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崛起
42 云锦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无休无止没有尽头,懵懵懂懂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父亲的公司还没有破产,母亲也没有重病而亡,他有大把的时间跟同学泡在舞蹈社团里学跳舞,不管是节奏动感的HIP-HOP,还是热情的奔放的民族和爵士,似乎充斥了自己全部的生活。 这一天,阳光非常的明媚,父亲拿着公文包上班去了,母亲为他做好了香喷喷的煎蛋之后,就提着篮子买菜去了。他偷偷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翻过两天的窗户跑到天台去练习第二天艺术节的舞蹈。 音乐响起,他舒展身躯,在原地旋转,音乐越来越快,他感到力不从心,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眼前一阵阵眩晕,这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他“锦书!锦书!” 这个声音那么温暖熟悉,像是又把人拉出水深火热一般的力量,他惊喜的回过头来,张开嘴努力想叫出这个人的名字,可喉咙却像被人狠狠的扼住,怎么也发不出那两个字,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身子却没有掌握好平衡,被一边的录音机绊倒,直直的从楼上掉了下去…… “!” 云锦书猛然睁开眼睛,只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和自己右手扎着的点滴。 他有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可当意识渐渐回笼,眼前闪过一道道惊险的画面,最后定格在水晶灯坠落前韩江惊慌失措的表情上时,他回想起了一切。 做了那么久的梦在这一刻也终于醒了。 旁边人似乎听到了声响,惊喜的叫了一声,“锦书,你醒了!?” 云锦书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赵翰川,接着扯出了一抹笑容,“呵……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的声音又干又哑,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赵翰川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什么抱歉不抱歉的,我不愿意听这个,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喝。” 摇了摇头,云锦书刚想起身坐起来,右腿却传来一阵疼痛,赵翰川连忙制止他的动作,“别乱动!你的腿骨折了,得静养。”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扯开嘴角自嘲似的笑了笑,“对了,我差点忘了,那个灯架砸到了我的腿,其他人怎么样了?” 赵翰川一脸的阴郁,本来就面瘫的脸色这会儿更黑了,“没什么太大的事情,至少没死人,温泽云的胳膊骨折了,韩江伤了脑袋,其他大部分人都是擦伤,当天就被温家和韩家送到了医院。” 云锦书点点头,笑了笑没说话,似乎也不诧异和悲痛自己的伤情,更不关心韩江的死活。 “顾彦呢?他没事儿吧?” “他更没事儿了,出事的时候他正好在门外打电话,逃过一劫。对了,今天他也来医院了了,刚才说是要去找医生问问你的病情,估计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他了。” 赵翰川嘴上碎碎的念着,还不忘给云锦书背后塞了个枕头,扶着他坐了起来,脾气依旧很暴躁,“我就说那天我的右眼皮为什么狂跳个不停,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有人他妈的跟温家过不去,凭什么让这么多人给他们陪葬,卧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锦书惊讶的挑了挑眉毛,“这不是个意外吗?” “当然不是!”赵翰川气的砸了手里的苹果,“政界那几个老王八这么怕死,怎么会允许现场出这种意外?后来警察去了现场,一查才发现那个幕布后面的钢架是被人故意弄断的,八成这人是想给温家点颜色瞧瞧,没想到那个钢架把水晶灯扯了下来,误伤了无辜。” 云锦书若有所思,想了想之后才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无所谓了,反正以后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赵翰川没有听出他这话的深意,以为他只是说以后不会再去参见温家的宴会,附和着点了点头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说,“这段时间你什么也不用想,反正电视剧也拍完了,暂时没有什么工作,你要安心休养。” 云锦书勾起嘴角笑了笑,过了很久才仿佛随意般问道,“韩江他……在这家医院吗?” 赵翰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他伤了脑袋,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毕竟这个部位可大可小,所以现在在加护病房里,你想见他?”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知道他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云锦书狡黠的眨了眨眼,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阴暗的在想如果当时灯架砸的再精准一点,也许韩江就能跟温泽云在那边做一对苦命鸳鸯了,这倒是了了他十年的痴恋,呵。 正在这时候,顾彦领着一个医生走了进来,赵翰川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顾彦点了点头跟他寒暄了几句,接着笑着说,“赵老师,我之前接到电话说李总正在找你,你不用回公司看看吗?锦书这里我看着就行,你放心。” 赵翰川之前一直担心锦书的伤情,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没带手机,连忙拍了拍脑袋说,“坏了,我就说怎么像忘了个事儿,李恪找我向来是急事,看来我真得回去一趟了。” “锦书,你要是腿疼就睡觉,我晚上再来找你。” “行了,赵大妈,快去投入李总的怀抱吧,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云锦书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这时候都不忘损赵翰川几句。 赵翰川暴躁的炸毛了一通,急三火四的走了,只留下顾彦和医生在病房里。 云锦书勾起嘴角,轻松地对他说,“不就是受个伤吗,值当顾影帝特意跑一趟吗?” 顾彦这时候没有像以前那样笑着跟他胡闹,而是用那双墨黑色的眼睛深沉的看着他,表情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诧异?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笑了笑说,“你故意支开老赵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事情?这里有没有外人,想说什么就说啊。” 这时候顾彦的脸色仍旧很古怪,他跟医生对视了一眼之后,似乎非常艰难的才张开了嘴巴,“你……之前是不是经常恶心反胃,还泛酸水没胃口?” 云锦书茫然的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很早就跟顾彦说过了,为什么现在突然又问出这种古怪的问题,难道现在他的胃比腿更严重吗? 