体鳞伤,脸上也莫名地挨了两拳。 他从没见过钟涵这般模样,虽然受了伤,但是他也可以理解,这件事情,对钟涵的打击很大,大到一种无法承受的地步,人才会抓狂。 忽然间,钟涵却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通常一个濒临崩溃的人,忽然这么安静,而那种平静,是诡异的,让人不安的,总觉得着钟涵安静下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沈夙宁愿钟涵一直这样大吵大闹,发泄情绪也好过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迟早内伤! 第一百四十六章:你居然不是人! 他悄悄地将眼角的余光落在钟涵身上,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让人心惊的是,钟涵的双拳,一直都攥得紧紧的,即便竭力在遏制着情绪,双拳的不住颤抖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仍旧起伏激动,而他无声地往下掉的泪水更让人心疼万分。 指骨泛白,拳心被捏得很紧很紧,钟涵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肉里,汨汨流出的鲜血让他捏在掌心中,但伤口传来的刺骨痛意却没办法淹没他现在内心的剧痛。 眼泪不受他控制地拼命涌出眼眶,眼周火辣辣地疼着。 他恨,他好恨,他恨那个凶手,他恨那个主谋,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他恨,他恨邢佑,为什么一直瞒着他,明明他看到了母亲的灵魂,为什么要骗他是幻觉。明明他看到了哥哥的魂魄,为什么要骗他是个陌生人? 可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愚昧,连自己亲人死了都不知道,而还在亲人死去的时候,自己还不亦乐乎地贪婪地享受着幸福和温馨。他恨死自己了,他恨不得和那些可恨的人同归于尽。 他深深地在心里谴责着自己,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一发不可收拾地想要报仇。 沈夙不知道为什么司徒凡要做这么变态的事情来刺激一个人,就算为了翡翠,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啊! 就在他为钟涵担惊受怕的时候,蓦然间,一辆豪华的白色汽车猛然撞上了他们车子的车尾。 “砰!”的一声巨响,车身陡然一震。 沈夙一时措手不及,差点撞上了旁边的护栏。 车上依旧车水马龙,一辆紧追着他们车子的车忽然连撞了他们车尾两下。 沈夙骂骂咧咧:“搞什么啊!?” 车头的镜子上,反射出车尾后方,那辆紧追而上的车子型号。 阳光毒辣慑人,那辆白色汽车的挡风镜上强烈地反射着刺目的阳光,看不清车内驾驶者的模样。 沈夙气不过,立刻将车子停在路边,忽的冲下车子去找后面的车主理论。 白色汽车的主人也赫然将车子停下,沈夙气急败坏地冲过去,很不客气地拍着那人的车窗,大声嚷嚷着:“亲爱的,你没看车吗?新手吗?下车!赶紧下车!” 车内的驾驶者,不疾不徐地打开了车门,穿着深色西装裤的修长的脚踏出车门,走了出来。 他面容有些苍白,一双好看美丽的眼睛被一副薄薄的眼镜遮住,在这时,却无论如何也遮不住从他眸子里透露出来的冷冽的杀意。 站在车旁的沈夙不由得惊诧一怔,忙退了两步,有些惊慌地颤声道:“是你……” 颀长优美的身姿裹在一身量身定做的西装衬衣下,司徒凡犹如一个英俊斯文的贵族般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身高比他矮上些许的沈夙,唇边泛开一抹温润的笑意,道:“沈组长,我也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你!” 看着司徒凡一步步逼近,沈夙慌得有些结结巴巴:“啊哈哈、哈哈、哈……司徒你这么有空啊,出来练车啊?车技不怎么样嘛!幸亏你撞到的人是……是我,不然还不赔死你!哈哈、哈、哈哈。” “是吗?撞坏你的车子真是抱歉!”司徒凡不动声色地笑着,眼角却是刻意地凌厉地往沈夙的车子方向望过去。 当他见到站在车身旁的男人时,他眼眸忽然一眯,一丝精光闪过。 “呃……”沈夙惊讶地看着钟涵下了车,正站在车旁凶恶愤恨地仇视着司徒凡。 沈夙立刻灵机一动,立刻扑到司徒凡的身上,娇嗔着:“人家刚才被你这么一撞,小心肝都差点蹦出来了,好死相的。” 司徒凡冷静地站着,任由沈夙黏在身上。他一双凛冽的眸光挑衅般迎上钟涵的视线,四道目光灼热地在空中交汇撞击,宛若闪出骇人的火光来一般。 钟涵双目怒睁,全身颤抖,死死地盯着司徒凡,咬牙切齿的磨着牙,双拳紧握在身侧,一副嗜血的猛兽般的恐怖气息深深地笼罩在他的身体周遭,战争仿佛一触即发般让人神经紧绷。 两辆汽车堵着公路左行驶道上,后面的车子不耐烦地按喇叭叫嚣,间杂着一些难听的咒骂,眨眼间便塞出了一大条长龙。 沈夙深觉苗头不对,立刻推搡着司徒凡的身体:“哎呦,司徒啊,我刚发现了钟涵,正想把他带回总部呢!你如果有事儿的话你就先去忙,这点功夫就交给我了呗,行嘛?行嘛?” 司徒凡终于收回和钟涵的对视,看着怀里一副娇柔做作的男人,微笑道:“不行。” 沈夙脸色一沉,随即又快速地恢复一脸媚笑。他放开了司徒,退开了两步,虽然带着一抹谄媚的笑容,但他的语气却阴森得让人寒栗:“这么说,司徒是想亲自把人带回去是吧?” 司徒凡不着痕迹地掸了掸身上的衣服,斯文有礼道:“是的,希望沈组长不要干涉这件事情,不然要是被部长知道了……” 他故意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深沉,明显就是在警告沈夙,劝他不要多管闲事。 沈夙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自若地轻笑:“哎呦!人家知道部长不好惹,但是,人家也有自己的任务啊!司徒,你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到我们就好了。等我任务一完成,回头请你吃饭啊!到时候,我把我整个人……”他媚眼往他身上一扫,笑得含义颇深,“都给你了,任凭处置,怎么样?” 司徒凡瞥了他一眼,打算不再与他做纠缠,直接上去掳走钟涵将事情解决了。谁料,在他刚转身之际,骤然间,一个拳头毫无预警地,不偏不倚地揍到了他的脸上,他防不胜防,“砰”的一声猛地整个人撞在了自己的车身上,嘴角顿时渗出丝丝鲜血。 耳边随即传来一声恨意汹涌的怒吼声:“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报仇!啊!!” 沈夙惊慌失措地看着钟涵忽然间冲过来揍了司徒凡一拳,他赶紧拦腰抱住钟涵,紧张地大声嚷嚷:“钟涵,别冲动!别冲动啊!!” 钟涵根本不受控制地暴跳如雷,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激动而冒了出来。他硬生生地扯着嗓门,面目狰狞地冲着司徒凡大吼:“我们有什么得罪你们,为什么连我的家人都不肯放过!?为什么要害死他们!?为什么!?” 司徒凡用舌尖舔了舔受伤的唇角,然后直起身来,悠悠然地转身面向着钟涵。看着钟涵一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激动表情,司徒凡反而却优哉游哉地笑了起来。 “钟涵,当初只要你肯乖乖出现,你的家人就不会死了。” 阳光下,他的笑容明亮动人,却带着一种捉摸不清的意味,仿佛像一个舔着刀口的血,却还是一副贪婪得想要继续杀人的模样。 “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诶!钟涵,钟涵!”沈夙死死地揪着钟涵的衣服,深怕他一个冲出去就被司徒凡轻而易举地撵死。 司徒凡淡漠地看着钟涵,安静地走过去,在钟涵从沈夙挣扎撕扭着想要冲过来的时候,他率先,不费吹灰之力地,捏住了钟涵的脸孔。 钟涵的脸几乎被司徒凡的掌心包覆住。 “啊!放开我!!!”额角,颧骨,腮边几乎都被司徒凡捏在手心里,钟涵发了疯似的嘶吼。 “乖乖跟我走。”司徒凡轻声地低喃,声音轻的细不可闻。 冰凉的指尖紧紧地捏着钟涵的脸,他在阳光下,带出一抹轻柔善良的微笑,眼角弯弯的,面容美丽俊秀,真的宛若一个圣洁脱俗的天使般,让人惊艳。 “嘿!司徒,你还真没把我放在眼里是吧?”沈夙眉心紧皱,立刻扬手打掉了司徒凡的手臂,狠狠地撂下一句之后,眨眼间,他抱着钟涵的身影,忽然如一阵疾风般,消失了…… 司徒凡的手臂还僵在半空,抓着温热透明的空气,他不解地蹙起眉心,眼角徐徐往不远处马路上的护栏上一扫。 沈夙和钟涵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在了那里…… “啧啧啧,司徒,你真没风度,非得逼着人家出手。”沈夙无奈地摇摇头,猛烈的太阳下,他的额上沁出了些许汗珠,化了他一点妆容。 钟涵瞠目结舌地看着沈夙忽然抱着自己“唰”的一声飞到了护栏上,他惊愕得颤声问:“超……超人吗……” 司徒凡饶有兴趣地提起笑容,稍微仰面对着站立在护栏上却还能屹立不倒的男人,说:“想不到,你居然不是人……” “……”沈夙额角的青筋一跳,没了形象龇牙咧嘴地说,“说话客气点行吗?司徒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已经像陨石坠落一样,‘嗖’的一声,全没了啊!” 司徒凡倒也处之泰然地朝他们的方向走过去,在一片喧嚣吵闹的车声喇叭声中,他的脚步平缓翩然,丝毫不畏惧地对上沈夙的视线,道:“像你这样的东西藏在总部这么久我都不知道,道行一定很深了是吧?” 话音一落,他忽然间眯起了眼睛,在无人能反应过来的时候,蓦然间出现在了沈夙的身边…… 他的移动速度也是非常惊人,正常人的眼球视角基本上是无法捕捉到他的速度的。 沈夙第一次和司徒交手,没想到……还挺有趣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猫和狐狸 司徒凡带着淡定的笑容,拳头却一种万夫莫敌之势骤然朝沈夙的脸上挥去。 就在拳头即将揍到沈夙的脸颊时,沈夙叹息了一声,转眼间,在拳头几乎快擦过他脸颊时,他的身体陡然一转,忽然又消失在司徒凡的面前。 像移形换影般带着让人惊愕的速度,沈夙抱着钟涵,又出现在他自己的车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司徒凡一拳落空,那种不甘心的表情。 “哎哟喂,司徒啊,你想毁我容吗?当心我要是一个不小心死了,可是会拉你下去当垫背的哦。”沈夙扬起一抹骄傲的微笑,挑衅地睨着站在护栏上的司徒凡。 司徒凡缓缓收回手臂,冷眼看他:“沈组长,你是公然打算和部长作对吗?” “人家哪有那么说过嘛!”沈夙压着嗓子吐出一道让人浑身起鸡皮的娇嗔,还嘟起了嘴巴,“司徒,你给我天大的胆子我都不敢呀!” “是吗?”司徒凡似乎在和沈夙闲扯,却在沈夙毫无察觉的时候,他偷偷在身后,伸出一条洁白如雪的尾巴,从他的腿上一直蔓延攀爬落地,然后绕过他的脚踝,不动声色地缓缓耸爬到沈夙的车子旁…… 这么一条巨大雪白的尾巴没道理不会引起沈夙的注意,可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钟涵不适时地硬是扭着身体要沈夙将他放下来,就因为如此,沈夙忽略掉正偷偷潜入他身体周遭的危机。 “你别动啊!”沈夙不悦地呵斥了钟涵一声。 钟涵被他抱在怀里,表现得很是愤恨:“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他!” “你傻吗?凭你也想和他斗?” “我……啊!小心!!”就在钟涵怒声反驳之时,赫然间,从他仰起的眸子中,印入一条粗大毛茸茸的大尾巴,如同一条凶猛扑过来的蟒蛇一样,让他不禁失声尖叫。 沈夙刹那间察觉身后的异常,抱着钟涵赫然一跃,飞速地跃到了马路旁的人行道上,司徒凡的尾巴猛地落空,砸到了沈夙的车顶上,顷刻间响起一声犹如爆炸的声响,被砸的车顶瞬间凹下了一个大洞。 所有目睹着这一切经过的旁观者顿时尖叫连连,惊呼声此起彼伏,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沈夙终于将钟涵放落地,气急败坏地指着司徒凡骂道:“司徒,你砸我就行了,你砸我的车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给车美容比给人美容还贵吗?” 司徒凡紧抿着唇,沉了一口气之后便飞身落到沈夙面前,一只大掌径直地侵略似的猛然朝沈夙怀里的钟涵脸上袭去。 钟涵本能地抱头闪躲,沈夙则立即又抱起他一个旋身,躲开了司徒凡的攻击,连连退了好几步,飞檐走壁穿梭在那条狭窄的巷子中。 因为身上还抱着一个男人,所以他行动的速度不由控制地渐变渐缓,以至司徒凡趁虚而入。 司徒凡抱着必然的决心,从身后伸出9条巨大挥舞的尾巴,尖尖的尾巴末梢划破空气不断舞动在半空中,“嗖嗖”的声响犹为骇人。 沈夙抱着钟涵已经落到了不远处的房顶上,看着司徒凡这个相貌堂堂的君子陡然现出了九尾狐的原型,沈夙佯装吃惊地呼道:“狐狸君,你真相了啊!” 司徒凡废话不说,直接俯身,让他身后所有的尾巴全部整齐一致地朝沈夙的方向袭去,没有任何规律,没有任何预警,如同乱棍打死猫一样疯狂地用尾巴抨击着沈夙,不管沈夙躲到哪个死角,他的尾巴都能无尽地往那个死角延伸,誓要击中沈夙为止。 “哎呦哟,司徒,你以为就你会变?”沈夙骄傲地朝司徒抛去一记妩媚的眼神,然后紧抱着钟涵。 赫然间,他的身体通体发光发热,无数道绚烂的彩光刹那间将他们二人同时包裹在其中。 钟涵的眼前全是绚丽的光满,刺目得让他睁不开眼睛,他痛得双眸紧紧闭起,但是一瞬间,当他重新将眼睛睁开的时候…… “噗!” 沈夙那身蓝得花俏的衣服,眨眼间变成了紧身的黑色连体皮衣…… 要不要这么夸张!! 不仅是让人咋舌的皮衣,还有那对华丽丽的长筒靴,可爱的猫掌手套,头顶两侧冒出的两只毛绒绒粉红色的猫耳朵又是什么玩意儿啊!! “亲,我可爱吗?”看到钟涵为自己现形之后那副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模样,沈夙带着夸张的浓妆,性感地对怀里的他连抛了几个媚眼。 “噗!” “闹够了吗?”司徒凡冷声喝了一句,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挥舞着尾巴朝他们冲刺过来。 沈夙的跳跃力惊人地好,在不断闪躲中,每次落地时,他的脚尖都是轻轻着地,连基本的下坠的冲力都没有。 钟涵看着心惊肉跳,沈夙虽然样貌看起来柔柔弱弱,外加……有点诡异…… 但是他的力气大得不是一般人能匹敌,即便是在一边躲避着攻击的同时,他还是能很好地紧紧保护着钟涵,丝毫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可是,即便沈夙的功力再怎么好,身手再怎么敏捷,终究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多少还是让他的行动变得有些迟缓。 在沈夙的怀里,他的心脏“噗通噗通”地直跳,耳边轰鸣,听到的几乎全是沈夙的粗喘声和划破空气如利刃的爆响声。 眼前被司徒凡那数条白色美丽的尾巴晃得眼花缭乱,他似乎又听到从心底深处传来的一道犹如恶魔一样低扬的声音:“累赘……”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却无疑像一把寒冷彻骨的刀一样活生生刺入钟涵的心脏。 他的身体陡然一僵,在无法及时缓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几滴温热腥浓的液体滴到了他的脸上。 钟涵骇然怔住,惊愕地仰眸看着沈夙满嘴的鲜血,而沈夙的胸前,在距离钟涵身体不到两厘米的地方,被一条沾满鲜血的白色尾巴贯穿而过! 那条尾巴利落地“嗖”的一声从沈夙的胸口拔了出来,刹那间,破裂的伤口上顿时迸发出一道道鲜艳怵目的血柱,眨眼间,染红了沈夙身上那件闪亮耀眼的蓝色衬衫,染红了钟涵一直紧抓他衬衣的皓腕。 沈夙痛叫一声抱着钟涵从墙壁上摔了下来,两人齐声倒地。沈夙战了那么久,早就体力不支,如今遭受司徒凡这么一次重击,更是已经无力再站了起来。 钟涵的手臂骨折了一样瞬间肿痛,他咬牙吃痛地爬到沈夙的身边,抓着他的肩膀惊栗地问:“你没事吧?” “呵……你试试被人一剑穿心……有没有事……”沈夙从胸腔里传来“丝厄丝厄”的气喘声,无法克制的血液从他的唇角渗了出来,他面容苍白,艳丽的浓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化开了,整个模样是既让人心惊又觉得狼狈。 钟涵看着相识的人满身是血地躺在自己面前,他心里又惊又怕,慌乱地完全不知所措。 当看到沈夙的胸口上,那止不住的血流不断往外渗直到在地上形成一个触目可怖的血洼时,钟涵赫然间,回忆起了钟鹏死时的惨状。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一滴滴从皮开肉绽的伤口上顺着皮肤顺着脚踝滴淌到地面上的鲜血…… 钟涵的死状,在这一秒,竟和沈夙此时受伤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像一部极度吓人的恐怖片一样毫不留情地刺激着钟涵的眼球和大脑…… 钟涵崩溃般抓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揪着自己的头发,从内心深处有个疯狂可怕地声音一直在回响:“废物……累赘……废物……累赘……” “啊!!不是这样的!!” 钟涵忽然歇斯底里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嚎叫起来,无法遏制地跪在地上,疯了似的大喊。 沈夙脸色一惊,吃力地腾出一只猫爪想要抓住钟涵,艰难地喘息问:“怎么……怎么了……钟涵……” 这一边,钟涵忽然的疯狂和沈夙的身受重伤都让整个局面陷入了紧绷得喘不过气的氛围中,而司徒凡,却有意要踏入这种氛围里,杀人夺命! “小心!” 沈夙躺在地上陡然惊骇地尖呼一声,却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钟涵已然被司徒凡的尾巴直直地箍住脖子,整个人被他狠狠地往后一扯,在地上拖了几米远之后,终究还是落入了司徒凡的手里。 “靠!”一向斯文温柔的沈夙看着在司徒凡的尾巴里不断挣扎的钟涵,沈夙很有架势地从嘴里吐掉了一口鲜血,破口大骂了一句,然后重新吃力地站起来,“司徒,你趁人之危……实在太卑鄙了……” 钟涵已经落入自己的手里,司徒凡也毫不忌讳地扬起了挑衅的笑,斜睨着身负重伤还逞能地站起的沈夙。 “可怜的小猫,别勉强了,小心一运功小命都没了。” “司徒……你……”身体里的血液出现逆流,心脏处的血液在运转时却不断地从胸前那个伤口上流淌而出,一股股剧痛让沈夙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身体倏地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上。 “不过是只几百年的小妖……”司徒凡冷眼瞅着他,正打算继续嘲弄下去时…… 他的身后骤然传来几声干脆利落的枪声!! 他猛然一个跳跃,躲开了无故从身后迸射而来的子弹,没想到却一个不留心,“嚓!”的一声,紧紧勒住钟涵的那条尾巴被一个疾飞过来的身影硬生生地割断了! “啊!!”一声惨烈的叫声一瞬间在空气中炸开。 司徒凡重重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那条被砍成一半的尾巴鲜血淋漓地躺在他的身旁,一点动静都没有。 像被人活生生砍断了一只手一样,司徒凡痛得浑身冒冷汗,咬牙切齿地睁着双眸看着眼前…… 空空的一切…… 沈夙,钟涵……都不见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沈夙的死 喧闹的校园里,沸腾的篮球场上,多名篮球运动健将正在互相追逐着一颗篮球,汗水肆意地挥洒,好一幅青春洋溢的好画面。 场外每天都有很多无所事事的学生围着观看,祝谨晨自当也是其中的一员,因为篮球场上正在奋力投篮的那个男孩子,正是他认定一生的唯一的伴侣。 当魏玺完美地投入一个三分球后,场上轰然响起一片喝彩声和掌声。 魏玺充满干劲地举起了单臂做出一个骄傲的手势,然后对着篮球场外的祝谨晨高兴地高呼。 祝谨晨看着他那雀跃的模样,不禁笑逐颜开,这傻瓜,每次投中一个球都能开心成那副模样。 中场休息的时候,魏玺满身大汗跑到篮球场边上捡起他的毛巾抹汗。野狗是同队的先锋,也一同走了过去。 接过魏玺抛过去的矿泉水,野狗一边饥渴难耐地“咕噜咕噜”灌着水,一边含糊地问:“怎么样,小憨有给你们打电话吗?” 魏玺喘着粗气,豪迈地将整瓶矿泉水倒在脑袋上,爽快地大叹了一声之后,才回答:“没有,一直联系不上他。” 野狗沮丧地垮下脸嘀咕道:“到底他们去哪里了?” 魏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憨不会有事的,他以前也消失过一次,后来不也好好地回来了?我们干着急也没有用,我觉得,那小子现在肯定在哪里乐活着,跟着那个什么队长。” “说的也是!”野狗赞同地点点头。 魏玺笑了几声之后,便转身向祝谨晨的方向跑去,正想跟他分享一下刚才投篮的那份喜悦,没想到跑到祝谨晨刚才所在的位置附近之后,却不见了祝谨晨的身影。 奇怪,平时他都是等他打完球才离开的。 “喂!阿玺,怎么了?”刚好在场外看球的男同学看到魏玺茫然地东张西望的模样,便走过来好奇地一问。 魏玺皱着眉,问他:“有没有看到阿晨?” “你媳妇儿?我刚才好像看到他和一个男人走开了。” “男人?”魏玺困惑道。 “嗯!那个男人穿着西装,看样子不是我们学校里的人。他和你媳妇儿往那个方向走过去了!”热心的男同学往他左手边的方向遥遥一指。 魏玺立刻点头谢道:“谢啦兄弟,我去找他。” 说罢,魏玺即刻往男同学所指的方向跑去,身后,野狗朝他大喊:“喂,魏玺!球才打到一半你要去哪里啊?” 魏玺边跑着边回头大声嚷道:“我去找阿晨,你们先打着!” 看着魏玺匆匆忙忙跑开的身影,野狗在心里腹诽:不过才不见自己的老婆一下子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他甩了甩脑袋,又重新回到场上去。 阳光肆意照人,被火辣辣的阳光照得滚烫的地面蒸腾起一缕缕让人煎熬的热气。 野狗运着球,躲过一个个正面冲过来拦截的人,快速地跑到篮板下,投下一记漂亮的扣蓝,心情大好。 人声鼎沸的篮球场四周,那混乱的人群里,忽然出现了一抹身着黑衣的少年的身影。 野狗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那个在人群中尤为突兀的少年,不禁皱眉,扔掉球之后径直走到少年的面前不悦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用上课吗?” 吴皇四下望了周遭的人群一眼,神情淡然镇静。 “来保护你。”他在平板电脑上写道。 “嘁!”野狗不屑地失笑,“老子还用得着你保护?” 吴皇摇了摇头,继续写道:“最近事情多,我担心你。” 他将电脑翻过去给野狗看,忽然间,他的手指一紧,指尖刹那间泛白失色。 看着吴皇的神情有些不对劲,野狗扬眉古怪地问:“怎么啦?” 只见吴皇他的目光落在了很远的地方,焦距凝聚成一点,紧紧地盯着某个人看。他的表情从一抹静默霎时间变成已经惊愕,一双淡淡漆黑的眸子里,潋滟的眸光一下子惊诧地动荡起来。 野狗狐疑地顺着他眺望的方向注目,在那拥挤的人群中,他没看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到底怎么了?” 吴皇僵硬地垂眸,兀自思忖了片刻之后,便立即抛下野狗,往他一直注目的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吴皇如此紧张的状况让野狗一下子泛起了好奇心,他往场里丢下一句:“我去去就来”之后也紧跟上吴皇的脚步,拔腿冲刺。 …… …… 一间空无一人的废弃小屋里,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男人静静地躺在布满尘土的地上。 他的脸上脏乱不堪,化开的浓妆参杂着滚滚而落的汗水,融成一片片青黑色的污渍挂在眼角和脸颊处。 他的手心里,紧紧地抓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痛苦地喘息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蓄满水气,迷离地看着眼前这个轮廓模糊不清的男人,吃力地从干裂的唇瓣中吐出几个字:“邢……邢队长……我……我不行了……” 邢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痛心地紧抿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他到达现场的时候,沈夙几近昏迷,他失血过多,也许支撑不了多久,邢佑自当心知肚明。 沈夙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苦涩地提起一抹笑容,缓缓地扭过头,他将眸光落到他不远处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脏乱的角落里,蜘蛛丝遍布。 阴暗的光芒掩住一个纤弱瘦小的男人的身体,在那片昏暗中,那个男人一张清秀却显得十分苍白的脸,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没有一丝色彩,双臂抱紧蜷曲的身体看起来显得更加可怜无助。 沈夙低咳了两声,从胸腔里涌上来的血气冲入口腔中,一缕猩红的血液从他的唇角缓缓渗了出来。 “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静静地凝注着邢佑的脸,沈夙凄凄地笑着,“队长……好好保护他……一定要……保护他……” 邢佑点了点头,一张冷峻的脸庞,在此刻瞬间柔化了下来。他愧对沈夙,他不知道这次救了钟涵的人,竟然会是他,并且还连累他丢了一条性命。 “对不起……”邢佑痛声应了一句。 眼里一直积压着的泪水应声而落,沈夙虚弱喘息,眼里有种最卑微的期望:“佑……能……在我死之前,给我一个……吻……吗?求……你……” 话落音,他吃力地微微地嘟起唇。 邢佑惊愕地愣了一秒,随后立即望向角落里那个宛若失魂落魄的男人,最终,他挣扎着,缓缓俯下身,复杂地看着沈夙那张苍白无色的脸颊,慢慢靠上了他的唇瓣。 彼此的唇瓣互相接近,沈夙无力的心跳忽然竭力地疯狂跳动了起来。 就在最后那近在咫尺的距离,邢佑忽然间,偏过了脑袋,难以掩饰地歉声说:“对不起……我办不到……” “呃……”沈夙微微一怔,却在他怔住的那一刻,他的眸光逐渐涣散…… 面前的男人……失去了动静…… 一双没有光彩的眸子,最后只印入了邢佑那张悲痛愧疚的脸…… 邢佑的心狠狠地阵痛起来,他放开沈夙那只冰凉带着血迹的手,轻轻缓缓地道了一句:“愿你……安息……” …… …… 角落里的男人,看着沈夙在自己的面前失去了任何生命迹象,他似乎再也悲恸不起来了。力气好像一瞬间被耗尽了一样,他四肢无力,坐在那个角落里。 死了…… 为什么……个个都死了…… 邢佑朝他走近,隐去对沈夙的死的一抹悲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柔声对着角落里的人说:“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轻柔低扬,仿若这世界上最动听的音符般缓缓悠悠地飘进钟涵的耳际。 钟涵失神地扬起睫毛与他对视。 “钟涵……”邢佑的心痛得令他唇色发白。 他在叫他…… 那一句悲沉的低唤,好似唤醒了内心深处某一股怨恨的怒火,火势燎原般从他的心底“滋滋”燃了起来,瞬间蔓延到他的大脑。 他霍的一声,从角落里站起来,眨眼间扑到邢佑身上,揪着邢佑的衣领愤怒地往他的脸上狠狠地揍了一拳。 “砰!”的一声。 随着那声突如其来的拳击声,钟涵的怒吼一瞬间响起:“混蛋!!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瞒着我!?我恨你!我恨你!” 邢佑猛然栽倒在地面上,钟涵依旧紧扑了过来,压在他身上对他拳打脚踢! “钟涵!!”邢佑也被激怒了,忿然大吼了一声。 “我家人都死了!都死了!邢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一切!在你眼里我很可笑吗?妈妈的灵魂就在我面前出现,你还当我是白痴一样骗我是幻觉!哥哥的灵魂被你灭了!你还骗我那是个陌生人?是不是看着我傻傻被你蒙在鼓里很好笑?啊!?说啊!!” 钟涵失去理智般不断地往邢佑的脸上挥拳,尽管一次又一次地被邢佑挡了下来,他还是激愤地发泄着他的悲恸和怒火。 在这一刻,什么爱情,什么温馨,什么幸福,统统都是狗屁!为了这些,他到底做了什么孽!?他到底做了什么!? 邢佑的脸上一下子被揍得伤痕累累,他勃然大怒,在钟涵朝他挥来的凌乱的拳头中,他蓦然抓住了他的双臂,反过来,牢牢地将钟涵桎梏在身下,怒吼:“你冷静点!钟涵!” “你要我怎么冷静?!”钟涵不断在他身下声嘶力竭地挣扎,“都是因为我,才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让我代替他们去死?如果我及时知道的话,他们就不会死?” “不单只是因为你一个人!钟涵!你不要把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的身上揽!”邢佑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臂扣在钟涵的头顶上方,不可遏止地朝他大吼。 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带着已经干涸的,别人的血迹,却依旧猩红鲜艳。那张褪去血色的脸庞,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涨红。 “你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要让他们死?!如果他们是因为我们而死的话,为什么我们不站出来阻止啊?!” 歇斯底里的哭声尖锐刺耳地响彻在这间废弃的小屋里,邢佑从来没见过钟涵这般崩溃绝望的模样,他的心,好像被刀子一刀一刀剜过一样痛入骨髓,让他浑身颤抖不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连累好友 邢佑用力地摁住钟涵:“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阻止的!我们谁也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要杀了邢末,我要杀了司徒凡!我要他们偿命!!”钟涵疯狂地浑身使劲,誓要从邢佑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一样,一双不受控制的腿不断地抬起来胡乱踢蹬,情绪激动到了极致。 沉沉的气氛从钟涵怒火喷发的那一刻变得不再宁静,痛哭声和低吼声不断地在空气中炸开。 邢佑急切地想阻止,但是钟涵好像被下了咒一样依旧歇斯底里。 就在快要治不住钟涵时,一双大掌猛然把邢佑往后一扯。 “砰”的一声,邢佑重重地被扯进一个怀抱中。 那个怀抱温暖柔软,贴身的衣物勾勒出他胸前那平坦的肌肉,紧紧地贴在邢佑的脊背上,强而有力的心跳从他的心口上传递到邢佑的胸腔里,继而,一道阴阳怪调的熟悉的音色一下子传到邢佑的耳际,让他不禁猛然一怔。 “哎呦,小佑佑,我又复活啦!” 邢佑猝不及防地惊愣住,任由身后紧抱着他的那个人的双手肆意地在他身体上胡乱抚摸。 “怎么了啊?那么惊讶吗?人家现在可是好好的在这里,等着你给我一个吻呢!走走走,我们去外面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情!” 身后的男人娇嗔几句,即刻将愣是还没反应过来的邢佑麻利地径直拉出了屋外。 钟涵一个激灵从地上翻身而起,在他追过去的那一瞬,那道残旧的木门也随之被关上。他拼命拉着门把,拍门怒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门内是暴跳如雷的吼声,门外,正午的阳光恣意照人,四周一片热气蒸腾,温度高得让人喘不过气。 邢佑皱眉质疑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完好无缺的男人,犹豫着问:“你不是……” 依旧是那身蓝光烁烁的衬衣,依旧是那浓妆艳抹的脸孔,那人得意地一笑:“没听说过猫都有九条命的吗?” 望着面前毫发无伤的沈夙,邢佑怔忡了半晌,直到屋内巨大拍击声再次响起时,才把他从深深的困惑中拉回了神。 沈夙无奈地看着那道几乎脆弱不堪的破门,叹息道:“他现在那么激动,我们还是先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说罢,他立刻整了整脸色,一脸谄笑地凑到邢佑面前,捏着尖锐的怪音,说:“小佑佑,我们来完成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吧!” 一张涂着亮丽粉红色唇膏的双唇一下子凑近了邢佑的唇瓣边,邢佑嫌恶地一掌推开他的脑袋,冷声说:“滚开,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邢佑决然离开的背影,沈夙在身后委屈得捶胸顿足,朝他的背影大嚷:“小佑佑,你好讨厌,人家可是死过一次的猫了,你就不能迁就我一下完成我刚才的遗愿吗?” …… …… 一直追着貌似熟悉的身影来到学校里一条林荫小道上,吴皇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地望着这条空无一人的落叶纷飞的小道,疑惑地蹙眉暗忖:难道刚才看错人了? 他刚才在篮球场上,好似看到了邢末的身影,却是一闪即逝。他戒心一起,立即追了上去。 在追踪的过程中,他总是在无法预料到的角落里,无意间瞥见看到邢末的身影,却无法看清他的正面。一路兜兜转转地追到了这里,邢末却忽然没了踪影。 邢末没理由会出现在学校里,如果他看到的人真是邢末,那么邢末来学校里干什么? 一种隐隐的不安涌现心头,吴皇正打算拿起手机向邢佑报备这一切时,忽然间,从遥遥远处的一棵树底下,再次出现了他苦苦追踪多时的那个身影。 落叶簌簌翩飞,犹如雪花般飘飘荡荡地从树梢上飞舞而下。 树下,那抹高挑的身影,一身如同贵族般笔挺合身的丝质黑色西装,那张刀削般的脸孔,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短发,额前发丝的末梢处,露出一双锐利狭长的眸子,眸中流光潋滟,带着一种慑人的冷酷杀意。 吴皇深深惊怔住,虽然距离甚远,对方的脸孔印在他瞳仁里显得有些模糊,但是他仍旧能感受到对方正在危险地注视着自己。 真的是邢末! 吴皇愕然地怔在原地。 树下的男人,安静得凝注着远处的他,却在这时,菱角分明的唇上忽然漾开一抹森冷的笑容。 他的手,缓缓往树后一伸,在眨眼间,他从树后扯出了一个瘦弱的男孩子。 瞳孔蓦然紧缩! 吴皇惊愕地微微张启着双唇,看着那个男孩子浑身虚软无力地忽然被男人扯出,猛然栽倒在他身上。 祝瑾晨!? 好像被钉子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一双脚骤然间飞快地往那个方向冲去,吴皇急切地看着那两个身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随着他奔跑的步伐,不断在眼帘中晃动的人影渐变渐近,逐渐清晰起来。 吴皇脸色发白,竭力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那两抹身影飞奔而去。 岂料,在他几乎快接近他们时,在半空中忽然凭空出现另外两道身影。 在看清来人之后,吴皇顿时惊悸地刹住脚步。 司徒凡!?魏玺!? 肩上扛着一个已经昏迷的男孩子,司徒凡从天而降般落到邢末身旁。他们一人扛着一个男孩子,互相注目了几秒后,重新不约而同地将眸光落到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三十米的吴皇身上。 冷冷抿着的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邢末饶有深意地睨了他一眼之后,便和司徒凡一同转身。 正上空洒落的阳光在他们转身的瞬间变得耀眼炫目起来,强烈的光芒不禁让人眼睛刺痛。 吴皇半闭着眼睛,满脸冷汗地看着消失在那强烈绽放的阳光中的几抹身影。 阳光不一会儿便不再刺目,如常地毒辣地照亮着整条林荫小道。 地上投落着无数斑驳摇曳的树影。 吴皇惊怔在原地,好半晌,他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立即拿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了一连串号码。 …… …… “开门!放我出去!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快放我出去!”喊到嗓子都嘶哑了的钟涵依旧不懈地拍着那扇被他拍得裂开几道细缝的门,叫了半晌,他的力气都快耗光了。 微微喘着气,他筋疲力尽地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无力地蜷曲起身体,抱头颤抖地缩成一团。 可恶,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这个时候,邢佑不是应该向他解释,然后带着他一起去把所有事情了结吗? 所有的事情,罪魁祸首都是因为翡翠,可是邢末和司徒凡,无疑也是两个十恶不赦的人,他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为了找到自己而伤害对他来说都很重要的人。 可是,他现在被关在了这里,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沮丧,他恨这样的自己,恨自己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到,只会连累别人。他后悔了,他不该遇见邢佑,不该找到翡翠,不该复活…… 如果没有这一切的话,他的家人,就不会死,所有的人都不会出事…… 无助的泪水不住地溢出眼眶,钟涵像个坏掉的娃娃一样无声地哭着,无法遏制般,那怨恨,愤怒,悲伤刹那间如惊涛骇浪般砸向他,他真的崩溃了,他恨不得直接用刀把翡翠挖出来,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极端的心思才这么一动,一道短暂急促的铃声刹那间划破了那过分压抑紧绷的空气,惊得他的身体倏地一震,连忙抬起头本能地循声望去。 在他不远处的阴暗的角落里,一部手机一边震动,一边不断地响着铃声。 队长的手机? 钟涵吃惊地愣了愣,这才慢慢爬过去拿起了手机。 手机来电显示是吴皇的名字,吴皇鲜少会主动联系邢佑,在这个时候忽然打电话过来,让钟涵一颗刺痛的心猛然间沉了沉。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犹豫不决的接起了电话。 还没开口,听筒里便迅速地传来了吴皇的焦虑的声音:“二少爷,祝瑾晨和魏玺被大少爷抓走了!” 抓着手机的手指蓦然一紧,心脏“砰”的一声剧烈一跳。 什么!? 钟涵浑身失控般颤抖不止,脸色骇白,惊悸地问:“在哪里?” 对方急急冲口而出:“已经叫总部的人去查位置了,我……”忽然一顿,对方沉默了两秒之后忽然警戒地问,“你是谁?” 电话倏地被钟涵挂断,他惊栗得喘气,全身冰凉渗汗,还没恢复的情绪骤然像一面轰然崩塌的墙壁一样,碎成粉末。 猛地抬头,他的目光恰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一面墙壁上,有一个被木板钉得死紧的窗户…… …… …… 笨拙地踢开最后一块破裂的木板,木板的碎块应声裂开砸落在屋外的一条小巷子中。 一道纤瘦的身影竭力地从那个仅容一人的身子钻过的窗户里爬了出来,一个重心不稳,那人重重地摔向地面,后背刺到掉落的板块,锐痛一下子让他忍不住痛吭了一声。 好不容易逃出了那间木屋,钟涵不假思索,即刻拔腿就跑。 一个人胡冲莽撞在小巷中竭力奔跑着,钟涵的脑袋无时无刻都在回响着吴皇的那一句:祝瑾晨和魏玺被大少爷抓走了! 阿晨,魏玺,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不要出事!求你们不要出事! 钟涵跑到了巷子尽头,眼前豁然一亮,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 人声鼎沸,伫立在人海中的他,渺小卑微,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他根本就不知道祝瑾晨和魏玺被抓到了哪里去,他该怎么去救他们? “你终于肯自动现身了吗?” 忽然,一道低沉婉转的声音带着一抹沉重的杀气,如芒刺般赫然从后传入钟涵的耳膜里。 钟涵身体陡然一惊,连忙回过头,恰恰好看见了司徒凡…… “为了找你,费了我好大功夫。”司徒凡安静地款款朝他走去,白色的皮鞋一下又一下踩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钟涵双目瞠圆,瞳仁中光芒此刻惊栗颤动…… 第一百五十章:BT的一幕 废弃的停车场里,一具尸体被胡乱丢弃在角落里。 开始发臭腐烂的尸体上长满细细幼幼的尸虫,一条条白色的尸虫肆意蠕动在皮开肉绽的腹部上,啃噬着那裸露出来的内脏和大肠。尸身上,干涸的血迹凝成一片片,将死者身上的白色衬衫染得发红干硬。 那张原本俊俏的脸上,已经被尸虫蛀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洞,开始溃烂流出血水。在尸身的脖颈间,有一点点泛着光亮的油脂从表皮渗透出来,俗称,尸油…… 他的死状骇人恐怖,一双睁圆了的眼睛里,变成淡淡乳白色的眼睛被尸虫蛀得突出来…… 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伫立在那具尸体面前,看着让人恶心作呕的尸体,邢末不为所动地静静望着,面上带着一种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的眼神。 “噗通”两声,两个昏迷着的男孩一同被重重地几个大汉扛着摔向地面。 “呃……”脑袋沉痛地嗑到地面上,四肢传来的酸痛让一直昏迷着的魏玺忽然醒了过来。 当他倒在地上,定睛看清楚了周遭的一切之后…… 心脏猛然一坠。 魏玺惊栗地睁大了眼睛,这才发现,他此刻被人用绳子五花大绑地抓在这个废弃的停车场里。几个陌生的大汉整齐地背着双手肃穆地排列站在他面前,而祝瑾晨就在他的不远处,依旧陷在深沉的昏迷中。 怎么回事!? 他只记得,他教学楼前面,看到祝瑾晨在和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纠缠。他不假思索地跑过去,却在那时祝瑾晨忽然昏倒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而自己,也同时遭到一记重重的袭击,顿时不省人事。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放开!放开我们!!”被捆绑的四肢传来阵阵紧勒着的刺痛,魏玺在地上挣扎着扯开喉咙愤怒地大吼。 他的嘶吼声无意间唤醒了祝瑾晨,当祝瑾晨吃力地睁开眼睛时,他的反应和魏玺如出一辙。 他害怕地抬眼,眸光恰恰好落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具尸体上,而那具尸体的面容虽然已经溃烂,但还是不难分辨出,他就是钟涵的哥哥……钟鹏! “啊!!!”祝瑾晨看到钟鹏的尸体之后,失声大叫。 “阿晨!”魏玺扭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往祝瑾晨那边移动。 祝瑾晨离他仅仅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可是祝瑾晨太害怕了,几乎不敢动弹。听到魏玺的声音后,他猛地扭头,看到了魏玺的身影,却和他一样陷入困境。而魏玺的身后,是一个个陌生的男人。 五个陌生的…… 一身痞气,看起来十分彪悍的男人…… 魏玺的眼里只有祝瑾晨一个人,他拼命吼叫着咬牙切齿想到爬到祝瑾晨身边。而祝瑾晨脸色煞白,双唇止不住地颤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布满惊栗的水气。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腰后,双脚脚踝被绳子紧紧捆绑在一起,动弹不得。 “阿晨!” “魏……魏玺……”他颤声地啜泣着喊着魏玺的名字,本能地也利用自己匍匐在地上的胸膛摩擦着地面,企图让自己动起来爬到魏玺的身边。 眼见两个怨侣就快凑到了一起,一直站在钟鹏尸体附近的邢末忽然动起了脚,缓缓朝魏玺身后那些男人的方向走来,边走着,边用一双冷厉的眸子看着魏玺和祝瑾晨两人。 “动手吧!”他低声,一声令下。 五个大汉齐刷刷地点了点头,然后一齐朝魏玺和祝瑾晨走过去。 听到身后凌乱的脚步声,魏玺惊恐地往后一望。 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时,他一把被两个大汉揪了起来,还没站稳,肚子上便突如其来地遭受两下重击。 两个拳头不住地打在魏玺的肚子上,魏玺痛得连声大叫,内脏受到重创剧烈般疼痛起来,一道道血腥的液体忽然从他的腹腔里往上冲出,“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猛然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顿时染红了他的下颚。 看到魏玺无故遭人殴打,而且每一下都毫不留情发狠地击中魏玺的全身上下,祝瑾晨痛哭地尖叫起来:“不要不要打!!求你们!!” 魏玺被打得遍体鳞伤,惨叫着重新跌倒在地上。那两个大汉好像是没有人性没有意识的猛兽,即便被魏玺身上的血染红了拳头,他们还是继续用尽全身力气将魏玺往死里打。 “住手!住手啊!!不要打了!!求求你们!!”祝瑾晨满脸泪水,他更加发疯似的往魏玺的方向蠕动而去。 “啊!”却在他就快接近魏玺的时候,他的腰上,忽然被一只大脚狠狠地踩住。 魏玺被打得全身抽搐,一张被打得鲜血淋漓的脸上,破裂的额角几乎能看到里面的白森森的骨头。 剧痛已经冲散了他的神智,他痉挛地倒在地上,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祝瑾晨被人踩了一脚,继而…… 一双肿胀发青的眼睛缓缓闭上,而耳边,却模糊地传来了祝瑾晨一声惊悸的惨叫声。 “魏玺!啊!!魏玺!!!”可怜无助的祝瑾晨忽然间被三个大汉扑过来撕裂了所有衣衫,身上遭到一顿拳打脚踢时,他痛苦地大叫着魏玺的名字,脸上的泪水和尘污混合在一起,脏乱不堪。 可是魏玺已经昏迷了,听不到他的求救,听不到他撕心裂肺地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祝瑾晨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本来单薄的衣衫在那三个大汉的手下变得不堪一击。眨眼间,他浑身上下地衣服都被撕成碎片,一具赤裸,细嫩白皙的躯体刹那间呈现在那三个大汉面前。 那三个大汉眼里没有一点神采,好像被人下了咒一样没有意识地开始一人一边,将祝瑾晨抱起来,强迫他面朝地地趴在地上。 祝瑾晨的强烈反抗和求救声让大汉发怒,他们一人一脚地不住地往他身上踢。才几脚而已,祝瑾晨那光滑白嫩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几道骇人惊心的伤痕。 祝瑾晨痛哭着摇着头,他求他们放过他,一直嚷着不要,不要…… 可是谁又听得见他的悲哀痛苦求救,他的痛叫声,只会引起那三个泯灭人性的大汉的欲望。 他们三人,一同脱光自己身上的衣服,裸露出魁梧黝黑的身体,互相配合着,一个揪起祝瑾晨的头发,逼迫他跪着仰起头。手臂在反绑在身后,祝瑾晨的身体无力地任何那个大汉揪住他的头发做支撑,一条细细的脖子极致地往后仰,在他惨痛的叫声还没落音的时候,那个大汉忽然将他的分身一下子塞进了祝瑾晨的嘴里。 “唔!”祝瑾晨全身惊栗一震,拼命地扭头想躲想吐出嘴里的东西,可是他的腰部被人紧紧捉住,而脑袋正陷于面前这个折磨他的大汉的手中,丝毫动弹不得不止,还被迫着一前一后,吞吐着那人的分身。 抓住他腰部的大汉主要来控制他的身体,他的力气强大,祝瑾晨那纤细的腰身被他抱在手臂间,然后腾出另外一只手发狠地揉搓着祝瑾晨小腹下那细嫩脆弱的地方。 一阵阵强烈的剧痛如火烧一样从他的腹下灼烫起来,祝瑾晨痛得眼泪直流,被抚摸的地方不但没有反应,更在那只大掌的折磨下开始渗血。 可是,在他痛得几乎晕过去的时候,他那跪在粗糙的地面上,一双紧绑在一起的脚,陡然间被人解开了绳子。 一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再次重重地一跳。 如他最害怕的事情来临了一样,他的双腿被人从后面分开,股间的双丘被用力的扳开,毫无预警地,一根烫热硬挺的东西陡然间没入他的身体里…… “啊!!!”即便含着东西,祝瑾晨还是歇斯底里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 听到他的叫声,他面前的男人将巨根撞得更深,每一下都几乎抵到他的喉咙底,每每撞击一下就会让祝瑾晨的内脏扭曲得想作呕一次,小小的嘴巴填满着大汉的巨物,几乎让他窒息。 而他的腰下,一名大汉疯狂贯穿,他的小腹间,那柔软流血的地方被另外一个大汉像要把它扯断了一般肆意玩弄。 喉咙里开始被穿刺得粘膜破损出血,一缕缕湿湿黏黏的红色液体随着大汉每次的进出而从他的唇角边流落出来。 身后遭受袭击的地方,因为惨不留情的折磨和贯穿,也开始从被撑张开的甬道里流出了触目的猩红来。 祝瑾晨痛得眼珠子开始有往上翻的迹象。 而他身上的男人依旧像嗜血的野兽,失控发狂地继续虐待着他的身体。 然而,不远处…… 看着这一切的男人,一身贵气的西装让他俨然如同王者一样高高在上,高贵而不可侵犯。 不过,他面前上演的一幕幕,却残忍血腥得让人发指。他那副镇静悠闲的表情却好像在看一部纯粹的变态电影一样,眼底冰冷淡静得不带一丝温度。 将他们两个孩子带到这里来目的就是为了把钟涵引过来,不过从离开学校到控制这几个大汉帮忙把人扛到这里,的确花了不少功夫。 心里沉沉地跳了一下,对眼前的惨状视若无睹的他暗自沉思,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如果再不把翡翠拿到手的话,他的妻儿就会因为他触犯了阴司法,被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煎熬,永世不得投胎。 所以,这次,他也是孤注一掷,冒险一拼。 是拿到翡翠…… 还是跟宁愿跟妻儿一起魂飞魄散,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自己连累,而背负上自己的罪孽而永不超生…… 第一百五十一章:死得不得其所 安静的空气里散露着一股萎靡腥膻的味道,祝瑾晨那悲戚痛苦的吟声渐变渐弱,几近消失,五个男人一同对他的虐待更加猖狂肆虐,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忽然,在那水渍声作响和哭声不断的空间里,传来两道平静沉缓的脚步声。 邢末稍稍侧首,慢条斯理地往停车场的入口处望去,目光恰好落在从远处缓慢走过来的两个身影身上。 跟在司徒凡的身后,钟涵的目光只是紧紧地盯着司徒凡的脊背,拳心握着,愤怒地双臂颤抖。掌心被指甲掐得流血,他真的恨不得,恨不得直接杀了司徒凡。 可是,魏玺和祝瑾晨还在他们手上,他不得不乖乖地跟着他,来到这里,等他用自己的命把祝瑾晨和魏玺救到手之后,再和他们同归于尽! 可惜,这种天真的想法持续到他看到眼前那一幕时,轰然消失殆尽了。 “阿晨!魏玺!!”当眼前的世界逐一看清停车场内的一切之后,钟涵发了疯的嚎叫着撞开司徒凡,直接朝祝瑾晨的方向冲了过去。 虐着祝瑾晨身体的几个大汉完全没有知觉有人朝他们冲了过去,依旧变着法似的强行要着祝瑾晨的身体。 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钟涵飞奔而来,邢末修长的手指缓缓一动,那几个失去心智的大汉终于停了下来,离开了祝瑾晨的身体。 忽然失去支撑的祝瑾晨“砰”的一声整个人失去控制像个布偶一样面朝地摔在地上。 一张红肿的唇瓣间合都无法合拢,从唇角溢出的鲜血还带着几丝乳白色的黏液,混合在一起悄然地从嘴里淌到脸颊上。他双目睁圆,里面一点焦距都没有,全身的状态,很平静,很平静,仿佛……没有了呼吸…… “阿晨!”钟涵嘶吼着扑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祝瑾晨的身边,颤抖着失措地伸手去碰他。可是,他碰到的那具躯体,却冰冰凉凉,身上残余的一丝温度都在他的指尖静静往外扩散,好像那些温度,散开了,也就不会回来了。 钟涵痛哭失声,用手指轻轻地碰着祝瑾晨的脸:“阿……阿晨……阿晨……” 他的叫声脆弱得不堪一击,张大着嘴巴,他的眼泪肆意地流进了嘴里,咸涩的味道跳跃在他的舌尖上,渗入他的心里苦得一阵阵剧痛。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祝瑾晨都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连胸口处,也早已不见一丝微弱的起伏。 钟涵无力地跪在地上,崩溃般痛哭流涕地把祝瑾晨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像疯了一样抓着祝瑾晨的肩膀,死命地摇晃着,摇晃着。 听到钟涵的大哭声,魏玺终于从一片剧痛的晕眩中清醒过来。他口里吐着被殴打得直冒血色的泡沫,眼前昏天暗地,视线摇曳晃动着根本无法看清楚他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身体每一处骨头都好像被人折断了一样痛入骨髓,不过只是抽搐着抬了一下脸而已,他就感觉他的脊骨顶端一直往下都传来“啪嗒”的几声清脆发毛的脆响。 “啊呃……!”魏玺已经痛叫不出来了,颤抖着张着嘴巴试图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某个音节,可是一张开嘴,又是一道猩红不住地从胸腔出冲出了喉咙,喷到地上像一条骇人鲜红的魔爪…… 他无力地全身失控痉挛,直到听清楚了传到耳际出那个哭喊声是谁的之后,他才竭力地,将他贴在地上的脸庞吃力一抬,目光恰好不偏不倚地落在钟涵和祝瑾晨的身上。 心脏如雷击般乍然一跳,魏玺惊怔地顿住了视线,脑袋一片空白。 钟涵嚎啕大哭地抱着祝瑾晨的身体,而祝瑾晨却死睁着一双眼睛,任由钟涵声嘶力竭地晃动也毫无反应,甚至从他的瞳仁里,看不到一丝光彩。 就像一个浑身是血,脏兮兮的木偶人,被人肆意玩弄过后丢弃在一角,却还是依旧那副死气沉沉的面孔,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情绪,没有温度。 “晨……阿晨……”魏玺睁着一双肿得出血的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千辛万苦地从嘴里含糊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悲哀地想要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往祝瑾晨那边挪去。 听到魏玺的声音,钟涵赫然一怔,急忙往身后望去,这才看到魏玺的惨状,还有他那拼命想要爬过来的伤痕累累的身体。 “魏玺!”钟涵连忙小心翼翼地放下祝瑾晨,转身立刻跪着爬到魏玺的身边。 魏玺的眼里,只有那近在咫尺却还是无法触摸得到的赤裸的身躯布满触目的伤痕,不该伤的地方,鲜血淋漓。他没有看到钟涵,他只看到了他的祝瑾晨,那具,没了意识,没了呼吸和心跳的尸体。 仿佛世界的末日的来临,他眼帘中的黑暗逐渐扩散,直至将祝瑾晨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啃噬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不…… 阿晨…… 不要离开我…… 魏玺的眼泪噼啪地往下掉下来,滚烫的泪水刺激着他脸上的伤口,随着他的移动,一阵阵如蛆噬骨的剧痛一路折磨着他的身体,他的脚骨好像断了一样,连一点知觉也没有。 “魏玺!” 钟涵扑倒魏玺的身上,将他抱起,可是魏玺的目光一直胶着在祝瑾晨身上,他的头仰着,嘴里含着血腥的气味,惨痛地颤声嗫嚅:“阿晨……阿晨……” 钟涵泣不成声地抱紧了魏玺,痛声说:“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 魏玺的耳朵里轰鸣作响,压根就听不到钟涵在对他说什么。看着眼前那张一翕一合的嘴,魏玺又吃力地恐惧地别过头去,继续看着祝瑾晨。 在角落里的邢末走了出来,双手悠闲地插在裤袋里,款款踱到钟涵的面前,威风凛凛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冷声笑道:“早点出现不就没事了吗?为了你,所有的人都搭上了性命,还真不值得。” 他的声音像辗转呼啸于地狱间的阴风,冷得彻骨寒心,低沉得如魔音入耳,让人全身发麻发颤,惊骇不已。 钟涵的身体陡然一僵,忽然没了动静。 怀里的魏玺垂死般低喘,满脸肿胀的伤痕已经无法分辨得出他原本那张充满阳光俊朗的脸庞。 “王八蛋!!”骤然间,钟涵猛地腾出一只手,扬起拳头就往后挥去! 没想到,邢末只是挪了一下步伐,往旁边一移,就轻易地躲过钟涵的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我要你偿命!”钟涵放下魏玺,猛然站起来朝邢末扑了过去。 邢末蹙眉睥睨着钟涵飞扑过来的身影,不费吹灰之力地转身,刹那间移动到了魏玺的身前。 钟涵挥舞着拳头扑了个空,猛然栽倒在地上。 邢末冷嗤:“哼!自不量力!” 他缓缓勾起一抹阴冷的笑,然后垂首诡异地看着地上魏玺那微微抽搐的身体。慢慢提起脚尖踢向魏玺的腹部。 他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力道而已,魏玺却整个人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了一般赫然沉重地狠狠地往一根柱子上撞去! 脆弱的身体终究还是砸在了柱子上,“砰”的一声落地,魏玺顿时口吐鲜血,双眸睁圆,气息全无。 一双恨恨的眼睛里渗出鲜血,仿佛在他死去前的那一刻,他的眼帘里,还印着祝瑾晨的身影。 直到他的心跳骤然停止,呼吸声静了下来,眼里的焦距逐渐涣散时,他的世界里,便不再出现任何动静…… “魏玺!!!”钟涵发疯大吼,悲恸地往魏玺的方向跑去。 可是当他与邢末插身而过时,邢末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活生生将他整个人往后一扯,让他再一次沉痛地摔在地上。 穿着高档皮鞋的大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像要碾碎他胸膛的力度一再地增加,邢末沉怒地说:“如果当初你肯乖乖把翡翠交出来的话,他们就不会死!正确来说,是你害死他们的,他们身上的血,是因你而流!” 胸骨上传来好似断裂般的锐痛,钟涵痛得唇色发白,痛喘着吼道:“你这个变态的疯子!在你眼里,这么多条人命居然比不上一块翡翠的价值,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 “没错,翡翠的价值,就算用一千条人命来衡量,也绝对比不上!”邢末猛然俯身抓住钟涵胸口前的衣服,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如果不是你一直在考验我的耐性的话,我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现在终于愿意乖乖交出翡翠了是吧?嗯?” 近在咫尺的对方的气息滚热发烫,那张凑在他眼前的俊酷的脸,狰狞恐怖,杀意横生。 钟涵毫不畏惧地反斥:“我愿意!”眼神骤然一利,他咆哮怒吼,“我愿意和你同归于尽!” 话一落音,他立刻忿然地掐住邢末的脖子,巨大的动静让邢末一个措手不及,硬生生地被钟涵扑倒在地。 手掌间不留余力地掐着邢末的脖子,钟涵视死如归地吼道:“就算是死,我也要你陪葬!!” 邢末不为所动地蹙眉让他尽力掐着,他眼底的光芒冷冽慑人,宛若胸有成竹般,他缓缓勾起唇角。 钟涵激动地满脸涨红,咬牙死死地掐住邢末的脖子。不料,他的脖子上忽然被缠上一条温暖柔软的东西,刹那间,那条东西猛地将他整个人往后一拖,他被迫放开了邢末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痛叫了一声之后,他被那条毛绒绒的东西足足往后拖了数十米,单薄的衣料在粗糙的地面上不断摩擦,竟散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一瞬间,钟涵背部的衣服几乎被摩擦的力量灼得破烂,裸露出来的皮肤瞬时擦出了血痕,一条条狼狈触目地挂在背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屋,邢佑的心脏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人去哪里了?”沈夙在一旁吃惊地大呼。 邢佑眸光一凛,立刻往墙壁上一个被踹开的窗户上一望,心中顿时一凉。 这时,被丢弃在地上的手机忽然传来了毫不间断的铃声和震动。 邢佑急忙冲过去,抓起手机连来电人的名字都没看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二少爷吗?” “吴皇?怎么了?” “总算是你接到电话了,我们已经查到祝瑾晨和魏玺的位置了。” “什么叫做总算是我?刚才……”邢佑紧蹙着眉头,顿时心中了然,他冷声继续问,“他们在哪里?” “我现在把地址和坐标发给你。对了,二少爷,刚才是钟涵接的电话,你们现在在哪里?”对方的声音低沉宛若难以启齿般,“刚才部长把钟涵的朋友抓走的时候,我在场。我感觉他是故意让我看到,利用我……把你们引出来……” 闭着眼睛极力压抑着怒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邢佑企图让自己平静。 “我应该知道钟涵去哪里了,马上把地址发给我。还有,上次让你去帮我找的狼狗在哪里?” “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里。” “好,我现在过去!” 二话不说,邢佑挂掉电话之后便飞奔冲出了小屋,沈夙急忙跟上去,在他身后嚷着:“小佑佑,等等我啊!等等我啊!” 邢佑忽然停下脚步,郑重地对着好不容易追上他的沈夙说:“你去帮我通知族长,这件事情事关重要,他没办法再视若无睹了!” “可是你一个人……” “我先去救钟涵,不说了!”鼓励性的拍一拍沈夙的肩膀,邢佑立刻争分夺秒地往前跑去。 …… …… 开着车疯狂地在一条条大道上穿行。 邢佑一想到钟涵此刻的处境,立即又一个从心底蔓延出彻骨的寒气,让他不由得浑身打冷颤。 该死的! 谁让你自作主张逃出去的! 如果你出事了,那我怎么办?! 越是这样胡思乱想着,他的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这次去,除非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否则,邢末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超过无数量车辆,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行驶,他飞快地开着车,几近癫狂地抄捷径,不过才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开到了自己家的公寓楼下。 吴皇已经在停车场入口处等他了。 看到吴皇,他即刻刹车。 快步疾走过去,他冲口第一句话就是:“钥匙给我!” 吴皇马上将钥匙抛给他,带领他来到一辆大卡车前。才刚停下,车内的狼狗似乎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立刻大声地吠了起来。 空荡静谧的停车场立即响起了一阵阵刺破耳膜的狗吠声,聒噪不堪,回音连连。 邢佑即刻开了卡车的门,在一片吠声中发动车子,刚想踩下油门调转车头的时候,吴皇忽然拉开了车门,对他低声道:“二少爷,我也一起去!” “别废话了,走开!”邢佑现在连基本的耐性都没有了,一心一意只想快点赶去找钟涵。 吴皇纠缠不休,拉着车门死活不肯让道:“你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和他们对抗!” “走开!”邢佑一双狭长的眸子冷光迸射,沉怒地命令一声之后,不顾吴皇的阻拦直接踩油门掉头。 眼看着巨大的车身开始往吴皇的方向偏移,几乎快撞上吴皇时,吴皇依旧没有让开一步。 此刻,邢佑对敞开的车门外僵持着的人低吼了一句:“我不想有更多无辜的人牺牲你懂吗?” 说罢,他也狠下心肠,直接就发狠地往吴皇的方向撞去。吴皇心里陡然一惊,连忙退开几步,正好让出了一条道,邢佑趁机一踩油门,卡车刹那间疾驰呼啸而去。 吴皇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处的车身,心里一下有一下不安地跳动着。他知道邢佑这次去,一定……必死无疑…… 幸亏他知道那个地址,于是,他干脆抛弃邢佑的命令,疾步跑回了邢佑的车子旁,马上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邢佑来时太匆忙,车子的钥匙还没带走。 吴皇心里一个窃喜,立刻扭动车钥匙发动汽车。 引擎声才刚响起,车窗上赫然出现了一双细嫩的大掌。 同一时间,一个满是不甘和埋怨的声音继而从车外响了起来:“喂!你要去哪儿?” 吴皇一惊,急忙扭头望向车窗外。 停车场外的阳光变得橙红柔和,接近傍晚时分的天空蒸腾着一朵朵美丽的火烧云,轻淡的霞霭飘渺美丽地将车外那个桀骜的男人笼罩住,那张清秀的脸上贴着一块op的ok绷,他歪着嘴,不满地眯着眼睛看着车里有些失措的吴皇。 吴皇的眼睛四下闪烁,在这个时候,他只想着,不能把野狗拉下水! 稍微恢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吴皇一脸淡漠,冷静地说道:“我回总部。” “回总部?”车外的人双手环胸,狐疑地拔高音调,“这是队长的车对吧?你和队长见过面了对吧?刚才交给他什么了?队长为什么开着卡车就走了?” 几个问题同一时间地砸在吴皇身上,一向善于掩饰情绪的他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静静道:“我要为二少爷办事情!” 看他仍然不老实的样子,野狗来气了,“啪”的一声再一次重重地拍了一下车窗,沉声怒道:“别瞒我了!你再敢瞒我的话我就和你断绝往来!” 平静的眼波动荡了一下,吴皇沉了一口气,冷然道出了三个字:“随你便!” 野狗猛然怔住! 话一落音,吴皇便自顾自地直接继续发动引擎,油门一踩,他跟着邢佑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野狗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像缓不过劲儿来似的发怔。 直到吴皇的车子远去之后,野狗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气愤地对着吴皇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骂着骂着,他越骂越不甘心。 于是,他立刻拨通了总部的电话,请求卫星组的人跟踪吴皇的手机卫星定位,然后接着打通了大胖的电话…… “喂!大胖吗?赶紧去总部和我汇合,有好东西关照你!” 悻悻然地收起电话,野狗轻松地吁了一口气,对着前面那片光明宽敞的大道,得意洋洋的勾起唇,低叹一声:“吴皇啊吴皇,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真以为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吗?想瞒着我?哼!怎么也得先瞒过卫星再说!” …… …… 雪白的尾巴紧紧地缠绕着钟涵的脖子,他被那条尾巴悬吊到半空中,一双修长的双腿不断地在半空中胡乱踢蹬。 他窒息般脸色铁青,唇色也开始发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也因为缺氧而开始充血涨红。 司徒凡冷静地站在他的不远处,一条长长的巨尾勒着钟涵的脖子,另外七条白如雪的尾巴肆意地在他身后舞动着,宛若镀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如雾的光芒,神圣得让人不敢亵渎。 如若不是遭人偷袭失去了一条尾巴…… 司徒凡眼中的神色黯了黯。 身为九尾狐,尾巴便是他的象征,但如今,他从九尾变成八尾,就等于说他的灵力减少了一分。也因为没了一条尾巴,让他元气大伤,但他根本不敢向邢末提起。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能再出丝毫岔子。 他现在只能希望,是邢佑一个人来,至少他还可以对付得了。如果在他元气大伤的时候,来的敌人越多,他就越吃力,如此的话,就更难以保证邢末的安全了。 邢末就站在钟涵的脚下,微微仰着头冷眼睨着他,道:“我没时间和你耗着,邢佑还没出现,就只能先把你的身上的翡翠拿下来了!” 他一说完,司徒凡立即明了地控制着他的尾巴缓缓地将钟涵放落到地上。 从半空中开始往下移动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挣扎的力气,脚尖一碰到地面,那双脚就立刻软了下去,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面上。 脖颈间的尾巴“好心”的为钟涵松开了些许,让他有足够的缝隙得以喘息偷活。 方才一再缺氧的大脑胀痛欲裂,即便现在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但是他的全身神经还没及时地摄取到氧气而依旧处在麻痹的状态,导致浑身动弹不已,冰凉地僵硬着。 跪在地面上,恰好跪在邢末的面前,钟涵如同一个最卑微最下等的奴仆,对着自己的主人卑微地屈膝俯首。 而他面前那个男人,冷酷高傲得不可一世,一双桃花眼总是危险地眯着,如同蛰伏在夜间一头蠢蠢欲动的猛兽,浑身散发的嗜血的气息不禁让人畏惧发毛。 司徒凡安静地走到邢末身后,静默着等候邢末下一步的指示。 可是,当他看见停车场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三具尸体,还有那5个没有自我意识如同行尸走肉的大汉时,他不由得心里一紧。 因为双鱼翡翠,连累枉死的生命已经太多了。只希望,今晚便是一个落幕,不要再有人为这件事丧命了。 缓缓地闭上眼睛,司徒凡企图不要再去注意那些恐怖可怜的尸体,专心致志地站在邢末的身后等候指示。 细细的脖颈间那条白色的尾巴如果不与司徒凡这只妖精联想到一起的话,着实会让人觉得可爱。但是,偏偏那是司徒凡的尾巴,而司徒凡此刻正张扬着他那些尾巴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让邢末忽然觉得画面有些美好。 自己第一次看到司徒凡露出真身,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无疑的,这样的司徒凡看起来既神秘又诡谲,很有一种迷惑人心的风采。 搞什么?他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无故萌生出这种想法?! 暗自在心里怒声呵斥了自己一声,他继而缓缓地侧过首,冷冽的眸子往司徒凡的脸上一扫,司徒凡即刻会过意来,缓缓地放开了钟涵。 钟涵一下子怦然倒地,眼前一片漆黑,顿时没了意识。 …… …… 第一百五十三章:绝望 安静的停车场里,到处都是一片血迹斑驳…… 空气中混合着一大片浓烈的糜烂的气息和腥气。 将钟涵的身体平放在地面上,一双柔软细腻的双手为钟涵解去了身上的衣物,习惯性地叠起了他的衣衫,然后置于钟涵的脑后,让他能够枕得舒适些。 钟涵的上半身暴露在微凉潮湿的空气中,那凹凸有致的身体有着比女人还要细嫩的皮肤,他的前身,没有一点瑕疵,但是后背的部分,却因为刚才的争斗而满是血痕。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邢末站在钟涵的脚边,对着蹲在钟涵身边的司徒凡冷声问道。 司徒凡安静地点点头,随即站起来,从不远处的一根巨大的圆柱后面,拿出一个好似急救箱的箱子,然后走回原处。 “不过就是取个翡翠,用得着这些东西吗?” 看着急救箱被打开,露出里面一些常用的医学工具之后,邢末嫌弃似的冷声道。 “我只是希望给钟涵留给全尸而已。”司徒凡安静地垂着眸,一双幽黑如扇般的睫毛轻颤着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什么眼神。 他只是想让钟涵在魂飞魄散之后,还能有个完整的尸体可以安然下葬…… 急救箱里面静置着的,尽是一些钳子手术刀等工具,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那根被塑料套包裹着的粗大的银针和一团羊肠线。 死了之后,缝伤口的时候应该就不会痛了吧? 邢末不屑地哼哧了一声,说:“抓紧时间动手吧!” 司徒凡点了点头,开始戴上防菌的橡胶手套,然后从急救箱里拿出一把小小锋利的手术刀,刀锋泛着沁骨的寒光,正一点一点地朝钟涵的心口上移去…… …… ……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四周的空气好似被抽光了一样变得稀薄,有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割痛着他身体的每一处感官。 他痛得秀容扭曲,胸口处传来撕心的痛楚,让他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抓着胸口的皮肉,痛得蜷缩在黑暗的地面上,一声又一声无助地痛叫着。 忽然,他听到有两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声音。 声线很熟悉,好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一样。他们的声音很小,细碎微弱地像蜜蜂在嗡叫,但却没间断过,而且越来越近。 “还痛吗?” “不痛了,死了就不痛了。” “是吗?我们死了啊?” “当然啦魏玺,我们死了啊!可是,我们是为谁死的呢?” 魏玺……?阿晨……? 是你们吗?是你们在说话吗? 钟涵抱着胸口,痛苦地在黑暗里伸长着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啊?我记得好像没人提过啊,我们为什么会死?为了谁死?” “你看你这记性,你刚才临死前不是听到了吗?我们是为我们的好朋友钟涵死的啊!” “哦……是吗?为什么我们会因为他死?为什么不是他死呢?” “我们是好人……我们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无辜惨死?”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心里痛声大喊,眼眶一涩,蓄满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却是那么无声无息。他想呐喊,对那两个声音的主人道歉,可是他的喉咙像被人紧紧扼住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管多竭力,从他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声音,只有一声声徒劳无力,声嘶力竭的喘气声…… “是啊,阿晨,我们为什么要为别人死?我们为什么要死得不明不白?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我还没跟你家人说清楚,我还没跟你求婚……” “可是我们再也没机会了啊!我们被人害死了!我们的幸福被人毁了,我们的前途被人毁了,我们的一生……”那抹听起来温柔单纯的声音,陡然间如同厉鬼哭号般尖锐起来,“都被钟涵你毁了啊!!” 两道强烈的阴风如海啸般朝钟涵的身体席卷而去,钟涵惊恐地抱着自己,一直在心里颤抖着重复:“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声对不起换来的只是那两个声音的愤怒咆哮,钟涵的四肢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地扯去,他整个人极致地被拉扯成一个大字型躺在黑暗的平地上,四肢被撕扯得传来阵阵“啪嗒”的脆响,钟涵痛哭失声地在心里哀嚎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在我们出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过来救我们?你为什么要让我们惨死?!” “钟涵,亏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却是这样反过来对待我们的!我们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要让我们遭到这种下场?” 不是……不是这样的! 阿晨,魏玺!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我错了!我错了!! “现在承认错误有什么用?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钟涵!我魏玺今天就要你偿命!去死吧!去死吧!!” 随着几声充满怨恨的怒吼声炸开来之后,钟涵的胸口骤然遭受一下被刀子狠狠剜过的锥痛,宛如他能感受到,有刀子从他脖颈下方两片锁骨的中间,开始往下割开。皮肉绽开撕裂的声音“滋滋”地响,传到他耳膜中无疑就像地狱魔鬼那条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噪音一样,让他惊栗得全身颤抖冒汗。 …… …… “砰!” 一声巨大的枪声蓦然间响了起来,随之传来一声“叮”的清脆的响声。 手中紧紧捏着的手术刀被人用子弹打断,司徒凡赫然一怔,即刻扭头往回望去。 从远处,手里握着枪,全身武装的邢佑朝他们飞奔而来。 停车场的灯光微弱透亮,打照在他疾驰的身影上,仿佛他就是从黑暗中踏着光芒英勇地飞扑过来的精英一样,身上散发的锐气和正气冲破了这诡谲惊悚的气氛,让所有让人惊恐紧绷的感觉骤然间全部弹开…… “他终于来了!”邢末兴致高昂地看着邢佑拿枪冲过来的身影,低低地沉吟了一声。 正打算走过去时,忽然间,一直蹲在钟涵面前的司徒凡霍地站起了身,本能地惊悸地开始往后退步。 怎么回事? 从来没见过司徒凡会露出这么害怕的表情,邢末马上顺着司徒凡的视线落到突然出现在邢佑的身后一团黑漆漆好像动物在狂奔的景象上。。 一声声暴躁疯狂的狗吠声响彻在静谧的停车场里,几只凶猛的狼狗跟着邢佑奔跑的脚步失控地往他们的方向奔来。 司徒凡浑身冒汗,听着那狗吠声,他已经开始有些颤抖。 “到底怎么啦?”邢末疾步走到司徒凡的身边。 可是司徒凡还来不及回答的时候,邢佑和几只狼狗已经奔到了他们眼前。司徒凡一个翻身,立刻抱着邢末往后瞬间移到了停车场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 狼狗们扑了个空,肆意地伸长脖子嗷叫着,然后吐着舌头喘着气开始四面八方地散去,搜寻起对它们来说最敏感最诱惑的味道。 邢佑终于跑到了钟涵面前,看到钟涵的身体时,他不禁陡然剧震,惊愕得双唇颤抖。 他来晚了一步…… 钟涵已经被人用刀子从锁骨中间的位置往下割开皮肤,切断了胸前的经络,血液肆意涌了出来,肌肉纹理一清二楚,就像放在砧板上被人切开了的猪肉一样…… 而就在他胸肌里,一块绿得通体发亮,光芒绚烂刺目的双鱼翡翠显现了出来。 那块翡翠毫发无伤地静置在他的胸肌和胸骨中间,梦幻般悬浮着,没有沾染到半点血丝,依旧清透翠绿。 “钟涵!!!”邢佑失声痛叫,跪到了地上轻轻地捧起钟涵的脑袋,滚烫的泪花在他的眼眶里肆意动荡。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着眼睛,像在竭力在忍着心底某种剧痛一样,他颤抖着,害怕地颤抖着…… 第一次,感觉,好像心被人掏走了一样……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黑暗,只有窒息,只有痛…… 再次望了一眼钟涵被人开膛破肚,他终于看清了就放在他面前的事实,像一下子承受不住打击般,他崩溃地痛声哭了起来。 “钟涵……钟涵……!” 他不断地唤着钟涵的名字,可是躺在地上的钟涵,完全没有反应。一张惨白的脸孔上干净清秀,一双紧闭着的眼睛没有一丝颤抖,他的脸庞,好似死去般平静祥和…… 不可以! 钟涵!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 抱着钟涵的头紧紧地抵在自己的脸颊上,邢佑第一次悲恸地哭出了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他喊着钟涵的名字,从眼角不断滚落的眼泪一颗又一颗滴落在钟涵的眼睛上,仿佛好像看见,钟涵也在哭,带着邢佑痛苦,也在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早一点到!为什么!?为什么要让钟涵死!! 唯一在乎深爱的人离开了他,唯一坚信的幸福眨眼间破碎,唯一只向往的两个人的世界顷刻间毫不留情地崩塌! 老天爷!!为什么!? “啊!!!!”邢佑恼怒地握紧拳头,紧紧地抱着钟涵的身体,撕心裂肺地仰天长吼! 第一百五十四章:兄弟之战 暂时躲在角落里的司徒凡抱着邢末的腰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他吃惊地看着他那条只剩下半截的尾巴不知道何时因为惊恐而露了出来,死气沉沉地垂在他的身后。断尾的横切处,一缕缕白色的妖气往外散露,一下子便引起了几条狼狗的注意。 “怎么回事?”邢末冷声质问。 颤抖的取出翡翠,但是邢佑和狼狗的出现却让司徒凡方寸大乱。 “我……”司徒凡躲避着邢末的目光,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狐狸是最怕狗的,尤其是九尾狐。 一旦断了一条尾巴,体内元气大伤,原本几条狼狗不足为惧,但是在他受伤的时候,狼狗就成了他的致命伤,动物的本能在见到天敌的时候,都会一时间惊慌失措,下意识地只想要闪躲。并且,最糟糕的不是这个,而是散露出来的妖气一旦被其它动物吸收,那些动物也会被沾染到妖气…… 看着司徒凡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邢末恼怒地一掌推开司徒凡,冷嗤了一句:“废物!” 脱离了司徒凡的环抱,邢末立刻从角落里冲了出去,而这时,他的不远处,邢佑正抱着钟涵恸哭得泪流满面,仰天怒号。 一双脚飞快地踩踏在地面上,如箭离弦般冲向邢佑那边。 唇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他得意地大声道:“你也会有今天!” 他的声音如芒刺般直直朝邢佑的方向刺去,邢佑抬起一双湿润的眼睛,双目通红,悲愤地怒瞪他一眼地用钟涵头下的衣服将钟涵胸口的伤给包裹起来,抱起钟涵马上往停车场的入口处急奔而去。 只要翡翠还在钟涵的体内,他就还有复活的机会。 此刻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先离开,先拖延时间让钟涵复活。 但是邢末岂会如他所愿。 他紧追着邢佑的脚步,在邢佑完全无法察觉的时候,“嗖”的一声挡在了邢佑的面前。 猛然刹住脚步,邢佑睁大着眼睛看着挡在面前的邢末,怒声大吼:“滚开!” “要我放过你们也行。”邢末悠然自得地双臂环胸,疾走了那么一段路,他的气息依旧平稳得让人难以置信,“把翡翠留下,我就放过你们。” “你休想!”双臂一用力,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怀里的男人胸口处不断溢出的血触目鲜明,一瞬间便浸透了那件包裹在他胸前的衣服,也继而染红了邢佑的胸口。 再这么拖延下去,钟涵失血过多要复活的机会也就越渺茫。 把心一横,邢佑眸中布满的水气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冷着面容,好看的眸子里顿时杀机暗布,冷冽如刀刃。 “滚、开!”邢佑咬着牙,愤恨地从唇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邢末提起一边笑容,好整以暇地睥睨着他,道:“你想和我作对?从小到大,你有哪一次打得赢我?” “至少这一次……”邢佑忽然拔腿毫不畏惧地往邢末冲过去,厉声吼道,“我一定会赢你!” 看着邢佑冲过来,邢末不闪不躲,环着胸口的手臂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这时,四周骤然涌起了一阵阵狂肆的阴风…… 飓风般阴冷的气流不断汇聚在邢末的身后,邢佑冲过去,利落地举起枪,猛然朝邢末开枪。 不料,充斥在邢末身后的大量的阴灵全部前仆后继地挡在了邢末面前,眨眼间随着邢佑子弹的迸发,几声脆弱阴森的哭号声同时响起。 邢末利用他控制的无数个阴灵作为盾牌,数以百计的阴灵如同一缕缕墨黑色的烟雾,汇成一片之后便如同一面坚硬不催的屏障,借以保护自己。 这就是邢末的能力,他能操控阴灵,随便手指一动,随便暗念一声咒语,便能让这附近所有徘徊的被他所控制的阴灵成为为他誓死效忠的奴仆…… 邢佑抱着钟涵飞快地闪避着朝他扑过去的几道阴寒的气流,往旁边一跃,他敏捷地滑到一根柱子旁,然后继续举着枪,往邢末的身上开枪。 无数声枪响炸开,邢末毫发无伤地慢步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的黑色的屏障减弱变薄,又迅速地继续汇聚浑厚,周而复始,邢佑的子弹始终无法伤到邢末。 这时,在他们的远处,听到几声狼狗发狂嗷叫的声音。 邢佑猛地扭头看去,只见司徒凡正在和那几只狼狗纠缠,吸入妖灵的狼狗身体骤然庞大起来,就连跳跃的速度和高度都快得让人咋舌。 这就是邢佑的目的,幸亏当时看到司徒凡和沈夙的一战,见司徒凡露出尾巴,他就立刻当机立断砍断了司徒凡的狐尾,让他元气大伤之余,还散露妖气。 见司徒凡正在与几条狼狗做纠缠,邢佑便能更专心致志地对付邢末。 在他分神之际,邢末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邢佑立刻一个激灵,又往后疾步退了几步。 邢末的眼角阴冷地弯起,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怀里的钟涵,那被血染红了的衣衫下,浮现着一道道奇异绿色的光芒。 他在黑色的屏障后缓慢地抬起手指,指着钟涵的胸口,慢悠悠道:“念在你是我弟弟的情面上,我暂时不取你身上的翡翠。但是……钟涵的……必须交出来!” “哼!”邢佑一声冷哼,嘲弄道,“如果你有念在我兄弟情分的话,今天就不会这样对我!” 邢末眸光骤然一利,从他身前屏障中分裂出来数道黑雾刹那间往邢佑的身上冲刺而去。 “那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怒声传来,黑雾袭向邢佑,枪声四起。 邢末的声音不绝于耳:“看着我妻离子散,你这个做弟弟又是怎么对我的?” 一声声枪响无法淹没邢末的低吼声。 他慢步,往邢佑不断躲闪的地方靠近。 “看着我每天因为失去亲人而痛不欲生的时候,你这个做弟弟又是怎么对我?” 邢佑抛下已经打光子弹的枪,从腰后再次掏出了一把短小的手枪,继续一边躲闪开枪,一边找缝隙逃离这里。 “你一定没试过生不如死的滋味,所以……” 抱着钟涵一边战斗,体力流失得飞快,邢佑往柱子上挨去,稍微一停顿下来,气息即刻变得紊乱急促,心脏狂跳得几乎跃出胸口。 “我想让你尝一尝。”邢末冷冷地笑着,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笑声没有夹带任何温度和感情。 邢佑避开俯冲过来的阴灵,喘着粗气,却依旧抱紧怀里那具逐渐冰凉的躯体,怒视着他前方的邢末,吼道:“邢末,你灭绝人性,枉顾人命,这就是老天给你的惩罚!” 他的这句话,无疑就是一颗炸弹导火线的火引,一下子“滋滋”地从邢末的内心深处蔓延着燃烧起来。 愤怒如同被炸开了一样蓦然侵袭邢末的理智,邢末双眼一睁,原本平静的眸底宛如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般通红了起来。 他怒了,彻底怒了。 “这是你自找的!” 他怒吼了一声之后,便马上控制着面前的屏障飞快散开,化成无数条黑色的蛇一般骤然往邢佑的四面八方袭去,半点逃生的路都没有给邢佑留下。 眼见从他周遭密集袭击而来的阴灵,邢佑深喘着紧挨着柱子,看着怀里的钟涵那张平静惨白的脸孔,他视死如归般闭了闭眼,然后猛然抬起自己的手臂,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腕下方上一咬! 手腕上的皮肤瞬间被咬破,一个个牙印上渗着豆大的血珠。他的齿缝上全是鲜血,手腕间的剧痛让他面容失色,可是他还依旧没有松口,继续咬得更深,直到咬破了手腕下方的动脉,血液瞬时间如血柱般溢了出来时,他才迅速松口。 阴灵已经包围了他的周围,咆哮着阴厉的鬼嚎声朝他扑过去。 千钧一发间…… 邢佑放下钟涵,发狠地将受伤的手臂用力一挥,从手腕上飞溅出来的血珠密集地往他四面八方如利剑般横飞出去。 顿时…… 那些如猛兽般的阴灵嚎叫声四面八方地响了起来,被血溅到的它们如被火燃烧的纸张一样刹那间灰飞烟灭。 尽管有这么一招,可是,阴灵的数量看起来,却好像依旧没有减少一般。 眼看它们越来越近,他拔枪开枪的速度也逐渐增快,眨眼间,他所带来的枪械,在他奋力抵抗的时候,也全部用尽了。 他汗流浃背,喘着粗气,猛然往腰后一摸,才发现,枪已经用光了,只剩下腰后两颗炸弹而已。 在这里丢炸弹,估计整个停车场都会塌下来。 狠狠咬牙! 不行了,在这里下去,阴灵还没杀光,邢末还毫发无伤,自己和钟涵肯定会失血过多而死。 该死的! 如果钟涵现在不是这个状况,如果他还活着,他身体里面的翡翠至少还能替他阻挡一部分的阴灵。可是现在翡翠悬浮在钟涵的胸口里,露出了一大半,而钟涵还没复活,等于说,它寄生的肉体依旧是具尸体,完全起不了丝毫作用。 耳边充斥的阴风呼啸声和厉鬼的嚎叫声震破耳膜般尖锐不断。 就在邢佑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忽然间,又有无数道“叮当”作响的声音宛若救命铃声一样蓦然穿破了阴冷如冰窖的空气,包围在他面前的那一团团黑色烟雾眨眼间被砸出了无数条裂缝,足以看清在黑雾包裹的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吴皇相助 从停车场的入口处,一辆被撞得很是残旧的车子疾驰而入,车里坐着一个黑发少年,一双冷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邢佑的方向。 他面前的挡风镜玻璃,已经被他内由外地射出许多银币而破开了几个面积微薄的裂洞。 邢末看着呼啸而来的车子,暗暗冷嗤:有多了个碍手碍脚的人! 吴皇车技纯熟地将车子旋了个弯之后停下,然后马上冲下车,十指夹着许多枚银币一边奔跑着一边将手中的银币射向裹在邢佑周围的那层黑雾。 鬼哭神嚎的声音不断响起,趁着渐变渐薄的阴冷雾气,邢佑即刻牙关一咬,抱起钟涵就往雾气中最薄弱的一面冲了出去,整个人踉踉跄跄地猛然摔倒在地上。 幸而他抱紧着钟涵背部先着地,所以钟涵已经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二少爷!你怎么样?”吴皇即刻冲到邢佑面前,将他扶起来担忧地急声问。 “我不是叫你不要过来的吗?”邢佑喘着粗气,全身是汗,手上的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吴皇还来不及做出解释,这时,邢末已然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彼此间的距离相差不到一米,刚才汇聚在邢佑身边的阴气全部回归到邢末的身前,又凝聚成一道屏障。 隔着黑色朦胧的雾气,邢末那张倨傲的脸庞不带一丝温度,毫无情绪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语调平静却杀机暗涌道:“吴皇,你想和我作对?” 吴皇正义凛然地挡着身体逐渐虚弱的邢佑面前,仰着下巴不屈不挠道:“部长,你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就不怕会有报应吗?” 又来了! “哼!”他不屑地冷笑,“如果好人会有好报的话,他们,就不会死!” 他刻意若有似无地往正静躺在角落里那几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上一瞟。 吴皇随即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见到魏玺和祝瑾晨的尸体,立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握起了拳头。 “怎么样?不想落得像他们的下场一样的话,就乖乖给我滚回去!”邢末冷声一喝。 吴皇从裤子两边的口袋里掏出数枚银币,夹在指尖不由分说立刻往邢末的方向冲了过去,没有一丝犹豫。 指尖的银币飞射而出,狠狠地射在邢末面前的屏障上。 身后,邢佑怒吼:“吴皇!别冲动!” 吴皇一边正面攻击着邢末,一边绕到邢末的身后,分身跳到柱子身上,双脚一蹬,五指握成拳头,猛然朝邢末的脑后击去。 邢末的眼睛往后一扫,冷笑一声之后,继续站定在原位置上,而他面前的屏障飞速地全部汇聚在他的身后。 当吴皇见到那些阴雾时,已经来不及收回拳头,正当他一拳砸在那层阴雾上时,就如同打在一层棉花上一般。 那些阴灵趁机如一条条黑色的毒蛇飞快地顺着他的拳头缠绕上他的手臂。 吴皇急忙往后一跃,然而,那些阴灵已经缠绕上他的身体,若不是他一边念着咒语,可能此刻已经被鬼魂上身了。 “吴皇!”看着被阴灵缠身的吴皇滚倒在地上挣扎的模样,邢佑痛吼了一声,然后愤恨地望向邢末。 如今之计,只能这么做了。 邢佑立刻将钟涵放到自己身边躺下,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枚刚才吴皇使用过的银币,将银币高高抛起,当银币落下时,邢佑已经飞快地在地上画下了血符,银币不偏不倚地落在血符中央,飞快地立在地上旋转着。 随着邢佑嘴里念出的咒语,那枚银币旋转的速度加速飞快,随后,一阵阵强烈的狂风四起,从钟涵胸口上那件衣衫下面,一缕缕绿色的光芒被风吹得如同火光般摇曳起来,继而开始一点一点地被地上那枚银币吸收。 绿光强烈刺目,照亮着邢佑身体周遭所有的一切。 邢末看着邢佑的举动,忽然勾唇一笑,原来如此…… 被银币吸收的绿光越见膨胀,如一颗巨型的光球一般笼罩着邢佑和钟涵两人。邢佑不断地闭眼念咒,当几秒过后,他“霍”的睁开双眼,此时,地上的银币带着绚烂的光芒骤然从地上迸射而去,直直地射向邢末。 邢末胸有成竹地看着银币飞来,如同一颗原子弹一般的杀伤力在他眼中仿佛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就在银币几乎快砸中重新凝聚在他面前的阴雾时,邢末忽然动动手指,阴雾瞬间从他身体两侧散去。 银币“嗖”的一声,正中邢末的掌心,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捏紧在手掌心里。 银币加上翡翠的力量虽然惊人,但只能用在对付灵体上面。被邢末接住,那些光芒也恰好因为耗尽而逐渐泯灭淡去。 掌心虽疼,但丝毫没对邢末造成影响。 邢末咧开唇角,正想说一句也不过如此,岂料,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几声“嗖嗖嗖”的破空声。 他一个措手不及,刚想转身之际,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阵锥心的剧痛。 黑色的西装被射穿,鲜红的血液从无数个伤口上渗了出来,邢末难以置信地扭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没想到忽然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星星点点地洒到了地上。 他的身后,正站着已经解决了身上的阴灵,对他施以银币攻击的吴皇。 看着邢末终于受伤,邢佑疲惫地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让邢末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攻击上,好让邢末身后的吴皇有机可趁。 巨尾猛然扫向一只发狂巨型的狼狗,满身伤寒的狼狗“轰”的一声撞在一根圆柱上,顿时呜咽了一声便断了气。 司徒凡好不容易解决了最后一条狼狗,乍眼便看见邢末受伤的整个过程。他痛声大喊了一声:“大少爷!”之后,便飞快地跑到了邢末的身旁。 背上的伤痛让他痛得唇色尽失,邢末第一次受到这么重的伤害,那杀伤力甚强的几十枚银币就嵌在他的身体里,好似已经伤到了他的内脏,让他不由得连连从口里吐了数道鲜血出来。 司徒凡扶着跪倒在地上的邢末,害怕得脸色发白,颤声喊了一句:“大少爷……” 邢末抽搐着喘了几声,然后抬眼望向邢佑的方向,这才发现,刚才邢佑停留的位置上,早已空空如也。 他赫然望向停车场的入口处,发现邢佑等人已经逃到了吴皇刚才开过来的车子旁边,纷纷坐了进去。 “别让他们跑了!”邢末喘着气怒声对司徒凡命令道。 “可是你的伤要紧!” “少废话!快去!”邢末不容司徒凡推辞,威严凛凛地大喝了一句之后,便狠狠地将司徒凡推开。 司徒凡无奈地只好牙关一咬,抛下邢末之后便急忙追了上去。 车子已经发动,在司徒凡追过来之前,吴皇已经踩下油门,掉转了车头呼啸着往停车场出口处驶去。 司徒凡在车子后面徒步穷追不舍,凭着他的功力,他本可以眨眼间就拦住那辆车,可是本来他与凡人苟合,已经让他伤了心脾,他还没来得及养伤,便被邢末叫醒去追捕钟涵。后又因失去了一条尾巴,元气大伤,加上被天敌狼狗纠缠,他现在的身体只能说只是一副空皮囊,里面的东西基本全部正在腐坏。 紧追在一辆急速狂奔的车子后面,司徒凡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体力不支。 …… …… 夜幕已然降临。 车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的气味。 窗外的景物飞逝。 从后视镜上反射着后面穷追不舍的一只狐妖的身影,邢佑马上回望了一下后车座上脸色土灰没有一丝气息的男人,马上勒令道:“开往总部!” “总部!?”吴皇一边惊呼,一边丝毫不敢松懈地紧看着前面的路。 车后的狐妖飞快地甩着尾巴奔走在马路上,由于夜渐深,加上这附近过于偏僻,马路上只见他们一辆车辆。 司徒凡竭力地追赶着,时而用他身后的尾巴飞耸过去盘绕住路边的路灯,借以扯着自己的身体如同飞檐走壁般飞驰在半空中。 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司徒凡用力过度,猛然低咳了一声之后,才发现,他的双唇已然濡湿,而且钻入鼻息间的是一阵阵铁腥的气味。 内脏开始出血了…… 如果再不争分夺秒地拿到翡翠,他单枪匹马很容易便会败在邢佑手下。 “当着众目睽睽,邢末一定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吴皇见邢佑一直看着车后座的人而无暇应他的话,他又兀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邢佑冷然道了一句,“总部有更多的武器!” 即便是邢末想要动手,无论当着谁的面,他都会毫不留情。他们现在缺乏的就是武器,任何一件能来抵挡妖怪和阴灵的武器。 车子急速转弯的声音响彻黑夜! 司徒凡察觉到车子是往总部的方向行驶,于是便把心一横,利用一条尾巴缠在远处的路灯柱上,另一条尾巴,竭尽全力地往那辆车身延伸穿刺而去。 柔软的白色毛发如同数万根银针附着在狐尾上,离弦的箭般的速度直直的朝车身后的玻璃上直刺而去。 邢佑立刻大吼了一声:“小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惊险之际就会出现救星 吴皇心急地立刻一个转弯来躲避飞砸过来的尾巴,却不料他还是晚了一步。 司徒凡的尾巴骤然穿破了车身后的玻璃,直直如铁柱般从后往前冲破了车身前后两面最大的玻璃。 他的巨尾犹如担子一样将整辆车辆全部掀了起来,车里陡然翻天覆地地震动着,玻璃碎片胡乱地落在皮椅上,在晃动中无意中扎中了吴皇的手臂,顿时被割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快跳下车!” 车子被掀起的那一刻,邢佑即刻钻到了后车座抱住了钟涵,随着地动山摇,他无法扔下钟涵不管,于是只对着驾驶座的吴皇大喝了一句。 吴皇扯着喉咙回应:“二少爷你呢?” “别管我,快走!” 吴皇眼见事情刻不容缓,即刻逼于无奈地跳下了车。 司徒凡的狐尾缠着车子在半空中甩荡,几乎快到了将整辆车子都砸下地面的趋势,吴皇立刻快速往前一奔,将口袋里剩余的那些银币全部掏了出来,一次性狠狠地往那条可怕的尾巴发射而去。 司徒凡始料未及,那些银币恰好命中了他的尾巴,宛若被割裂般的疼痛迅速从尾部蔓延至他全身。他痛苦地惨叫了一声之后,尾巴顿时一个无力,邢佑的车子一瞬间被猛地放落到地上,“砰”的轰然巨响,车内的两人身体骤然往上震了震,幸亏车子的防震性能好,没有造成他们任何额外的伤害。 邢佑急忙趁着这个空档开了车门,抱着钟涵跑了出去。 将钟涵放到马路边,他乍眼望去便见司徒凡正在和吴皇纠缠。吴皇即便受了伤,却依旧身手敏捷,躲过了司徒凡每一条尾巴的攻击。但司徒凡看起来面色异常惨白,每次运用灵力的时候,他总是会显得有些气喘吁吁。 估计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也许不用到总部就能在这里把他解决了! 邢佑下定决心,既然司徒凡不死心,就让他从此在这里消失,免去后顾之忧。 他蹲跪在地上,从身上拿出唯一两颗炸弹。 凹凸不平的炸弹表面画着许多奇怪的红色的字符,当接触到邢佑那双沾着自己鲜血的手时,炸弹上的符咒骤然亮了亮。 “吴皇!”邢佑往远处大吼了一声。 吴皇听到邢佑的叫唤声之后立刻连连闪躲了司徒凡的攻击之后,快步退到了邢佑的身旁,喘着粗气问:“二少爷,怎么了?” “把他引过来,我和他的体力没有剩多少了,只能近身攻击。只要把他引过来,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做。” 看着邢佑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吴皇即刻摇了摇头:“不行,二少爷你受了重伤,如果喝司徒凡做近身搏斗的话,赢得几率很渺茫。” “废话少说,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邢佑即便脸色开始有些发白,但是眉宇间那股英武威严的神情依然存在。 见邢佑既然固执地对他下命令,吴皇也只能按吩咐照做。 他重新迎战司徒凡,有意无意地把司徒凡逼到邢佑这个方向来。 用自己的尾巴尽可能地捆绑着四周能被他缠住的东西,司徒凡过度使用灵力,胸腔里那些支撑着他保持原形的元气渐变渐少,再这么下去,他肯定会败在邢佑和吴皇手上,必死无疑。 恰好,他发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靠近邢佑,而邢佑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靠近,正帮着钟涵止血。当吴皇最后一枚银币朝他射来时,他快速地在地上打滚了一个圈之后,猛然改变攻击对象。 一双长着长长白色指甲的手骤然冷不防地朝邢佑的颈部扣去! 正当他以为能手到擒来的时候,邢佑似乎忽然察觉到他的动静,千钧一发间,他偏了偏头。司徒凡的手赫然落了个空,反而被邢佑一个敏捷地转身,反抓住了司徒凡的手,将一颗炸弹握在手中,放到他和他之间几乎紧贴的胸口。 “二少爷你!”司徒凡惊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邢佑,炸弹的威力非同小可,一旦爆炸开来,就算他有九条尾巴也撑不住。 邢佑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紧紧地桎梏着司徒凡的身体,死活不肯将他与司徒凡的身体中间夹着的炸弹松开。 炸弹解开保险丝之后五秒便会爆炸。 濒临爆炸的倒数三秒…… 司徒凡奋力地挥舞着尾巴勒住邢佑的脖子,逼迫他放开…… 邢佑阴冷冷地笑着,捉摸不清的笑容,让人感觉分外可怕狰狞…… 倒数第二秒…… “二少爷!不要啊!!”吴皇拔开脚步冲了过去。 倒数最后一秒…… 当邢佑自以为就将被炸得血肉模糊之时,偏偏在那一秒间,许多道惊悚诡异的黑色气流如同狰狞张扬的蟒蛇,以迅猛的速度瞬间就俯冲而至,冲到了司徒凡面前,硬生生的冲击将邢佑和司徒凡两人分开。 就在那一秒上…… 本想与司徒凡同归于尽的刑佑被反弹出去,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大吐着鲜血,鲜红的血液斑驳地染红了地面,触目惊心。 手中握着的炸弹也瞬间脱离出手,飞落到别的地方,轰然爆炸开来。 司徒凡虚弱地被黑色的气流簇拥着飘到了不远处,而不远处,一个男人从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过来的车子里走了下来。 他面色同样苍白,但冷冽的神情也是丝毫未减。他的背上,方才受到吴皇身上的攻击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整件黑色的西装背后,一个个裂开的缝隙仿佛还沾着一丝暗红色的鲜血,可想而知,在那件西装下,邢末的伤势会有多重…… 看着司徒凡孱弱得连连喘气,邢末冷眼看他,从鼻腔里冷哼一声:“真是不中用。” “对不起……”司徒凡被黑雾轻轻放下,嗫嚅着双唇敛眉垂首,他甚至连望一望邢末的勇气都没有,然后无力地歉声说道。 纠缠了那么久,居然连翡翠都没有碰到,大少爷对他很失望吧…… 邢末一个冰冷的眼色,示意司徒凡退到他身后去。 这时,吴皇已然冲到邢佑的身边,吃力地将邢佑搀扶起来。邢佑手掩着胸口,猝不及防地反弹袭击让他的内脏忽然遭受强烈的压迫和震荡,腥血无法抑制地从胸腔里不住地冲过喉咙从唇缝中吐了出来。 “二少爷,怎么样?”吴皇紧紧地抓住邢佑的肩膀,看着邢佑吐出的鲜血简直心惊害怕。 邢佑恨恨地用手背抹了一把下巴上的鲜血,看着邢末再次出现,他忽然莫名其妙地大笑了出来。 邢末波澜不惊地没有漾开一丝表情,但是他的眼底,却好像很困惑,邢佑他到底在笑什么。 “邢末,有本事的话,把我身体里的翡翠也取了!”邢佑挑衅地拔开音调,对着渐走渐近的邢末嚣张地大喊道。 “我正有此意!”邢末踱着缓慢的步伐,那双依旧平稳沉重的脚步声,“叩叩”地在着静谧的夜里回荡不绝,沁人心脾的寒意随着他的脚步声逐步从脚底板开始窜起。 看着邢末越来越接近,吴皇护在了邢佑面前,摆出蓄势待发的姿势,但是他忘了,他如今手中却是空无一物,连一个银币也没有了! 看到吴皇的架势,邢末放声冷笑起来。 “吴皇,你打算赤手空拳和那些阴灵搏斗?”邢末嘲弄地高高扬起眉毛。 吴皇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语气强硬,不卑不亢地回答:“死也要斗下去!” “好!既然你们都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们!”邢末望了一眼已经气绝在旁的钟涵,心里暗自忖思了几秒之后,眸光顿时一利,眼底,凶光骤现。 陡然间…… 空中飘浮的黑色的气流阴森盘旋着,像是在嘲笑着眼前众人的不自量力,眨眼间就从四面八方飞扑到邢佑等人面前。 钟涵如同不能反抗的婴儿一样被黑色沙雾活生生掩埋…… 濒临绝望,以为死亡就在正在下一秒像他们招手之际…… 这个时候,忽然间从远处传来无数声枪击声,杂乱的爆裂声在空气中炸开,搅乱了此时的僵局。 邢佑和吴皇惊愕地循着枪声望过去。 在一片昏暗漆黑,宛如没有尽头的马路上,恍然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逆着昏暗的光,月光微淡的洒那两道身影身上,显得朦胧模糊,却带着一种威风凛然的气势,潇潇洒洒地从黑暗之中朝他们走过来,像战士一般,让人为之惊艳和咂舌。 邢佑瞬时一怔,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也……过来了…… 狂肆的枪击声仍不停地在他们怔忡之际响彻不绝,刺耳轰鸣。 在邢佑和吴皇的注视下…… 野狗浑身武装着,不漏一丝破绽,左右双手都拿着一把狙击步枪,夹在手臂下,正疯狂地猛扣动扳机,扫荡着那些围绕着邢佑和吴皇的阴灵黑雾。 猛烈的射击催散了两人面前的黑雾,露出了一大片空间。 大胖紧随其后手握金锤,肥胖的身材走起路来脚步沉重有力,却不损战斗力,金锤挥舞着,破空之处黑雾都散了开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纠缠甚久的战斗 不断控制着孤魂野鬼的双手微微开始颤抖了起来,邢末眼见对方的帮手越来越多,更断然决定,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来的人越多,包括了野狗和大胖两个莽夫,让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邢末将他控制的阴灵分成两股,分别朝向野狗和大胖自觉涌去,阻挡他们想要前进来救援的动作。 司徒凡见状立刻冲到了邢末面前,只见邢末立刻吩咐道:“你对付吴皇!” 司徒凡立刻应了一声,邢末便争分夺秒地开始朝邢佑袭击。 司徒凡紧随其后,在邢末碰到邢佑之前他就用一条狐尾冷不防地突然将吴皇一把扫开,不留一丝余力,直把吴皇猛然扫到了半空中再狠狠地摔到了远处的地面上,“砰”,几乎五脏俱裂的剧痛让吴皇惨痛地大叫一声猛吐了一口鲜血。 看到吴皇受伤,在发疯似的射击扫荡中,他毅然丢下一把空了子弹的枪,心急如焚地叫喊着冲到吴皇的身边。 可是,这附近被邢末控制的阴灵将近千百,如一个庞大气势磅礡的黑色军队,而邢佑等人势单力薄,几乎九死一生,又要怎么抗衡? 事实就是如此,当野狗正想冲到吴皇身边时,那团团烦人的雾气重新笼罩在他面前,阻挡了他的去路。 他暴躁地狂吼:“给老子滚开!” 烟雾骇人地嚎叫着扑向野狗,大胖及时用金锤一挥,逐散了野狗面前的黑雾,急声道:“你别冲动,看准情况再过去!” 将吴皇引开让司徒凡去对付,邢末更一心一意地伸出手臂,五指弯曲握成爪形,直取跌坐在地上吃力想要爬起来的邢佑心口! 邢佑赫然惊栗地看着邢末直冲过来的身子,下意识的握拳想要反击。 不料,邢末这时突然阴森地眼角一弯,将那伸出去即将碰到邢佑心有的右手臂骤然一收,转而换成左手,往身侧一偏,改变方向朝躺在地上的男人心口上的翡翠抓去。 邢佑骤然心脏惊跳! 不是,邢末不是想取他性命!而是想要钟涵的!! 浑身的肌肉顿时混沌激烈地紧绷起来,完全介于反射性的情况下,他惊愕地微启着双唇,飞身扑到了钟涵面前,挡住了邢末袭击过来的手掌。 刹那间…… 胸口被穿刺的声音惊骇地传递到耳膜里…… 替钟涵挡下了那一击,五个手指瞬间穿破了肌肤,直接嵌到了肌肉组织里,邢佑还来不及怒声痛叫,邢末便飞快地又将手臂抽出,指尖连带着几丝鲜红欲滴的血丝,活生生地,从邢佑胸前的伤口上,被带了出来。 “啊!”邢佑痛声惨叫,他的胸口上,原先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口,一下子又多出了五个几乎嵌入内脏的指印,就像活生生被五根钢条刺穿的滋味一样,让他痛得脸唇发白,胸口附近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他痛苦地忍着剧痛,回首,看见他身后那抹依旧静躺着的男人,惨烈地露出一笑…… 钟涵……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邢佑受伤的男人,宛若一座不可侵犯的雕像般威严伫立着。他双手垂在身侧,左手上,五只染满鲜红的手指静静地垂落,指甲缝里的血迹,是他的亲弟弟的血,可是,他却冷血地没有带一丝感情,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用如绅士般优雅的姿势擦拭着自己的手。 “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取你身上的翡翠也不用这样子吧?反正不管你怎么做,你们两个的翡翠,我都一定会拿到手。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关系呢?”邢末丢下那条擦满血迹的手帕,阴翳地笑着,看着邢佑就像看着一只垂死挣扎,满身伤痕的小狗,既可怜,又觉得他是活该。这就是小狗的命运,没有人会为他觉得惋惜,更没有人有能力来相救。 即便不是他要了他的命,他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慢慢死去,无论是哪个结果都好,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邢末胸有成竹地放声大笑,然后款款慢步走近了邢佑。 …… …… 狐尾同一时间往不同的方向伸去,将吴皇所有能逃逸的地方全部毫无缝隙地拦截住。 吴皇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体力的流失加上大剂量运动过后的缺氧,让他眼前开始出现一阵阵眩晕。 司徒凡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眼前的世界仿佛出现了重影。 用力地闭紧了眼睛再睁开,晃了晃脑袋,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的眼前天旋地转得更加厉害。 司徒凡也没比他好多少,两人一直僵持着战斗,原本凭着一个凡人,他何必浪费这么多功夫,可是就是因为他带伤作战,所以平时只要花一分半钟就能结束一条人命的事情,今晚居然花了足足几个小时。 吴皇的战斗力的确让人刮目相看,不管敏捷度还是出手时间,都准确得让人咋舌。 司徒凡算是遇到了对手了,可是,举凡越强的对手,弱点就越是显而易见。 当他将吴皇一掌打得飞出去的时候,他察觉到了远处正在与一大片怨灵纠缠的两个男人。 …… …… 吴皇横飞出去摔向地面那满身是血的身影让野狗的心脏陡然一震。 他恨恨地穿过黑雾扫了司徒凡一眼,然后再也无法看准情况,昏头昏脑地发狂般扛着枪械吼叫着发射子弹。 突破了重重黑雾的包围,大胖挡在野狗的面前,挥舞着大金锤,气喘如牛地对野狗说:“你去帮吴皇,这里我来!” 野狗看了看还在与他们纠缠不休的黑雾,又看了看那边情况紧急的吴皇,咬了咬牙,急声道:“好,你自己小心!” 说罢只好把战局先交给大胖处理,快步冲向吴皇的方向,手上的步枪没有一刻停歇,一顿激烈扫射过终于开出了一条路。 野狗几步冲到吴皇身边蹲下询问:“你怎么样?死不了吧?” 吴皇艰难地吐着气息,沉重地喘息听在野狗耳朵里,让野狗心都跟着一颤一颤。吴皇惨白着脸色,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睛虚弱地眨着,还强忍着痛意苦笑道:“看到你……死人都能……复活了……” 野狗凶凶地瞪视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都死到临头了还开玩笑?” 吴皇喘息着苦涩道:“在死之前还……能见到你一面……也算……了无遗憾了……” 野狗看着吴皇那认真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吴皇讲出这么绝望的话,心里莫名一酸。为了掩饰他的心疼,只能故意拔高音调嚷嚷:“去你的,死你妹,要死也是我先死!” 不料,他的话一落音,吴皇的双瞳居然惊悸地撑得很大。 野狗见他反应不对劲,立刻回过头。 黑影笼罩而下,眨眼间,一个巨型的身影如同一块巨大坚硬的石头一般从天而降,猛然朝他们两人的身上飞砸而去。 那速度快的令野狗惊得下意识抱头一缩,一旁的吴皇却是迅速地做出反应,撑着重伤的身体即刻抱起他往旁边一滚。 “石头”没有砸到他们身上,硬生生地摔向了地面,同时响起了一声惨痛地嚎叫声:“哎哟!” 野狗心惊胆颤地大喘着粗气,看着刚才差点砸到他的“石头”情况如何,没想到定睛一望,那块痛得嗷嗷直叫,还起不来身的“石头”居然就是大胖。 “大胖!”野狗即刻惊得冲过去,咬牙将他扶起来。 大胖从唇角溢出来的鲜血滴落到他胸前的避弹衣上,如红色的玛瑙石般艳红。他深喘着,胸腔受到重击而导致他的呼吸声中还夹杂着一种让人发毛的嘶鸣。 “没……没事……”大胖逞能地想要挺起胸膛,可是当他一用力时,剧痛就让他不得不重新垮下肩膀,艰难地继续喘息。 司徒凡的尾巴收拢在身后,发着淡淡圣洁的白光,尽情肆意地挥舞着。即便他也受了重伤,但是他的脚步声如旧沉稳有力,款款信步而行,走到吴皇等人面前,居高临下,淡漠地看着他们。 野狗对于他的狐妖形态很是吃惊,但转念想了想,自己也见过那么多鬼魂了,在这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忽然身边多了个妖怪也不足为奇。于是,他又沉了沉气息,看着司徒凡走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垂首,司徒凡平心静气地吐出一句话:“不关你们的事,我不想伤害你们。” 大胖气愤地推开野狗的搀扶,“呸”了一声,指着司徒凡怒然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敢对付队长?队长好歹也是狙灵家族的二少爷,你这么做不就是不忠不义,大逆不道吗?” “没错!司徒凡,枉我还一直把你当成好人,没想到你这么心狠手辣!妖怪就了不起吗?妖怪就可以任意妄为吗?你是不把我野狗放在眼里是不是?” “我……”司徒凡蹙起眉,本想说,我除了邢末之外就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想了想,他还是收回了那句话,转而说道,“只要你们肯离开,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以一敌三,你还说放我们生路?”吴皇颤抖着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虚弱柔软的身体摇摇欲坠,他吃力地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凝视着司徒凡,“你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就算是妖,也有耗尽灵力的时候。” 他的眼光,若有似无地往司徒凡的身后一瞥。 司徒凡立刻警觉地后退了一步,企图躲避吴皇的目光。 没错,吴皇的确很明白他的身体状况。断尾处的伤口诱导着他体内的灵力不断扩散流失,他的灵力所剩无几,最多只能再勉强撑多几个回合。 以一敌三…… 胜算,真的过于渺茫,甚至可以说没有…… 绝望的念头随之侵蚀而来,司徒凡挣扎着望着邢末的背影,他正与邢佑僵持着,却从来没有对他投以任何一记担心或者着急的眼神。他现在的付出根本就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回应,既然邢末都视他做透明,他还不如战死一了百了算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死了…… 念头一起,他决心将全副身心都专注于吴皇和野狗身上。 吴皇现在受了重伤,要杀他不难! 于是,他的八条尾巴,全部瞄准了吴皇和野狗,以千军之势疯狂地朝吴皇和野狗扫荡而去。 野狗抓着他手上唯一的那把步枪,疯狂地开始往袭击而来的狐尾扫射。 “砰砰砰砰”,无数声枪击声轰然响起,尽管有无数子弹胡冲莽撞地射到了狐尾,司徒吃痛之余,依旧奋力地甩着尾巴扫去。 见几条狐尾即将砸中了野狗,吴皇飞身一扑,抱着野狗滚落到一旁,自己却没躲过从后突然偷袭而来的尾巴,背部被狠狠一扫,整个人应声沉痛地被扫出了好几米远。 “吴皇!!”野狗悲痛地大吼一声,然后又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吴皇身边。 吴皇侧躺在地上,胸腔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不断地溢出喉咙。见野狗飞奔过来,然而,他的眼睛惊栗地再次睁得斗圆。 鲜血淋漓的狐尾陡然出现在了野狗的身后,紧跟着野狗的脚步,对准了野狗的脊背…… 吴皇惊恐地心脏狂跳,惊慌之余忽然摸到了身旁一颗小石头,他立即本能地抓了起来,指尖一捏一曲,手指中那块小石头顿时如一颗带着火光的子弹一般飞速地朝野狗身后迸射而去。 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司徒凡的狐尾上,猛然一声炸响,狐尾被震得不受控制地偏了过去,却无意中砸到了不远处挥舞着金锤的大胖。 狐尾砸中大胖的金锤,金锤的力量惯性的往后一撞,硬生生地砸撞到大胖的胸口。 被自己沉重的锤子砸到,大胖口吐鲜血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这时,所有的阴灵的趁虚而入,纷纷汹涌地扑向大胖。 “大胖!”听到大胖痛叫的声音,野狗顿住脚步望向大胖的方向,刹那间见到大胖口吐鲜血,被一群野兽般的黑雾阴灵包围的一丝不漏。 他痛喊着又朝大胖的方向奔去。 没想到,当吴皇的嘶吼:“小心啊!!”还没落音时,另外一条只受了些微轻伤的狐尾猛然朝野狗的背后袭去,在任何人都来不及做出抵抗的时候,野狗的背部遭受了沉重剧痛的一击,整个人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冲而去,又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脑袋狠狠地嗑在地上,鲜血从脑袋上溢出迅速在地上融汇成一片触目的血洼,野狗眼前一黑,浑身抽搐了两下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小冶!小冶!!”吴皇惨烈的嘶吼着从地上爬起来,带着重伤踉踉跄跄奔跑过去。 野狗那没了动静的身体,就在眼前。 但是,当吴皇快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面前,忽然一阵强劲的风扫过,继而,司徒凡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之内。 近在咫尺的距离闻不到彼此的气息,只有那弥漫在空气里的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鼻息间。 吴皇颤栗地看着司徒凡挡在自己面前,双手正本能地才刚抬起来想要抵抗的时候,只见司徒凡一双温柔的眉微微蹙起。 耳边心跳快速跳动的鸣响声让他听不到司徒凡那双正在翕合的双唇。 他的眸底,惊栗的光芒疯狂颤抖。 “对不起……” 那三个不轻不重的字眼,从司徒凡的唇瓣中轻轻吐出。 顷刻间,吴皇的身体往后飞了出去…… 司徒凡平举着手臂,五指从容地张曲着,似乎在吴皇的胸口处,做了什么动作…… 吴皇摔向了地面,鲜血满布的身体在地上足足滚了好几个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一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僵硬地撑开着,胸口平静地好似已经死去,吴皇伏趴在地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似乎在他瞳仁涣散的最后一刻,还在望着某个人,某个他深爱着,一直深爱着的男人…… …… …… “不!!”看见野狗和吴皇已经倒在了地上没有一丝动弹,邢佑悲恸地怒喊了一声之后,忽然发了疯似地不顾自己胸前正在溢血的伤口,拿出最后一颗炸弹,往邢末的身上飞扑了过去。 “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啊!!!”如惊雷般的咆哮声震撼心灵般洪亮,邢佑满身血迹地抓着已经扯开保险栓的炸弹,冲到了邢末面前。 邢末从容的一笑,瞬时转了个身。 眼见一时的冲动居然落了个空,可是手上的炸弹已经濒临爆炸,邢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邢末原本站立的位置栽了过去。 那一秒间,邢末成功地避开了邢佑的冲击而移动到了钟涵的面前,好不犹豫地伸出手臂狠狠地抓向钟涵的胸前。 一双平静紧闭着的眼睛刹那间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之际陡然睁开…… 钟涵看着邢末的手掌抓来…… 无法动弹的身体颤抖着僵硬着,脸色白得死灰。 邢佑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炸弹濒临爆炸…… 邢末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钟涵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胸口,翡翠的光芒神圣般跳跃在他的指尖上。 就快成功了…… 却蓦然,当邢末的手臂即将抓住那块翡翠之时,他的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抓住,然后快速地反手将他的手臂扭到自己的背后。 “啊!”邢末吃痛地厉吼一声,恰好吼声引来了司徒凡的注意。 邢佑艰难地猛烈咳嗽着,忽然被人扶了一把,眼前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传来:“哎呦,小佑佑,你伤得不轻啊!” 邢佑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中的炸弹忽然被人夺了过去。 沈夙飞快地拿着子弹,眨眼间出现在了邢末的背后。 “末儿,这会儿,谁都帮不了你了!”邢天绝及时出现,制止了邢末,并且一把狠心地扭断了邢末的手臂,让他呼天抢地地痛叫着,沈夙趁机急忙把炸弹塞在邢末的手中,和邢天绝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便立刻带着钟涵闪开。 “大少爷!!”司徒凡飞扑过去。 邢末被扭断的手臂上塞着一颗炸弹,只是那半秒间,炸弹刚从他无力的手上脱落的半秒,司徒凡飞了过来,抱住了他…… “砰!!!!”巨大的爆炸声撕裂了整个静谧的夜。 强烈的风声带着浓烈的硝烟的味道,飞速猛烈地轰然散开来,强大的爆炸威力让周遭所有人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被反弹出了好几米远。 