想到这种可能,云锦书额头上开始往下冒汗了,“是不是我的胃……出什么毛病了?” 医生的面色也很古怪,只是摇了摇头说,“不是,你的胃很健康。” 听完这话云锦书更迷茫了,疑惑的望着顾彦希望他有话直说。 顾彦跟医生交谈了半天,神情越来越复杂,最终医生拍了拍的肩膀说,“小彦,照实说了吧,虽然现在的医学水平还无法解释,但是他总归是当事人,有权利知道。” 顾彦沉默了很久,对医生点了点头说,“王叔叔,我知道了,您出去一下吧,我想……单独跟他说。” 医生表示理解,对云锦书温和安抚似的笑了笑,推门走了出去,病房里一下子只剩下云锦书和顾彦两个人。 云锦书的耐心这时候也到了尽头,毕竟作为一个病人最怕看到医生给自己检查时露出疑惑沉重的表情,这种感觉跟等待死刑有的一拼。 “顾大哥,我到底怎么了?你这样吞吞吐吐的,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 顾彦沉默了很久,脸色深沉的近乎可怕,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之前听你受了伤我很着急,跟着救护车就跑来了医院,知道你只是腿受伤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正好这家医院的院长跟我家很熟,我想着你最近总说胃口不好,我就想着让他帮你做个体检,结果……” 云锦书的心情跟着他上下起伏,情不自禁的开口,“……然后呢?” 顾彦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云锦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想过报告是错的,但王叔叔不会骗我,他行医快要四十年了,是全国首屈一指的泰斗级人物了,也许……锦书你真的跟别人不太一样,不过没有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顾彦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来解释这个事情,之前不想说完全是因为震惊和担忧,他不知道云锦书一觉醒来怎么面对这个诡异的真相,更不愿意在他受伤的时候雪上加霜,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许他们逃避。 云锦书的手在不断颤抖,化验单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可是它们拼凑在一起却变成了陌生的句子,盯着检验结果那一栏“阳性”两个字,他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这个单子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嘴唇都控制不住在发抖,顾彦看着心疼,可又不得不面对,闭上眼睛抿着嘴说,“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我知道这个结果很难接受,就连我……也不相信,你明明是男人,为什么会……” “够了!”云锦书慌乱的打断了他的话,不想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两个字。 他低着头沉默,头发挡着眼睛也看不出表情,接连的打击让他根本就回不过神来,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顾彦说,“顾大哥……这件事老赵知道了吗?韩……其他人呢?” 他差一点把“韩江”两个字脱口而出,因为自己是被韩、温两家送进的医院,要有个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一定会知道,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顾彦严肃的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只有你、我和王叔叔,这件事瞒不了多久,明天我帮你转院好不好?锦书你……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云锦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睫毛跟着不停地颤了颤,“我明白……顾大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麻烦你先出去行吗?谢谢你……愿意帮我保守秘密。” 顾彦看到云锦书苍白的脸色,心里非常难受,他明白这件事情太诡异了,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云锦书需要时间自己来想清楚。 “好,我先出去,锦书,明天我再来看你,答应我千万别做傻事。” 云锦书嗤笑一声,“不会的,这一条命我珍惜的很,傻逼的事情做了太多,不会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顾彦无言以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推开病房的大门走了出去,留下一室的寂静。 这一夜云锦书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做了这么多傻事,终于恍然大悟决定要抽身的时候却又碰上了更诡异的问题。 有的时候他也会问,自己拍了这么多电影,一直在演绎着别人的悲欢离合,但不管主角们如何折腾最终都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事情为什么到了他的身上就变了样子,他也想求个圆满,但是现实总在他最奢望的时候给他最响亮的一个耳光。 前一世惨死,是他蠢,这一世还眼巴巴的贴上去,是他贱,跌了一次又一次跟头,再不醒悟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傻逼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肚子,他不明白前世没有的东西,为什么现在就有了,但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是不能凑合的。 他不会因为这个而原谅韩江,也不会因为仇恨而扼杀无辜的生命,因为他现在已经学乖了,别人欠他的东西必须亲手一样样的拿回来才不会被人踩在脚底下! 第二天,天还没全亮,透着微微的灰蓝,一夜未眠的云锦书趁着赵翰川还没来的时候,给顾彦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知后,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干脆利落的开口。 “顾大哥,我要离开医院,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我带出去。” 顾彦在那头沉默了,半响才说,“去圣安医院吧,那里是私家医院,很注重保护病人的隐私,我这就去接你。” “我不是想转院,只想让你带我离开这家医院就可以。”云锦书淡淡的开口,面色是从没有过的坚定,“我知道说这些实在无礼,但顾大哥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就借给我两千万,限期一年,一年后我付双倍的利息给你。” 顾彦愣住,接着心跟着颤了颤,“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云锦书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换给地方重新开始。” “你要去哪里?”顾彦的声音都跟着颤了起来。 “嗯……就随便转转,去各地发财啊,哈哈……”云锦书笑了笑之后,表情沉了下来,认真的说,“顾大哥,你应该明白的,我……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再留在S市了……韩江早晚会知道,你就当可怜我,别问我去哪里,总之我……会回来。” 顾彦听着心酸,眼眶有些发红,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才轻轻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我答应你。” 两天后,在所有人都在寻找云锦书下落的时候,一个腿上带着石膏的男人坐上了飞往温哥华的飞机。 当天下午,赵翰川收到了一封匿名E-mail,伤心地砸了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 “赵大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坐上了飞往某国的飞机,具体是去哪里你不用问,中途我会换班机,没傻到让你们找到。在娱乐圈这一年,多谢你的照顾和支持,等哪天我回来了还愿意跟着你混,不过现在我得走了,你真的不用太想我^-^我往你的账户上打了一千万,然后注销掉了自己所有的信用卡,你帮我把这些钱还给韩江,告诉他,我云锦书再也不欠他什么。 如果他跟温泽云在一起了,记得帮我给他俩送红鸡蛋,哈哈。 对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帮我去监狱看看我爸爸吧,给他送点吃的用的,他年纪大了,在监狱了总归要吃亏,他向你问起我时,你就说我在外边赚大钱等他出来团聚。 好啦,就说这么多,再见了,最暴躁面瘫老妈子的赵老师。 云锦书上” 当天晚上,S市的媒体刊登了云锦书息影的消息,因为版面太小,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43 夏天的温哥华没有S市那样的炎热干燥,空气中总是带着湿漉漉的海洋气息,温和的像一双看不见得宽厚大手,轻抚着人们的脸庞。 云锦书今天去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之后,没有急着坐车回家,而是拎着东西顺着宽阔的柏油马路往回走。 加拿大的确是个悠闲地国家,任何人到了这里仿佛都会忍不住慢下自己的脚步,享受着小镇独有的幽静和安详。 在娱乐圈里适应了高强度二十四小时轮转的云锦书,初到这里的时候真的是不习惯,他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坐在阳台躺椅上发呆,脑袋里什么也不想,一晃就是一天,总有一种虚度光阴的奢侈感。 直到现在一年过去了,他渐渐习惯了这里的节奏,贪恋起这种无忧无虑、独行侠一般自由散漫的生活,S市发生的一切虽然仍旧历历在目,却已经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走到离住处不远的地方,迎面走来了一位棕发胖太太,她手里拿着一根长面包和一袋子杂物,看见云锦书之后热情的挥着手臂跟他打了招呼。 云锦书展颜一笑,走过去跟她寒暄几句,脸上的表情相当的愉快,来温哥华一年多,这位住在楼上的房东太太对他十分照顾。 “Kevin,早知道你去了超市,就让你帮我捎一罐梅子酱回来了,也省的我去完表姐家还要再去商店买。” 房东太太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云锦书轻轻一笑,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梅子酱递了过去,“史蒂芬太太,今天梅子酱在打折,我顺手拿了一罐,这个就送给你吧,反正我也不怎么经常吃。” 房东太太一脸惊喜和感动的接过梅子酱,热情的给了云锦书一个拥抱,“哦!Kevin,你真是太贴心了!非常谢谢你的礼物!” 外国人总有着用不完的热情,当然也把彼此的账单的分的清清楚楚,她从杂物袋里翻了半天,拿出一罐奶粉递给云锦书说,“这个你应该用的到,反正我拿了两罐想着给表姐送去,这个你收下吧。” 云锦书本想推辞一番,但想想还是收下了,外国人的逻辑其实很奇怪,如果不收他们的礼物就是看不起,而在房东太太眼里,自己这个单身爸爸,独自“收养”一个小孩,实在不怎么富裕,她大概是想帮帮自己,才会想到“奶粉换梅子酱”这种亏本的交换。 收下奶粉,两个人又笑着交谈了几句之后,云锦书才拎着一大袋东西回到家里。 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了屋里婴儿呜呜的啼哭声,云锦书无奈的笑了笑,急匆匆的脱下外套跑到卧室,就看见他儿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小手微微握着,一边含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抽泣。 走过去把儿子从婴儿床里抱出来,云锦书那手指轻轻的戳他胖乎乎的小脸蛋,“芸豆啊,我才刚走半个小时,你就饿了?不是刚才还吃过米粥吗?” 名叫“芸豆”的小盆友,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眼眶里还滚着泪珠,小脸紧紧地贴着爸爸蹭了蹭,手指还攥着云锦书的衣领,抽噎了几声倒是不哭了,那意思分明是在控诉:人家是因为一觉醒来找不到粑粑才会哭的! 云锦书对儿子这一套撒娇的手段早就见怪不怪,失笑几声,用手擦掉他眼角的泪花说,“我只是出去买点东西,这不是很快就回来了?以后爸爸没事儿绝对不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好不好?” 芸豆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含着一根手指头,眨了眨眼睛,接着撅起小屁股趴在了爸爸肩头,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身上的水蓝色小背心被他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圆嘟嘟的小肚子。 云锦书见他不买账,故意冷着一张脸说,“再不听话爸爸就要把你重新扔回垃圾箱了啊?反正你也是爸爸从垃圾箱里捡回来的,扔掉一点也不会心疼。” “呜呜~” 芸豆这下又不干了,腆着一张小脸跟云锦书对视,长睫毛忽闪忽闪,双手紧紧地抓住爸爸的耳朵,使劲摇了摇脑袋。因为摇的太使劲,小家伙把自己都摇晃晕了,可手还是黏在爸爸耳朵上,说什么也不放开,生怕自己被再次扔掉。 云锦书被儿子逗的哈哈大笑,戳着他的小鼻子说,“不想被扔掉就像上次亲隔壁小萝莉那样,亲亲爸爸。” 芸豆非常懂得傲娇也需要分寸,见爸爸不生气了,连忙凑上来使劲亲了亲,可因为他太小了不懂得怎么亲,就知道把脸在爸爸脸上蹭,结果啃了云锦书满脸口水。 云锦书心情大好,跟儿子玩了一会儿,又冲了一些奶粉给小家伙喂下,看着他又呼呼睡着之后,才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打开了放在一边的笔记本电脑。 芸豆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父子二人就这样相互依赖着生活,日子过得平淡却幸福。而初到温哥华的日子对云锦书来说简直就是果然噩梦,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经常整夜整夜的做恶梦,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怪物,还要用火烧死他。 可是云锦书毕竟经历过一次重生了,再查了无数资料都无法解释自己身体的状况之后,他开始愿意接受,甚至顺其自然。 十个月的过程是漫长而艰辛的,充满了恐惧和未知,他明白如果自己真的有这种诡异的功能,那么孩子是谁的毋庸置疑,因为从前世到现在他只跟韩江上过床。 不是没想过把孩子彻底的扼杀,但说实话,他虽然已经不爱韩江了,但并不想跟自己过不去,连医书上都无法解释他的身体,那他应该用什么方法弄死这个孩子?自己又会怎么样? 一切都太诡异玄妙,他也的确心肠软,不愿意亲手弄死一条无辜的生命,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扛下来。 