带爆炸声的回音落定,滚滚的硝烟仍旧弥漫的时候。 在那破碎血腥的战场外,邢天绝抱着钟涵,沈夙扶着邢佑,四人一同站在那烟尘滚滚的外面,看着一片烟雾弥漫里邢末和司徒凡究竟如何了。 “钟涵!”邢佑从一切始料未及的事实中回过神来,骤然急切一喊,连忙飞奔到邢天绝身边,接过他怀里的钟涵,痛哭失声地抽咽着,“你……你没事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次…… 看到队长为他流泪…… 钟涵错愕地愣着,好不容易复活的他,没有任何知觉,却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很疼,因为邢佑的眼泪而疼。 看到钟涵醒了过来,邢佑喜极而泣,激动地捧着他的脸,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道:“我……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钟涵一脸状况外的模样,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于是便冲口而出:“队长,你哭了。” 邢佑的脸色一僵,眼神心虚地飘了飘,然后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没好气地说:“才刚复活你就出现幻觉吗?” 是吗?队长刚才不是哭了? “队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宛若失忆了一样,在钟涵失去的短短几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记忆就像断片一样无论如何也拼接不起来。 他以为他一直都会在梦中。 梦里,魏玺和祝瑾晨怨恨他,却无缘无故又多了两个魏玺和祝瑾晨,一对是好的,一对是坏的。最后,是真正的祝瑾晨和魏玺的灵魂将他唤醒,告诉他,他们从来没有怪过他,让他必须醒过来,因为还有人在为他战斗…… 于是,他就真的醒过来了…… 钟涵苦涩一笑,忽然想起了原来……魏玺和祝瑾晨已经不在了啊…… “队长……已经没事了吗?所有的人……都好好的吗?”他在邢佑的怀里,仰面,无辜地睁着眼睛看着邢佑。 他不希望他这次醒过来的时候,再听到什么噩耗…… 不料,沈夙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他们身边,忽然从远处朝他们大声呐喊:“族长……吴皇他们死了啊……怎么办……” 脑海里怦然一震…… 钟涵惊愕得……整个人……定住了…… 邢天绝惋惜地摇了摇头,迈开步伐朝沈夙走了过去。 邢佑的身体同样僵硬如冰…… 月色凄惶,整个月亮都诡异地被蒙上一层阴影,就像被什么覆盖住了一般,只剩一轮惨淡的轮廓…… 灰白色的烟雾依旧弥漫…… 钟涵痴痴傻傻地整个人好似失去了意识般躺在邢佑的怀里,双唇微启,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死了……? 当他复活的第一时间,他居然听到了……吴皇他们死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死亡前的走马灯 “钟涵……”邢佑的声音痛苦沙哑,“吴皇,野狗……和大胖……都……” “死了?”钟涵呆呆地接下了话茬,却好像已经吓傻了一样没有情绪。他眼神空洞得看着邢佑,那种好像已经崩溃了的神情,痴痴呆呆得却让人觉得心惊胆颤,“死了……死了……?” 他重复,再重复…… 好像难以置信,却好像已经痴傻了一样,重复:“他们……都死了……?” 邢佑紧紧地搂住钟涵,跪倒在地上,脸颊埋在钟涵的脖颈间脆弱地痛哭了起来。没错,因为自己,吴皇他们都死了!! 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死了,曾视为自己的弟弟的吴皇死了,钟涵的亲人朋友都死了…… 对钟涵,对他自己,都像一个个让人无法接受的噩耗一样,将他们那坚强的心墙腐蚀侵袭得全然崩溃倒塌…… 像个孩子一样在钟涵的肩膀上哭泣,钟涵却犹如一个坏掉的娃娃,一直重复着那句:“死了?都……死了……?” “钟涵……”该用什么话来安慰钟涵,即便自己平时再坚强,但是看到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地为自己死去,他此刻还要强装有多坚强? 他只知道,他对不起他们…… 对不起每一个因为他而丢了性命的朋友! …… …… “怎么样?确定没气息了吗?”邢天绝站在吴皇的尸体旁边,语气淡薄,夹杂着一丝丝不易察觉地惋惜。 沈夙沉痛地抱起吴皇,将他的尸体放到野狗旁边,忍不住落泪,花了脸上的妆:“嗯!他们三个人都断气了。” 邢天绝沉重地叹息摇头:“何必……何必……” “怎么办族长?”沈夙在一旁看着开始泛凉的三具尸体,忽然回忆起了他们曾经在狙灵总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虽然交情不算很深,但至少还算是同事。眼看着三条生龙活虎的人命忽然之间就没了,怎么说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沈夙,让后勤组的人来收拾吧。对了,你去看看末儿他们怎么样了!” 邢天绝将目光落向那片浓烟未散的地方,一片朦胧模糊,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刚才爆炸之时,邢末和司徒凡两人到底有没有受伤。 …… …… “队长……”钟涵一声颤抖的,带着惊怯,带着恐惧的声音若有似无般飘进邢佑的耳朵里。 邢佑吸了吸鼻子,从他的颈间抬起头来,悲哀地看着他。 可想而知,其实他们两个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以后……只剩下你了……” 钟涵的眼底干涩发涨,明明此刻应该流下泪水,却没办法流得出来。他是僵尸啊,他即便有七情六欲,身体那迟钝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知觉的感官还是阻止了他欲发泄的冲动。 “对不起……之前瞒着你,都是我的错……钟涵……我以后会……” 他的话音未落…… 钟涵的眼睛突然恐惧地睁得斗圆,直直地望着邢佑的脑后…… 邢佑双眼一睁,猛然一回头。 巨大的阴影朝他们迎头扑来,邢末的身影一瞬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身鲜血模糊的他已然被炸弹的威力炸得面目全非,如同一只可怕疯狂的丧尸一样从天而落扑向他们,双掌直径地凶狠地朝钟涵那仍旧绽裂的胸膛上袭击而去。 邢佑陡然一个惯性的反射,大掌朝他一挥,没想到被邢末一掌劈开,利掌轰然穿进了邢佑的胸膛,指尖终于触到了邢佑胸口上的翡翠! “噗!”鲜血冲破了他咬紧的牙关吐了出来,邢佑紧紧地抓住邢末还埋在他胸前的手臂,全身紧绷剧痛地怒瞪着面前这个几近丧心病狂的男人。 “队长!!” “小佑佑!!!” 钟涵和沈夙的痛呼声同时响起!! “给我!翡翠给我!!!”满脸皮肉溃烂烧焦的邢末失控地怒吼着,猛然抓住邢佑胸口里的翡翠,“呼”的一声,拔根而出…… 天地旋转的速度飞快的从自己的眼前划过,掏心般的痛苦淹没了邢佑的感知,一双腿软软地跪倒了下来,双眼里的神采飞速散去…… “队长……” 撕心裂肺的痛喊声在他耳边响起,钟涵激动得无法遏制般胸口的血如泉涌般溢出来。 …… …… 他肆无忌惮地搂住钟涵的腰,就像搂着空气一样空空荡荡。他托住钟涵的后脑勺,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想欠你一条命!” 他肆无忌惮地搂住钟涵的腰,就像搂着空气一样空空荡荡。他托住钟涵的后脑勺,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想欠你一条命!” 他的唇忽然欺压而上,旁若无人地,稳稳地吻在了钟涵的薄唇上。 钟涵错愕地睁大了双眼,微微张启着双唇任凭邢佑急切地含住他的唇瓣。 阳光金黄灿烂,大肆地洒在他们的身上,世界仿佛骤然天旋地转了起来一般。 …… …… “队长……啊……队长……”钟涵歇斯底里地扑到邢佑的身上,双掌按在邢佑那疯狂流血的胸口上试图帮他止住血。 鲜红烫热的腥血从他的指缝中无法遏制地渗了出来。 邢佑胸口抽搐,一双没有色彩的瞳仁,缓慢地,仿佛在用尽他毕生唯一的一丝丝生气,凝住钟涵…… 在钟涵痛哭失声的大哭声中,邢天绝惊愕地从远处冲过来…… …… …… “队长。”手臂紧紧地搂着邢佑的脖子,他的身体贴得更紧了,趴在邢佑的脸颊边,他痴痴地笑了笑,“我沉吗?” “整个世界都背在身上了,你说沉不沉?”邢佑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 “队长,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以后我要是腰疼屁股疼了,你背我我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 …… 邢末冷血无情地看着钟涵伏趴在邢佑身上声嘶力竭地痛喊,他癫狂地大笑起来,他似乎已经无法感受到脸上已经糜烂的笑容上传来的痛意,他只想笑,望着千辛万苦终于到手的翡翠,他笑得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痴狂。 “末儿!!”邢天绝愤怒地飞扑过来,一掌毫不留情地击向他的胸膛。 从远处的硝烟里,骤然飞出一道全身雪白的身影,挥舞着八条尾巴,它不顾一切地冲向邢天绝的掌前,挡在了邢末的身前。 邢天绝骤然定睛一看,在他的眼帘中,他的掌下忽然出现了一只白狐…… 他猛地收掌…… 白狐却好像已经身受重伤般没有受到邢天绝的任何一丝攻击也这种直直地摔落在邢末的脚边,可爱的模样楚楚可怜地抽搐喘息,尖尖的狐嘴微微张启着,从口腔里,吐出了一缕缕稀薄的白雾…… 邢末狂笑着无视脚边的小动物,继续跨步向前,猛然揪起了钟涵,想也没想就直接五指张曲掏向钟涵的胸口。 邢天绝再次怒吼一声想要挥掌阻止,不料,地上垂死喘息着的狐狸居然再次一跃而起,接下了邢天绝那一掌,并且用尽毕生的灵气,将邢天绝反弹开来。 这时,就在邢天绝惊愕得反弹了好几米远时,“呲啦”一声…… 钟涵胸前的翡翠…… 带着刺目炫耀的绿光,被整块掏出,落入了邢末的手掌中。 身体“轰”的一声定住了…… 钟涵的眼睛里,荡漾着却无法溢出的水气一瞬间褪进眼眶里,那惊栗得紧缩着的焦距,无法预料般骤然涣散…… …… …… 邢佑看着钟涵呆立在原地,目光已经无法从这奇景中收回来时,他带着微笑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垂首,轻轻地在钟涵的耳边,低喃:“我爱你……” 整个世界像不真实的童话世界…… 那充满甜蜜的爱语,像微弱的电流一样,从钟涵的耳膜一直流窜到他的心里,忽然有种酥酥痒痒的错觉。心脏像注入了大量的蜜糖一样,沉甸甸得让他几乎快晕眩了一般…… 他转身,主动地踮起脚尖,双唇覆上了邢佑的唇瓣…… 在他唇上印下一个深吻,然后定定地凝视着他,他的声音调皮明朗:“一辈子吗?” …… …… 邢天绝震愕地看着邢末像疯子一样捏着手中两块光芒绽放的翡翠,忽然抬头一望天上的夜空。 那抹皎洁的月亮已经被什么覆盖住,奇异地只留下那一层边缘的轮廓光晕…… 淡淡迷茫…… 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糟糕!天狗食月! 这是难得一见的奇景,竟然在他预料之外提早发生了。 邢天绝原本以为明天才是天狗食日的正日,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失算,星球的运转在他无法正确算计的范围之内,变成了天狗食月! 这么说…… 他愕然地望向邢末。 一只狐狸,洁白的绒毛被血红色的液体染得凌乱濡湿。它吃力地,踉踉跄跄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一次又一次地跌倒。 邢末猖狂肆虐的笑声传进它那无力耸立着的白耳里,它知道自己还活着,它还想要到那个人的身边,就算只是到那人的脚边,被那人那一丁点冷淡稀薄的气息围绕着都好,即使它在那一刻闭上眼睛,毁了将近千年的道行,也在所不惜…… …… 昏天暗地的马路上…… 到处都是骇人的血迹斑斑…… 横七竖八的尸体没有动弹,站立着的人表情各异,动作各异…… 一双涣散的眸上,黒如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邢佑的意识早已没了…… 可是…… 他似乎在动…… 指尖似乎在无意识地动着,想要去触碰倒在他身旁的那个男人的手指…… 两个人,近在咫尺,却谁都没有力量去碰到对方。 就这么…… 死了啊…… 好不甘心…… 钟涵……你听到吗?我说过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一直保护你,我爱你,可是,我说不出口了…… 第一百六十章:生死悬殊 巨大的月亮在不见一丝繁星亮光的苍穹中隐隐晦晦,被什么遮住的它只露出一层斗圆的洁白无暇的光晕。难得一见的奇景在这一刻发生,却浑然不知,在这月亮那淡薄的光亮下,大马路上正在进行着一场厮杀,为这场战役死去的人,个个都是无辜善良的生命。 两具泛凉的尸体上,彼此那涣散的眸光都互对着,却没办法将彼此印入自己的瞳仁中。 他们的胸口上鲜血汨汨而流,早已经不是什么泉涌般的现象,而是几近干涸般没有过多的血液流出而开始变缓。 那惊心怵目的胸口皮肉绽开,左右心房显而易见,一片血肉模糊。胸腔上那白森森的胸骨若有似无地显露着,让人头皮发麻。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 邢佑和钟涵那两双不甘的眼神互望着彼此…… 邢末已然丧失了理智般疯狂大笑,邢天绝勃然大怒,直接从腰后抽出他平日不离身的象白折扇,“嗖”的一声一下击中在邢末的手掌上。 猝不及防的远攻让邢末的手腕一疼,不经意间就松开了手,手上两块翡翠直接跌入了邢佑那敞开破碎的胸口里。 刺目的绿光瞬间被那裂开的胸口掩埋了一大半,一缕缕淡白色的几近透明的魂魄正从邢佑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翡翠一入体,那些脱离的魂魄瞬时又如同倒带般往他的身上回收而去。 邢末惊慌地看着翡翠掉入邢佑的胸口里,他急忙俯身去捡,不料,他的脖子一下子被人从正面掐住,被连连逼退了好几米,几乎窒息般双目怒圆。 “末儿,你太过分了!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留你在世上,只会危害人间而已!”邢天绝几百年都没有这么激动过,如今,他破例的一次激动,是为了一个他亲手抚育长大的孩子,他第一次手刃鲜血,也是为了一个他早已认作自己儿孙的孩子。 邢天绝秉持着替天行道,大义灭亲的公理,手劲渐变渐重,誓要把邢末掐死一般。 邢末痛苦地挣扎,双眼都充血发红了,可是他的眸光,却依旧不甘不愿地看着邢佑身体里的翡翠! 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 再不拿到翡翠,他的妻儿就永不超生了! “司……司徒……”他无力的挣动着四肢,在邢天绝的桎梏中,他艰难地从紧缩被压迫的喉咙底发出几声破碎虚弱的叫唤。 邢天绝完全抛弃了所谓的亲情,誓要至邢末于死地般想要捏碎他的喉咙。 这时,从远处忽然飞来一道身影,硬生生地砸在邢天绝的肩头上,长长还流着鲜血的嘴巴一下子发狠地咬上邢天绝的脖子。 “啊!”邢天绝始料未及地痛呼一声,不由得放开了邢末。 邢末趁机拖着濒临散架虚脱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到邢佑的身旁,因为溃烂而不断出血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邢天绝痛声怒吼着把脖子上的东西扯下来,那东西一口咬住了他的肉,毫不松口,直到邢天绝咬牙狠狠扯下来之后,他的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而他手上抓着的那只奄奄一息的动物,居然就是已经变回狐形的司徒凡。 嘴里念念有词,邢天绝狠心将那只白色的狐狸摔向地面,用力地往他身上一踩,然后从胸口衣衫里拿出几道灵符和一把短小的匕首,飞快地穿过灵符,猛然扎在狐狸的身上。 “嗷唔!!!!”一声悲烈惨痛的嚎叫声顿时刺耳地发出来响破天际…… 一双鲜血斑驳的手在即将触碰到邢佑胸口时,陡然一僵。 邢末震愕地回头,在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从眼眶里骤然滑落的泪水刺痛了他脸上破裂的伤口。 他诧异不已地看着那只狐狸在邢天绝的脚下,抽搐扭动,从刀下伤口上不断往外淌出的血迹触目鲜艳,让他的心脏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司徒!!!”他忿然悲恸地大吼,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不料,邢天绝蓦然一个飞身,一脚踹到邢末的胸口。 邢末口吐鲜血,巨大的飞踢将他踢出了丈外远,不堪一击的身子顷刻间犹如骨折般全身筋脉尽断…… 他的一双睁圆的眼睛里,不甘心地垂下,绝望的眸光对上远处司徒凡的原型,那只白色的小狐狸的眼睛。 那双圆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泪水肆意,不舍地留恋地死死看着邢末,仿佛还有很多话要说,仿佛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司徒凡的脑海里,从千年前至今,所有与邢末的前世今生相处过的回忆波涛汹涌地侵袭而来,淹没了他的脑海。 …… …… 千年前…… “小凡,这一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等我下一世……下一世,如果我遇见你,我一定和你在一起。” “如果你不能呢?” “那就下下世。” “那我得等你几世?” “嗯……你愿意等我几世?” “等你几世都无所谓,我愿意等,等到能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就算是死也甘愿!” “你这狐妖,怎么会死……” …… …… 两双绝望的眼睛互相凝视,邢末忽然光芒一转,痛彻心扉地看着他不远处的两具尸体,在其中一具尸体上,还有无数道翠绿色如极光般绚烂的光芒在猛烈地绽放,明明是触手可及的光芒,可他,却花了几年的时间,残害了多少生命,双手沾满了多少鲜血,都得不到的东西。 不甘痛苦的眸光终究涣散…… 邢末死不瞑目地全身僵住,胸膛,终于不再起伏…… 邢天绝看着天狗食月的正时已到,他飞快地想要冲过去,拿到翡翠,将它们一人一块重新埋在邢佑和钟涵两人的身体里…… 但是,他的动作,始终不及时光来得飞快…… 司徒凡的真身开始如同美丽的灰烬般悄然消逝,一颗千年的狐灵渐渐地从灰烬中往上升起,晶莹剔透,如琉璃,如珍珠,带着万般闪耀的光芒,与双鱼翡翠的绿光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如水火交加般激荡出一股震撼心扉的电流。 此时,天地逆转,苍穹上的云朵犹如漩涡般陡然汇聚于一起疯狂旋转起来,月光穿过云层漩涡的中心,直直地洒在整条马路上…… 邢天绝趁着最后那一秒,飞身而至…… 四周强大的气流疯狂地动荡起来,击中了邢天绝的身体,他被迫在双手即将抓到邢佑胸口之时被反弹开。 来不及…… 来不及了…… …… …… 混沌的视野里看不清所有的一切,黑暗吞噬了他的世界,他感觉他的自身在虚无的世界里不断漂泊,像一只孤鸿般胡乱翩飞,却找不出一个方向,找不到一点亮光指引他冲破那片黑暗…… 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都在回响着一个人的声音,既熟悉又好听。 每个温润的音节中,带着一点活泼,还有一点迷茫,有时候那些白目的说辞会让他青筋暴跳,可是他听着却很舒服很温暖。 他心里清楚,这是钟涵的声音。 可是,他在哪里,为什么自己的眼前,除了黑暗,就还是黑暗。 他犹然记得他所经历过的一切,和邢末的对决,同伴的惨死,胸膛的破裂直至翡翠被活生生地硬掏出来…… 他还记得的,所有的记忆都完整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可是,又是为什么,当发生过这一切之后,他如今会处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找不到出路? 难道,这就是冥界,这就是阴曹地府? 不对…… 倘若这里就是阴曹地府的话,他有他认识的细鬼和阎王,虽然他没见过地府的模样,但起码,在他的认知里,地府的模样不会是一片漆黑,处于真空的世界。 …… …… “嘿!你说这人,都躺了好几个月了,都没还没醒,到底是死了没有?” “你这瞎子,你看不到他还有呼吸吗?甭管他,咱出去转转,看今天运气怎么样,能不能讨到几个小钱。” “好咧!走!” 耳边忽然传来了冲破静谧世界的两道声音,在他的眼前,无疑就是一道很好的为他指引方向的明灯。 他循声,走去…… 在一片黑暗中,他凭着直觉,循着声音的入口,脚步越来越飞快…… 赫然间…… 他“霍”的睁开双眼…… 当视线从一片朦胧继而渐变清晰的时候,印入眼帘的便是一道高悬的房梁。 破败的房梁上挂着许多蜘蛛丝,空气中还浮着一些显而易见的灰尘,钻入鼻息间的空气带着一种腐朽发臭的味道,难闻之极。 邢佑痛苦地动弹了一下四肢,这才发现,他的四肢全然脱力僵硬,一时之间还动弹不得。 唯一能够扭动的脖子四下活动了几圈,他再次定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如今身处的这个环境…… 残破的庙宇,虫鼠泛滥的角落,地上厚厚肮脏的灰尘积得让人咋舌。就连倾泻进来的一束阳光中,还能看见那肆意浮动的灰尘颗粒在缓慢旋转。 一双惊诧的眸底,光芒缓缓地沉淀下去。 这里…… 究竟是哪里…… …… …… 第一百六十一章:果断穿越了! 此起彼伏的话音不绝于耳,喧闹杂乱的世界里一个突兀的身影缓慢游走着。 一身破烂的长裤短袖肮脏不堪,却能看出是与周围人不同的装束,他的头发杂乱披散着,颓废无力,虚脱一般地在人群中晃动着前行。 周遭的行人急忙地闪躲开来,生怕沾染上一丝脏秽,却在一旁又把目光紧紧附了上去,像是要仔细看看这个比乞丐还脏乱的人到底丑陋到什么地步。 邢佑一个人茫然地穿梭在喧嚣的人群中,四周的喧嚣像是与他隔绝了开来,他看到那些人对他指指点点着,无数翕翕合合的双唇像是在说着什么,可是此刻的他只有迷茫,迷茫到……不知所措。 一脸的脏污泥泞遮住了原本俊逸非凡的脸孔,偏长的头发没有束缚地垂至肩头凌乱不堪。发绀皱裂的唇瓣苍白无血色,那双好看狭长的眸子里也不见了耀人的光彩,只剩下空洞没有焦距的无神。 整个人就像是破败的玩偶,被遗弃已久…… 没想到,一场生死决战过后,他竟然穿越时空,沦落到古代来了。所幸他接受能力强,在邢宅的时候,也大致见过古时的风景,所以他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和愕然。 孤立无援的他,刚清醒,便出了破庙,来到这条人潮汹涌的集市上。虚脱的身子让他手脚无力,眼前陡然一阵一阵地发黑,估计也是出现缺水贫血的症状。 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无从考究,他只知道,他现在的身子很虚弱,需要补充体力,其它的,他再也无力去想…… 疲惫的身子里传来一声声饥饿的鸣声,邢佑本能地捂了捂肚子,舔了舔干裂的双唇,眸光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摊卖肉包子的摊位上望去。 毫不自觉地凭着本能的意识,他开始往那个卖肉包子的摊位走去。 伸出一只脏兮兮带着污垢的手,他喘息着几乎快碰到眼前白白大大的包子时,被摊位的主人一声厉喝,整个人被他狠狠地往后一推,险些栽倒。 “哪来的叫花子?去去去,别脏了我家的包子!”摊位主人骂骂咧咧地让他滚开。 邢佑猛地一阵低咳,腿脚无力地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 土灰色的脸庞精神萎靡,他疲惫得宛若要再次晕倒过去。 却在这时,一只白皙的皓腕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帘中。 抬起一双无神的眼睛,从逐渐清晰的视野里,一个陌生的男人的身影清晰如镜般映入他的眼帘中…… 晴朗的天空阳光澄澈明媚。 男人俯身弯腰立在他的面前,他的身上,宛若快乐地跳跃着阳光的光晕,一层又一层,星星点点,将他的身体点缀得有些光芒万丈的错觉,如同从天而降的谪仙…… “没事吧?”如晨露般清透干净的嗓音温润好听,他对他垂眸颦笑,一头黑色的长发宛若上好的黑色丝绸般,垂直披在肩上,几缕落在脸颊上,随风轻扬。额前那罕见的几缕银白色的发丝顺柔地在长长卷翘的睫毛上轻轻扬动,衬托着他那精雕细琢的五官,翩若惊鸿…… 邢佑对着那个男人出神了几秒,眸光中忽然一丝光亮骤现。 “喏,给你吧!”另外一只修长的手缓缓地递过一个肉包子放到邢佑的面前,然后对邢佑轻柔一笑之后,便转身离去。 他信步离开,七尺高的身姿,白色的缎子衣袍,衣袂处,绣着淡雅的白红相间的花儿镶边。他的背影颀长挺拔,姿态娴雅。 离去时,他的身旁,跟着一个男人。 一头柔顺亮泽的发丝梳成一个发髻,发顶加上一个白玉发冠。他黑袍加身,腰系腾云丝带,手持象牙折扇,步履翩然。 虽然邢佑没有见到那个黑衣男子的容貌,但是从他的背影上,他宛若见到了某个熟悉的人的背影…… 邢佑惊愕地紧追上去,在拥挤的人潮中,他跌跌撞撞,虚弱的身体在每个陌生的人的撞击下,越发虚脱无力。 刚才那两个人……他认识…… 心脏狂跳得难以自控,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方才看到的两人,生怕一次眨眼,生怕一个不留神,那两个人便会从自己的眼前如空气般消失。 …… …… 白衣飘然,男子小踱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他困惑地往回望向人潮济济的集市,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却不见半个可疑的人影。 “夙逸,怎么了?”身旁的黑衣男子随之停下来,将折扇合拢,疑惑问道。 夙逸抿唇摇了摇头,语气轻柔:“我好像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 “哦?”黑衣男子回头。 他的五官立体如刀削般俊美非常,一双浓眉紧紧蹙起,由自身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王者之气凛然冷冽,与身旁这么凉薄淡然的男子站在一起,他们两个,一刚一柔,不由得让人停驻瞩目,为之惊艳。 邢天绝往后望了一会儿后,随即对上夙逸的视线,警惕地正色道,“可能你的族人发现我们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再说吧!” 他们彼此脚步加快,紧跟着彼此穿梭在人潮中。 忽然这时,一道惊呼声从天而降。 人形般的阴影从半空笼罩下来,投落到邢天绝的身上。 他本能地抬头,乍眼骤然看见一个男子忽然坠楼而落。 双脚在地面上一蹬,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整个人飞身向上,稳稳地接住了坠落下来的男孩子,然后安然落地。 “没事吧?”看着怀里纤瘦的男子,邢天绝面不改色地低声问。 怀里的人儿在他胸口蹭了蹭,秀气清俊的脸蛋上,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眸里水光泛滥。他柔声委屈地揪着邢天绝胸前的衣衫,哀怨道:“大爷,我……我不想活了……” 邢天绝眉峰一蹙,还没问出口,夙逸已然走到他身边,忧心地伸出白嫩的柔荑探了探那个男子的额头:“天绝,这个孩子没什么大碍吧?这么摔下来,要紧吗?” 啊?!语气这么暧昧? 邢天绝怀里的男孩子挫败地扁起嘴盯着眼前那两个男人半晌,才一跃落地,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精神矍铄,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咂舌咕哝:“怎么碰上一对儿的?无趣!” 看着男子一脸古灵精怪的模样,邢天绝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牵起夙逸的手,压低声音提醒道:“别在这里逗留了,走吧!” …… …… “玉澈,这有用吗?你要是摔伤了自己该怎么办?”浓妆艳抹的老鸨子在二楼窗边围着一个男孩急得团团转。 “娘,您放心啦!我会看人的嘛!喏,您看,那儿走过来的那个绿衣公子,一看就是有武功底子的人。”钟玉澈信心十足地双手环胸,立在百花楼的二楼窗边,一双精灵的大眼睛正打量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单身男子,像捕捉猎物一般贪婪地微微眯着。 “你这破孩儿,别露那么猥琐的表情。看你说的信心满满的,刚才还不是掉错了怀?”沈悦芳横了一眼她那个调皮的儿子,没好气地抱怨道。 “刚才那是意料之外啊,孩儿哪知那个英俊的黑衣公子已经有伴儿了呢!不过娘,您刚才有没有看到,他们二位公子长相真的很般配。您瞧瞧,刚才那个白衣公子他额前的白发和我这里的白发是一样的!” 钟玉澈揪起自己额前的几缕银白色发丝,调侃地在他娘亲面前嘻嘻哈哈。 “去去去,别说题外话!诶,儿子啊,你看那个蓝衣的公子怎么样?看他的装束,应该是城外来的富贵子弟。去,把他勾引进来。”沈悦芳突然锁定了一个路经过百花楼的富家子弟,急忙拉扯着钟玉澈的胳膊催促道。 钟玉澈挑起好看的眉,斜睨着自己的娘亲凶凶地问:“娘,您刚才还一脸为我担心的样儿,现在怎么……” “哎呀,你这破孩儿,别废话了,赶紧的,给我跳下去啊!”沈悦芳一口打断他的话语,待蓝衣公子一走到百花楼楼下,沈悦芳就忽然出其不意地把自己的儿子给推了下去。 邢佑追寻着刚才见到的两人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追到了百花楼下,恰好和一蓝衣的男子相撞。蓝衣男子被撞得一个踉跄栽倒在一旁,邢佑眼冒金星,待他定睛遥望之时,却已然不见了刚才两个一黑一白的身影。 可恶! 怎么会不见了?! 邢佑恨恨地握起拳头,本打算再追上去的时候,蓦然间…… “啊!!!”一声措手不及的惊呼声再次从天而降。 邢佑冷不防地一惊,连忙抬头看,恰好瞅见好像刚才也坠过一次楼的男孩子再次朝他的头顶上方坠落了下来。 搞什么?! 他全身虚脱无力,连基本反应的能力也变得迟钝了不少。 男孩子惊恐得因为没人接住他而惊叫连连,在他紧闭着眼睛以为就算摔下来不死也会残废了的时候,忽然,他直直地扑落在一具柔软的身体上面…… “噗通!” “啊!!” “啊!!” 两具身体互相撞击的声音和两声凄惨的痛叫声同时响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穿越后的相遇 一阵短暂的昏迷过后,待邢佑再次清醒过来时,他看到了床顶上,一缕缕颜色艳丽的轻纱罗幔。 那几秒的错觉让邢佑恍然以为,他此刻是置身于邢宅。 可是,当他的瞳仁逐渐清澈,从床上吃力地坐起时,阳光倾泻入他墨黑色的瞳底,他的眼前,景致一片堂皇富丽。 偌大的厢房里装修精致华贵,圆桌石凳,纸窗竹帘,墙壁上还挂着若干幅芳草碧色,充满诗意的画卷。在窗台边上,一个樟木独座上面放着一盆颜色淡雅白色小花,而他的床边旁的墙角放置着一张镜台,铜镜色暗,照着人的气色,也有些泛黄而不真实。 看着这里布置的一切,邢佑愣了好几秒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这里不是邢宅! 那么…… 脑海中一连串断断续续的记忆很快串联在一起,曾发生过的事件犹如倒带一样拼接而起然后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播放。 没错啊…… 他穿越了…… 还见到了族长和一个神秘的男人,然后…… “嘶!”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他的脑袋就忽然一阵抽痛让他不禁连连抽气。 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他双眉紧蹙着咬牙赤脚踏下了床。 寻着床脚边的皮鞋,才刚一套上去就发现皮鞋的鞋底在什么时候已经穿了个大洞,没办法再继续穿下去了。 随便地坐在织锦被褥上,邢佑神情依旧有些恍惚。他还是那身破烂的装束,身穿的短袖衬衣不知道何时已经裂了无数道口子,像被撕咬过的痕迹。剪裁恰到好处的休闲西裤也被什么啃烂出一个一个裂洞来,裤脚还一边长一边短。 虽然自己的模样如今来说是狼狈邋遢,但是唯一让他觉得奇特的就是,他身上除了脏之外,却不见一处血迹,就连胸口上的皮肤也是完好无缺的,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穿越的时候还自带了异地复活满状态? 那么翡翠还在不在他的身体里? 邢佑狐疑地摸着自己的胸口,然后脸色一冷,即刻抬起手臂咬破了自己手指。 指腹的皮肤传来一阵破裂的微响,同时,也从门口处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 “呀,小乞丐,你在干什么?” 看着指腹上从牙印处渗出来的一点点鲜红刺目的血,邢佑的心中顿时一凛。 翡翠不在了。 过度的深思导致他没发现已经有人走了过来,直到他的肩膀被人摇了两下,他才恍然回过神。 “小乞丐,你咬破自己的手指干什么?” 邢佑一惊,连忙抬头仰视。 面前的男人,一脸精致清秀的俊容,他再熟悉不过。 一头如云烟似的墨黑的长发盘起一束,带上精致的羊脂玉冠,留下几缕银白色的发丝落在额前。 他身上的浅蓝色长衫直至脚跟,衣领和掩至手掌处的袖口分别绣着淡雅的云腾花纹。雪白的滚边与他的白皙肤色互相映衬,将他衬托得犹如一个桀骜不羁的风流少年,但那双清澈的瞳仁底,却又恍惚带着点青涩。 他轻抬细手,在邢佑的眼前晃了晃,眨巴眨巴着眼睛嗫嚅道:“小乞丐?你怎么了?被我砸傻了?” 钟玉澈直起身板,挑眉回想着刚才从二楼被娘亲推下的那一刻,因为险些掉错了怀,被门口几个保镖惊险地接住,但他的脚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个小乞丐的脑袋上,乞丐一下子就没了意识。 不过是他的脚,又不是他整个人砸中乞丐,这个乞丐难道还这么脆弱不堪被他砸傻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兀自挑眉暗忖,邢佑的内心暗涌翻腾,一种烫热激动的热流从心底深处骤然溢上他的眼眶。 他一下子赤脚站起,猛然将面前还在发呆的人儿紧紧地抱着怀内! “钟涵!呵,钟涵!”过度的激动让他低喘,让他不自觉地手劲加大搂住那人的腰身,宛若要将他掐断一样深深地嵌在自己的怀里。 “哇!!救命啊!放开我,放开我!!”钟玉澈措手不及地拼命挥舞着双手想要挣开。 紧抱着他的乞丐,浑身臭味冲天,但是手劲却出奇地大。他不仅挣不开,更被他抱得几乎窒息。 他的呼叫声引来了从门口经过的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三个护卫一下子冲了进来,张口就喊:“玉少爷!” “来人啊!快……快救我!” 听到钟玉澈的求救声,三名护卫大汗即刻冲过去将他们两人拉开,并且快速地连揍了邢佑几拳,将他制服在地。 “呃……”双手被反钳在腰后,他的腰部被一只膝盖狠狠地压住,剧痛难挡。邢佑痛苦地竭力仰首,看着一脸苦闷委屈的少年,大声痛喊,“钟涵!是我!” 钟玉澈揉揉自己发疼的腰,扁起下唇没好气地回应道:“原来是个疯乞丐啊,早知道的话本少爷就懒得救你了!” “钟涵,你……”拼命地挣动了几下,邢佑本想继续开口说什么,忽然心中一凉。 他忽而想起,他现在身在古代,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一身华贵雍容的装扮,长长及腰的黑发,那张熟悉的脸庞,却多了许多生分。 难道他不是钟涵? “你……你叫什么名字?”被人桎梏着,邢佑忘了处境,仰面犹疑地低声问道。 “我?”钟玉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纳闷地皱起眉头,嘲弄地嬉笑道,“整个京城还没有人不知道小爷我的名头呢!罢了,你不过就是个乞丐,不知道也不足为奇!疯乞丐,我告诉你,我乃大名鼎鼎的百花楼楼主沈悦芳之子,百花楼的头牌钟玉澈,玉少爷是也!” “钟……玉澈?”邢佑喃喃自语般垂下了头,心里百感交集,本来熠熠生辉的眸光一瞬间恍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原来不是钟涵…… 这么说来的话,只有他一个人来到了这里,其他人都…… 死了……? 心脏怦然一跳,呼吸变得急促紊乱! 不对! 钟涵不可能死的!可能钟涵也跟着自己穿越到了这里,可能他还在哪个角落等着他去援救,他不能在这里耗着,他要去找钟涵! 艰难地咬牙失去理智般他奋力甩开了身上三名大汉的压制,爬起来就往门口处冲去。 钟玉澈在身后急声大喊:“快!快抓住他啊!!” 邢佑气虚体弱地才刚拔腿跑出门口,就被那几名大汗给强制又抓了回去。 紧紧按住他的肩头,他的膝盖后被人狠踢了两下,迫使他“噗通”一声便跪在了钟玉澈面前。 “疯乞丐,你跑什么呀!我又不是吃人的野兽,你这么着急着要走干什么?”钟玉澈蹲下来调侃地拨开盖在邢佑眼睛上几缕长刘海,直视着他的眼睛。 从那双暗沉冰冷的眸子里,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让他心脏怦然悸动了一下。 这双狭长好看的眸子,冷若冰霜,却带着一股威严不可侵犯的魄力,即便是在一身肮脏的装束下,也难掩他原本就应该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王者的气息。 “放开我!我要离开这里!”邢佑沉怒地瞪着钟玉澈,低声斥道。 看着这么奇怪的人,钟玉澈一下子来了兴趣。 他充满玩味地勾起嘴角,邪佞地调笑道:“我还没负起刚才伤了你的责任呢,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邢佑盯着这人的脸,即便面前的少年笑容再怎么邪恶,但他就是长着一张钟涵的脸孔,让邢佑困惑心疼。 面前的少年笑容越是扑朔迷离,邢佑就越难以将他代入到钟涵的形象里。 钟涵……如果这人是你……该有多好…… 既然少年要和他对峙,他如今体力尽失,也没办法做出什么反抗。 在心里兀自想了一遍,邢佑语气一冷,毫不畏惧地迎上钟玉澈的视线,冷声问:“好……你想怎么样?” 见疯乞丐终于顺了自己的意,钟玉澈总算心情大好。 他站起身,翩然地转身随后吩咐道:“来人啊,找几个下人来给这个乞丐洗浴!” 洗浴? 邢佑还没来得及反应,钟玉澈已然春风满面地出了厢房,并顺手关上了门。 …… …… 第一百六十三章:爷,您好俊啊! “玉澈,你怎么一回事儿?把一乞丐留在百花楼里,存心影响老娘的生意是吧?” 偌大的厢房里无数花盆中百花齐放,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象。 沈悦芳依旧穿得花枝招展,华丽动人,一张年过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的脸上浓妆艳抹,却别有一番妩媚的风情。 闪躲着沈悦芳的指头攻击,钟玉澈保护好自己的脑袋,逃到桌子边缘一屁股坐下,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任性地笑道:“乞丐也是人,我们不能嫌贫爱富啊。” “去去去,你这破孩儿,甭跟老娘提什么嫌贫爱富,做我们这一行,招揽得就必须是有几个小钱的公子哥。你要这些穷酸的男人干什么?”沈悦芳坐到钟玉澈的对面,用手扇了扇风,一副倦怠疲惫的模样。 “我这不是想尽办法利用我的生命来帮娘您招揽生意吗?娘,您放心,我看得出,这个疯乞丐,绝非池中之物!” 沈悦芳媚眼一挑,语气酸溜溜的:“哟,敢情我家儿子还成了看相的了?你不也说了吗?他是个疯乞丐,能是什么人中龙凤?而且,你能保证一定不出事?他要在我的百花楼里捣乱,我就唯你是问!” 钟玉澈一双眼睛弯得煞是好看,朗笑着糊弄道:“娘,您放心吧,我看人一向很准。” 这时,就在他们调笑间,厢房门外传来了几声细微的敲门声。 “谁啊?”沈悦芳对着门口问。 “芳娘,是我,墨夏。”一道斯文柔弱的声音缓缓传来。 沈悦芳允他开门进来。 他一进门,见到钟玉澈,立刻敛襟垂首,有些生涩害羞地迈着碎步走到沈悦芳面前。他的身子骨偏瘦,一身原本剪裁得刚好合身的浅绿色长衫挂在他过度消瘦下来的身上显得过于宽松,一张好看的脸蛋也因为久病缠身而憔悴苍白。 “芳娘,墨夏有件事情想拜托您。”他的声线里,总有几丝藏不住的低咳。 沈悦芳一向不中意这个才刚进百花楼没多久就病的不成人形的病秧子,起初看中他,是因为他家境贫寒,想在百花楼里找份差事做。沈悦芳看他样子不错,就收留了他,好说歹说才说服他接客。 可是人家身体可娇嫩了,才进门没几天,就开始生病,而且越来越重。客人接不得,连一些指名道姓要他服务的达官贵人也通通担心染病之类的事情,也都被其它花楼给招了去。 这墨夏,真是走到哪儿都惹她心烦。 “说吧,这会儿又有什么事?”沈悦芳不悦地板着一张脸,小抿了一口面前的茶。 墨夏战战兢兢地背对着钟玉澈,看着沈悦芳那张难看的脸色,难以启齿般轻声问道:“芳娘,我……我看病的钱都花完了……您看,能在您这儿再借点吗?我这儿还有块玉佩,是一个客人赠送的,您看如果抵押给您的话,能值多少就多少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他视若珍宝的玉佩,色泽一般,而且这形状也过小,戴在脖上嫌小气,挂在腰带间又嫌不起眼。 沈悦芳不屑地瞥了一眼,不耐烦地摆手道:“你这个月进进出出都和我借了十几两银子了,客人倒是一个都没给我留住,你说我这钱借你了,你怎么还?你现在还待在我百花楼里,白吃白喝白养,你还指望从我这里借多少出去?” 钟玉澈看着墨夏也挺可怜的,不就伤风感冒吗?可是都病了好久都还没好,抓一副药就要一两银子,他前后花了估计都不止三十两了,可是病情仍没见好转。 他怜悯地牵过墨夏的手,让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墨夏一惊慌,本打算抽回手,但是钟玉澈却紧紧捏住他的手心不放。 钟玉澈怜惜地柔下目光,稍稍仰视着面前的男子,对他说:“墨夏,收好这块玉佩吧,你的医药费,我们会帮你出的。” 沈悦芳一听自己的亲儿子这么出手阔气,一下子气急一口茶水忽的从嘴里喷了出来。 “破孩儿,你说啥呢?” 钟玉澈皱眉劝说:“娘,墨夏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欺压他,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破孩儿,你老娘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有名声可言吗?这世道就是这么现实,没钱,连饭都吃不起,还说什么看病吃药?” “娘,您就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嘛,给点小钱也不会少您一块肉啊!” 墨夏一听到他们母子间为了自己争吵,脸上忽然浮起两抹病态的绯红,一双灵透的眼睛里蓄出了泪水,带着哭腔劝解道:“二位别为了墨夏动肝火,如果借不成,墨夏不借就是。” “胡话!你没钱拿什么去让大夫治病?墨夏,你放心,你的病包在我……”钟玉澈鬼精鬼精地往沈悦芳的身上一瞟,笑靥如花,“娘身上了。” “破孩儿,你……”沈悦芳被自己的儿子气得话都堵在了嗓子口,就差没扑过去揪住钟玉澈的耳朵家法伺候的时候,忽然,门外又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又是谁啊? 沈悦芳烦躁地让人进来。 厢房的门“吱嘎”一声,缓缓从外到内推开了。 一双穿着黑色绣金边的布鞋信步踏进门槛,一身青灰色的长衫紧致分明地裹在他的身上,玄纹云袖,恰到好处的长短宽松的衣料将他的身材包裹得颀长英挺,煞是威风华贵。 他面容干净,小麦色的皮肤被青灰色的衣衫衬托得光泽紧实。他身躯凛凛,相貌俊毅带着几分薄情冷傲,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寒星沉淀,修剪得与常人普遍的长发迥然不同的利落短发柔顺服帖地稍稍蓬起。 一身长衫本应配着一头秀丽乌黑的长发,这是这里所有男女的标志性外形。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短发称上一身淡雅却不失贵气的长衫,却给人一种眼前一亮,分外和谐的美感。 看着这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沈悦芳迷了眼,一时间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钟玉澈坐在座位上,眸光与这个刚进门来的男人四目相交,在男子的眼眸中,钟玉澈似乎看到了他眼里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冷酷,但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男子眼底某样复杂的情绪,是针对自己的。 好像是……柔情…… 赶紧晃去那种错觉,钟玉澈为自己果然没看错人的举动骄傲地昂起下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优雅恣意地走到男人面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浑身上下,悠悠然道:“你去洗漱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已经逃了。” 邢佑身板挺直僵硬,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孔,他分外觉得陌生。冷着语气,他目不斜视,甚至没有看钟玉澈一眼,平平淡淡地回答:“剪头发和刮胡子要了点时间。” 身子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钟玉澈对这种出其不意的答案有点汗颜。 整了整脸色,他回头对着沈悦芳一脸骄傲的笑:“娘,您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位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咱先不说他的身份,当看他的外表,就足以匹敌我这个花楼头牌了吧?” 沈悦芳痴痴呆呆地站起来,好像没听到钟玉澈的话语一般,迷离着双眸,快步走到邢佑面前,一把推开了心爱的儿子,摩挲着邢佑的俊脸,无比感叹道:“太英俊了……实在太英俊了,真是出类拔萃啊,比我家那破孩儿还要俊上好几倍啊……” 钟玉澈被沈悦芳视若无睹地推开,气呼呼地又冲过去分开他们二人,不满地大叫:“娘,您有了新人就不要亲儿了是吧?” 沈悦芳压根就没在意自己的儿子,又是一掌推开,继续盯着邢佑的脸,谄媚地笑道:“这位公子,看您身姿不凡,相貌堂堂,这样吧,我百花楼就破个例,今儿个就收了你,你来我百花楼里找份差事做做如何?这里丰衣足食,好过你在天寒地冻的外面要饭来得强对吧?” 邢佑双手放在身后,俨然一副皇室贵族一般凛然地站立在她面前,丝毫不动,一双冷眸却若有似无地附着在站在他们身后角落里,一名病怏怏的男子身上。 见这名公子没什么反应,钟玉澈傲慢地踱步到他身侧,睨着他:“我说疯乞丐,我娘亲和你说话呢,你好歹也应一声吧?留不留下,你自己要考虑清楚啊!” “不留!”邢佑面无表情地断言,然后直接绕过沈悦芳,翩然地踱步走到墨夏面前。 墨夏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英俊的男子,浑然天成的一股威凛的气息毫无遮掩地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来,让他惶恐得身体瑟瑟发抖。 “你……生病了?”邢佑蹙眉打量着墨夏的全身,淡静地开口问道。 墨夏受宠若惊般瑟缩了一下,垂着头,黑亮的发丝无精打采地披在脸侧,掩去了他憔悴的容颜,然后踌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看见这个疯乞丐居然对墨夏感兴趣,钟玉澈眼底精光一现,立即机灵地冲上前去,挡在墨夏面前咧着笑容道:“这位爷,你要我家墨夏也可以,您如果身上没带钱可以赊账,不过得用劳力来还。” 邢佑眼底冷光一闪,立刻转眸正色地对钟玉澈说:“他中邪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与墨夏独处 冷不防的一句话忽然冒了出来,惊得当场其余三人全部一愣。 沈悦芳的脸色忽然一黯,扭着莲花步走过来一把拉开墨夏和邢佑的距离,语气不善道:“公子,你可以嫌我这百花楼不是什么正气的场所,也可以嫌我家的孩子们长得不俊,但你不能污蔑我这里有邪气啊!墨夏现在只是大病未愈,你说中邪了,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这孩子还有哪个客人敢要啊?” 钟玉澈急忙拉开了沈悦芳,对着邢佑狐疑地问道:“爷,你倒是说个理由来证明墨夏真的中邪了啊?” “好!如果我证明了他中邪,并且帮他驱邪了呢?”邢佑低声反问。 钟玉澈顿时哑口无言,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半晌,才一拳头砸在自己的手心上,信誓旦旦道:“爷,如果你能在一天内治好墨夏的病的话,我赠送你五十两银子,而且百花楼在一个月内任你进出,酒水费全免,不过要人的话就要额外买账了。” “破孩儿,你疯了啊!你当百花楼是你开的啊?老娘赚钱容易吗?”沈悦芳狠狠地捏了钟玉澈一把,劈头大骂道。 邢佑抿唇,沉了一口气,摇头淡然道:“我的条件不多,第一,帮我准备足够的钱让我离开这里,第二,帮我找人。” 在这里,没钱,他什么都办不成,甚至连买个包子的金钱都没有,更别提去找钟涵了。 也好,就当做是试验一下自己的功力,倘若到古代,他的功力一点都没有退减的话,要办起事来,也就方便很多。 毕竟自己是狙灵人,天生遇到灵体就会主动想要去降服的习惯已经成了一种职业病,他还真没想过自己如果失去了功力,会是成什么样子。 “找人?”钟玉澈扬起眉毛。 “没错,找三个人。” “还一下子找三个?他们是什么人?是爷您失散的亲人吗?”刚才还拼命疯乞丐疯乞丐的叫得顺口,现在却左一声爷,又一声爷地唤,钟玉澈的心真是变幻莫测啊。 邢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与他的直视,试图不要再去让那人的脸孔和钟涵的脸孔重叠。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对他多说什么,反而转眸看着墨夏,道:“能让我去你的房间看看吗?” 墨夏犹豫着点点头,继而又即刻有些为难地看着沈悦芳。 沈悦芳一个机灵,立刻拦在墨夏面前,昂起下巴来瞅着邢佑的脸,发出嘲弄的笑声:“这位身无分文的公子,您说,您要人嘛,得先付个帐。我家墨夏虽然不算什么大红大紫的头牌,但是你若是要他陪伴,怎么说,可得要有这个……” 她说完,抬起玉臂,两指在邢佑面前搓了搓。 邢佑依旧面无表情。 钟玉澈即刻把沈悦芳拉了过去,附耳小声嘀咕:“哎哟,娘,您别老见钱眼开呀!这个人我看着不简单,您就先让墨夏跟他去了,看看他能玩出什么把戏。” 沈悦芳不依了,横了钟玉澈一眼,道:“你真以为他是大罗神仙能医百病?” 虽然对邢佑的容貌表示深深的倾慕,但是一提到利益银两的问题,沈悦芳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人,没钱,什么都免谈。 “娘,您就信孩儿一次,孩儿担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孩儿替他承担责任。” 看着自己亲儿的一意孤行,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沈悦芳干脆浮躁地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去吧!但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弄不出点真本事,你!”她玉指往邢佑身上一指,娇蛮地尖声道,“就必须留在我百花楼里接客,直到把墨夏的这笔账还清了再走。” “好。”邢佑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 哇!好英气! 钟玉澈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又起了一份莫名的悸动。 待沈悦芳离去之后,墨夏主动地走到邢佑面前,轻声道:“公子请随我来。” 说罢,他也跟着离去。 邢佑跟上去,没想到才跟了两步,他的手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拉,心脏处怦然一跳,他有些吃惊地回过头。 望着身后那张熟悉不过的脸孔,却是一头长发飘飘,唇角笑容邪佞不羁…… 他还妄自以为,那人就是钟涵…… “爷,您说话算话,如果治不好墨夏,您会留在这里是吧?”钟玉澈再次语气戏谑地确认。 “说话算话。”邢佑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之后,便甩开他的手,匆匆跟上墨夏的脚步离开。 出了厢房之后,他的心脏仍旧飞快跳动不停。 他恨自己,为什么总把钟玉澈当成是钟涵,就算被他无意碰了碰,抑或对上了视线,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把钟涵代入到钟玉澈的身上,让他不能自已。 一想到钟涵,他的心情就焦虑不堪。总想着他现在会在哪,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或者,又根本没来到这里,而是在现代早已死去…… 一种焦躁的心情在他的体内起伏不定,让他更想早点离开这里找到回去的方法,然后去见他心爱的人。 …… …… 快步跟着墨夏来到一间小小偏远的厢房里,邢佑一接近厢房的门口,就感觉空气异常压抑。 来往经过的下人抑或这间百花楼接客的年少们看到邢佑,纷纷不由得停住脚步瞩目他的侧身,他的背影。对于他的利落的短发和长相,他们都为之惊艳。 “想必不是中土人士吧……” “或者是从关外来的……” “长得真俊,是个贵公子吧……” “居然宠幸墨夏,不知道他现在身染重疾吗……?” 此消彼长的嘀咕声和议论声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绝于耳。 邢佑自当当成没听到,径直走进了墨夏的厢房。 墨夏的厢房里装修十分简单,甚至连墙壁上一字一画也没有。 墨夏一进房之后,神情变得有些惶惶之。见邢佑主动地关上房门并栓紧,他立即不安地小心脏乱跳。 “爷,真是惭愧,小人的房间许久都没有客人进来了,冷清了些。您要不先坐会儿,我命人沏一壶茶来伺候您。”他的眼神闪烁,语气忐忑不安,与邢佑如此俊逸非凡堂而皇之地单独面对面,更加如同迷了路的小鹿一样惊慌失措。 邢佑开始围绕着他的厢房内环绕一圈,并没有多加注意墨夏的表情。听到他这么说,他望着房顶的横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不用了。” 墨夏站在床边,有些举棋不定地怔了一会儿。 看见邢佑的心不在焉,他干脆咬了咬下唇,把心一横,开始脱自己的衣衫。 宽松的浅绿色长衫一脱即下,落到了脚边。他解下自己的腰带,长长柔滑的丝质腰带被他随手丢落到一旁,再除去了内衫,很快,一层淡薄如丝的亵衣开始尽露展示出来。 邢佑顾着观看厢房的环境,并没有在意到墨夏正在做什么。 待他看完之后,再回首打算问墨夏一点什么的时候,忽然被他此刻的装束吓得一怔。 “你在做什么?”邢佑冷冰冰地站在原地,远远地瞅着他问道。 墨夏被他问懵了,局促地怔忡了一会儿,才开始抬起纤瘦柔弱的手,解开最后一层亵衣的丝带,露出身前一片白皙纤瘦的皮肤,带着一种稍微害羞的神色垂眸回答:“伺候公子就寝。” 在现代,大男人之间赤身裸体或者光着膀子到处乱晃他邢佑可是见怪不怪了。但是在古代,不管男女,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都不能轻易解衣。在这种类似青楼却几乎都是男妓的地方,解衣代表着什么,侍寝又是什么意思,邢佑不会笨到连这个都不懂的地步。 “我来只是为了谈正事,并没有说想要你的意思……”邢佑不知道这么说正不正确,语气里带着一些犹疑。 墨夏以为邢佑可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做这种事,他本来就害羞了,碰上一个比他更加不谙房事的男人,他就必须主动去引导,这是芳娘教导的,主动点的话,能更快让客人进入佳境。 心里暗自给自己鼓了点勇气,墨夏迈开小步,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到邢佑面前,轻车熟路般攀上了邢佑的脖颈,强装出来的镇定让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爷,让小的伺候您吧……” 他的鼻息近在咫尺,有种好闻的香味。他的声音轻腻温柔,带着一丝青涩微颤,脸上带着两抹病态的潮红却好似因羞涩而泛起的红晕,让人觉得眼前的男人柔媚之极,想要狠狠地压在身下侵略占有。 邢佑紧紧地凝注眼前的人,心平气和地板着一张脸,将墨夏的双手拉了下来。 “抱歉,我说了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你的事情而已。”避免墨夏再误会什么,邢佑主动帮他合上胸前的衣服,系上腰上的丝带,然后兀自坐到凳子上。 看着邢佑一系列温柔的举动,墨夏眼神复杂,既有感动,也有失落。 随着邢佑坐下,他坐在邢佑的身侧,静静地注视着邢佑的侧脸。 第一百六十五章:浑然忘我地喝吧! 邢佑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 “墨夏,我想问问,你住在这个房间有多长时间了?” 墨夏一怔,随即回答:“一年多了。” “在住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比方说,你一住进来就身体不舒服,或者开始时运低,晚上睡觉做恶梦,或者总听到些什么奇怪的声响?” 墨夏拧眉回忆,喃喃自语道:“其实墨夏刚到百花楼的第一天,就开始在这间厢房里面住了。这里虽然偏远,但也落个清静。刚开始,墨夏的生意也算一般,很多客人都会在厢房里过夜留宿。但是第二天早上,很多客人都觉得身体不适,与墨夏说夜间听到哭啼声。” “你没听到过?”邢佑狐疑。 墨夏苦苦地微笑了一下,道:“这里是烟花场所,我前后隔壁的厢房里,那些比我还要红的娈童与客人夜夜笙歌,时而欢愉到天亮。期间,那些娈童们的哭泣声抑或呻吟声持续不断,墨夏又怎会觉得夜间听到莫名的哭啼声是鬼怪在作乱呢?” 在墨夏眼里,那些所谓的欢愉的声音,在他孤独寂寞的夜里,也如同一根根柔软的羽毛一样扫在他的心窝上,痒痒的,恨恨的。他既不甘又失落。为何他的身子骨要是这般弱? 邢佑看着墨夏那双出神落寞的眸子,心中只有一声声叹息。 算了,反正问太多也没用。 “现在还早,等晚上吧,晚上我过来治你的病。” 墨夏一惊,连忙问:“那公子,这会儿我们两个该做什么?现在才傍晚时分,公子若是要等到晚上的话,何不让墨夏陪您小酌几杯,让您先放松一些,打发打发些时间?” “也好!”说到底,邢佑还是饿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进过食,如今饥肠辘辘,体力本来就流失得所剩无几,再不吃东西的话,今晚恐怕办起事情来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片刻后,墨夏便命人端来了一盘盘精美的膳食,加上两壶清酒。 小小的厢房里,令人食指大动的菜香和香醇扑鼻的酒香四溢混合,气氛既温馨又惬意。 邢佑丝毫不拘小节地开始端起碗,一口又一口地夹着菜塞进嘴里,这是普通人被饿到发慌最正常不过的吃法,但是印在墨夏的眼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 在这里,除了下等人,或者野蛮粗暴的汉子,只要是稍微有点钱势的公子爷吃相都尽显斯文有度,浅饮小酌,吃相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但是邢佑这种随性的吃法,却让他觉得很是好玩。 他没胃口吃东西,于是放下碗筷,倾身凑到邢佑面前,看着他吃饭的模样,柔柔一笑:“公子,您是关外人吧?您的吃相豪迈,不拘泥小节,想必你们那里的人都是一样的吧?” 邢佑吞了一口饭,顿下了动作,瞟了墨夏一眼,然后沉默着继续埋头吃饭。 见邢佑没有理会他,墨夏又怕邢佑无聊,于是便自己主意,从角落的柜中拿来一把古筝,柔声道:“爷,墨夏给您弹一曲吧?” 将古筝平置在一张矮桌上,墨夏坐于琴前,一双修长而纤细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开始舞弄琴弦,随着指尖拨动,一连串低低扬扬的音符美好地从他的指下流淌而出,每一个音色连贯起伏,柔情似水般的节奏没有一丝突兀抑或紊乱的感觉,犹如动听的天籁。 邢佑听到琴声,停住了夹菜的姿势,他困惑地往墨夏的身上望去。 一双专注于琴弦上的眼眸恰好也缓缓抬起,对上邢佑的视线,眸中一抹春意流转的光芒泛开涟漪。 邢佑促狭地干咳了一声,对着墨夏那种暧昧不明的眼神感觉很不自在。 他摆摆手,忽然喊停:“墨夏,别弹了。” 拨动琴弦的指尖忽然一顿,墨夏惊讶地看着邢佑,停下抚琴。 “公子,是墨夏弹得不好,不中听吗?” 邢佑吃饱后开始自己倒酒喝,边含糊地糊弄道:“我不懂音乐。” “呃……” 本以为邢佑是来寻欢作乐的,于是一进门他就开始脱衣衫,谁知却被拒绝。本以为想要来点茶余饭后的乐曲助助兴,却又被邢佑无情地打断了。而他停下抚琴,却看到邢佑一个人自顾自地开始饮酒,对自己视若无睹。 一切的自以为讨好客人的方式都让客人一一回绝,这是墨夏第一次遇见的情况,让他尴尬得几乎想找个洞钻。 这位公子难道不是假意要来为他治病而来宠幸他的吗?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仿佛知道墨夏心里在想什么,邢佑喝光了小酒杯里的醇酒,瞥了眼,道:“我说过,我只是来帮你治病驱邪,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那毫无情绪的口吻让墨夏很是失望。 不一会儿,他走到邢佑面前坐下,忍不住好奇地轻声问:“公子,您真的是天师吗?会驱邪吗?墨夏久病不愈,真的是因为遭邪气入体吗?” 邢佑嫌弃小酒杯喝酒不痛快,于是又直接将酒壶提起,掀开酒盖直接就往嘴里灌,灌了一大口,畅快淋漓了,他才对墨夏若有似无地笑道:“怎么?用不用今晚我把那只鬼抓到你面前给你看看?” 墨夏惊了惊,看着对方的眼色,又不像是说谎。一想到房间里有脏东西,他就很自然地开始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时,邢佑那双慵懒的眸子骤然一利,捡起桌上的酒壶瓷盖,猛然往窗外一扔。 “哎哟!” 酒盖穿破了纸窗,一下子砸中伏在窗边偷听的某个人,只听见那声痛叫声才落定后,墨夏的厢房门继而即刻被人推开。 “爷,您身手不错嘛!”走进来的少年,衣冠楚楚,嘴角笑容邪佞,毫发无伤地款款踱步而进。 他的身后,跟着个小跟班,揉着红肿的额角,抱怨地卑躬屈膝跟在钟玉澈身后。 “我以为被砸中的人是你。”邢佑连望都没望来人一眼,又继续喝他的酒。 钟玉澈习惯性地挑起他落在胸前的那一缕发丝,眼里精光伶俐,笑笑地走过去坐下。 墨夏见到钟玉澈进来,又是一阵局促,立刻站起身来不敢与他平起平坐,恭敬地喊了声:“玉少爷!” 钟玉澈朝墨夏点了点头,然后自以为是地笑着,用手随意抓起几颗碟中的花生抛得高高地用嘴接下。 嚼着花生,他含糊不清地笑道:“我可没那么笨,小爷我习惯面前总要有个挡箭牌挡着,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伤的人也不会是我。” 这个孩子,虽然长着和钟涵一模一样的容貌,但是性格真是和钟涵的性格差之千里。 邢佑依旧看着桌上的一切,没有正眼望他,嘲弄道:“那你过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监视我吗?” “监视?”钟玉澈撇撇嘴,“你人都在我百花楼里了,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我何必监视你?我就是好奇,你会怎么治愈墨夏的病所以跟过来看看而已。” “现在太早,要等晚上才能干活。”邢佑喝光了两壶酒,习惯喝啤酒的他觉得这酒虽醇,但是却有点烈,还是喝不习惯。酒喝完了,他忽然想抽烟了…… “借根烟。”邢佑习惯性地低声说了一句之后,忽然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真忘了现在在哪里了。 “烟?什么烟?”钟玉澈和墨夏纷纷困惑地朝他一望。 邢佑失笑地兀自摇了摇头,又继续说了句:“给我酒吧,我习惯干活之前喝酒。” 于是,在钟玉澈等人的注目下,邢佑自顾自饮地又喝了好几壶酒,姿势豪迈不羁,喝得醉醺醺时,一双冷如冰霜的眼睛里忽然多了一种让人为之痴迷的野性,煞是好看。 房内没有邢佑的话语,钟玉澈也懒得开口,就一直注视着邢佑的举动。 墨夏更是如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气虚体弱的他脸色渐白,身体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站在钟玉澈身后的跟班名叫清影,长相普通,倒也是一个纤瘦的孩子。因为房内的沉寂,他也开始无聊地打呵欠,巴不得钟玉澈赶紧离开,好出去转转透透气。 时间如蜗牛般缓缓爬行而过。 许久,日落西山,夜幕降临,繁星渐现,这不大的厢房里,烛火都点起,昏黄黯淡没有现代的白炽灯来得明亮,而且温度开始越降越低。 墨夏身子骨弱,温度一凉,他就开始颤抖哆嗦。 邢佑喝得酩酊大醉,小麦色的肤色开始泛起一阵淡淡的酒后浅红。他的双眸迷离,眼前的世界有些混淆不清。 知道房里的人始终保持沉默留在这里,他扶额打了个酒嗝之后,忽然抬起脸对上钟玉澈一直紧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喷吐着满腔的酒气喃喃道:“出去吧,我要干活了。” “哦!”钟玉澈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挥挥手,让墨夏和清影退出去。 房内眨眼间只剩下他和邢佑两人,邢佑挑着眉:“你不出去?” 钟玉澈双手环胸,一副傲慢的姿态答道:“你把墨夏都叫走了,还怎么帮他治病?难道真的要驱邪吗?是的话,我就留在这里,亲眼看看你是怎么个驱法。” “好!这可是你说的!”邢佑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 第一百六十六章:见鬼了! 钟玉澈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狐疑地看着邢佑到底会有什么动静。 只见邢佑站起身来,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东倒西歪,脚步踉跄。不由得让钟玉澈深深怀疑,这人难不成是骗子吧?不仅是疯乞丐,还是个骗吃骗喝骗感情的疯乞丐? 邢佑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眼前一片晕眩。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屏风处,手扶着屏风,低喘着,额前的刘海垂直地盖在他的眸子上。 火光照耀着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从鬓角到下颚勾勒出一条诱人的弧度,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唇线,让人不禁想凑近,想舔尝,却又畏惧于他的冷傲…… 钟玉澈看着这个男人看得如痴如醉,好看的人他见得多了,不料这个男人换下一身邋遢破烂的衣衫之后,竟让人觉得焕然一新,俊俏万分,真让他惊艳喟叹。 忽然,邢佑冷冽地投去一记利光,突如其来地低斥了一声:“不想死的话就别坐在那里!” 他的话打断了他的痴迷出神,不禁一个哆嗦,立刻站起来,紧张兮兮地道:“怎么了?坐这儿有什么要紧的吗?” 邢佑阴翳地冷笑一声,随着他的笑声,不知从哪里涌进的阴风阵阵忽然徘徊在钟玉澈的身体四周,让他浑身泛起冷意。 他不安地凑到邢佑身旁,压低声音问:“爷,窗户都关上了,哪来的风?” 烛火摇曳得越加厉害。 房间里的光芒明明灭灭。 邢佑淡定自若地开口道:“你不是想看看我怎么驱邪吗?” 刚才还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这会儿,邢佑却镇定得宛若未沾滴酒般步伐矫健,走到刚才他们坐着的那张桌子旁,一把凛然地掀起了桌布。 满桌的食物酒盘全部被他掀落到地上,发出“乒乒乓乓”一声刺耳的碎裂声。 钟玉澈怔怔地看着邢佑把那条桌布绕成绳状,然后一把抛向房顶上的悬梁。 明明桌布的长度还不够,加上悬梁颇高,这样一抛,本来是无法够着的。但是岂料,那条桌布像有自我意识一样,自动往上如蛇般蜿蜒盘旋,绕过了悬梁,自动绕成一个圈,打上了一个死结。 钟玉澈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见过身怀绝技的人随便舞刀弄枪都能变着法儿似的耍出花样来,但是用桌布就能攀上悬梁让桌布自己绕成一个圈的武功,他倒是第一次见。 邢佑退了几步,然后沉住气,静静等候着接下来的动静。 “爷,您……您这是要上吊吗?”看着垂下来的那个圆圈,这很容易就让钟玉澈想到用白绫悬梁自杀的招数。 “嘘!”邢佑给他一记冷瞪,然后继续双臂环胸等待着。 阴风簌簌,越发让人心底发毛。 气氛陡然急转直下,过分的安静让钟玉澈不由自主地靠到邢佑身边,哆哆嗦嗦地问:“这是演的哪出戏?上吊自杀吗?爷,您到底在看什么?” 邢佑在心里暗自庆幸地偷偷一笑,忽然发现,钟玉澈喜欢唠嗑的性子倒是和钟涵有几分相似,一直唧唧咕咕,不说话好像舌头就会打结一样。 这又是让他想起了钟涵…… 心里怅然一片,晃了晃心神,他继续正经八百地站立在桌子不远处,静静地抬首,看着那条被他结成一圈的桌布。 安静的空气里阴气四溢,邢佑脸上再也没有双鱼纹身的出现,但是,凭他的直觉,他宛若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一点点朝那张桌子上靠近。 就在钟玉澈又想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烛光,一瞬间全然熄灭。 “啊!”忍不住一声急促的惊叫,钟玉澈慌得颤声问,“怎么一回事儿,灯怎么都灭了?” 邢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手指悠悠然地往桌上一指。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钟玉澈望了过去,赫然发现,那张没有了桌布,一尘不染的木桌上,竟无故多出了一双脚印,带着一些灰白的尘土,显而易见地印在了上面。 这……这闹得又是哪出啊…… 脚印从哪儿来的,刚才他怎么没见到? 耳边蓦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有人在说话,可是却怎么也听不清楚。那种声音非常微弱,有点像人在睡觉时,发出的喃喃呓语,可是却连贯有致。 好……刺耳…… 像出现幻听了一样耳膜一阵鼓痛,钟玉澈难受得捂起耳朵,凑到邢佑耳旁烦躁地问:“什么声音啊?” 邢佑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什么声音?” “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就算捂着耳朵,那种低低的带着一点点哭腔的微弱声音还是依然环绕在耳际,模模糊糊,却格外让人觉得耳膜阵痛。 “哦?”邢佑挑眉冷笑,“可能你和他比较亲近,所以他在和你诉说真情呢。” “爷,您……您……”钟玉澈气得咬牙切齿,无论他怎么动弹,那个声音就好像贴在他的耳廓上一样,一点消失或者变弱的感觉都没有。 “嘘!好了!你忍耐一下,每个人死之前都会唠叨一番,他现在只是无意识地在重复他死之前的话而已,过会儿就好了!”邢佑静下心来,对钟玉澈的反应显得有些不耐烦。 如果是对方是钟涵的话,估计他的耐心就会坚强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钟涵想知道的事情,他都会不厌其烦地讲上一大轮,也不嫌口干。 见邢佑如此淡定的表情,钟玉澈气得捶胸顿足,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想要留下来的,他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忍痛站在他身旁了。 过了一会儿,那些窸窣的声音果然没有了。 钟玉澈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松了一大口气,立刻扭头对着邢佑投以一记白眼,正想示威其实爷也是个有胆识的人的时候,忽然间,他的白眼却投错给了他身旁站立的另一个男人…… “啊!!!!” 他的挑衅的眼神斜斜地和身侧一个浑身惨白装束,披头散发的男人对了上去,对方那双睁得几乎裂开,布满青色血丝的眼睛挂在尺寸与之不符的大眼眶里,摇摇欲坠,宛若一低头,眼珠就能“咕咚”一声掉到地上来。而他那条长长的暗红色的舌头,足足有一匹布那么长。 这不是民间常常听说书人讲起的长舌鬼吗?! 钟玉澈吓得立刻跌坐在地上,看着忽然出现的那个“人”,他吓得双腿直发颤,尖声大叫:“有……有鬼啊!!!” 钟玉澈指着自己不断嚎叫,邢佑视若无睹般站定在那里,冷声说道:“别慌,他没有恶意。” 钟玉澈惊叫连连,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股脑地跑到那张圆桌旁颤抖地挨着。 那个男人缓慢地,缓慢地转身,然后朝着钟玉澈的方向缓缓飘过去。 脚底的寒意已经麻痹了他的双腿,钟玉澈看着男人好像没有双脚一样,长长的衣袍直拖到地上,却没有一点走路的动作,而是直接飘过去。眨眼间,它的脸,赫然像放大了数倍一样呈现在钟玉澈面前,和钟玉澈双双直视着。 “啊!娘啊!!!”钟玉澈整个人吓得躺到了桌上,紧闭着眼睛,惊声尖叫着从嘴中流出来了。 一头黑色的长发带着一种头皮腐臭的味道直直钻进钟玉澈的鼻息间,钟玉澈的胃里翻滚起一道难受的气流,眼看就要吐出来了却不得不惊惶地咬紧牙关吞下去,生怕他一张嘴,眼前伏趴在他身上的那只鬼就会把舌头伸进他的喉咙里。 近在咫尺的怪异诡谲的味道让钟玉澈的心底彻底凉了,他冷汗淋漓,使劲地偏着脸把脸都几乎贴到桌子上了。 可是,那伏趴在他身上的东西,却好像纠缠不息一样,死死地贴着他,一双泫然欲坠的眼珠子恐怖的挂在眼眶里,一条长长的湿腻腻的舌头,慢慢地环绕上钟玉澈的脖子。 冰凉湿漉漉的触感让钟玉澈再也忍不住将身前的人推开,然后哭号着滚落到地上,抓着邢佑的大腿根往上爬,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邢佑的身上尖叫:“娘啊!!娘啊!!救命啊!!!” 耳膜都快被他喊穿了! 邢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男孩子,他恍然间又见到了钟涵…… 他的眼泪…… 楚楚动人…… 一个人,即便再坚硬的心也会因此而柔软下来。 邢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一股径直逼近的诡异气流,冷声斥吼:“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冷风萧萧。 房间里昏暗得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不回去……” 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从空气中传来,带着森冷的音调,犹如从地狱底层传出来的声音一样,阴冷得沁人心脾,让人惊栗。 “为什么?”邢佑的身体被钟玉澈抓挠得左摆右晃,可是他却如同一座雕像一样依旧屹立不倒,淡定自若。 “玉少爷……玉少爷……” 听到那个声音的呼唤,钟玉澈把头埋在邢佑的颈窝里面抬也不敢抬,浑身发抖得厉害。 “喂!他在叫你!”邢佑垂眸冷冷地瞥着怀里的男人。 钟玉澈像个孩子一样两脚攀附在他的腰间,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就是死都不松手。听到那个诡异的声音在唤他,他吓得心惊肉跳,哪敢回应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爷,您真厉害! “玉少爷……帮我……帮我……” 邢佑皱眉,见钟玉澈始终不敢回应那个鬼魂,他恶作剧地在钟玉澈的腰上掐了一把,钟玉澈立刻疼得嗷嗷直叫,以为是鬼在掐他,立刻张牙舞爪地在邢佑身上扑腾。 莽撞的动作让邢佑即便马步再扎得稳,也没办法站得笔直稳定,就在钟玉澈呱呱大叫的时候,邢佑整个人重心不稳猛然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啊!”钟玉澈抱着他一同猝不及防地摔下。 下一秒,唇上忽然一热…… 邢佑的双目睁得斗圆…… 钟玉澈同样惊愕得瞬间脑袋空白,不能动弹般,对上邢佑的视线,双唇还紧紧地贴在邢佑的唇上,一瞬间,忘了离开…… 就在那一秒,邢佑真的以为,现在他身上,与他无意中接吻的男人,是钟涵…… 可惜不是,他的气息,他的身材,他的温度,都和钟涵截然不同。他们有的只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是除此之外,无论从哪里,他都感觉不到一点钟涵的影子。 决然地在钟玉澈忘了起身离开的时候,邢佑推开了他。 “噗通”一声坐在地上,钟玉澈惊愕地对刚才的意外还愣是没回过神来。 邢佑拉拢着脸色,不带一丝温度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即刻站起身来。 没想到,他的双腿才刚站直,骤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气流迅猛地拂过他的脸颊,阴冷冷地像被刀割一样疼。 只见那道气流径直朝钟玉澈的方向飞扑而去,钟玉澈原本还没回过神来,但一见到白衣长舌鬼忽然扑了过来,他立刻吓得脸色惨白,全身僵硬如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邢佑心里大叫一声不妙,然后迈开步伐本想去抓住那道气流,却陡然间发现,那股气流忽然安静了下来,并没有直接攻击钟玉澈。 “玉少爷……” 眼前的面相恐怖惊悚的鬼魂长长的舌头掉在口腔外面,长长的拖着地,脚边是黏糊糊的一片。钟玉澈惊栗得心脏飞快跳动得几乎让他窒息,可是这个白衣鬼,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悲戚地一声又一声唤着钟玉澈的名字。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邢佑同样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于是,他冷下脸来,沉怒地警告道。 “玉少爷……我是温儿,您……还记得我吗……”面前的鬼魂,含着舌头,一翕一合似是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个个骇人阴森的字眼。 “温、温、温、温……”钟玉澈恐惧地唇瓣颤抖,连个字眼都吐不出来。 “我是温儿……你帮帮我……玉少爷……帮……我……” “帮、帮、帮、帮……你……” 听着两人一颤一阴的对话,邢佑有些烦躁地勒令道:“直接说重点!你,听他说完!” 他瞪了瞪钟玉澈。 钟玉澈竭力克制住颤抖发冷的身体,连呼吸也仿佛停止了一样,拼命强迫自己望着眼前这个恐怖的鬼魂,就像邢佑说的,听他说完。 娘啊!救我!!! “玉少爷……我想离开这里……可是我的卖身契还在芳娘……手上……只要你能把我的卖身契……拿回来,烧掉……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钟玉澈浑身冷颤,惊骇地结结巴巴说:“可……可是……这种事情……你……你……你……” 邢佑听着钟玉澈惊不成声,即刻接下他的话茬,淡然问:“墨夏既然住在这里那么久,你大可以让他去帮你做,为什么要逗留到现在才现身?” 鬼魂似是被邢佑的话所吸引,忽然直起身来,骨头啪嗒啪嗒地响,好像随着他的动作,骨头一根根随之断裂闻者心悸。 他缓慢地转过身,一瞬间出现在邢佑面前,睁着一双不甘愤恨的眼睛直视着邢佑。 邢佑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只直觉,那东西就在自己眼前。 见邢佑对自己没反应,鬼魂陡然张大了嘴巴,伸出长舌瞬时松松地缠绕上邢佑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它便可以轻易地用舌头将邢佑的脑袋扭断。 邢佑的脸阴冷得吓人,他咬牙,一字一顿,口气中饱含着足够慑人的威严和冷酷,警告说:“敢动我一下,我让你永不超生!” 鬼魂似乎被吓到了一般停住了动作,收回舌头,依旧阴阴森森地呢喃:“我……一辈子……为奴为婢……从没想过自由……我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哪知……却被一张卖身契束缚了灵魂……得不到解脱……” 邢佑沉着气,继续专心听它说下去。 “墨夏……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没办法帮我……只有玉少爷……可是玉少爷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而我也出……不去……我一直等着……玉少爷过来……” 原来如此。 邢佑了然于心,于是便转眸看着还跌坐在地上起不了身的钟玉澈,冷声吩咐:“你现在去你娘那边把它的卖身契拿过来!” “呃……”钟玉澈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鬼魂又再次倏地出现在他跟前,突如其来的一张恐怖的脸孔就在自己的鼻尖前,吓得钟玉澈立刻悲壮哭号了一声“娘啊!!”,然后疯了似的爬起来,脚底抹油一溜烟就冲出了厢房。 …… …… 诡谲异常的气流缓缓地在厢房里肆意流动,好像游魂一样荡来荡去。 邢佑处之泰然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随意走到桌旁坐下,对着空荡荡的厢房低声道:“他说不定一跑就不会回来了。” 好像说中了鬼魂正在担心的事情,气流骤然直扑向邢佑,却在他面前狠狠地停了下来,空气中的森寒之声又响起:“会……回来的……玉少爷……一向言而有信……” “哦?是吗?”邢佑不以为意一笑。 过了半晌,厢房的门仍不见一丝动静。 邢佑勾唇,嘲弄一笑:“你说这墨夏和那个玉少爷相比,谁更胆小怕事?换你们这里的话应该说,谁是鼠辈?对吗?” 话一落音,气流旋转的弧度怵然犹如巨蛇,盘旋而来,紧紧地将邢佑裹在其中,仿佛要将他勒死一样紧逼着他的身体,悲愤地怒吼道:“玉少爷……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邢佑不疾不徐地恣意坐着,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捏住一颗花生,边念着耳熟能详的咒语,边骤然间将花生往气流最集中最强势的地方弹去,顿时听到一声声嘶力竭的痛吭声。 身体周遭的气流随之飞快散去,空气中的鬼号声带着惊惧,战战兢兢地吼道:“你……你是天师……?” 是吗?他是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狙灵人而已,在古代应该自称天师吗? 玩心一起,邢佑气定神闲道:“老衲不过是一名无名小卒罢了。” 老衲?对吗?他想自称天师应该用老衲?贫道?贫尼? 邢佑兀自好笑地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跟着钟涵跟久了,自己也开始变白目了。 整了整脸色,邢佑将玩心掩去,继续耐下心来等着钟玉澈出现。 …… ……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邢佑估摸着自己的耐性要被磨光了,打算直接下咒让那个叫温儿的鬼魂直接滚下地狱就算了的时候,厢房的门忽然被人冷不防地推开。 门外,回廊上的灯笼里发出的光芒疏离黯淡,映衬着门外人的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孔分外惨白如纸。 