花昂贵的治疗费住保密最好的私人医院,手忙脚乱的迎接一个新的生命的到来,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和煎熬,终于芸豆跟他见面了。 当第一眼看到这个眯着眼睛,浑身皮肤还皱巴巴的小东西时,当第一次把他抱在怀里感受彼此的温度时,当他睁开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咧开嘴笑的时候,云锦书第一次这样深刻的感觉到了温暖和感动。 也许一直以来太过孤单,所以只要一点温暖出现就不会松手,有时候他甚至会感谢芸豆的到来,陪他熬过最痛苦煎熬的时光。 收回自己胡思乱想的心思,云锦书低头点开一个网址,输入了一长串密码之后,界面一转变成了一片蓝色,屏幕上哒哒的出现一行行字幕。 认真的看着上面的个人信息,确认无误且没有被人破解的痕迹之后,云锦书才放心的退出来,打开了今日的股市大盘。 云锦书在加拿大的名字使用的是“Kevin”,而护照和签证全部上用的名字却是“金帛”这两个字。 想要一干二净的离开一个地方而不被任何人找到实在是太难了,韩江的势力遍布整个S市,如果自己用真名登记飞往加拿大,他根本都不需要废任何功夫就能轻松查到。 虽然云锦书拿不准韩江醒来之后会不会想着来找自己,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待在S市,要想干干净净的抽身就必须用这种手段。 索性在离开S市之前他做了充分的准备,顾彦借给他钱也发挥了大用处。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个信息网络高速发达的社会,每个人的个人信息已经不是隐私,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找到很多贩卖这种信息的记录。 云锦书当时找了三家,前两家嘴里听上去就没有实话,他不放心又找了第三家。而这一家的老板是这个行业的老手,看起来相当可靠,云锦书把钱汇过去的当天下午,新的身份证和全部资料都已经快递到他家。 在临登记之前,云锦书特意去查过这个身份的真实性,也果然像卖家说的那样,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真的,只不过有些人粗心大意自己丢了身份证,补办之后酒就把旧的给抛到了脑后,而公安局有时候也不会面面俱到,把所有的就户注销。 所以这就让贩卖个人信息的卖家钻了空子,轻松拿到了新身份,这期间云锦书根本就没有出国面,所有交接和手续都是别人帮忙代理,当然当新身份证到手之后,他也支付了将近三百万巨额报酬。 拿着新身份证和剩下的七百万,云锦书用自己的名字买了一张去温哥华的机票,有用新身份飞往新加坡,再从新加坡转站到美国,最后终于坐船落脚到了温哥华。 为了躲开一系列的麻烦和韩家的追查,云锦书可谓是煞费苦心,但得到的却是一年的安稳,他觉得非常合算,不仅如此,他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新的身份开始自己的所有计划。 拖动鼠标,他看着股市大盘上一路走低的A股,已经比昨天跌了将近十个百分点,这年头全球都在闹金融危机,很多股民被股市套牢,不得不快速出手打短线。 看着A股如此低迷,基本上没有人再有信心,该抛掉的几乎都抛了,可云锦书却逆风而行,紧紧盯着屏幕上不断波动的曲线,始终没有把A股抛掉。 在他印象里09年A股曾经创造过一次历史奇迹,一上午的时间暴涨了百分之五十,但当时股民回本心切全都没有坚持到最后,白白错失掉一次发财的机会,所以云锦书现在就在等这个契机。 虽然时间已经很久了,他不太记得到底A股翻盘能够净赚多少,但原来他为了迎合韩江的喜好,也经常硬着头皮买一些财经杂志看,偏偏原来那些让他看着就头大的经济术语,到了现在反而成了他的生财之道。 分针一秒一秒的前行,还有一分钟就到了十一点,云锦书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当时时针落到十一点整的时候,他果断的点了“交易”。 一百万的股票瞬间抛出,在他交易的那一刻,A股果然奇迹般陡然涨了上去,眨眼之内净挣了五十万。 看着资金入账,云锦书长舒一口气,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心情相当愉快,最近芸豆和他的伙食费够本了。 炒股是他最近才迷上的东西,刚来温哥华的时候,他一直因为芸豆的事情担惊受怕,直到现在孩子平安健康,他又无事可做才想起了这一招。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经济常识,在商业圈里混手段当然也比不过一些老手,但以前他的父亲毕竟是搞商业的,多少他也懂一些,所以最近才试着伤手,没想到收益非常可观。 以前是他太傻,重生之后陷在韩江和温泽云两人之间,苦苦挣扎、整日煎熬,明知道前面是熊熊烈火却奋不顾身,那时候他被前世的不甘和爱情冲昏了头脑,甚至没有想着利用自己重生这天赐良机开始新的生活,反而再次黏上去,却落得现在的现场。 但所幸一切都不算晚,他能记住的股市行情不多,但小打小闹挣点小钱,还是足够生活,等以后慢慢攒起来还给顾彦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云锦书站起来对着窗外浓郁翠兰的花园伸了个懒腰,芸豆睡醒了,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鼻子里冒出个鼻涕泡泡,接着又翻了个身继续撅着屁股睡觉。 云锦书失笑出声,帮他拉了拉被角落,关掉股市大盘,打开网页开始浏览最近的新闻,却在点到娱乐版的时候,被突然弹出来的电影广告片花惊呆了。 “……一部历经波折遗憾夭折的电影,一个争议颇大的新锐导演,一个还未升起就已坠落的新星与演技老辣影帝的比拼,温情而绝望的兄弟情究竟感动了谁?敬请期待――《树犹如此》!” 《树犹如此》不是没有拍完吗?怎么会突然上映了?! 云锦书吃了一惊,脑袋瞬间有点发懵,连忙点开这条新闻,一看才明白,一年前温泽云为了洗白自己退出娱乐圈的时候,曾经把这部电影的版权放了出来,如今沉寂一年,星辉正好要为顾彦的新片造势,所以才把这部电影推上了市。 云锦书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那张他跟顾彦对视的海报,有一种恍然入世的感觉。 这是他重生后拍的第一部电影,也是让他这一世厄运的开始,因为这部电影他见到了上一世未曾谋面的温泽云,也因为这部电影他跟顾彦相识了,更因为这部电影,他跟韩江的感情走入了前所未有的死胡同。 如今再次看到,心里微微的颤动,心情变得苦辣酸甜无法形容。 鬼使神差,他打开了更换IP地址的软件,登上了自己一年都没用过的MSN,而电脑右下角却在他登陆的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一条又一条消息冲进来,他点开一看竟然是周锐—— 44 周锐MSN消息是在云锦书出国登机那天发的,也许那时候赵翰川还没有来得及帮他刊登出息影的消息,所以周锐的留言里仍然是兴致勃勃的邀请他参演一部电影。 「周锐2008-3-520:36:12」 锦书你在线吗?我是周锐今天我去医院看望你,可惜你已经出院了,所以我就找别人要了你的MSN擅自来打招呼了,希望你别介意^-^「周锐2008-3-520:40:33」 不在吗?555……T.T那我说完这几句就走…… 那天谢谢你鼓励我,还夸赞我的剧本,我真的非常感动,所以这一次才有勇气来找你,希望你能看一下我写的新剧本,如果可能我想请你出演这个剧的男主角。PS:剧本我已经发到了你的邮箱「周锐2008-3-521:06:12」 我知道自己不出名,拉不到大的赞助,更请不到大牌明星,但就当圆一个我自己的梦想吧,我把父母留给我的房子卖掉了,加上零零碎碎的存款勉强能够开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借钱来请你来演这个角色,因为在我看来你非常的符合我心中的形象,也许它不会卖座,甚至没法把你捧红,但我觉得拍电影是一个找知己的过程,一群人凑在一起为了同一个梦想努力,远远比商业价值更重要。 