他心惊胆战地一鼓作气冲到邢佑面前,高高地举起手里一张写满密密麻麻毛笔字的纸张,闭着眼睛对邢佑大喊:“爷!我拿来了!爷!我走了!” 说完,又是一溜烟地跑了! 邢佑拿过卖身契,看着钟玉澈慌不择路地逃跑,失笑了一声然后对着空气大声道:“好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说罢,他用蜡烛旁的火信子点燃了那张署名为杜温卿的卖身契。 看着昏暗的厢房里,那一页火光乍现并且飞快燃尽的纸张,冰寒阴森的气流终于缓缓凝聚在了桌前,对着邢佑甚是感激道:“谢……谢谢公子……” “去吧!”邢佑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款款踱步,走出了厢房。 厢房的门,缓缓地掩上。 微风从即将掩上的门缝中簌簌吹进,似乎吹动了悬梁上的布条,似乎吹动了桌上那双诡异的脚印。 布条荡漾不停,圆形的木桌忽然被什么力量踢到在地,然后…… 便没了动静…… …… …… “爷,爷!”身后的人一路小跑追上邢佑的步伐,此时,天空已然澄亮如镜,昨晚发生的事情,犹如做梦般让钟玉澈觉得不可思议。 邢佑疾步在前面走着,凛然走出了百花楼。 钟玉澈好不容易追上了邢佑的脚步,喘着粗气,还不忘一直夸奖邢佑的壮举。 “爷!您昨晚真厉害!您真让墨夏的病好了啊!他今儿个起床神清气爽着,还找着爷您呢!” 邢佑沉默不作声,继续快步走着。 “爷!要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墨夏的房里还住着温儿的鬼魂呢!话说,温儿也实在可怜。他身染重病,后来大夫都说没救了,他一时间心灰意冷也就悬梁自尽了。爷您知道吗?我终于参透为什么那桌子上会出现一对脚印了,原来是温儿他悬梁的时候踩的啊,后来踢翻了,吊着脖子吊着吊着就断气了。爷,您说我聪不聪明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爷,您要干嘛? 耳边一直聒噪地有人不停不停,不停讲话! 邢佑好不容易走进人群中,可是钟玉澈还不死心地跟上来一直对他津津乐道地讲着关于昨晚的事情。 青筋暴跳了几下,邢佑刚想转身来对他呵斥几句,却无意中发现,这钟玉澈这样不会看脸色,喜欢一轮嘴地说话的模样,还真和钟涵越来越相似。 邢佑的眸光一柔,望着钟玉澈忽然漾开一抹久违了的柔情笑意,看得钟玉澈顿时心乱神迷。 不过,那种柔和却是一瞬即逝。 邢佑心里清楚,钟玉澈和钟涵根本就是两个人,他不能将他们混淆在一体! 飞快地回过头,邢佑站定在人群里边上,低声问:“我要你帮我找的人找到没有?” 钟玉澈急忙刹住车,停立在他的身侧,夸张地扬起双眉道:“爷,您当我是神仙啊,就隔了一个晚上,哪有那么快有消息呀?再说昨天被温儿吓得我半死,小爷的心肝到现在还是噗通噗通直跳呢。” “不会跳的话才怪!”邢佑不满地低声嗫嚅了一句,然后眸光一淡,宛然叹息,“怎么才有办法更快地找到他们?”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卫星追踪器,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人,谈何容易啊! 钟玉澈眼睛一弯,古灵精怪地回答:“爷,您就在我百花楼里好生待着,待我帮您找到了人,您再走也不迟啊!” “不行,我不想浪费时间!这样吧,我和你分开找,我会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如果你有消息了再来通知我!”邢佑恰好瞥见了附近有间客栈,于是便快步走进去。 钟玉澈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随他进入客栈之后,只见小二热情得跑过来招呼,一条脏兮兮的白毛巾披在小二的肩膀上,一见到两位穿得光鲜亮丽的客人,立马谄媚地笑了起来:“二位爷,是用膳呢还是住宿?” “住宿!”邢佑冷冰冰地应了一声。 “哦,那是要一间客房还是两间客房?” 钟玉澈立刻插嘴道:“一间,小虎,帮这位爷准备间上好的客房,上好的膳食,上好的服务,知道没有?” 小虎认出了钟玉澈,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自己的不是:“哎哟,玉少爷,您看我这眼睛,怎么就没及时认出你来呢!行行行,您说啥就啥,我们一定好好招待这位爷!” 有了钟玉澈的引导,邢佑无论走到哪里,都得到了最好的招待和服务,而且任何一丁点费用,都有钟玉澈在身后帮着付账买单。可见这个钟玉澈在这一带也是混的风生水起,邢佑想想,倒也不坏。 两人进了客房之后,邢佑随意地开始脱衣服。 钟玉澈一见此举,立刻慌了手脚,急忙帮他关上门,吞了吞口水一副惊愕地问:“爷,您,您这是干什么?” “看不到吗?”邢佑自顾自地脱掉单薄的一层外衣,随手丢在了床上。 “爷,我……您……我……”钟玉澈紧紧地贴着房门,一脸担心会被吃掉的表情,尴尬地支支吾吾说,“我帮你都是因为感激……感激你医好了墨夏的病……不用您……您以身相许来报答的啊……” 终于脱掉了外面的两层衣服,上好的丝绸料子的衣衫被他乱揉成一团然后丢到床上一脚,置之不理。最后,邢佑的身上只留下一身洁白的亵衣,他撸起袖子,豪迈不拘地卷到上臂。 “呼!”清爽很多! 邢佑轻松地吁了一口气,他真想不明白,这么热的天气,古代人穿那么多不会热死也会热出热痱吧?他实在受不了,所以才一进房间就脱衣服。可惜,现在唯一欠的就是一双拖鞋。 “爷……您到底在干什么……?” 邢佑走到桌子旁,自己斟了一杯温茶喝,完全将钟玉澈当成透明人,置若罔闻。 钟玉澈彻底懵了,他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不解地问:“爷,您很热吗?” “嗯!”灌了两大口茶,邢佑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 钟玉澈忽然很是狐疑邢佑的身份和他来自何处,单凭说话和作为,都与常人不同。 于是,趁着邢佑休息喝茶的空档,他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地问道:“爷,您从哪儿来?您家乡在哪?家住在何处?” 停下喝茶的动作,邢佑垂着眸若有似无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如水:“你这三个问题有什么不一样吗?” “哎,爷,您不懂我的意思吗?您从哪个国家来?关外吗?您家乡在那个国家的哪儿?您的家在那个国家的那个家乡哪儿位置?” “……” “爷,您家里还有其它什么人吗?为什么会沦落到京城来当乞丐?看您长相不凡,实在不是做乞丐那块料子。听您说话的语气都觉得您不一般,爷,您是不是要回家,您若要回家的话,可否带我去你家乡那儿看看,小爷我对您的家乡很感兴趣,想感受一下你们那边的风土人情是如何,是否真和京城这里差异那么大。” 邢佑不着痕迹嘲弄一笑。 回家?他回得去吗?这么渺茫的希望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无缘无故穿越到这里来了,连个招呼也不打,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应该去找谁,应该怎么找回家的路,他要怎么回去? 放下茶杯,邢佑叹息道:“果然还是喝酒好点。” 钟玉澈见邢佑根本无心回答他的问题,恨恨地牙一咬。看着眼前这个光着膀子却异常俊逸的男子,他对男子的兴趣,越来越大,男子的身份神秘得仿佛深渊一般不可触摸。 但是他是谁?他是钟玉澈,他可是京城最大的花楼头牌,他想知道的事情,他就必须知道。 为了挖掘邢佑的秘密,他只好忍下那口气,然后爽朗一笑:“行,爷,您要喝酒的话,小爷陪您!” 说罢,他立刻殷勤地打开厢房的门,大声地往外叫嚷:“小虎!小虎!给爷来两坛上等的杏花酒!” 随着叫嚷声落定之后,门外忽然响起了一片嬉闹的笑声。 一个陌生的男子穿着光鲜雍容,相貌却一般般。他脚步轻浮,喝得有些晕醉,跌跌撞撞地经过了邢佑的客房门口,正好碰上了站在门口吆喝小二的钟玉澈。 “哟!这不是咱百花楼的头牌小少爷吗?怎么到这儿来了?”男子往钟玉澈的身上靠了过去,轻佻地捏了捏钟玉澈的下颚,调侃道。 钟玉澈嫌恶地避开他的触碰,没好气地睥睨他道:“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一条喜欢乱吠的狗呢?” 男子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的嘲讽,反而更往前凑过去,一把揽住钟玉澈的纤腰,浓浓的酒气刻意喷吐在钟玉澈那张清秀的脸蛋上,迷离的双眼贪婪地望着钟玉澈,轻浮笑道:“玉少爷,您一辈子都被你娘呵着护着,嘴巴还没经过调教,出言不逊,本少爷不怪罪你。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等本少爷亲自来调教调教你的嘴巴吧!” 男子轻佻夸张的笑声放肆地荡漾开来。 钟玉澈狠狠的一脚踩在男子的脚背上,疼得男子一下子呱呱大叫连忙放开了他。 “侯元汐,你太让我想吐了!小爷是你说碰的吗?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钟玉澈趾高气扬地昂起下巴,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男子名叫候元汐,是京城出了名的公子恶霸。长得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但霸道蛮横,欺善怕恶的行为却让人极之不齿。 钟玉澈还清晰的记得,当初候元汐第一次到百花楼,指名道姓就是要宠幸钟玉澈。奈何钟玉澈只卖艺不卖身,候元汐一气之下就找了杜温卿解气,折磨得杜温卿在床上不成人形,连连哀求再也不敢再接候元汐这个客人。 所以,当钟玉澈每次遇到候元汐时,他的脑袋里只有浮现两个字,恶心! “钟玉澈你……”候元汐紧抓着自己的脚丫子一跳一跳的,气得咬牙切齿,“钟玉澈,你三番两次拒绝本少爷的好意,你不过就是一名卑微的花楼娈童,有什么资格拒绝我。我能宠幸你,是你三生有幸,祖宗积德!” 钟玉澈忽然大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猖狂道:“候元汐,小爷我还用得着你这个人模狗样的人来宠幸?你以为你有多高高在上?你平生的所作所为,何止卑微,简直卑鄙。也不知道你的先祖十八辈子都造了什么孽,今世有了你这般猪狗不如的子孙。” 钟玉澈狂傲的辱骂让候元汐当场绿了脸。 候元汐不堪受辱,立刻勃然大怒,冲过去抓住了钟玉澈的手腕,阴狠狠地怒骂道:“钟玉澈,你信不信本大爷今天就在这里办了你?” 一双秀眉轻拧,钟玉澈的手腕上,传来一阵阵剧痛,好像快被扭断了一样。他倒抽了一口气,却依旧不卑不亢地扬起双眸,冷笑:“候大少爷的本性毕露了是吧?想在这里办了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人渣总是如影随形 候元汐在听到钟玉澈这番话之后,怒气刹那间消失殆尽,邪邪地嘴角一弯,立刻抓着钟玉澈强势地将他按到门板上。 候元汐对着这个猖狂得不知死活的孩子越发有兴趣,眼底,强烈的贪婪得想要将他占为己有的欲望饱满地倾泻而出。 “玉少爷,你认为你现在有没有办法逃出我的手掌心?”他趁机抓住了钟玉澈一对手腕,并且利落地张开双脚将钟玉澈的大腿夹在自己的胯下,凑近了钟玉澈的双唇,阴森森地低声说道。 过往的几个房客,脚步匆匆却因为看到这个奇怪的画面而稍微顿下脚步,慢步行走看热闹。 受到多道注目的目光,钟玉澈恨恨地眯着双眼直瞪着候元汐的眼睛,怒声道:“无耻的人我见得多了,可像你这般下流到不顾颜面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下流给你看!”狠狠地用双指捏住钟玉澈的脸颊,逼迫他嘟起双唇,候元汐旁若无人地猛然将唇瓣凑了上去。 却在那一瞬间,候元汐突然被人一下子从身侧踹中了他的肋骨,整个人在还没碰到钟玉澈的双唇时,骤然往一侧重重地被人踢飞了出去。 “啊!!”一声惨叫声蓦然响彻客房过道。 颀长高大的身躯威风凛凛地挡在钟玉澈身前,他穿回青灰色的长衫,如同一个傲视一切的王者一般凛然伫立着,居高临下睥睨被他一脚踢飞的候元汐,却同时紧抿着双唇不屑发一言。 钟玉澈意料之中勾出淡笑,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袖手旁观看着他被人轻薄。 候元汐在地上痛得捂着肋骨直打了几个滚,浑身冷汗剧痛地咬牙切齿,伏趴在地上怒吼:“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得罪本大爷?” 邢佑连回应这种人渣一句的力气都懒得用,他转身,直接看着钟玉澈,冷冰冰地问:“什么时候帮我去找人?” 钟玉澈玩味十足地笑道:“爷您吩咐的事,我已经找人在办了,估计今天傍晚就会有消息。” 候元汐看见此伟岸的男人竟然无视自己,忿然地猛锤了一下地板,然后扶着墙壁痛喘着站起,指着邢佑的背影怒声叱问:“哪来的鼠辈?你知道伤了本大爷要付出什么代价吗?爷我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我现在先出去找找,傍晚的时候你再到这里来找我!”丢下这么一句话,邢佑便即刻快步离去。 钟玉澈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怅然若失,他就不会说句安慰的话吗?至少问声“没事吧”都可以啊! “钟玉澈!!”身后,候元汐还仍不死心地,目露凶光怒视着钟玉澈。 钟玉澈心里失落落的,听到有人在怒叫他的名字,他回头,正见候元汐整个人挨着墙壁疼得脸色发青,连迈开一步都困难吃力。 他烦躁地瞥了他一眼,丢下两个字“人渣”之后,便也随着离开。 …… …… 在大街上苦苦找了一整天,邢佑四处打听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他凭着印象,追踪着昨天看到邢天绝和他的伙伴一起离开的路线,后来直接追踪到了城门外。 可是,城门外的路,通向天南地北四面八方,他又该从何寻起。 沮丧地长长喟叹了一声,他不得不趁着傍晚时分回客栈,打听看看钟玉澈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然而,当他在客房内等了直到入夜,仍不见钟玉澈的身影。 该死的,耍我吗?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得不重新回到百花楼把钟玉澈揪出来质问。 一进百花楼,一眼认出他的就是钟玉澈的亲娘,沈悦芳。 “哎呦!这位爷,怎么?过来我这边寻乐了是吧?”沈悦芳眉开眼笑,一身五颜六色的花衣衫穿在她身上,花枝招展。 “我找钟玉澈,请问他在吗?” 邢佑进门头句话就是要找百花楼的头牌,沈悦芳这会儿听着更乐了,捂着嘴连笑了一串,咯咯的笑声尖锐得很是虚假。 “爷,您要找我家孩子可就贵喽!虽然说我家破孩儿卖艺不卖身,但是这卖艺的价格,也是高得让爷叹为观止的哟!您……”她伸出右手两指在邢佑面前搓了搓,“有这个吗?” 邢佑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你家破孩儿会帮我付费的,不劳您操这份心。” 沈悦芳一听,愣了。 他的意思是,自家娃自己掏钱找客人消遣自己吗?俗称倒贴? “什么?爷,您……” 沈悦芳回过神来,才刚想开口反驳邢佑,但是当她定睛一看,邢佑已然不知什么消失在她眼前了。 …… …… 直接风尘仆仆地往钟玉澈的厢房方向闯去,邢佑行色匆匆,争分夺秒地终于到了钟玉澈的厢房门口。 抬起双臂差点推门进去,便忽然听到里面一阵杂乱的争吵声,他立刻停下动作。 “候元汐,你烦不烦人?你这么胡乱闯进我的厢房,就不怕被我娘知道直接封杀了你?” 钟玉澈的声音趾高气昂,火气嚣张。 对方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声嘶哑的低咳,咳了好半晌,对方才开口道:“玉少爷,你的打手把我伤了的事情,我还没告诉我爹呢!如果我说了,你说,你们百花楼在京城还开得下去吗?到时候不是芳娘把我封杀,而是我命人把你们整个百花楼里上上下下都诛杀光。” “好大的口气!候元汐,你真以为你自己是当今太岁爷吗?动不动就诛杀,你猜就凭你们家那么一丁点势力就能动我们百花楼?” 听到这里,邢佑心里揣思着无非就是候元汐来找钟玉澈算账罢了。 这人渣,没一刻消停,被他重重地踢了一脚,剩半条命了还来找人晦气,脑袋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邢佑正想推门进去,不料,他的眼角忽然瞥到角落里的一抹阴影。 警惕的本能让他自觉地飞快一闪身影,躲到了旁边的那根柱子旁,从身侧的视线偷探到角落里站着一个男人,正偷偷往手中的酒壶里下一些白色的药粉。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一直跟在钟玉澈身后的小跟班,清影。 邢佑皱眉,屏息静气地躲在柱后,看着鬼鬼祟祟的清影端着酒盘子走进了钟玉澈的房间里。 “玉少爷!”进门后,清影恭敬地唤了一声。 “嗯!清影,把酒放下就先出去吧!” “是,玉少爷!” 离开厢房后,清影心虚地脚底抹油,急忙一溜烟跑开了。 …… …… 白嫩修长的指尖轻轻捏起酒杯,端到自己的鼻前,享受般轻轻一闻酒香,桌前的男人,笑得嚣张邪佞。 “这酒虽香,但是小爷我怎么总是闻到,除了酒香之外,还有一股禽兽的气味?哦,对了,我忘了,我面前站着只畜生呢!”他胆大妄为地嘲弄了一番。 候元汐就坐在他的对面,捂着肋骨,凶凶地警告道:“钟玉澈,小心祸从口出啊!” 吃了瘪,钟玉澈脸色一拉拢,放下酒杯,变了脸似的烦躁道:“候元汐,如果你再不离开的话,小爷我也不和你客气了。” “笑话,你打开门做生意,怎么反倒赶起贵客来了呢?玉少爷,就算你娘在这里也一样,我是贵客,是上等的贵宾,我出得起你卖艺的价钱,你们百花楼难道有钱也不赚?” “那要看什么人的钱了。”钟玉澈理直气壮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前眼看就要下逐客令的情况。 候元汐急忙望了望桌上的酒,眼底有种心急如焚的火苗猛然窜起。 不由得,他只好立刻软下语气,好声好气地对钟玉澈说道:“玉少爷,我不过就是来找你陪伴作乐而已,你这点脸都不肯赏,那下回我那些朋友他们也不敢来了呀!” 搭在门拴上的手顿然一停,钟玉澈恨恨地咂舌。 天知道,候元汐在京城财大气粗,广交朋友,最近百花楼有好多新贵公子几乎都是靠着候元汐的介绍才从别的花楼移步到百花楼里消遣的,候元汐居然利用这一点来威胁他。对芳娘来说,毋庸置疑,候元汐就是一个大财主,一条财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他破坏了这条财路的。 悠悠然地转过身,钟玉澈毫不畏惧地笑了笑:“客人没了可以再找,有我这个生招牌在百花楼里坐镇,还担心没有生意么?侯大爷,请回吧!” 候元汐见钟玉澈完全不受他这一套的威胁,无可奈何地只能快步走到他身后,阻止了他开门的动作,没脸没皮地笑着:“玉少爷,咱有话好说!本少爷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追究受伤之事,也不是为了和你争吵斗气,我只是想找人解解闷而已,你何必咄咄逼人,急着下逐客令呢?” “哈!”钟玉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然后斜斜地睥睨着候元汐的脸,冷声说道,“刚才是谁一进门来就咄咄逼人的?侯大爷,您不会忘了您刚才还说着诛杀着我们百花楼来着。” 候元汐脸色一绿,在心里恨不得即刻吃了钟玉澈,可是表面还是得好好保持着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一脸狡黠的笑着,候元汐连忙抱住钟玉澈的肩膀,将他带离房门边,一轮嘴地说着:“刚才就当我胡言疯语,玉少爷别气,我真的只是想找你解闷来着。我保证,不动你,不动你一分一毫。” “哼!” 忽然,房外传来一声微弱非常的冷笑声。 钟玉澈貌似听到了,狐疑地往房门口望了两眼,但是房外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又狐疑地扭回头去,不耐烦地耸了耸肩,抖掉了候元汐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嫌恶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 第一百七十章:中招了! “快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小爷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着,大把正经的事情要做。” 候元汐见他终于肯坐下来了,忙不迭地站到桌前,帮自己的酒杯里也斟了酒,然后端起两个酒杯,一杯特意递到钟玉澈的脸前,挑挑眉笑道:“玉少爷,之前都是我的不是,喝了这杯,就忘了咱之间的恩恩怨怨,友好相处,好吗?” 难得见到候元汐转性似的想要与他言归于好,钟玉澈困惑地皱了皱眉头,没有端过候元汐递来的酒杯,稍稍仰着面讥笑道:“侯大爷,什么时候畜生也会变成人了?” 青筋瞬间涨起,候元汐简直快忍无可忍了。捏着酒杯的指甲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候元汐拼命让自己深呼吸,忍住,忍住! 强迫着自己压抑下即将爆发的怒火和欲望,候元汐提起一抹生硬干瘪的笑容,继续举高了酒杯:“玉少爷,说着这么不赏脸的话真是大煞风景啊!你看,我举着酒杯的手都酸了,你就给点面子,先和我干了这杯再说。干了这杯,我们就冰释前嫌,以后,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哼!钟玉澈,现在你就尽管嘴硬吧!等会儿,爷就让你欲生欲死,哭着来求爷放过你! 看着近在咫尺杯中的清酒,钟玉澈满腹狐疑地接过。对上侯元汐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他就更不解了。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实在捉摸不清。 钟玉澈悻悻然地接过酒杯,侯元汐心中一片窃喜,立刻与他碰了碰杯,然后高举到自己唇边,朗声说道:“玉少爷,干了!” 钟玉澈没想太多,反正就干了再说,再好好看看这个侯元汐到底想要耍什么把戏。 端着小小的酒杯凑到自己的唇边,钻入鼻息间的尽是好闻的酒香,自己亲娘亲自酿的酒,真是非同一般啊! 眯着眼睛,钟玉澈微启朱唇,眼见酒杯的杯沿才刚碰到下唇而已,厢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由内地猛然推开,“吱嘎”一声的骤响惊得钟玉澈不由得立即停住喝酒的动作,差点碰到唇的酒液一下子又倒流回杯中。 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一个英姿飒爽的男人,钟玉澈立即欣然地放下酒杯站起,侯元汐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恨得几乎快把酒杯给捏碎。 “爷,您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邢佑在钟玉澈欣喜的话音中,款款地信步而入,然后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站在桌旁的侯元汐看。眼底好像平静如水,但实则却有一抹凶光瞬时一闪而过,让侯元汐不禁不寒而栗。 看着侯元汐,邢佑并不急于回答钟玉澈的话,而是慢步走到桌前,端起钟玉澈差点入喉的那杯酒,轻轻地把玩在手中,端详着杯内的液体,动作不疾不徐,紧抿成直线的双唇又好似正酝酿着什么狂风暴雨般,让人的心忐忑不安。 感受到邢佑对这杯酒的怀疑,侯元汐立刻扯开嗓门借以大声讲话来虚张声势:“又是你!你到底是何人?上午伤到本少爷的这笔账本少爷还没跟你算呢,想不到你现在居然自动出现送上门来!” 说罢,他立刻冲着门外大声嚷嚷:“来人啊!来人啊!” 钟玉澈纳闷地蹙起秀眉,摊手道:“侯元汐,只有你一人来了百花楼,你还有带什么手下吗?” 糟糕,一时大意疏忽,忘了带几个打手过来了。他一直胸有成竹自己一个人就能摆平钟玉澈,所以只收买了清影帮忙下药而已,没想到却又碰上了这个男人…… “哼!玉少爷,你们百花楼是可以随便任由一些身份不明的人进出的吗?况且,他这样贸贸然地闯进来破坏咱的雅兴,这该不该算是你们百花楼的失误?”见没了帮手,侯元汐依旧逞强地据以力争。 “他是我请来的贵客,自当可以自由出入百花楼啦!”钟玉澈笑得唇角上扬,煞是开心邢佑自己过来百花楼找他,也顺便再次帮他解了围。 侯元汐不服道:“也可以自由出入客人的厢房进行打扰?玉少爷,你们这儿……唔……” 侯元汐的话还没说完,在嘴巴一翕一合之际,忽然间,邢佑冷不防地将手上还盛着酒的酒杯准确无误地往侯元汐的嘴里一塞。 陶瓷的酒杯被塞进了口腔,烈酒顿时被灌入喉中,侯元汐猝不及防地急忙吐出了酒杯大声地剧咳起来。 “你……你……”边咳嗽着,侯元汐便愤怒地按着桌子指着邢佑,“你这个……咳咳咳……咳咳……” “自己酿出来的好酒应该自己先品尝一下。”邢佑第一次对着侯元汐开口说话了,但是语气中,却尽显杀意,阴冷如霜。 钟玉澈不解地凑过去,本着看热闹的好心情,对着邢佑好奇地问:“爷,您说的是什么意思?这酒不是他酿的,是我娘亲手酿的,京城里出了名的百里飘香。” 淡淡地瞥了钟玉澈一眼,邢佑面无表情地说道:“白痴,酒里被他下了药。” 这人,总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八面玲珑,谁知道他的神经大条得居然和钟涵不相上下。 钟涵啊钟涵……如果这个人是你的祖先的话,我相信,白痴原来真的可以是隔代遗传的。 “你……你胡说!不要在这里污蔑本少爷!本少爷有钱有势,岂容你这般刁民在这里胡言乱语,捏造事实!”差点咳得肺都出血了,侯元汐终于大喘着气停止了咳嗽,立刻气急败坏地怒斥邢佑道。 “哼!”邢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继而转眸对钟玉澈说道,“把他锁在这里,看他等一下会有什么反应。” “好主意!”钟玉澈立刻拍掌乐呵呵地附和道。 说罢,两人真的转身就走。 这时,侯元汐居然恼羞成怒,随手抓起桌旁的凳子猛然朝邢佑的背后砸去。 邢佑一个警惕地提防,转身一脚踢飞了朝他砸来的凳子,不料,侯元汐又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酒壶猛然再往邢佑的头上一砸。 邢佑抵挡不及,一瞬间,酒壶不偏不倚地砸到他的脸,四散飞溅开了的酒液濡湿了他的脸,大部分居然从他的微微张启的双唇里不小心渗了进去。 “爷!”钟玉澈一声惊慌地大呼。 邢佑立即挥袖抹去了他脸上的酒壶碎片和酒液,部分酒液还渗进了他的鼻腔里倒流进了喉部,呛得他一阵低咳。 该死的! 脸颊上被酒壶划伤的伤口在酒精的刺激下一阵阵生疼,邢佑恼怒地缓缓抬起脸,目光慢慢地如利刃般直接刺向侯元汐。 侯元汐不由得一个哆嗦,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爷!您怎么样?”钟玉澈心切地抓住了邢佑的肩膀,然后恨恨地瞪着侯元汐怒声大骂,“侯元汐,你暗箭伤人实在太卑鄙了!” “哈哈哈哈!怎么样?本少爷是卑鄙了,怎么样?”侯元汐大笑不止,药性开始发作,他宛若癫狂了一样捂着自己开始发烫的胸口,脸色潮红地笑道,“害人终害己,你逼我喝下混着春药的酒,现在自己也中招了,如何?感觉如何啊?哈哈哈哈哈!” 邢佑的眼睛阴狠狠地一眯,手中刚才无意中抓到的酒壶碎片正被他捏在指尖上蓄势待发,他恨不得一片射过去直接毁了这人猖狂大笑的嘴,奈何他不想杀人,也从来没杀过人,始终,他还是下不了手! 恼恨地长袖一挥,邢佑瞥了侯元汐一眼地转身疾步走出了厢房。 身体的燥热突然而至,从脚尖一直蔓延到侯元汐的心口,热得他发慌,可是也畅快,他终于还是伤到了那个强大的男人,哈哈哈哈! 看着笑得东倒西歪,还一直不由自主解着自己衣衫的侯元汐,钟玉澈浑身泛起凉意,只骂了声:“恶心!”之后,便马上冲出去追邢佑。 邢佑的脚步飞快,但是就是因为他的速度,导致体内的血液流动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不一会儿,那些药性便一下子攻入了他的心脏,让他在疾步走路的时候浑身越发滚烫,小腹下即刻有了反应。 这时,当他胡冲莽撞地不知道走到了谁的厢房门口时,他的头顿时一阵无法抑制的晕眩,整个人一个踉跄,活生生地撞开了身旁的门,摔倒在了门槛上。 房内的人似是惊呼了一声,随后认出了邢佑之后,立即心急地走过去将他扶起来。 “放开……”邢佑全身火热滚烫,对忽然碰到他的人一声冷喝,一掌挥开了那个人。 “爷,您怎么了?”墨夏一身清淡的素衣装扮,邢佑将他推开,他又急忙重新走过去搀扶,近距离一闻,这才发现邢佑浑身酒味,他单纯地想着也许邢佑是酒喝多了才会醉倒在他门口。 恰好,钟玉澈也追了过来,看到墨夏正搀扶着邢佑,他即刻走过去帮忙一起扶着邢佑上墨夏的床上休息,然后嘱咐道:“墨夏,你快去准备热水给这位爷洗洗脸,还有,这里有金疮药吗?他的脸受伤了。” 墨夏这才发现邢佑脸颊颧骨上有两道还在渗血的伤痕,立即心急如焚地点了点头,马上飞快地跑出去命下人打盆热水过来。 身体里好像有很多条小蛇在四肢百骸处窜动,很痒,直接痒到心窝里。邢佑躺在床上,忍不住抓着胸口,咬牙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双手想要扯开自己的衣衫。 混蛋!王八蛋!居然下春药! 邢佑在心里愤愤然地一声声诅咒着侯元汐,然而,他越是激动,他身下的反应就越是强烈。 他很想抓住一个人,很想发泄,很想发泄…… 第一百七十一章:别碰我!我不是钟涵! “爷!您稍等片刻,墨夏已经去打水了!”钟玉澈看着邢佑一脸润红,紧闭着眼睛仿佛痛苦不堪的模样,他的心也随之揪成一团。 春药……? 如果按照候元汐的说法,他现在正是中了春药的毒,药性正在体内发作…… 一双澄澈乌黑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往邢佑的小腹下望去,果不其然,那里已经开始逐渐隆起了一个形状。 他只能算是半个娈童,因为毕竟他是百花楼老板的儿子,从来没和任何男人有过肌肤之亲,所以,他对房事只是一知半解,忽然看到邢佑身下的情况,他耐不住好奇心,偷偷……伸手去触碰。 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衫不让自己有任何松懈的机会,邢佑闭着眼睛,脑海里通通都是欲望的火苗在激烈燃烧。 不行!要克制住自己。 他对自己做深呼吸,企图想其它的事情来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可是,正当他专心致志为自己克制住欲火的时候,他的胯下那硬挺之物忽然间被人轻轻一碰。 那人的指尖仿佛带着最滚烫的温度,不过才极轻一碰而已,就仿佛烫伤了邢佑的心房,火辣辣地开始作疼起来。 邢佑“霍”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用力地瞪着坐在身旁一脸惊诧的男人,眼球周遭全然布满激动的红血丝。 被他瞪得心里一慌,钟玉澈急忙心虚地缩回了手,干笑道:“爷,您……您好些了吗?” 即便眼睛睁得再大,邢佑还是无法看清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是谁。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很花,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不受控制地深深喘着粗气。 “爷……您感觉如何?要不要我去请人找个大夫过来?”钟玉澈瞧见邢佑一直再努力闭眼睁眼,晃着脑袋好似在企图看清眼前的一切一般。 邢佑的眼前渐变渐模糊,坐在床边的人,那张模糊的脸孔,模糊的轮廓,都让他感觉,这个人,似曾相识。 钟涵……吗…… 他吃力地伸出手臂,抬起手指想要去触碰坐在他床边的那个男人。 指尖轻轻触到了自己的脸颊,烫热的指腹传来的温度径直蔓延至钟玉澈的心底,让他刹那间怦然心动,不由自主地垂眸对上邢佑那双迷离疏淡的眼睛…… 这时,墨夏恰好端来了一盆热水过来,钟玉澈急忙说:“墨夏,这里我来吧。” “可是……” “出去吧!”钟玉澈的心思全副放在了邢佑上面,自当没看到身后的那个秀气的男人一脸不甘委屈的神情。 墨夏退出去之后,钟玉澈连忙拧了一条湿毛巾,动作贴心轻柔地为邢佑抹去额上渗出的汗珠。 感受着额上温温热热的湿度,邢佑的头越来越沉痛,是什么在他身体里面燃烧,让他不能自已地低喘,浑身焦躁,心跳加速。 “爷,您觉得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请个大夫过来吧!” 钟玉澈的声音温润清澈,从皓齿朱唇中字字清晰地吐露出来,空气好似过滤了他的话语,悠悠荡荡地却宛若被放慢了无数倍一般慢慢传进邢佑的耳际中,变得含糊不清,轰鸣作响。 钟涵…… 满脑子都是钟涵的身影和声音…… “队长……”眼前那个模糊的人影,好像在叫着两个什么字? “糟糕,爷,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我还是去请大夫吧!” “队长……” 眼前,钟玉澈的声音和出现在邢佑脑中那道声音莫名其妙地叠合在一起。 钟涵在叫他…… 他的视线逐渐清晰,可是正如他脑里,心里念的想的一样,当他眼前那层朦胧的雾气骤然散去的时候,他宛若真的见到了钟涵那张清晰的脸庞。 一头利落柔软的短发,那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那抹天真稚气的笑容,还有薄薄粉嫩的唇瓣一翕一合,在柔声地叫着:“队长……” “钟涵……”邢佑惊愕地倏地用力抓住了钟玉澈的手腕,猛然将他一把扯倒在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咬牙痛声地说,“你这个大白痴,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哇!爷,您……”钟玉澈被他猝不及防地拉进怀里,本能地开始挣扎,可是邢佑的力气大得惊人,而且他的身体身体温度,一下子烫到了钟玉澈,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药力……好厉害…… “混蛋!你去哪里了?”忽然他又一把将钟玉澈反压在身下,紧张兮兮地摸着钟玉澈的胸口,急切问,“没事吗?没受伤吗?邢末没把你怎么样吗?” 钟玉澈一下子懵了,任由着邢佑将他牢牢压在身下也来不及反抗抵制。 钟涵是谁?他这么紧张他,难道钟涵是他的爱人? 还没犹疑完,邢佑又突然释然一笑,好似落下了一块心头大石一般吁了一口气,然后抱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边,道出一句,只属于钟涵一个人的温柔:“我好想你……” 心脏“噗通”乍跳! 不是喜悦,不是心动,而是传来丝丝痛意…… 是吧?他的爱人果然就是那个叫钟涵的人吧?原来……他早就心有所属,所以对着自己,才会冷若冰霜,完全不为所动。 被邢佑紧紧抱着,钟玉澈的心脏处突然痛得让他眼角酸涩。 “爷……我不是钟涵……” “我也好想你啊,队长!” 钟涵的声音带着声声异常的回音传到邢佑的耳畔中,不管了,是什么回音都不管了,他只知道,他现在抱着的人是钟涵,钟涵在他的身边了,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 他从钟玉澈的颈边抬起脸,狭长的眸子中泛着湿意,看着钟玉澈的眼睛,他动作温柔地拨开盖在钟玉澈眼睛上的银白色发丝,直勾勾地望着钟玉澈的眼睛,眸底,尽是无法控制的火热的欲望。 钟玉澈有些心急了,他不是什么钟涵,他是钟玉澈,眼前这个男人,吃下药之后把他当什么了? 他急急地双掌推上邢佑的胸膛,避开他的视线气气地喊道:“爷,我不是您说的那个人,我是玉澈啊!” 可是,邢佑压根就听不到钟玉澈的声音,在他的眼里,他身下的人就是钟涵,对着他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眸底温柔涌现。 就在推搡的过程中,钟玉澈的大腿根不小心碰到邢佑的腿间,碰到那坚挺的滚烫的分身。 身体顿然一僵,钟玉澈猛地愣了愣。 邢佑难受得闷吭了一声,下身的烫热和肿胀让他濒临爆发般难受,就像被人捏住了喉咙透不过气一样,很想,找个出口释放。 从邢佑眼中清楚的传来了某种既危险又性感的光芒,钟玉澈惊怯地缩了缩肩膀,颤颤巍巍道:“爷……您……您先放开我……您认错人了……” 邢佑突然俯身而下,将唇瓣凑在钟玉澈的耳边,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的口吻哑声说道:“钟涵……我想要你……”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开始从钟玉澈的领口往内探入,隔着亵衣,大肆地抚摸着他的胸膛。 “啊……”钟玉澈难以自制地浑身如同被电流击中般轻吟了一声,他眼底蓄满泪水,咬牙切齿地推着邢佑的身体,恼声反斥,“别碰我!” 他喜欢这个男人,虽然相处了不过才短短两天,但是他确切地清楚自己的感觉,他喜欢上了这个男人。但是,如果在药物使然的情况下,他必须和他发生肉体关系的话,他也不会多加反抗。 只不过,这个男人,要的不是他,而是在挑弄着他的身体同时口口声声地叫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吐出了思念,吐出了爱恋,对象却不是他! 邢佑的吻随之落下,他此刻的身体很难受,全身的血液好像全部逆流到了身下,带着燎原般的趋势燃尽了他的理智,他要钟涵,他想要钟涵…… 被邢佑突如其来地疯狂轻吻,柔软温热的口腔遭到掠夺般的吮吸,钟玉澈避之不及,反抗无效,双腿乱踢乱蹬,舌尖惊栗地缩到口腔最里面却还是被邢佑深入的舌尖舔舐到,深深地吮吸着。 深吻的声音性感萎靡,响彻在钟玉澈的耳畔间,随着邢佑的抚弄,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异样的反应。 尽管他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将身体交给一个念着别人的男人,但是他的身体却老老实实地出卖了他,他开始无法遏制地喘息,开始低吟,全身开始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显得酥麻软弱。 邢佑咬着钟玉澈的脖颈,激情地舔舐着他每一寸皮肤,双手迫不及待地往钟玉澈的小腹摸去,隔着衣衫,摩擦着衣下单薄细腻的皮肤。 “嗯……”在即将碰到钟玉澈开始出现反应的胯间时,钟玉澈忍不住溢出诱惑般的吟声。 就在那刹那间,邢佑脑海里,骤然再次出现了钟涵的脸庞,一双水汪汪不断落泪的眼睛,还有那痛苦恳求的声音:“队长……不要……” 邢佑的身体霍然一震,猛地抬起头,眼前清晰地印在他眼仁中的,竟是迷离得忘乎所以,长发凌乱,看起来极致妩媚动人的钟玉澈!! 第一百七十二章:钟涵,我好想你! 如受惊般即刻从钟玉澈的身体上弹起,邢佑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猛地坐到床脚处。 邢佑的惊慌扰乱了钟玉澈那还在沉迷在快意中的身体,他倏然喘了一口气,困惑地看着停下来的邢佑,那一张充满难以置信的俊脸。 “爷……”他显得有些吃力地单手撑着自己坐起来,羞涩地用衣服捂着自己坦露出来的胸口,神情隐忧地问,“怎么了?” 邢佑颤抖着呼吸,脑袋剧痛难忍,身体的燥热丝毫没有减弱一分。他“砰”的一声跃下床,不留片语便冲出了墨夏的房间。 “喂!”钟玉澈立即紧张地爬下了床,急声叫唤着跟着追了上去。 …… 昏头昏脑地在人流喧嚷的百花楼里莽撞胡冲,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不知道惹起了多少混乱,邢佑衣衫不整地奔跑着,惊呼声在他耳边骤起,他只想逃,只想借着呼啸过耳边凌乱的风来刷醒他的理智,他的感情。 后花园,夜色一片静好,灯影阑珊,到处是一片低语柔笑,一双一对的才子娈童并肩依偎,站在后花园的长廊抑或花圃后谈笑风生,吟诗作赋。 后花园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个平静的荷花湖旁,邢佑喘着粗气跑到池旁双手撑膝艰难地喘着气,额上满是汗水,汗流浃背,一停下来时,血液逆冲,浑身火辣辣地疼着,让他难受得唇色苍白。 平静的水面被微风拂过,泛起一道道细细小小的涟漪,动荡着飘满整个湖面的莲花灯,灯光反射在湖面上,影影绰绰,光芒跳跃。 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邢佑纵身一跃,整个人跳入了湖中。 湖水没了他的半个身体,直到腰间。冰凉的湖水一下子冲去了他身体的热度,身下已经昂头在叫嚣着想要发泄的坚挺在瞬间碰到低温的情况稍微有些平息了下来。 他在水中艰难地走着。 “队长……”耳畔里,不断地响着一个声音,熟悉得让他心痛,熟悉得让他想放声大哭。 …… “队长,有你在真好……” 在死灵之海的沙滩上,响起温温柔柔的嗓音,夹杂着一丝海风的清甜,钟涵是那么满足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可是钟涵,没有你在,我有多不好,你知道吗? 他踏着湿滑的湖底,半个身体没入湖中,从他的身体周遭溅起的无数水花扑熄了多少盏莲花灯,花蕊上的烛火摇曳得更加厉害。 …… “以后不许你再说这种话,你是我的,所以我不允许你离开我的视线半步。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不管我到哪里,你都必须在我身边。” 静谧的学校杂物室里,他认真地凝注着钟涵,仿佛要将钟涵的影子生生世世地烙印在自己的眼底,他对他许下禁锢一生的诺言,换来钟涵的一脸害羞的粉红。 可是,这个诺言,是谁先对谁失守了?如今我的身边,又有谁在陪伴? 冷风簌簌,湖中心的假山近在眼前,他发狂似的冲过去,脑海里一幕幕都是与钟涵的回忆。 …… “队长!我……以后……只剩下你了……” 在经历了生死磨难,痛失亲人朋友的一切之后,钟涵崩溃般躺在他的怀里,声音里已经被痛苦折磨得低哑,颤抖。他心痛万分,很想告诉钟涵,他的世界里,自从钟涵出现之后,也从来都只有他一人的身影,他就是唯一,独一无二的唯一。 可是钟涵,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男人,却不是你。