不好意思说了很多没用的废话,不过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邀请你来出演,如果你真的不感兴趣请尽快拒绝我,因为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你一天不回复我就会一直等下去^-^周锐的邀请在很大程度上相当的不靠谱,如果拿这种话去直接跟其他明星说,估计肯定会遭人白眼,毕竟演员也是要吃饭的,你的电影连资金都没到位,谁会傻傻瓜瓜的凑上去让你糊弄。 但云锦书毕竟重生过一次,他知道周锐是那种真正有才华的人,而他的话也在很大程度上感动了自己,毕竟没有多少编剧和导演愿意无限期的等待一个演员的回归。 看着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日期,云锦书心里有些愧疚,连忙打开自己的邮箱翻找着周锐一年前发给他的剧本。 可当找到这封邮件,看到剧本上的名字的时候,云锦书猛地愣住了,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因为这个剧本叫《浮夸》,正是前世周锐创造票房神话的那部电影。前世这部剧的两个主角全都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本来随着电影的爆红,他们的人气也应该水涨船高,可当年这两个学生的家长怕耽误他们的学习,毅然决然斩断了两个孩子的星途,所以这部电影只捧红了周锐这一个人。 而现在所有的事情重来一遭,历史却改写了,周锐没有去找那两个大学生,反而邀请了自己,这种仿佛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惊喜和震撼,让云锦书半天缓不过神来。 《浮夸》这部电影讲的是一对同性情侣相知相守的故事,因为敏感却意外的符合同性恋圈子的心声,所以云锦书当年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剧情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以前一心想和周锐合作一把,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他却突然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怦怦的乱跳,既然想接下这部电影,又担心复出之后就再也无法过现在这样安宁的生活。 他从床底的皮箱下面翻了好久才找到周锐的名片,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既紧张又忐忑的在客厅里踱着步子。 他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像股票大盘一样,巅峰一点过去就不可能有下一次了,更何况他不能像个懦夫一样永远的在温哥华守着芸豆过一辈子,韩江欠他的一条命,温泽云欠他的一场羞辱,也该到了清算的时候。 下定决心之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婴儿床上的芸豆一眼,拨通了周锐的电话。 这天,S市下着淅沥沥的小雨,韩江穿着一件开身的深灰色上衣,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出神。 房门敲响了,管家在门口躬了躬身子说,“少爷,李恪少爷到了,您现在方便见面吗?” 韩江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过头对着门口说,“让他进来吧,你退下就行了。” “是。” 门外传来老管家毕恭毕敬的声音,过了没一会儿李恪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深褐色的衬衫肩头已经被雨水淋湿了。 韩江抬头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说,“今天怎么想着到我这里来串门子了?” 李恪看他一眼,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最近头还疼吗?” 韩江挑了挑眉毛,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呵,还是老样子,经常地疼,有时候还会产生幻觉。这都一年多了,做了这么多检查,也住了这么久的医院,连医生都查不出我的脑袋到底有什么毛病,你说我还能怎么样呢?” 李恪听到这话脸色严肃了几分,长叹了一口气,过了良久才开口,“江子,要不行你就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觉得你这样真的不太正常,谁没事儿有事儿的总能看见自己给别人扫墓啊,听着怪慎得慌的。” 韩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算了吧,反正这应该都是受伤之后的后遗症,以后总归会好的。” “你就没想过自己撞邪了?” 韩江往窗外看了看之后,半响才艰难的开口道,“我不知道,受伤的那段时间我躺在病床上,脑袋里像是被人突然塞进去很多的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总是梦见一个跟今天一样的雨天,我去参加一个人的葬礼,然后跪在他的墓碑前哭,可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每次梦醒之后我的心里就钻心的疼,就像着魔一样。” 李恪一脸惊悚的看着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气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我看你八成上辈子做了太多亏心事,这辈子才会遭了报应。” 韩江勾起嘴角苦笑几声,拿起桌上一张《树犹如此》的海报看了看说,“没准吧,总之自从我受伤之后,什么事情好像都变了,云锦书也给我留下一大笔钱之后就失踪了,这都一年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李恪抿着嘴看他一眼,思索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江子,其实我一直就想问你,你对云锦书到底是个什么感情,你俩当初不过是一场买卖,现在人你也玩过了,人家也把钱都还给你了,你俩本应该钱货两讫,现在人家退出娱乐圈了你又翻天覆地的找他是什么意思呢?” 提到这个韩江的眼里弥漫起深深地疲惫感,他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像是突然沧桑了许多。 “小恪,我记得跟你说过……我想认真的找一个人定下来,一心一意的过日子,甚至还想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这些我并没有说谎。” “既然来真的,又怎么闹成现在这样?”李恪挑了挑眉毛,神色非常严肃,“你应该比我清楚,云锦书他走的多坚决,当时他腿上的石膏都没拆掉,听说跟你一个医院,就逃似的走的,整整一年多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如果你俩真的在好好相处,你能把他抛下去救泽云?” 韩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苦涩的像一杯鸩酒,“小恪,我想你应该明白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很难改掉,泽云他从小就赖着我,我已经养成了任何时候都护着他的习惯,就像小时候我们三个捉迷藏,我们两个总是故意被他抓到,你从小也宠着他,应该懂这种感觉……我当时……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所以多年的习惯已经比我的身体被脑袋更快的行动了。” “出事之后的这一年,我每次想到锦书就在我身边,可我却没有去救他,心里就像被人……掏空了一块……” 说道最后韩江苦楚的闭上了眼睛,胸腔剧烈的起伏了几下,那张总是岿然不动的温柔面具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裂痕。 李恪跟韩江做了几十年的兄弟,这会儿听他这样说,心里也酸涩的不成样子。 感情这种东西,真是自私的要命,根本容不下半粒沙子,他相信韩江哪怕已经从心底放下了温泽云,也不会忍心看着他去死,但就是这种不忍心对云锦书来说,就等于逼他去死,三个人的游戏注定有人会受伤。 微微的叹了口气,李恪拍了拍韩江的肩膀,轻声的转换了话题,“最近有锦书的消息了吗?” 韩江的眼眶微微地发红,英挺的身躯背对着窗户,被阴霾的天气衬托的有些压抑,他无声的摇了摇头说,“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打给我的钱是通过赵翰川的账户打过来的,顺着转账记录一查他的信用卡已经全部注销了。我查过他失踪那天机场的航班,直到飞机起飞他也没有登机,手机也停用了工作也扔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我不知道到底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韩江用手抚摸着那张《树犹如此》的海报,上面的云锦书坐在高高的篱笆墙上,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夕阳,美好的像一幅画。 他禁不住自嘲的勾起嘴角,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犯贱,总是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能明白这个人的好。 李恪他这看这副样子,也有点不忍心了,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说,“一年多了,他要是会出现早就出现了,你也别每天废寝忘食的找他了,如果他还愿意见你总有一天会出现,你先把自己的失眠和头痛治好再说吧。” 韩江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点了点头,刚想笑着回复李恪的话,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韩江一看号码,接着迫不接待的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兴奋的声音,大的连李恪都听得一清二楚。 “少爷!我们追查到云先生最近一次上MSN的时间,就在昨天晚上凌晨四点,IP经过破解就在加拿大温哥华!” 韩江听到这话手指猛然一颤,端在手里的咖啡杯一下子跌落在白色的长毛地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充满了相逢和错过,当韩江在一年的寻找中终于查到云锦书的下落的时候,云锦书却已经带着芸豆坐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的飞机降落到了S市。 一年多没有回到这座城市,一切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这里依旧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们仍然忙忙碌碌停不下脚步。 云锦书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提着一个小型的旅行箱从机场往外走,他本来就长得俊美潇洒,身形也高挑挺拔,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条纹T恤配上磨白的浅色牛仔裤,显得更加随性帅气,一路上引来不少人回头张望。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云锦书,而是他胸前绑着的背篼里坐着的芸豆。 小家伙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地不得了,再加上坐飞机的时候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这时候更加精神饱满,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不停地到处瞟,看见机场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就自顾自的傻笑。 头上戴着一顶嫩黄色的鸭舌帽,身上穿着跟云锦书一摸一样的绿色T恤,小手抓着爸爸的衣领,嘴里含着一个大大的奶嘴,看见有人拿出手机给他拍照,也不害羞,直愣愣的看着人家妹子咯咯地笑。 引得周围路过的女孩和阿姨全都想凑上来捏一捏他的脸蛋,害的云锦书不得不一直低着头,不停地推眼眶上的墨镜,就怕自己被别人认出来。 离开温哥华的时候,云锦书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用金帛这个名字事先在网上租到一间公寓,里面水电家具一应俱全,只要人去了就能直接入住。他还网购了一张S市的电话卡,顺便买了很多芸豆需要用的东西,直接快递到公寓。 这一趟回来他没有打算通知任何人,就连周锐都不知道。 那晚他突然给周锐打电话,激动地这家伙在电话那头就哭了起来,说自己等了一年多终于盼来了春天,把云锦书逗的前仰后合连声答应接下《浮夸》这部电影,但条件是周锐必须把好口风,自己要回归的事情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两人约定好在S市见面的时间之后,云锦书就提前一个星期回来了,他明白当初自己心血来潮登陆了原来的MSN肯定会暴露身份,即使用了更换IP的软件,也靠不住,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才能躲开不必要的麻烦。 出了机场,云锦书打了一辆的士,直接去了公寓,路过广场中心公园的时候,正好遇上塞车,不远处的公园草坪上似乎有人在拍戏,他拉开窗户往外看了看,芸豆好奇的也探出了脑袋,云锦书抱着他往里坐了坐,拍着他的小脑袋说,“坐车不许把头伸出去,否则今晚别想跟海绵宝宝一起睡觉。” 芸豆可怜兮兮的看了他一眼,赌气了嘴巴,把脸蛋紧紧地贴了上来,跟云锦书靠在一起,好像为了抱着海绵宝宝在努力的跟粑粑表决心。 司机大哥被逗笑了,回过头来说,“你们父子俩感情真好,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媳妇在家里呢?” 云锦书笑了笑,摸着芸豆的脑袋说,“媳妇被别的汉子拐跑了,家里就我跟儿子两个人。” 司机的脸一抽,以为戳到了人家的伤心事,赶紧忙着道歉,顺便转换了话题,云锦书笑着跟他聊天,似乎一点也没有伤心。 车终于不再堵了,司机师傅踩下油门把车开了出去,不远处的公园草地上却在这时候跑出来一个人,后面跟着好几个助理和化妆室。 “顾大哥,你跑慢点,下一场戏就要开拍了,你要去哪里啊?” 小助理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顾彦看着那辆远走的出租车,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回过头笑了笑说,“没什么,刚才以为看到了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没想到事眼花了,走吧,回去继续拍。” 顾彦的表情有些失落,转身就往回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助理愣愣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怪叫一声跟了上去。 45 七月三十一日。 夭折了整整一年多的《树犹如此》终于上映了,虽然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这部电影根本就没有拍完,但这年头决定一部电影能不能火的关键在于它有没有话题性。