这何尝不是对我的一种折磨……我不要任何的替代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 拳头一下下没有分寸地砸在假山上,鲜血淋漓的拳眼上传来的粉碎般的剧痛,也没办法把他心里那种让他绝望悲恸的感觉淹没。 他的心好痛! 他对钟涵的爱和思念已经到了极致疯狂的地步,他甚至在被药物迷惑的情况下把另外一个人当成了钟涵! “为什么!?”他仰面痛声对天怒吼,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混合着溅到他脸上的湖水,已然湿润成一片。 为什么要有一个和钟涵那么相像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钟涵!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可不可以拜托你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啊! …… …… 好不容易追了上来的钟玉澈站在湖边,忽而发现了邢佑的身影,他惊叫着乱成一团,什么也没想就直接跳下了荷花湖,嘶哑地叫着:“你干什么!?快回来!回来啊!!” 湖底长满的青苔泥泞滑腻,钟玉澈心切地艰难在湖中快步行走,湖底的泥土被他们的动作掀得翻滚起来,周遭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水赫然变成一片浑浊。 见到邢佑的歇斯底里,钟玉澈终于走到他的身边急忙将他整个人抱住,阻止他伤害自己的举动,痛声大喊:“爷!你不要这样子!” 两个男人在湖中心纠缠成一片。 邢佑声嘶力竭地嘶吼:“别碰我!你不是钟涵!你不是!” 他转身奋力地将钟玉澈整个人推开,钟玉澈脚下一滑,措手不及地整个人栽进了湖中。 “啊!救……!救……救命!!”钟玉澈失措惊慌地想从湖底爬起来,可是一时过于慌乱,脚下不断地踩到濡湿的青苔,一次又一次不断地栽进水里。 他的双手胡乱挣扎,湖水混合着泥土灌进了他的鼻腔和口腔里,他被呛得剧咳起来。 邢佑的心骤然一惊,连忙不由分说从湖里走到钟玉澈的身边,一把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急忙往岸上走回去。 疲惫脱力地上了岸,他好不容易竭力将钟玉澈从水里拖了上来,但是钟玉澈惊慌过度,已经昏了过去。 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浑身湿漉漉,宽松的衣衫濡湿紧贴在他的身体上,一头长发胡乱披盖在他的脸上,凌乱狼狈。 邢佑喘着气,侧躺在他身侧,伸手拨去他一丝丝贴在脸上的湿发,仔细地凝望着那张熟悉清秀的脸庞…… 如果这个人…… 是钟涵,该有多好…… 冷风一拂,濡湿的身体一阵阵瑟瑟发抖,但是心口上的那一团异常旺盛的火却没有因此熄灭。 邢佑苦涩一笑,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 虚脱般缓缓闭上眼睛,他在泪水肆意中,晕倒在了钟玉澈的身侧。 …… …… 一阵阵清淡的粥香钻入鼻息间,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刺入瞳仁里的阳光炫目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眼睛不适了一会儿,总算是睁得开了。他吃力地扭头,循着飘过来的粥香望向厢房中央的桌子旁。 一身素衣的男人站在桌前,动作轻柔地用木勺将热气腾腾的粥盛进碗里。 “呃……”邢佑想挪动一下身子,可是当他动了动手臂的时候,指骨上传来的剧痛却不得不让他痛叫出声。 他落眸,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着的一双手掌,才忽的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墨夏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到了,即刻回过头来,见邢佑醒了,连忙欣喜地跑过去连忙将他扶起身来靠着床头坐着,欣然地问:“爷,好些了吗?身体还觉得不适吗?” 墨夏亲切地低声问道。 昏迷过后醒来,他的声音显得很是疲惫嘶哑。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晚有人发现你和玉少爷昏倒在荷花湖边,所以将你们都救回来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邢佑,墨夏即刻机灵地起身走去床旁边拧了一条湿毛巾帮他擦脸。 邢佑不自然地结果毛巾:“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墨夏柔声一笑,问:“爷要先吃点东西吗?不吃东西,身体好不了。” “钟玉澈呢?”邢佑抹了一把脸,将毛巾还给墨夏,然后低声问。 墨夏的神色一怔,随即恢复笑容,道:“他没事,就是惊吓过度昏了一宿,芳娘正在照顾他。” 邢佑了然地点了点头,连粥也顾不上喝,便要求要去见钟玉澈。 见邢佑如此心急的模样,墨夏两道秀眉拧在一块,语气不悦道:“爷,您才刚醒,就这么急着去找玉少爷吗?” “我找他有事情要问。”邢佑匆匆忙忙地鞋子一套,就跑下了床。 不料,才走了几步而已,他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脚步不稳一下子便撞上了桌子。 墨夏慌张地跑过去搀扶着他,没好气地嗔责:“爷,说了,您的身体还没恢复,不要马上下床。” “我要抓紧时间。”问出他要找的人的下落,然后马上动身去找他们。 喘着气坐到凳子上,墨夏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臂,像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说:“爷,您昨晚中了春药,因为没有得到好的解决方法所以一下子药性攻心,才会导致昏迷。” 说到这一点,墨夏还不得不从心底佩服邢佑。通常一般人被人下了药,无论如何也必须找个人来帮忙解决,想不到这位爷定力那么好,宁愿伤了自己的身体也不愿…… 到底是意志如何坚定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我现在没事了。”邢佑抽回自己的手臂,裸露在纱布外的手指一根根浮肿发青,看来昨晚伤得自己不轻啊。 “爷,就算你急于去找玉少爷,也得喝碗粥再去,不然体力恢复不了,一会儿再晕倒了怎么办?” 拗不过墨夏,加上身体的虚弱,所以邢佑只好顺了他的意,先把粥喝完再去找钟玉澈。 …… …… 第一百七十三章:再见了! 晴空万里,热闹非凡的集市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百花楼的门口,红灯笼高挂,五彩的绸缎挂满高悬的屋梁,长长的绸缎一直拖到门槛处,随风舞动,轻盈飘扬。 却在一条紫色绸缎扬起的那一瞬间,一个清雅脱俗的少年,暗暗静立在门槛处,漠视着进门的每一个熟客,一双精灵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渐渐经过百花楼的一名贵公子。 打量着那名贵公子的一身华贵装束,少年勾唇狡黠一笑,然后忽然朝那名公子的身上莽撞地冲了过去。 “啊!!”他踉踉跄跄地骤然摔进那名贵公子的怀抱中,大大地惊呼了一声。 所幸那名公子反应极快,很快将他抱稳,急声问:“你没事吧?” 怀里的人,细嫩白皙的脸蛋上挂上两抹青涩的绯红,他咬着粉嫩的下唇,一双原本伶俐精灵的眼睛里蓄满了让人心疼的水气,带着一丝丝哭腔,从贵公子的怀中虚弱地站起,楚楚可怜道:“爷……我……对不起,小人不是存心撞伤您的……” 看着这么精致的小人,贵公子目不转睛地瞅着他,着迷般,痴痴地道:“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爷……”少年带着一丝羞涩,淡淡一笑,“刚才和伙伴在玩,没注意您走过来了。爷,您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公子急忙摇头,目光依旧紧紧地胶着在眼前这个出水芙蓉般的孩子身上。 “爷,小人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双手垂在身侧,他动作温柔含蓄地朝他敛眉垂首,然后便快步走进了百花楼。 那名贵公子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像着了魔似的,紧跟了上去,一步跨过百花楼的门槛,却立刻遭到沈悦芳的拦截。 “哟!这位爷,第一次来吗?瞧您穿得贵气体面,肯定没进过这种地方吧,来来来,芳娘带您去挑个孩子服侍您吧!”沈悦芳不由分说地即刻拖着那名的公子的手往百花楼里攥。 “不不不……我想找刚才那个……” “哎呦,我这比他姿色好一百倍的孩子多得是呢,来来来,芳娘亲自叫几个给您挑……” 不容反抗的口吻说得那个公子不知所措,只好任由沈悦芳把自己带了进去。 回头,沈悦芳偷偷地给那个躲在柱子暗处的少年投了一记夸赞的眼色,少年即刻得瑟地笑了好几声。 这一切,被刚走出百花楼的大庭的邢佑,全部看入眼里。 他惋惜地摇头,无法理解,一个母亲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做这种事情,假如是为了招揽生意的话,这种让孩子抛头露面的想法,也实在难以理喻。 所幸沈悦芳还不至于做到出卖自己的孩子身体去赚钱的地步。 疾步走到少年的身后,他还来不及开口,少年已经又物色中一个猎物,眨眼间已经迫不及待地伺机冲出去了…… “……”想要拍他肩膀的手僵停在半空中,邢佑嘴角抽搐了几下,这孩子,真是一刻也不能消停。昨晚不是差点溺水了,这会儿看起来倒是精神矍铄,好不活泼。 再次成功地用刚才的戏码勾引到一名身穿马靴褐色马褂的大汉,虽然长相粗狂,面露凶气,但是一眼便能知道,这也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那名大汉又一次被沈悦芳糊弄忽悠,少年又偷偷躲回刚才的角落露出得意的笑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一脸阴翳可怕的邢佑。 “喂!”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风嗖嗖的声音,少年惊得一个哆嗦,即刻往身后一望。才刚看清来者何人时,他立刻朝那人绽放了一个娇艳的笑容,雀跃地叫道:“爷,您醒过来了啊?身体没事吧?怎么样?还会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舒服! 一想到这个孩子用钟涵的那张脸孔到处招摇撞骗勾搭男人,他的心里就不舒服。 看着邢佑一脸冷酷漠然的表情,钟玉澈自讨无趣地撇了撇嘴,甩了甩长袖赌气道:“爷,您昨晚险些让我溺水,今儿个见到我安然无恙,您也不会说几句关心慰问的话么?” “你不是说了安然无恙,那还需要我关心慰问什么?”邢佑冷冰冰地斜睨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严肃地问,“我让你去帮我找的人,到底找到了没有?” “呃……我叫人去找了,有些眉目了。按照爷您给我描述的几个人面容和装束,如果本城内真的有长得如此让人惊艳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极大的瞩目,所以,倒是有不少人对他们的印象很深刻。” “那么他们呢?在哪里?”他只想听重点。 “我只有两个人的消息,听说他们结伴同行一起出了城外,往南方的方向走了。南方沿途山清水秀,风景怡人,想必他们是去游山玩水了。而且通往南方的路只有一条,假如快马加鞭的话,沿途没准还能碰到他们。” “还有一个呢!?”听到有了点消息,邢佑心里暗庆,如此说来钟涵的行踪也有眉目了。 看到邢佑这么紧张的模样,钟玉澈嘻嘻笑笑地戳着自己的脸蛋:“还有一个不就是我吗?我就在爷您面前啊!” “……”两道凌厉的眉瞬间蹙起,邢佑浑身释放着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目光如刃般直直地射向钟玉澈,毫不留情。 钟玉澈忍不住心悸地收起笑容,嘟喃道:“爷,您说的那个人长得如此像我,几乎一模一样,可是这北京城,只有我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玉少爷,问谁谁不指着我说我就是那个人啊?您要我怎么找?” 一双利眸骤然一沉,邢佑失望地苦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没办法找到钟涵吗?莫非真的如他所想,钟涵根本就没有到过这里,可能还在现代,或者某个地方? “爷,您要找的那个很像我的人,是不是叫钟涵啊?他和您是什么关系?您怎么那么在意他?”说到这里,钟玉澈又不得不想起昨天晚上邢佑那副癫狂的模样,在抱着他的同时还念念不忘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他苦涩地弯着眼睛,眼角湿润,“爷,他对您很重要吗?” “嗯!”邢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语气沉重道,“我要出城,有什么方法帮助我尽快找到我想找的人?” 心脏处微微一痛,他佯装若无其事地笑:“我送爷一匹马,您骑着出城去吧!” 邢佑礼貌一笑,眼眸中多少带着点无法参透的疏离和淡漠:“谢谢!” “不客气,爷,我会帮您安排妥当的,爷,您现在就要动身吗?” “嗯!” “那好,爷您在这里等我吧,我去给您牵马。” 说罢,钟玉澈潇洒地转身,朝马房的方向走去,却在邢佑看不到的那一瞬间,一直挂在脸上那抹灿烂澄净的笑容,瞬时隐去。 他的心很痛…… 一种恋恋不舍的情愫悄悄地在他心底深处往外蔓延开,他压抑着,不敢表露出来。伪装出来的洒脱和坚强让他紧咬着下唇,瑟瑟发抖,步履沉重。 他甚至不知道,他这么放手让这个男人走,他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 …… …… 一声仰天长啸的马嘶声骤然在百花楼门口响了起来。 一匹高大的棕红色骏马踢着马蹄,被一个少年牵引着停在百花楼门前。门内,一名翩翩英俊的男人快步走了过去,动作利落威风地踏上马镫,一个翻身,便安稳地坐在了马鞍上。 看着这个男人翩然俊酷的身影,钟玉澈几乎入了迷。 “谢谢!”上了马,邢佑再次表示感谢,垂眸看着站在马匹身旁的少年。 少年露齿一笑:“爷,您放心去吧,只要出了城门,往南走,应该就能碰到您要找的那两个人了。” “好!再见!”邢佑不多留半句,甚至一点依依不舍的感情都没有,便直接抓紧了缰绳,夹了夹马肚子,驰骋而去…… 尘土的飞扬迷花了过路人的眼睛,刺刺痛痛的感觉藏匿在他的眼眶里,好像压抑不住般想要渗出眼泪来。 他站在刚才邢佑上马的地方,望着邢佑远去的背影,那抹驾驭在马上,威风冷凛的身影,终究还是消失在他的眼帘中。 再见……? 真的会再见吗……? “哼哼!”他忽然从鼻腔里发出了两声得逞自满的笑声。 这时,一名马童牵着另外一匹白色的骏马快步来到钟玉澈的身后,嚷嚷着:“玉少爷,您要的马来了!” 另外,马童随即又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包裹:“给,玉少爷,这是您交代的包裹,里面干粮银两都齐了。请问您要这么多东西,是打算远行吗?” 钟玉澈狡黠地提起嘴角:“跟着对的人走,就算一辈子不回来又如何?” 说罢,他纤纤身影一跃上马,背稳了包袱,大喊了一声:“驾!”之后便洒脱地踏尘而去,留下身后沈悦芳从楼里冲出来,气急败坏地叫喊:“破孩儿,你要去哪啊!?不要亲娘了是吧?快回来!!!” 马上的少年,一脸恣意雀跃,目光紧紧地盯着路的前方。 爷……咱又要再见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必经之路 马蹄飞踏的声音紧凑急促,邢佑游刃有余地驾驭着一匹棕红色骏马疾驰在一条黄土飞扬的路上。 一路上,山清水秀,绿草茵茵。 被呼啸的风灌满了的衣袍张扬地往后扬起,猎猎作响,他的一双长眸,精锐地紧盯着前方的路,心里百转千回,思绪纷乱。 没有钟涵的消息,那就只能先找到那两个人,如果找到了,一切真相也会迎刃而解。 或许,翡翠的力量如他所想,只能带一个人来回穿越时空。假如真是如此,钟涵应该就没有到过这里。 但是又有谁能确认他心里的揣测是对的。 骑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北京城早已在他身后消失匿迹。 一路马不停蹄的颠簸让体格强壮的邢佑也难免有些吃不消,直到见到一片波光潋滟的湖水之后,他才决定停下来稍作休息。 牵着马到了湖边,马儿饥渴难耐地低头舔着湖水,邢佑则随处在湖边的某块草地上坐了下来,才一坐下而已,肚子就马上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该死的,走得太急,什么东西都没让钟玉澈帮他准备。 他捂着肚子,不仅手上的伤痛再次作痛起来,就连自己也是饥肠辘辘,身心疲惫极了。 到了古代这几天,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整个脑海都是钟涵的身影,让他彻夜难眠。 唉……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邢佑的眸光眺望向湖的另一边,仿佛无穷无尽般,望不到湖的尽头,就如同他的思念,无穷无尽般不能自己。 湖面涟漪不断,阳光跳跃在湖面上,粼光潋滟,春意无边。 湖边的垂柳压弯了枝桠,片片柳叶青翠单薄,随风舞动,在他的头顶上,一下又一下拂过他的发梢。 这么惬意的一幕,真想和他心里念着想着的那个人分享。 邢佑忍不住失笑,他现在真的疯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无法将钟涵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抹去一分一秒。钟涵已经充实了他的心里,填满了他心里任何一块重要的位置,除非把他的整颗心挖去,他才能彻底让钟涵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那时候,他自己也死了吧…… “失去你……等于我的致命伤……”他仰躺在草地上,不知不觉,因为自己心中的惆怅,他喃喃呓语般,念出了这一句。 也不知道是念给谁听,但他,却毫无意识念了出来。 以为没人会听见…… 岂料,他那被阳光照耀着的脸上,出现了一片阴影。继而,一张笑得灿烂如花的脸庞骤然间出现在他的眼帘里。 “嘻嘻……爷,您说什么致命伤呢?” 钟涵!? 邢佑愕然得整个人倏地弹坐起来,定睛一看,原本眼底燃起的曙光刹那沉寂了下去。 钟玉澈跪坐在他面前,一头青丝随风轻轻扬动,几缕散落在他脸颊上的银白色发丝盖在他的左眼上,却丝毫无法隐去他见到邢佑的那一刻,眼底一抹一闪而过亮如星辰的光芒。 稍微狂跳不止的心稳稳的沉了下去,邢佑面色僵冷,睨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不冷不热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我爷您就要饿死了!”钟玉澈调侃地脱口而出。 邢佑狠狠一怔。 “没有我队长就要变穷光蛋了!” 钟涵的声音再次震荡在他的脑海里…… 邢佑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咬牙切齿地沉怒道:“不关你的事!” 为什么!? 该死的!这个钟玉澈为什么要和钟涵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甚至举动都无意中和钟涵擦到边,真的像极了…… 钟玉澈丝毫不介意邢佑的冷漠,毕竟这两天相处下来,他已经适应了他的性格和语气。 自顾自地开始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两个还带着一丝丝残留温度的馒头,递给邢佑,钟玉澈笑得温柔:“吃吧爷,您也饿坏了。” 斗不过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邢佑只好板着一张脸接过馒头,然后背对着钟玉澈一口一口地大咬了起来。 “爷,不喝水会噎死的。”肩膀上有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小水壶,邢佑回头一望,瞥见钟玉澈的笑容,又即刻冷着脸接过水壶。 气氛是一阵尴尬的沉默,邢佑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他为什么要跟过来,目的为何。 钟玉澈难免有些失望。 休息了半晌,两人互不吭声了半晌,邢佑终于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衣衫,牵起了马绳不打一声招呼就开始往小路上走去。 钟玉澈急忙起身,攥住他的衣袖,无奈地皱眉头摊手:“爷,您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邢佑用一副活像对着冤鬼一样肃穆命令的口吻回应道。 钟玉澈疾步绕到他面前,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爷,小人的马刚才明明栓在边上的,可现在不见了,难不成您要我徒步走回去吗?这里荒山野岭的,我一个柔弱男子,很容易在途中发生什么危险的。” 邢佑忽然挑起了眉,好整以暇地睨着他,嘲弄地说:“然后呢?” “然后我可能会遇到强盗,遇到土匪,遇到人贩子,最坏的是可能遇到那些孤魂野鬼,我可能会因此丧命,客死异乡啊!” “然后呢?” “然后,爷,您就带上我吧,让我跟你一起去找人。毕竟我身上带了足够的银两和干粮,中途您要住宿或者需要添置一些衣衫,还有我这个小金库在您身边,保证让您衣食无忧,畅游四方啊!” 听着那些好似推销自己的油腻腻的口气,邢佑眉心一皱,低声道:“跟着我,你遇上的孤魂野鬼会更多。” “小人不怕,小人有爷您保护着!”钟玉澈得意兮兮地翘起了下巴,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邢佑冷笑一声,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伸出手掌一把将钟玉澈拉上了马,坐到自己身后,他阴恻恻地瞥了身后一脸欢喜得无法言喻的人儿一眼,道:“跟着我,你死定了。驾!” 凛然地一夹马肚子,那匹高大的骏马即刻嘶鸣一声之后蹦开蹄子往小路上驰骋而去…… …… …… 奔波劳碌了一整天,夜渐渐深了。 这里不比现代,到哪里都有路灯的照耀。 穿过荒无人烟的山岭,这一路上真是静谧黑暗得吓人。 一直坐在邢佑的身后,钟玉澈满足地环着邢佑的腰,将脸贴在邢佑的背上,暖和的温度夹杂着邢佑那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直击着他的心房。 这样和这个男人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邢佑对着身后的男人完全没有多加留意,只要他安安静静不聒噪就好了。 …… …… 穿过了山岭,道路即便豁然开朗,四周依然还是紧环着一座座逶迤险峻的山峰,一座座一脉相连,将他们此刻所在的一座小镇紧紧地环绕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个密不透风地阵型一样,深陷在这个阵型中,会不由自主让人感觉到一种难以控制的窒息和压迫感。 入夜。 月色深幽。 古镇的入口处,一块巨大的牌匾写着:一夜城,三个红光闪烁的大字。 一夜城内,人潮并肩接踵,喧嚷热闹。到处挂满了红灯笼,到处都是嬉闹的人群,一片生机勃勃,颇有一番不夜城的好景象。 “这里到了夜间还那么热闹,真是少见啊!”钟玉澈站在牌匾下,羡慕似的看着古镇内热闹如白昼集市般的一幕幕。 邢佑的眉头深锁,紧抿着唇,浑身散发的气息凝重低沉。 “我们必须经过这里吗?”他的语气冰冷沉重到了极致。 “嗯,这是我们要去南方的必经之路,穿过这里,再走个一天左右,就能到下一个城镇了。爷,如果不在这里稍作休息的话,我们的身体都会吃不消的。” 颠簸劳累了整日,钟玉澈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洗个舒服的澡,然后睡上一个好觉。 念头一动,他就迫不及待地拉起了邢佑的手。 邢佑冷然地甩开他的手,低声道:“不能进去!” 说罢,他即刻又坐上了马,伸手到钟玉澈面前,示意他上马然后走人。 钟玉澈不解地仰面望着马上那个英姿飒爽的男人:“爷,我们要往回走吗?没有第二条路能去南方了。” “别问那么多,你不走的话我先走了!” 钟玉澈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见邢佑如此执意要离开,他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让邢佑将他拉上了马。 “驾!” 正想立刻离开这里,马匹才刚动起了脚步而已,身后的钟玉澈忽然大惊失色地尖叫起来:“啊!小心!!” 或许是受到了钟玉澈的惊吓,马匹随之立刻仰天嘶鸣一声之后,前蹄一跃而起,险些将马上的两人摔下了地。 钟玉澈急急忙忙地跳下了马,冲到前方,蹲在了两个忽然出现在路中间的孩童面前,担忧地问:“怎么样?没事吧?” 那两个看起来不过才七岁八岁左右的女童,全身白如死灰,一张像涂了很厚一层面粉的脸上画着两抹诡异鲜艳的腮红。她们绑着两条小小的马尾,各自身穿着一套颜色十分艳丽碎花衣衫,乍眼一瞥,就如同两个纸扎人一样让人觉得惊悚可怕。 第一百七十五章:一夜,纸扎城 但是钟玉澈哪里会觉得这两个孩子有什么古怪。 刚才马匹才刚开始起跑,那两个孩子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眼见马儿惊险地差点从她们身上踏过去的时候,钟玉澈便忍不住尖叫了。 四周阴森森的微风从四面八方朝他拂过,这片昏暗幽深的环境,在清冷惨淡的月光照耀下,他们的周遭霍然缓缓蒸腾起一缕缕飘渺白茫茫的雾气,淡淡得宛若将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看起来诡异极了。 胡乱摸着两个女娃的肩膀和手臂,确定她们没什么大碍之后,钟玉澈总算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只见那两个小女孩痴痴呆呆地看着钟玉澈,也不说一句话。其中一个小女孩,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缓缓往一夜城内一指。 钟玉澈困惑地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望进那个依旧喧嚣的古镇里。 这时,两个小女孩彼此把手一牵,面色死气沉沉,脚步和背影却尽显欢愉地蹦蹦跳跳跑进了一夜城内,眨眼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怎么回事啊?”钟玉澈站起身来,狐疑地低喃一句。 “够了没有?走吧!”邢佑的脸色难看,坐在马上低声勒令一句。 看着四周浓雾渐起,钟玉澈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惴惴不安的感觉。见邢佑的面容冷肃,他也不敢再多作逗留,即刻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恍若习惯性地要让他拉他上马。 可是,当他伸出手几乎碰到邢佑的手掌时,他的衣角被人用力地扯了两下。 他稍微一顿,扭头望向自己的背后。 刚才差点被马撞到两个奇怪的小女孩不知道何时忽然出现在他的背后,仰着小脸,四只小手紧紧地拉着钟玉澈的衣角,死死不放开。 钟玉澈惊诧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本能地缩回手想要问那两个小女孩到底怎么了。 不料邢佑忽然飞身下马,在钟玉澈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他无情地朝那两个小女孩的胸口上两下飞踢。 两个脆弱小小的身体应声横飞了出去,摔倒在了几丈远的地方,却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叫声。 “啊!你干什么?!”看着两个小女孩忽然被踢飞出去,钟玉澈气恼地朝邢佑大吼。 邢佑拽住了他的手臂,用不容抗拒的口吻说:“立刻走!” “爷,您疯了吗?”钟玉澈怒斥了他一句,然后甩开他的手,急急忙忙地奔到不远处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身边。 脚步声急促紊乱地踏在泥土沙砾的地面上。 当他冲到两个小女孩身边时,两个小女孩突然又同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极之僵硬,好像一个被人上了发条木偶一样,没有意识般从他的身边四肢着地迅速地爬着逃进了一夜城。 甚至,在她们逃跑的过程中,她们的身体还发出了一阵阵像纸屑刮过地面悉悉索索的声响。 钟玉澈心里一毛,正想追上去看个究竟,不料邢佑再次攥住了他的手臂,沉怒地问:“你想干什么?” “爷,您是冷血动物吗?怎么可以无缘无故伤了两个无辜的小孩?”钟玉澈再次甩开他的手,气势汹涌地朝他怒声反驳道。 “她们不是人!” “哼!”钟玉澈夸张地发出一声嘲笑的哼声,“我看出手伤了孩子的人才不是人吧!?” 她们可是两个无辜的孩子,像邢佑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将她们伤了,是人都会看不过去吧! “我说了,她们不是人!”邢佑的眼底结满了捉摸不清的冷意,他往前一步,如王者般冷酷地盯着他。 “爷您要走自己走,也不知道刚才那两个孩子伤得怎么样了,您的脚劲这么大,万一她们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说完,钟玉澈再也顾不得邢佑的命令,一意孤行一个人闯入了一夜城之内,追寻着刚才女孩消失的方向,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该死的!这个白痴! 邢佑沉重警惕地望入一夜城内一片繁华的景象,即便人流再拥挤喧闹都好,都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牌坊外面一点异常动静,仿佛各自都满足地沉浸在那个城内。 倨傲的下巴僵硬紧绷,他的眼底黑色的光亮缓缓地沉淀下去。 迈开步伐,他放开了马绳,独自一步一步跨进了这个诡异却繁华的一夜城内。 从过了牌坊的那一刻之后,他好像是跨过了一面美好的魔镜一样,魔镜的那一头,是他们刚才所见的热闹张扬,生机盎然。魔镜的这一头,却就是真相,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从外面看进来的每个人脸上,笑容灿烂,宛若这里就是最和平的城镇,到处欢声笑语,才子佳人,叫卖的小贩,拿着风车快乐地嬉戏着的孩童,还有一盏盏明亮闪烁的五彩灯笼,这里就像一个夜间的集市。 但是,此刻,真相呈现在邢佑的眼前,让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欢声笑语? 他从进入牌坊之后,就没有听到任何一丝语句,有的只是,悉悉索索,悉悉索索,就像很多张纸页被人揉搓着发出来的噪音一样。 才子,佳人,小贩,孩童? 他没见到! 他见到的,只是一个个被勾画得生动仿真般的纸扎人…… 他环视着这里的一切…… 不仅是“人”,甚至就连这里的一切建筑,物品,马匹马车轿子,全部都是用纸糊起来的。 一夜城,说白了,就是一座死气沉沉的纸扎城…… 妈的! 邢佑忍不住在心里低斥了自己一句。 他知道这里不对劲他就不该放任钟玉澈一个人进来,他更应该及时地去阻止他! 现在他们如今的处境,恰恰好就像当初在大学里,那栋虚幻的教学楼一样。 狠狠地握紧了拳头,邢佑开始往前走,按照刚才钟玉澈身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那些“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一个活人的进入,仍旧自得其乐地做着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但是那种景象,确实是骇人。 置身于全部都是纸扎人的世界里,每一步,他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要,吸引他们注意…… 谨慎地慢步穿行在无数个过往的纸扎人里面,他碰到尽是一层层冰凉单薄的纸身,“咔嗒,咔嗒……”纸扎人运动的时候,那骨架上发来的声音瘆人恐怖。 这里连一点点风都没有。 空气里压抑地弥漫着一股笔墨味和纸页朽烂的气息。 钟玉澈,你这个白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邢佑穿过了“热闹”的集市,走到一个分岔路口,一头通往一栋栋纸糊的精致的房屋,另一头通往一片漆黑黑的田野。 让邢佑惊讶失笑的是,他刚才好像经过了一个县衙,还瞥见了一个个纸糊的官差佩戴着刀剑,一个个僵硬地在人群中做巡逻,却仍旧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这里真像一座栩栩如生的城镇…… 在心中低低惊叹了一句,他还没决定该往那条路走才能寻到钟玉澈的时候,忽然,钟玉澈那鬼哭神嚎的尖叫声忽然从他左手边那一条静谧的岔路上传了过来。 他猛然一回头。 飞奔过来的身影惊慌得扯着嗓门大叫:“娘啊!!救命啊!!!有鬼啊!!!!” 一头柔顺的头发随着他奔跑的动作被甩得凌乱如一个疯子。 他大哭着没头没脑朝邢佑的方向冲过来,借着昏暗的月光,乍眼瞥见路中央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即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尖叫着朝他的身上飞扑过去。 “爷啊!!” 那个慌得脸色苍白,满脸泪水的男人扑倒了在他的身上,邢佑稳稳当当地将他接在怀中,却还是被他冲撞得稳不住脚步,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了下去。 “爷!救命!救命啊!!” 怀里的人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手上的蛮劲大得让他痛声闷吭了一句。 “喂!”耳膜都快要被这个胆小惊惶的男人的尖叫声给震破了,邢佑没好气地喊了一句。 “呜呜呜呜……这里……这里的人……都不是人……都是人……纸扎人……不是人……”他语无伦次地惊栗地把头埋在邢佑的胸膛里,害怕得全身瑟瑟发抖,呼吸紊乱。 “嗯!那你可以放开我没有?” 谨慎地环视了四周依旧平静的一切,似乎还没被“人”察觉这里的异常。 邢佑稍稍舒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紧抱着自己不肯松手的男人。 钟玉澈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泪痕满面,恐惧地不停抽泣着。 第一次见到这么骄傲自大的人哭成这般模样,肯定是吓坏了吧! 邢佑忍不住偷偷窃笑,然后立刻不着痕迹地隐去笑容,埋怨似的沉声道:“多亏了你,我们终于被骗进来了。” 钟玉澈紧紧地抓住邢佑胸口上的衣服,抬起一张泪如雨下的脸,额前的银丝也被冷汗浸得湿透:“爷……我……我刚才一进来……根本不知道……这里……这里是这样……我追着那……两个孩子……看到……一群孩子在角落里玩……玩游戏……可是……它们都……都不是人……” 一回想到刚才那些背对着他玩游戏的孩子一个个缓缓地扭过头来盯着他的时候,那张白花花的脸上那些画上去僵硬死气的五官,吓得他顿时腿脚一软,即刻拔腿就跑。 可是,惊慌过度,他在逃跑的途中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坐在路边的纸扎女童,那个女童的身体一下子就被他踩烂了,破烂的身体居然真的是由纸糊成的,踩烂的地方露出空空的一个大洞,着实把他吓得失声尖叫,眼泪一下子就失控地流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逃出纸扎城 邢佑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没事了。” 谁知,钟玉澈的身体越发颤抖个不停,原本紧盯在邢佑脸上的两道眸光,忽然落到邢佑的身后。 他的眼睛用力地睁得斗圆,眼底那惊怕的光芒四下闪动,泪水在眼眶内胡乱打转,眼看就要再次奔涌而出。 邢佑狐疑地往回望…… 瞳仁倏地紧缩!! 在他们身后,站着数十个宛若被风一吹便会倒下的纸扎人,一身淡蓝色的纸糊衣服,胸口上,还画了一个字:差。 它们整齐地排成一字,然后握着腰间佩戴的刀剑,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上那些虚假的五官依旧没有任何神色。但是从他们排成队列站在他们身后的阵仗来看,显然是已经对邢佑他们产生了敌意,蓄势待发的气息犹如千军万马即将冲陷过来一般凌厉慑人。 “糟糕!快走!”不由分说,邢佑立即拉着钟玉澈的手往钟玉澈刚才跑过来的方向疾步逃跑。 “哇!救命啊!!”钟玉澈被邢佑拖着飞奔起来,一张闭不上的嘴巴尖叫连连。 身后,那些纸扎官差果然追了上来,虽然动作僵硬笨拙,但是由于他们身体极轻,所以借以风力的推助,跑起来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动作矫健地往一条幽深的巷子里面一闪,邢佑把钟玉澈紧紧地抱在怀里,一下子便趁着那些官差还来不及转弯的时候躲入了巷子的转角处。 捂着钟玉澈的嘴巴让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邢佑将他抱在怀里身体贴着墙壁,借着漆黑的阴影避开了追捕而来的官差。 “沙沙沙”的脚步声仅在咫尺…… 忽然又远离了,越来越远…… 钟玉澈惊栗地牢牢抱着邢佑的腰,脸贴在他的心口上方,竭力让自己屏息静气,但还是无法克制地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涔涔。 贴着邢佑的心口,感受着邢佑身体上那温热的温度,还有耳边邢佑那强而有力,却稳而不乱的心跳,他那因为过度害怕而狂跳不止的心忽然间奇怪地安稳了下来…… 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邢佑的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他放开钟玉澈,暗自踌躇道:“要怎么离开这里?” 钟玉澈依然惊魂未定地大喘着气,失措地看着他。 邢佑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是兀自思虑着,假如这个方向是继续通往这座纸扎城更深入的地方的话,那么他刚才在岔路的另一头看到的那片空旷的田野,估计就是出口了! 想到这里,邢佑的眼里立刻亮起了一抹生机的亮光。 “跟我走!”他转身马上跑出了小巷子口,来回地望着两边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立刻往身后招了招手。 钟玉澈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邢佑那抹凛然高大的背影。 是啊……这个就是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那简单的“跟我走”三个字,就足以让他对自己许下一辈子的承诺,这个男人,他跟定了! 快步跑到邢佑的身后,邢佑下意识地抓起他的手腕,马上拔腿就往他们刚才来时的方向疾奔而去。 …… …… 呼吸开始有些急促紊乱,邢佑的额上也渗出了细汗。 他们一同跑到刚才被官差发现的地方,也正是两条岔路的交界点。当他们曝露在那微弱的月光下时,他扭头一望,惊愕地瞥见,原本方才那热闹拥挤的市集,在眨眼间变得寂寥空荡,一个纸扎人影都没了。 整座偌大的纸扎城宛若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身影,孤立无援。 四周渐起的浓雾缓缓出现围绕在他们身体周遭,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白色透明的墙,将他们的视线全部都遮掩了,霎时间分不清方向。 鬼遮眼吗? 邢佑更紧地握住了手心里钟玉澈的手腕,直到确定听到钟玉澈的一声闷吭之后,他才放心,这个白痴孩子还没和他失散。 “怎么办啊爷?怎么忽然间这么大雾?”钟玉澈贴到邢佑的身侧,抬手使劲地拨开那些迷了他眼睛的浓雾。 “根本就没有什么浓雾,你闭上眼睛,我会带你离开这里。”邢佑沉重地眯起眼睛,从双瞳中直迸出来的利光恍若就是冲破浓雾屏障的最好两把利剑。 他的神情紧绷,注意力更紧地专注凝结在一起,然后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带着钟玉澈,开始在浓雾中缓慢小心地行走。 那些雾气浓重到无法看清前面的一切,仅凭着刚才残留在脑海里的印象,邢佑确定了他们现在前进的路线,应该就是他所想要经过的那条岔路。 幸亏这里不是现代,要不然鬼遮眼之后冷不防出现一辆卡车把你撞死,或者让你踏错步跳下楼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很多人莫名其妙就丧生在车轮底下,不是他们想自寻短见或者意外事故,而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眼睛,看不到路上飞快疾驰的车辆。谁知道,在他们往马路上迈开的那一步,就是他生命尽头的最后一步。 这是冤鬼想找替死鬼惯用的把戏。 还在暗自庆幸着还好这里是古代的时候,忽然,他的右耳边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崩塌的声音。 “轰隆隆!” 如同雷鸣忽然在空气中炸开一样!! 邢佑心脏一紧,本能地抱住了钟玉澈即刻往一旁赶紧避开。 千钧一发间,待他们摔倒在地面的同时,一栋巨大的纸糊的房屋忽然间崩坍倒落在他们刚才还走过的位置。 就算是纸糊的房子,但是巨大的竹支架忽然这么轰然崩塌下来,被砸中的话受伤是铁定的。 惊恐地喘着气,钟玉澈坐在地上急忙不断地蹬着双脚往后退,一边还惊慌颤抖地喃喃道:“房子……怎么会突然就倒了……” “起来!”