至今没人知道顾彦当初打着档期不够的借口推掉这部电影是因为什么,更没人知道温泽云和那个视频爆料人所说的哪一个才是真话,这一个个话题成了商业炒作的最佳工具。 但这些对于观众来说都没有意义,他们只关心八卦和绯闻,而这部打着纯爱兄弟片的电影,连海报都透着浓浓的“基情”,仅仅这一点就足够吸引观众的眼球,再加上星辉公司的大肆宣传,《树犹如此》未播先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首映式前一个星期,电影票已经全部售罄,首映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卡萨国际影院的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龙,周围更是聚集了大批的记者在这里抢新闻。 上午九点整,离放映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云锦书戴着墨镜,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地摊货背心走了进来,拿出电影票之后,门口的前台小姐礼貌的递给他一份海报和书签,笑着对他说,“先生,一会儿电影结束的时候顾影帝会抽出三个幸运观众,在海报上签名,所以请你妥善保管。” 云锦书礼貌的笑着点点头,走进大厅找了个偏僻角落站定之后,展开海报看了看,又笑着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只不过是来看一场电影,可不想被熟人发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抬手推了推眼镜,谁也没有发现这部电影的主演就淹没在人山人海之中,而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阵骚动,紧接着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所有人疯了似的挥舞着手里的海报高喊着顾彦的名字。 云锦书愣了一下,连忙退后几步,顾彦却已经踩着长长地红地毯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礼服式西服,肩头配着银色的徽章,显得格外器宇轩昂,英气的眼睛带着微笑,对着所有人友善的挥着手,像个脾气温和的好好先生。 云锦书低下头笑了笑,一年多没见,顾彦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帅的天怒人怨,实际上眼里那抹痞子似的神情怎么都掩盖不掉。 当顾彦带着微笑把视线转到他这里的时候,视线微微的顿了一下,云锦书连忙用手里的一本书遮住半张脸,钻过一层层人群,离开了喧闹的红毯。 老朋友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见面才能表达思念,对于这个无条件帮助自己的朋友,云锦书不是不想念,只是现在他还没有做好面对过去的准备,所以不想轻易的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云锦书绕到影院的偏门,乘上电梯想直接去三楼的放映室门口等着,当电梯走到二层的时候叮地一声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的抬头,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却看到了韩江的脸。 他曾经想过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韩江,也曾想过如果再次遇见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这个男人对他是否有过一丝后悔,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那一刻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用书挡住了脸,接着想也不想的就往外走,韩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半只脚已经踏进了电梯,却突然停了下来。 “先生,请等一下。” 云锦书陡然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疯狂的打鼓。 韩江轻轻的笑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个橡胶做的小鸭子钥匙链,走过来说,“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云锦书听到钥匙链晃动的声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家门钥匙果然掉了。那只小鸭子是芸豆那小家伙最喜欢的,每天都要拿着捏一捏,最惨的是房东只给了他这一把钥匙,如果不拿回来今天他就别想进家门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回过头来,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伸出来压低声音说,“谢谢,请把它还给我。” 韩江在看到他的露出来的半张脸之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不由自主的走过来,一把就握住了云锦书的手腕,“你……是锦书!?” 云锦书挣开他的手腕,抢过钥匙链之后低声说,“这位先生,请你自重,我不认识你说的人。” 说着他转身就走,心里简直后悔到了极点,他怎么就忘了温泽云拍的电影今天首映,韩江怎么可能不来捧场,如果早点想到这个,他绝对打死也不会来的。 他走的非常快,韩江也仅仅是顿了一秒钟,紧接着追了上来,“锦书,你别走!锦书!” 云锦书一个头两个大,脚下跑的越来愈快,路过一个交叉回廊的时候,他一闪身跑到了消防安全通道里,而韩江却跟一路寻找他的李恪一下子撞到了一起。 “哎呦我操!江子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啊?” 韩江焦急的想要追上去,英俊的脸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连眼神都急切无比,“小恪,我看到锦书!刚才那个跑过去的人一定是他,你放开我,我得去找他!” 李恪一把拖出他,没好气的冲他吼,“你他妈的又出现幻觉了吧?前几天不是刚查出来云锦书在温哥华吗?他躲你一年多了,能这会儿出现在你眼皮子底下才有鬼了!” 韩江的脸色一白,僵在当场再也没有挣扎。 是啊,云锦书躲了他这么久了,又怎么会傻乎乎的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初整个S市他都已经翻遍了,早就证实锦书不在这里了,现在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韩江无力的揉了揉额角,之前头痛的毛病又犯了,英挺的脸上透着浓浓的疲惫。 李恪看他这副样子,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想这么多了,电影快开始了,你不是说想再看看锦书演的戏吗?这会儿别再错过了。” 韩江扯开嘴角笑了笑,墨黑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消防通道,最终轻轻的叹了一口跟着李恪走了。 等走廊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云锦书才从楼梯的拐角处走了出来,整个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兀自冷笑了几声。 