邢佑拽着钟玉澈的手臂将他拉起来,然后快步带他离开,“快点!” 继续在浓雾中摸索着逃生的路,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快。 邢佑也不管会遇到什么了,他此刻聚精会神,尽管步伐飞快,但是他高度的注意力还是警戒慎重地紧紧注意着四面八方,丝毫不敢走神。有任何异常,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和眼睛。 果不其然,当他们走了一段路,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那片阴郁的浓雾一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眼前豁然开朗,没有了浓雾迷了眼睛,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宽广无垠,与墨黑色的天空仿佛连为一体的漆黑的田野。 “逃……逃出来了吗?”不知道何时已经被邢佑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掌下意识地牵得更紧,钟玉澈心有余悸地颤声问。 回眼一望那座鲜亮彩色的纸扎城,好像发了一场噩梦忽然清醒过来一样,邢佑松了一口气,释然地点点头:“嗯!出来了!” 身旁的人大大地吁了一口气,拍着自己胸口,颤颤巍巍道:“娘啊,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黑夜中,钟玉澈脸上的泪痕干透了,泪痕染上一点点污渍,白皙的小脸蛋,变得脏兮兮一片。额前的刘海已经全然湿透,他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整副模样看起来狼狈得就像一条流离失所的小狗,好笑又可怜…… “嗤!”邢佑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爷,您笑什么……”钟玉澈轻责着皱眉,想到刚才邢佑打量他全身的眼神,他一下子意识过来,连忙抹了抹两把自己的脸,不满的嘟哝,“跟着您果然没好事!” 邢佑难得对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摇摇头叹息道:“走吧!” 钟玉澈的心脏怦然一跳! 他刚才……是不是见到了这个冷若冰山的男人……朝他笑了…… 他欣然地扬起嘴角,点点头,将邢佑的手握得更紧,更牢固…… 发誓,绝对不放开这个男人了…… 邢佑的手心温温暖暖,他一下子也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牵着那一个一直故作坚强骄傲的少年…… 可是…… 当他们要往那片田野里面走过去的时候…… 就在那座纸扎城里,就在他们的身后,就在邢佑的耳畔里,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啊!!救命啊!!救命啊!!有鬼啊!!!” 心脏骤然被紧紧地扼成一团! 邢佑整个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呼吸疯狂颤抖起来,心跳加速,难以置信地,回头,剧烈颤动的目光,缓缓地从眼前那片黑色的田野,转向他的身后…… 那片鲜亮灿烂的纸扎城里,纸糊的建筑物在月光下折射出无数道微弱的光芒。 在他们刚才跑出来的那条小路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惊慌的朝他们飞奔过来。 一如既往的短发,一如既往的一张清秀水灵得让人忍不住想狠狠蹂躏一番的脸孔,一如既往的一件黄色的t恤,还有一条脏兮兮的白裤子…… 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的眼前白茫茫一片,思绪好像被那道飞奔过来的身影从脑海里全部剥夺侵蚀而去了一样,空白,空白…… “哇呜!!救命啊!!!” 那由远及近,惊栗的惨叫声还在尖锐地刺进他的耳膜中。 身体没有任何反应能力…… 他僵站着,无法动弹地看着那个男孩闭着眼睛胡冲莽撞地朝他们冲过来…… 钟…… 涵……!!! 第一百七十七章:难以置信的重逢 朝他冲过来的人,似乎还没从心悸惊恐中缓过神来。他眼里的世界随着他的奔跑而胡乱震动,远处,黑暗中岔路的出口,两道身影直挺挺地伫立在那里,看不清是谁,看不清,到底是纸扎人,还是…… 急促地冲过去…… 他的心跳骇然狂颤…… 纸扎人……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从他第一眼睁开之后,就围绕着的纸扎人,嗅不到一丝活人的生气…… 闭着眼睛,他胡乱地冲过去,不管前面是谁,他只要逃就好了,只要逃出了这里,就能见到生机…… 那个男孩的身影越来越近,在邢佑的耳里,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眸光随着那个男孩越来越近的身影,而震荡得更加厉害。 心脏跳动的鸣响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他无法动弹,无法反应…… 男孩的身影飞快地与他擦身而过…… 对方的身影,瞬间掠过他的眼角…… “砰!”心跳骤然一坠。 僵硬紧绷的下巴颤抖起来,邢佑缓缓转过身,看着与他擦身而过还浑然不知的那个男孩,喃喃如梦呓般,颤声喊出了他名字:“钟涵……” 经过他身边的紊乱的脚步声好像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钟涵惊恐地往前逃,他完全不敢正眼去看挺立在黑暗中的什么东西…… 直到,一抹熟悉的气息瞬间如冷箭般刺入他的鼻息间…… 直到,心脏好像在刚才擦身而过的时候失控般沉痛起来…… 直到,他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低哑,颤抖,带着浓烈的难以置信,唤出了他的名字…… 陡然停住脚步! 钟涵的浑身上下,仿佛顷刻间灵魂被剥离了肉体一样失去了知觉,绷得僵硬,挺直…… 心底有什么暗涌的情绪在叫嚣着冲上他的喉咙深处,冲上了他的眼眶。 他缓缓转身…… 眼底那动荡湿润的光芒映照在凄冷的月光下,潋滟淋漓…… “钟涵……”邢佑面对着他,一双温柔似水的目光,就像一道最闪耀灿烂的极光,冲破了黑暗,直直划破空气撞进了那个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男孩的眼里。 世界的一切宛若都静止了! 他走过去,没有一丝急躁,亦没有一丝犹豫。每一个步伐都带着一股沉重的力量,让他急不得,好像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一幕幻觉,他越想快点到他的面前,幻觉便消失得越快,所以,他想要更确认,是真的,他真的见到了…… “钟涵……”他再次不确定地喊了出来,因为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一片,前方的一切变得模糊迷离,他看不到钟涵的脸…… “队……长……”像一个坏掉的木偶一样硬撑着站在原地,他怔滞的眼睛却不断溢出泪水,一颗又一颗,带着脆弱的星芒,从他的脸颊上不断滚落下来。 张开双臂,邢佑将他认为只是幻觉的那个男孩紧紧抱在怀里。 动作极轻,极轻…… 在确定了那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体时,他手臂上的力量,陡然间加重…… “钟涵!钟涵!钟涵!!”欣喜交加,带着哭腔的声音无法自制地从他的喉咙深处逸了出来,邢佑忍不住从眼角滑下了泪水。牢牢地抱着那人的腰,所有的往事所有的痛楚刹那间在他的心里膨胀起来,汇聚成强烈的思念和爱意就快将他的身体撕碎了! 说话,流泪,是最好的释放方式…… 他的钟涵!在他的身边了!真的在他的身边了! 眼泪的温度滚烫得烫到他的心底,疼得锥心刺骨。钟涵迟钝,颤抖着,犹豫着,抬起双臂,环上那个忽然抱住他的男人的腰。 好不真实…… 他在毫无生机的黑暗里,他在自以为死亡的尽头,却遇到了邢佑,就如同他们第一次相遇一样…… “队长……”环着腰的手臂骤然收得很紧很紧,钟涵的额头贴在邢佑的心口上,听着那真实有力的心跳,眼泪濡湿了他的脸,濡湿了邢佑胸前的衣衫,濡湿了他们此刻彼此互相贴紧的心脏…… 两个人好不容易重新遇见,没有过多的激烈动荡的情绪爆发,而是如从雨滴一样,一滴一滴,慢慢地,缓缓簌簌而落。等到他们彼此拥紧的时候,所有思恋就全然如倾盆大雨磅礴而下,淋湿了彼此,冷得彼此瑟瑟发抖,却又痛快得让人想放声大叫! 清冷凄惶的月光中,那熠熠闪烁的纸扎城死一般沉寂…… 浓烈的思念和喜悦的气息冲刷着这个静谧诡异的夜,空气中宛如还能嗅到一丝丝心痛的味道…… 钟玉澈独自站在黑暗中,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里黯然一片。 看着刚才还和他紧紧牵在一起的男人,转眼间,将别的男人拥在怀里,而且,那种重遇之后欣喜若狂的气氛是自己无法凑不上去的。他就是个旁观者,从一开始自以为当上主角的男人,瞬间冷落成一个只能远远眺望着一切的观众。 这种天差地别的落差让他措手不及,让他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站在还残留着一丝温暖的地方,看着别人互相相拥而泣…… …… 走在田野旁的小道上,三人的脚步“沙沙”作响,在静谧的夜里犹为清脆。 那座令人毛骨悚然的纸扎城在他们的身后越来越小,当天边第一道曙光直洒而下的时候,纸扎城在霎时间消失匿迹,再也不见一丝踪影,如同一座只在一夜间出现又消失的幻城,果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夜城”。 “戳……戳……戳……” 一只温暖的手指像猎奇一样在钟玉澈的脸上连戳了好几下,钟涵惊诧地连连大叫:“一模一样耶!队长!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被戳的人垂着头,长长的发丝披盖在肩上,遮住了他的脸颊,他恼得额角青筋暴跳。 这是闹的什么哪一出戏?为什么刚才他还在邢佑的怀里痛哭失声,尽诉思念之情,下一刻,他可以乐癫乐癫地跑过来戳他的脸兴奋地大叫,浑然忘了刚才所发生的那一切。 情绪太反复了吧? 还是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年少根筋? 而且,这个少年,就是他一直惦记着的人吧! 少年回来了,这个男人,就会慢慢地忽略他了。 忍不住鼻子一酸,钟玉澈强忍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的味道,黯然受伤地抬眼安静地凝视着邢佑。 “可能是你的前世,也可能是你的祖先。”邢佑走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钟玉澈此刻是什么神情。他的目光一直都胶着在钟涵的身上,很自然地将钟涵那只不安分的手牵在手心里,握得很紧很紧。甚至,手心里还出了些细汗,宛若还没从重新遇到钟涵的那一幕中缓过神来一样,他的神经到现在都还是紧紧绷着的。 “诶!真的吗?前世?祖先?队长,我们现在在哪里?你们怎么都穿得那么奇怪?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吗?” 呃…… 邢佑好像被问到了,顿时哑口无言。 如果要和钟涵解释起前因后果来,还真的像一匹布一样长了,而且重点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猜错了,翡翠的力量不是只能带一个人回到过去。 然而,这也引发了另外一连串关键问题。 假如钟涵和自己都被带过来了,那么难保邢末司徒凡等人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真的乱了套了。现代的人都到了古代,这是要干什么? “我慢慢跟你解释吧!钟涵,他叫钟玉澈,应该和你差不多大。”邢佑礼貌性地先介绍了钟玉澈的名讳。 钟涵立刻反应过来,绽开一抹无害天真的笑容,眼底亮亮的,大大咧咧向钟玉澈介绍自己说:“嗨!阿澈你好,我叫钟涵,你可以叫我小憨。我今年19岁,我……唔……” “好了!介绍重点就好了!”一手娴熟地捂住钟涵的嘴巴,邢佑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之后便活生生地拎起钟涵的后衣领,一副“拖出去喂猪”的姿势,很是潇洒地拖着就走了。 “哇!队长,我还没说完……哇!好痛啊!!” …… …… 天空澄亮得如同一尘不染的镜子。 风中有清新的草香和晨露的味道。 被风吹得如浪涛般一层层起伏不定的田野被灿烂的阳光照耀得一片金灿灿。 那条望不到尽头的小路上,依旧是那三人的身影在慢步徐走着。 “我一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那座城里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队长你看,我手臂这里有条痕迹,好像是刚刚愈合的伤口。种种迹象显明,我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久到连伤口都自己愈合了。”钟涵紧紧地牵着邢佑的手,另一只手抓着邢佑刚刚递给他的一个馒头,津津有味地一边吃着,一边含含糊糊地回答邢佑的问题。 看着他的吃相,邢佑心里暖和到了极点。 轻轻地抬手亲昵地帮他拭去唇边沾着的一些馒头屑,邢佑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柔声回答:“长时间没有摄取营养的身体是不会有任何能力去愈合好一道伤口的,你没饿死已经算好的了。” “那我的伤是怎么回事?”钟涵吞下最后一口干巴巴的馒头,然后习惯性地摊开手掌。 “谁知道呢,可能是妖怪救了你也说不定。”邢佑笑得邪佞,一边吓唬着他,一边了然地从肩上的包袱里拿多一个馒头出来放到他手上。 “吧唧吧唧……”吃得煞是可爱的钟涵完全没有被吓唬到,歪着脑袋,他嘟囔着问,“队长,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嗯,命运使然吧!”望着渐渐亮起的天,邢佑的心情一片晴朗,眼底亮晶晶的,“真好……” “嗯?” “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笑得细腻柔和。 “不会啦队长,每次我不见了你都能找到我!” 钟涵说的理所当然,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邢佑在以为自己失去了他的那段时间里,是如何痛苦难熬。 “嗤!”身后一直默默无声,紧跟着的少年忽然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邢佑的脚步一顿,与钟涵同一时间转身望向身后。 第一百七十八章:三人行,必有看头焉! 钟涵对这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还是抱着十足的好奇心。就感觉,对方是自己的孪生哥哥一样,煞是有亲切感。 忽然听闻对方一声冷笑,钟涵困惑地眨巴眨巴眼睛,问:“阿澈,你笑什么?” 钟玉澈的眼里,同样映照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孔。但是他眼底的神色,却带着一丝不屑和嘲弄,张扬地扬起嘴角,他笑了,眼神紧紧地凝注在邢佑的脸上,语气温柔又断然:“爷,您说您日日夜夜惦记的,让你想的念的痛彻心扉的男人就是这个呆瓜吗?” 他迈开步伐,走到邢佑面前,牵起邢佑那只冷冰冰的手,歪着嘴角得意道:“爷,和他比起来,我这个聪明伶俐,巧言善辩,又懂你的痛苦,懂你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男人不是更适合你吗?” 邢佑对着钟玉澈的那双眼睛,布满冰霜。他没有任何反应地任由着钟玉澈握住自己的手,也不发一语,只是安静地凝视着这个肆无忌惮的少年。 钟玉澈被他看得有些心惊,那种似是警告又冷酷的眼神直直地撞进了他的心底,让他颤抖。 本该放开手,但他却不想放,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想追随他一生一世的男人,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钟涵看着钟玉澈这般举动,再看看邢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裂开了嘴笑得灿烂,一下子把钟玉澈的手揪了下来,紧握在手心里,然后…… 拖着走! “哈哈!阿澈,队长才没你说的那么脆弱!啦啦啦啦!走吧!走吧!” “喂!放开我!你这个山野莽夫,别碰本少爷!”钟玉澈猝不及防地被钟涵拖着往前走,一边在身后龇牙咧嘴地挣扎咆哮。 “我也是少爷,我是钟家的二少爷!”钟涵的笑脸映照在美妙的阳光下,笑得是那么毫无束缚,毫无心机,“呐!阿澈,不要小看了队长!” “我不是小看他,喂!你放开我啦!” 钟涵心情愉悦得完全没有在意钟玉澈是怎么反抗挣扎的,他大摇大摆地走着,肆意地笑着:“队长是大山,队长是大树,队长是我的!” “这不是重点,不是重点!什么叫‘是你的’,我玉少爷要得到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不管用什么手段!” “是是是,所以队长还是我的!” “嗷!你根本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你这个呆瓜,呆瓜!” 阳光下,两个如同一个身影克隆出来的两个美好的少年,一走一闹,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畅快淋漓的笑声此起彼伏地荡漾在这金色的田野里,澄净的天空中。 望着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个男孩子的背影,邢佑无奈地露齿一笑,真是……好吵啊…… …… …… 离开了纸扎城,走出那条宛若看不到尽头的小道,转眼间,又是一片森林林立在他们面前。 这时,时间接近正午。 阳光透过无数绿叶的缝隙斑驳如碎开的钻石般洒落在泥泞的地面上,空气中泛着浓烈的草木香,显得稍微有些刺鼻。 阴凉湿润的空气仿佛还带着些微水气,不过才走了一小段森林的路而已,三人的发丝间就已经开始濡湿起来。 蚊虫甚多,林间草丛间的虫鸣声不绝于耳。 三人原本轻快的脚步在走入这片茂密浓郁的森林里之后,各自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缓慢起来。 累了,大家都累了。 “休息一下吧!”邢佑对着左右两侧的两个男孩子低声道了一句,然后率先走到一棵大树下,踢开了树根上的碎石,然后示意他们坐过来。 钟涵点点头快步走上去,一屁股还才刚坐到邢佑的身边,眼前的视野忽然被一个圆圆的屁股覆盖住。 转眼间,钟玉澈已经强势地凑进来,直接用屁股撞开了钟涵,坐到了钟涵和邢佑的中间,乐得有些得意。 钟涵望了钟玉澈一眼,也没在意什么,只自顾自地探着脑袋目光绕过钟玉澈的身体,对邢佑嘻嘻笑道:“队长!我饿了!” 邢佑立刻明白地把肩上的包袱整个递给了钟涵。 钟涵笑着接过去,然后翻箱倒柜般在那个包裹里翻起了东西。 最后,他翻到了一个小小的酒坛子,撕开上面的一层红布之后鼻尖凑过去一闻,香醇的酒香扑鼻而来。 “喏!”他又习惯性地把酒递给邢佑。 邢佑习惯性地接过,然后闭着眼豪迈地对着酒坛子灌起了酒。 他们之间,那让人咋舌的默契和惯性,让坐在他们中间的钟玉澈宛若被当成了透明的。 钟玉澈气鼓鼓地瞥了钟涵一眼,然后把包袱夺过去,自己在里面拿出了一块用粗糙的纸包了一半的大饼,然后又把包袱丢给了钟涵。 钟玉澈气恼地暗自在心里把这块大饼当成是钟涵,正想一口咬下去的时候,钟涵忽然低呼了一声,然后把他手里几乎到了嘴边的大饼给抢了过去。 嘴上落了一个空,上齿忽的磕到下齿,“嘎达”一声脆响,钟玉澈莫名其妙地瞪着钟涵嚷嚷:“你干什么啊?” 钟涵马上拿出了另一个小小的白馒头,直爽地放到钟玉澈手里,说:“喏!你吃这个!” 看了一眼已经被钟涵抢走的那个大大的烧饼,在打量了一下自己手中那个小馒头,钟玉澈勾起唇睥睨地斜斜瞅着钟涵,讥笑着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什么?”钟涵抓着烧饼,不解地望着他。 邢佑喝得舒畅尽兴,一眼瞥见钟涵手里的大饼,打了个酒嗝之后忽然插嘴问道:“没有别的吃的了吗?” 钟涵摇摇头。 “发霉了,丢掉吧!”邢佑的眉眼和煦,轻声道了一句。 钟涵再次摇摇头,傻呼呼地笑道:“没关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这里,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愣了愣,沮丧地嘀咕,“怎么办,队长,你没东西吃了。” 邢佑失声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臂绕过钟玉澈的身体,将钟涵的烧饼夺了过去。 麻利地撕成了两半,把已经发霉的那一半给了自己,另外看起来应该还能勉强入口的一半再拿还给钟涵。 “这不就有得吃了?” 邢佑若无其事地一口把那半边发霉的烧饼吃进了嘴里,再皱着眉头灌下了烈酒,咕噜一声便全部吞了下去。 钟涵看着邢佑这么委屈自己,有些难过地垮着肩膀,把那一半递到邢佑面前,心疼地说:“队长,这个也给你吃!” “你吃吧!我饱了!”邢佑继续仰头不要命似的喝酒。 钟涵只好悻悻然地收回了烧饼,一小口一小口无力地干咬了起来。 钟玉澈杵在他们中间,他们却丝毫没有受到自己的一点干扰。被他们视若无睹般对待着,钟玉澈觉得自己不是多余的,而是根本就只是卑微地成为了一道透明的墙壁而已,那比多余更可悲。 多余,是起码在他们的认知里,还是能看到他的存在,只是被排除了的那一位。但是现在,情况根本就是他们没当他还存在着,他连多余的边都擦不上! 他明白过来钟涵刚才的用意,为了不让自己吃到发霉的烧饼,钟涵主动拿了个馒头来交换。 虽然钟涵的好意他不是没有感觉到,但是他着实觉得不甘心,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习性可以配合的那么有默契,为什么可以这么大方地无视他?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说话方式,钟玉澈夹在中间上下不得,如坐针毡,实在嫉妒得很。 于是,他气鼓鼓地抓过邢佑的手,把他手里还没吃的馒头塞给了邢佑,然后霍的站起身来,道:“闷死了,我出去走走!” 钟涵对着钟玉澈那气气而去的身影表示不解,挪着身子凑到邢佑的身边,问:“队长,他怎么了?” “他就是这副德行,别管他。”邢佑瞥了一眼那抹走远的身影,无奈地摇头道。 “不行,这里荒山野岭的,他一个人很危险,队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他叫回来!”钟涵信誓旦旦地说完之后,像小狗一样一口叼住那块烧饼,然后抓着树干一骨碌地爬站起来。 没想到,脚底不知道踩到什么,他冷不防地滑了一脚,重重地摔回了地上。 “嘶!” 下一秒,便听到邢佑发出一声吃痛的抽气声。 钟涵心里一慌,忙望到身侧。 邢佑脸色难看地斜斜瞥着他,钟涵立刻察觉到,他在摔下来的时候手掌不小心按到了邢佑的腿间……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呃……”钟涵立刻慌慌张张地缩回手,措手不及般叼着烧饼也忘了吐出来,一直“依依呀呀”地含糊地和邢佑道歉。 邢佑看着他那糊涂的模样,刚才被按到的地方,忽然间莫名地居然起了反应。 “唔唔唔……呀唔……呃呃……” 钟涵咬着烧饼,大概意思是讲:队长,你没事吧?是不是伤着你了? “……” 邢佑翻了翻白眼,然后突然倾身往前,将失措的钟涵冷不丁地压到了身下。 “唔!!”措手不及的压制让钟涵咬紧了那块烧饼,仰躺到地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吭声。 邢佑压着他,眼底渴望和炙热的两道光芒互相糅合辗转,静静地将它们全部注射到钟涵的眼里。 钟涵想也知道邢佑的这般举动到底是想干什么。 “唔唔唔唔……”钟涵着急地想要推开邢佑,因为钟玉澈还在他们附近,队长,你不要来打野战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围观的观众有木有? 邢佑坏坏地笑着,低声不容抗拒地命令:“别动,别吵!” 钟涵委屈得眼泪汪汪,又不能他动弹,又不能他讲话,心下一急,齿间颤抖着一咬,那块硬硬的烧饼就被他咬掉了一大块,然后咕噜咕噜地从他的嘴角边滑到了地上。 粉嫩红润的双唇间还咬着残余的一片烧饼。 邢佑那双墨黑色的眸子里,火焰炙热地燃烧着,带着滚烫的温度,蔓延到他的全身,如一条火蛇,直直窜入他的小腹下。 他凝注着钟涵那双浮着淡淡水气的眼睛,那么清澈,那么动人,像天上的星辰闪耀在他的瞳仁里一般,亮得炫目。 不由自主地,邢佑缓缓俯下身,轻轻咬住钟涵唇瓣中那片薄薄烧饼。似是勾引,又似是诱惑般,轻柔的动作像是要一口一口,吃下那片烧饼,却带着蛊惑的眼神,贪婪又缓慢地靠近了钟涵的唇瓣。 钟涵的唇上,有淡淡的饼香,与邢佑那近在咫尺的带着酒香的气息融为一体,是那么醉人,那么让人全身燥热,悸动不已。 心脏如小鹿乱撞。 好像好久没被邢佑这般火热地凝视过一般,钟涵乱了分寸,脸色绯红。 两具互相紧贴的身体,体温骤然升腾,滚烫的温度将他们包裹在一起,仿佛要将他们唯一仅存的一点理智和自制力给焚烧殆尽了。 “唔……”唇瓣里,仅剩的最后一点点烧饼都被邢佑含进了自己嘴里。 最终,邢佑的唇瓣终于覆了上去,湿润的温度刹那间变成一股让人神魂颠倒的酥麻感从钟涵的唇上,窜到舌尖,沿着胸膛直至小腹下,让钟涵浑身陡然变得如棉花般软绵绵。 贪婪地舔尝着钟涵的唇,将舌尖侵略般钻进钟涵的嘴里与他的舌尖互相纠缠,用力地吮吸着。即便他带着些蛮横的亲吻让钟涵的舌头发疼发麻。但是,从钟涵那双迷离朦胧的眼睛里便能看出,他很享受,享受着那种霸道的吻,享受着那种想要将自己占为己有的力量。 “嗯……啊……”被火热地舔着耳垂,燥热一下子在他的喉咙底里叫嚣起来,他难以自制般,性感地低吟了两声。 双手毫无意识地主动攀上邢佑的腰上,他被动地感受着邢佑的亲吻,双脚柔软地曲起在落叶满地的地面上磨蹭,大腿根时不时地,若有似无地碰到邢佑那部分敏感的地带。 “呃……”邢佑不禁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闷吭,舒适的快感折磨得他心脏发痒。他火辣辣地盯着身下的人儿,哑声失笑,“你真的想我在这里要了你?” 被他这么一说,钟涵苦苦地皱起五官,反驳似的嘟哝:“是队长先挑衅我的。” “哈!”邢佑咬了咬他的下唇,坏坏地笑着,“是谁先摸我的?” 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钟涵调皮地跟着笑起来:“队长要从哪一天开始算起?” 这白痴,越来越精明了! 邢佑危险地眯起双眼,邪佞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诱惑般压低声音:“从你勾引我的那天开始算起!” 说罢,他又俯身而下,狠狠地吻上钟涵那两片红得几乎渗血的唇瓣,火热低喘着反复吮吸。 …… …… 不远处…… 一颗婆娑摇曳的大树下,他眼睁睁怒睁着双眼,不甘愤怒地看着那对正在互相拥吻的男人。 五指用力地抓着树干,指甲里深深地嵌在树干的木屑里,粗糙的木屑刺痛地扎入指甲缝中。手指很痛,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此刻的心,那种如蛆噬骨的痛意。 他不过就离开一会儿,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在他面前做这种事情吗? 恨意的火苗滋滋地在他身体里燃烧。 钟玉澈紧紧地咬着牙,下颚不住地颤抖,浑身冰冷如掉入万丈深渊。 骤然间,他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一般,眼睛再次忽的惊栗地睁个瞠圆!! …… …… 吻够了,邢佑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看着一脸陶醉绯红的钟涵,他玩味地抬起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是不是很想要?”他调侃地邪笑着。 钟涵一双眼滴出水来了,委屈地气喘吁吁:“队长……你……你别老是做……一半就……停下来嘛!” 不断挑逗他的身体,他的感官,让他舒服得快要释放,可是可恶的队长,却偏偏在他火焰四盛的时候总是喜欢停下来说话! 邢佑啧啧地摇摇头,安静地凝视着钟涵的双眸,眼里的火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褪得一干二净。他冷静地低声道:“等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吧,现在观众太多!” “呃?”钟涵不明所以地愣了愣。 “看够了没有?”邢佑抿唇,眼底的光芒却骤然冷却到了极点,与刚才那个被情欲烧得几乎失去理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钟涵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正想问邢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邢佑忽然伸手到他的脑袋旁,把刚才被钟涵咬了一口掉到一边的烧饼抓了起来,奋力往他们的身侧扔去。 “哎呦喂!”一声惊呼声忽然在他们耳边响起。 邢佑麻利敏捷地抱起钟涵,掌心一使劲,他便带着钟涵即刻从地上弹起,瞬间闪到了一旁。 一连串的动作让钟涵措手不及地呆滞住。 邢佑抱着他闪到远处一颗树下站定,然后警惕地看着刚才在他们停留的那个地方,那棵树的背后,一条长长细细的黑色尾巴挥舞得欢脱,好像毫不避嫌一样堂而皇之地从树后露了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从树后四肢着地地慢慢爬了出来。 他一脸慵懒的倦意,怠慢高傲的舔着嘴唇,似是蛊惑般勾着诱人的笑,懒洋洋地伸出他那只还没完全进化成人形的黑色兽爪,挠了挠他头顶上的耳朵。 还好只是烧饼,要是石头的话肯定见红了! 钟涵看到他之后,下巴都快惊讶地掉到了地上! “沈组长!?” “沈夙?” 对方似乎对他们没有半点讶异,只顾着懒懒地坐在他们刚才停留的位置上,一双微微眯着的眼睛里,那猫眼瞳仁危险地眯成一竖。 “应该不是沈夙。”邢佑低声在钟涵耳边提醒一句。 “可是……”他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当初沈夙救他的那时候,口口声声喊着变身之后的模样啊!这个人的外表,和沈夙长得一模一样。 “你们怎么知道我名字啊喵!”对方妩媚地朝邢佑媚眼一勾,十足十和现代的沈夙的动作如出一辙。 邢佑和钟涵互相面面相觑。 “哎呦,刚才怎么就停下来了呢?太不尽兴了,这两位小兄弟,你们若是要欢爱的话,我有好地方介绍哦喵!”对方丝毫没有感受到邢佑那张充满危险气息的脸孔,悠然自得地继续抬起粉扑扑的后脚丫子,挠挠自己的耳朵,动物的习性还没有完全改正过来。 一下子间,邢佑幡然觉醒。 这只猫妖,估计就是千年前的沈夙!这么说来,他是在冥冥中和他身边的人逐一撞见了吗? 看见是自己熟悉的面孔,钟涵一下子卸下了心防,站在邢佑身旁冲着沈夙招手大喊:“沈组长!是我!我是小憨啊!你还记得我吗?” 沈夙好似不为所动,他皱着眉头,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打鼓声。 饿了喵…… 他摆摆脑袋,抬眼望着不远处的钟涵和邢佑,然后目光一摇,又落到了他的左手边,不远处一棵树下正惊得慌张的男人身上。 肚子饿了喵…… 沈夙忽然勾起一抹夸张而又狰狞的笑容,对着树下的钟玉澈,露出了贪婪嗜血般的神情。 钟玉澈靠着树干,从刚才恐惧地见到一条张扬的尾巴出现在邢佑身旁的树后,到此刻惊愕得亲眼目睹一只黑猫妖怪朝他迅猛地扑过来之后…… 他失去了该有的反应。 沈夙的速度极快…… 飓风般的风蓦然涌了过来,在钟玉澈猝不及防之际,在沈夙的利爪几乎快抓到钟玉澈的胸口时,邢佑倏然出现在了钟玉澈面前,迎面将他搂进了怀里,飞身一闪,惊险得避开了沈夙的攻击。 眨眼间,邢佑已经将钟涵和钟玉澈凑在了一块。 “顾好钟涵!”邢佑急声命令一声之后,便立刻朝沈夙的方向奔过去! 原本还残存着一丝希冀的光芒从钟玉澈的眼底眨眼即逝。 什么叫做顾好钟涵? 可恶!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真正地关心在意过他? …… …… “喵!”沈夙扑了个空,抓不到猎物,一张妖娆的脸孔一瞬间变得狰狞恐怖。他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猫叫声,然后嘶叫着失去理智般朝邢佑的身上扑去。 邢佑敏捷地跑了一段路之后跪到地上,借着惯性的作用,他向前滑行,躲过了沈夙迎面而来的飞扑,然后钻空抓住了沈夙的尾巴,狠狠地将他整个人揪起来在半空中甩了两圈,最后毫不留情地将他砸向了地面。 “轰”的一声炸响。 “喵呜!!”炸开的一层烟尘中,传来一声凄惨的猫叫声。 邢佑冲进弥漫的尘土中,用力地抓住了沈夙的双爪,用膝盖压住后者的背部,厉声问:“邢天绝在哪里?” “喵呜!邢天绝是何人?我不认识啊喵!”沈夙吃痛地在地上胡乱扭身挣扎,没想到他一直修炼了百年的猫妖居然敌不过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太大意了! 他不甘怨恨地努力扭头想要瞪着邢佑,气气道:“小小除妖师竟敢伤了我!?” 第一百八十章:感动小猫妖 除妖师? 邢佑困惑地皱眉。 “我不是除妖师!快说!邢天绝在哪里?”邢佑懒理沈夙的叫嚣,再次沉声发问。 “喵呜!我不认识” “再不说我就把你的尾巴拧断!”邢佑心里有些慌乱,他不确定这个时候的沈夙认识了邢天绝没有。据他所知,沈夙在刚成妖的时候便成了邢天绝的仆人,照料邢天绝的一切日常生活。虽然有些动摇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依旧底气十足,没有丝毫破绽地一口咬定沈夙认识邢天绝。 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如此残忍冷酷,让沈夙终于有些僵持不住了。 “你……你找我家主人什么事?” 一丝雀跃的光芒忽然闪过邢佑的眼底,他不疾不徐,继续冷声问:“他在哪里?” “我不会随便透露主人的消息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单薄褴褛的一丝衣衫包裹着沈夙那具消瘦的身子,他的衣袖裤脚都是破烂的,裸露出来的四肢毛皮黑亮光泽。他除了脸部和身子已成人形之外,四肢都还是猫的形态,这么可爱的一只小动物,让人有点忍俊不禁,想要好好逗弄他。却偏偏,这么可爱的一只小妖,嘴巴却倔强顽强地让人吃惊。 只见他咬紧了唇瓣,恨意冉冉地忍住被人制服住的不堪。 “是吗?”邢佑冷然一笑,然后狠狠地扯住了沈夙的尾巴,那条纤细柔软的尾巴在他的掌心中任意撕扯,疼得沈夙眼角渗泪,嗷嗷直叫。 “大爷!不要……啊!”沈夙惨痛地连叫了好几声,天知道,尾巴就是所有动物最脆弱的一部分,只是被揪住都疼得他龇牙咧嘴,更何况是被狠狠地撕扯,仿佛毛皮都要断裂开一样。 “说!”虽然下手狠了点,但是如果不下重手的话,这只小猫妖肯定不会乖乖就范。邢佑的眼底,那抹怜悯的光芒瞬间又冷却下来,继续沉怒地诘问。 “主……主人他……他们在往前的一个城……里……”疼痛让他的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止,身后的尾巴,活生生地痛着,还被邢佑撵在手里死活没放手。 “他们?邢天绝还有谁?是不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他是不是叫夙逸?”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么……那么多……”唇色逐渐发绀,沈夙战战兢兢地问。 “你说的是实话?”邢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又反问了一句。 见沈夙点头如捣蒜,巴不得邢佑赶紧放开他可怜的小尾巴。 见问到了想问的事情,邢佑吁了一口气之后,才终于放开了沈夙。 一脱离邢佑的魔掌,沈夙即刻虚脱地一跃而起,立刻弹开了好几米远,避得慌不择路。不料,他刚才被邢佑摔得厉害,背部的骨头动起来“啪嗒啪嗒”响,脸上也因为擦到了地面而刮出了好几道浅浅的血痕,皮屑沾着尘土还刺痛火辣辣地黏在他的脸上,模样狼狈之极。 钟涵见这幕僵持的画面松了下来,即刻冲到邢佑的身边,急声问:“队长,你没事吧?” 邢佑摇摇头,然后对走过来的钟玉澈低声问:“包袱呢?” 钟玉澈躲躲闪闪地尽量避开和沈夙的近身距离,绕道躲到邢佑的身后,递给他包袱。 枣红色的包袱被邢佑急急打开,在里面翻了一会,终于见到了一罐小药瓶。 “爷,您拿金疮药做什么?”钟玉澈不解地问,忽然,他惊呼着看向邢佑的手背,“爷,您的手……” 邢佑手上的纱布已经被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解了下来,拳头指骨上的伤痕依旧鲜明,因为刚才用力过度,竟逼得那破裂零星的伤口有些充血了。 钟玉澈以为邢佑是要为自己疗伤,赶紧伸出手,打算接过药瓶亲自帮邢佑上药。 没想到他的手臂才刚一横在邢佑面前,邢佑已经挡开了他的手,拿着药瓶,径直往沈夙躲着的那棵树底下走去。 钟玉澈的眼底骤然一黯。 沈夙见他又走过来,刚刚才成人形不久就元气大伤,生怕邢佑再给他来个什么伤害,于是身体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连忙拔腿就想逃。 邢佑一把用力地揪住了他脖子上那破破烂烂的衣领。 “喵呜!放开我,放开我!!”沈夙被衣服勒着脖子喘不过气,像只垂死挣扎的动物一样反抗得厉害。 “别动!”邢佑冷着脸孔一声令下,然后将他一把推到了树干下坐稳,马上拔开药瓶的木塞,倒了点药粉在指腹上,然后飞快地拭上沈夙颧骨上的伤痕。 冰冰凉凉的感觉和温柔的触感一下子间让沈夙措手不及。 他骤然怔住! 看着邢佑那双冷如冰窖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脸,在他的黑色的瞳仁中,沈夙的倒影是那么清晰,那么可怜…… 他以为,邢佑会对他做什么…… 想不到,他居然亲自帮他上药…… 一种莫名的暖流一瞬间代替了愤怒和害怕。 沈夙这辈子,修炼了将近百年,还没得到过如此待遇。虽然刚才疼,但是奇迹般的,方才所有的疼痛竟一瞬间被这个陌生的男人的指腹化为一汪温泉,潺潺地流淌在心底每一个角落。 他的心很坚强,同时也很脆弱。 在敌人的手上,疼过之后被温柔地对待,他单纯地感动起来,完全没有再去介意刚才邢佑对他的无礼和粗蛮。 轻柔地帮他擦拭完伤口,邢佑的眉目温柔了下来,不愠不火地对他说了一声:“刚才一时心急,抱歉。” 沈夙还愣是没反应过来,仍痴痴地看着邢佑的脸,无法逃离视线。 “队长。”钟涵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药瓶子,然后擅自倒了一点药在手上,帮邢佑敷上那伤口未愈的手背。 这些事情,明明是钟玉澈想做的,可是,钟涵的动作和动机都那么自然得无懈可击,他连一点缝隙都找不到。 “对不起,你受伤了我都没注意到。”和邢佑重遇之后钟涵浑然忘我地沉浸在那份温暖和幸福中,竟忽略了邢佑手上那些触目的伤口。 “这叫没心肝知道吧?”钟玉澈不忘在身后嘲讽一句。 邢佑瞥了钟玉澈一眼,然后摸摸钟涵的头发,温声道:“没关系,我自己也忘了我受伤的事。” “怎么会受伤?”看着涂上白色药粉的手背,钟涵心疼地小心翼翼握住。 “还不都是因为你。”钟玉澈又白了迟钝的钟涵一眼。 “说够了没有?”邢佑冷声叱喝钟玉澈,然后又转而温柔地对钟涵笑道,“不小心弄伤的而已,别在意。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到下一个城,现在出发吧!” 钟玉澈不甘地噤声,满是哀怨地瞅着邢佑的侧脸,咬紧了下唇。 说罢,他们三人又即刻动身离开。 沈夙见状,立刻一个激灵爬起来,手臂一伸挡在了邢佑的面前,露出一抹柔媚的笑容:“这三位小兄弟,你们认为你们能走出这个森林吗喵?” 邢佑静静地看了沈夙一眼,道:“按着南方的方向一直直走,我就不信走不出去。” “哦?是吗?好,那你们慢走哦喵,我就不奉陪了啊喵!”话一罗音,沈夙即刻转了个身,灵活地踩踏着那些紧连在一起的树干,飞跃地跳着钻入了林间,刹那间没了踪影。 …… …… 果不其然,按照沈夙说的,他们走了半天,仍旧在这片森林里徘徊,根本没能走得出去。 这片林子大得超乎邢佑的想象。 天色渐晚,夜幕悄悄地覆上了澄澈的天空,挡住了太阳最后一丝光亮。 繁星密集闪亮地闪烁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叶缝间,耳边婆娑的树叶摇曳声时不时地悠扬而起,整片林子静谧得有些诡谲。 没有了食物的充饥,他们三人的体力渐渐消耗得有些透支。 见今晚要走出这片林子的机会很是渺茫,所以邢佑又落定了主意,今晚先在林子里过一晚,明天一早天亮了再继续出发。 随意找了个地方停留,邢佑捡了些干树枝和枯叶,不一会儿便驾轻就熟地升起了篝火。 火焰的光芒温暖耀眼,火星“噼啪”地跳动在火苗尖上。 空气中四溢着一种浓浓的烧焦的味道。 火光映照在他们三人的脸上,橙黄橙黄。 “饿吗?” 抱着柔软的身体,邢佑垂眸,望着怀里的男人,轻声问道。 钟涵摇了摇头,看着那怒放的火焰,他若有所思地苦笑道:“我只是想起了和魏玺阿晨他们去烧烤的时候。” 魏玺……祝瑾晨…… 为了他们两个而死的一对美好的小情侣。 说到他们,邢佑的心脏忽然一痛。无疑的,当钟涵提到他们的时候,邢佑的脑海里也出现了野狗和吴皇,大胖他们三人的身影。之前经历生死的一幕幕全然在他的回忆里透析分离出来,清晰得仿佛历历在目。 不止是他们几个孩子,还有钟涵的亲人,都为了他们而丢了性命。 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他们。因为自己的一时自私,所以变相的,他的手上也间接沾满了他们的鲜血。 “对不起……”不由自主地低喃了一声,邢佑的声音蓄满了愧疚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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