韩江这个人总是这个样子,握在手里的时候从不懂的攥紧,当失去了才开始幡然悔悟,他云锦书何德何能,才能被韩少爷挑中,成了他伪装深情的好道具。 等云锦书走到放映厅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索性云锦书选的位置在靠近角落的地方,因为视线不好,周围一圈都没有人。 他盯着电影屏幕静静地看着,将近十五分钟的广告过去,电影慢慢的拉开了序幕。 傍晚的阳光和煦而温暖,金灿灿的笼罩着整个村庄,村口的孩子们闻到了饭香味,全都背着书包笑嘻嘻的往家跑,翻过一整座山头,就能看到村落里的袅袅炊烟,这时候,在乡间的泥泞小路上,一个高大的青年正背着弟弟往家走。 青年有一副好身板,白色的旧衬衫高高的挽起了袖口,露出了结实的肌肉和汗津津的额头,他笑着回头看了看弟弟,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宁,再走几步咱们就到家了,等一会儿哥哥给你熬棒子面粥喝。” 眉目清秀柔软的阮宁笑着点了点头,因为失明的缘故,视线没有焦点,可细瘦的手臂却紧紧地搂着哥哥,“哥,你说人会死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没法让你背着我去上学了。” 阮坤抬手打了一下阮宁的屁股,皱起眉毛说,“别胡说八道,咱俩从小在一起,谁都离不开谁,就算死也是哥哥先死。” 阮宁低低的笑了起来,靠在哥哥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夕阳在他柔软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镜头越拉越远,耳边响起大提琴优雅却哀伤的旋律,眼前还是那一片金色的夕阳,而村庄口却只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远远地望着夕阳,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抚摸着那一棵形单影只的柳树,眼角滑下一滴泪,嘶哑的嗓音从音响里滑出一声“小宁……” 悠扬的琴声响起,屏幕上出现巨大的标题:星辉国际娱乐有限公司出品导演:温泽云主演:顾彦、云锦书——《树犹如此》古朴的深褐色字体缓缓的消失了,云锦书坐在椅子上微微的失神,电影拍到最后,连他都不知道真正的结局是什么,所以对这个故事期待,他一点也不比其他观众少。 抛开温泽云这个让他不愿想起的人,仅仅是看顾彦精湛的演技,其实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电影就像一部回忆录一样,把两个兄弟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观众会因为阮宁故意在哥哥洗澡的时候偷走他的衣服而发笑,也会因为阮坤为了给阮宁凑学费去打黑拳而揪住心。 随着剧情的展开,阮坤放弃自己上大学的机会,走出大山去城里打工给弟弟攒钱治眼睛,留下阮宁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的世界。 那时候班里的同学都笑话他是个瞎子,是个走路都会撞墙的白痴,阮宁伤心极了,变得越发内向和脆弱,他知道哥哥放弃一切就是为了让他考上好的学校,但越来越大的压力让他变得敏感和多疑,甚至开始猜忌阮坤嫌弃他是个累赘,其实早就想甩掉他了。 故事的节奏陡然加快,兄弟两个的矛盾也在暗中滋长,直到有一次阮坤带着他去县里的医院看眼睛,遇上了善良温柔的护士李霞,两个人陷入了爱河,阮宁更觉得自己是个多余,每次去医院的时候,看到哥哥都兴致勃勃,心里就更加的沮丧和绝望。 这一天,天空中飘起了大雪,阮坤在城里被大雪困住了没法赶回来带阮宁去复诊,阮宁自己去了医院之后,却发现李霞竟然背着哥哥已经有了男朋友。 长久积攒的怒火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了,阮宁没法接受自己深爱的哥哥竟然被人伤害,也没法接受李霞跟哥哥走到一起就要抛弃自己,于是在绝望和极度的偏执之下,他动手掐死了李霞…… 当李霞咽气之后,摔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时,阮宁脸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微笑。 这时候电影院的观众倒吸了一口凉气,云锦书看着自己在镜头前疯狂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如果让这些观众知道他当时演这一幕的时候,是用了对韩江和温泽云多大的怨恨才会演的那么淋漓尽致的话,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东窗事发了,钢琴声伴随着单簧管低哑的轰鸣,把所有人的心陡然拽了起来,阮宁亲口告诉阮坤他杀了李霞之后,阮坤第一次动手打了这个从小护在手里的弟弟,流着眼泪跟他断绝了所有的关系。 阮宁生无可恋主动去自首了,因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法院的判决下了的很快,死刑缓期一年执行。 这时候环绕立体的音箱里传来一个老者沙哑苍老的声音,他说,“一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也足够改变你我,在阮宁等待死亡的时间里,我仍旧没有原谅他,甚至从没有去监狱看过他一次,哪怕……我是那么的爱他。” 镜头里出现了开篇那个迟暮的老人,他佝偻着身子,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手里那张阮宁的照片,放在书桌上的书本刷刷的被风吹响,被关在监狱里的阮宁用一根磨得细长的牙刷把刺进了喉咙,血色的夕阳染红了一切。 “阮宁死了,而我到死为止都没有去看过他一面,即使每次走到监狱门口我都没有勇气往里再走近一步。收到阮宁骨灰的那一天,警察同志留给我一封信,告诉我,这个孩子很乖,而越乖的孩子越容易做傻事。” 苍老的老者坐在低矮的柳树下,村口依旧是背着书包成群结队的孩子,站在村头的山上仍然能够看见袅袅炊烟,只是陪伴着自己看这道风景的人已经不在了。 “哥,你还记得吗,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所有同学都去读海伦凯勒的那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读完之后要写一篇读后感,但我看不见,是你花了一个晚上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的,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给我三天光明,我不想做海伦那么伟大的人,只想亲眼看一看你的样子,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十多秒后,夕阳渐渐地落山了,顾彦佝偻的身躯一点点的消失,屏幕上闪出了黑色的字幕阮坤-顾彦饰阮宁-云锦书饰…… 整个影院沉默了整整一分多钟,渐渐地才有抽泣声传来,几个前排的女孩哭的双眼红肿,大多数观众都沉浸在诡异的悲伤气氛中无法自拔,等到大灯亮起,所有人都退场的时候,云锦书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电影到了后期,他并没有再参与其中,但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温泽云当初为什么会说阮宁这个角色上有他和自己的影子。 阮宁得不到爱,别人也别想得到,这一点分明就是温泽云的写照。 而爱的轰轰烈烈、执迷不悟的阮宁,却像极了他自己。 手机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一条周锐的短信冲了进来。 「锦书,我刚看完《树犹如此》,《浮夸》的另一个角色我想我找到了!」 46 《树犹如此》火了,火的连星辉公司都没有招架,本来只是想着为顾彦的新片做宣传,才想起了这部压箱底的电影,没想到上映的效果这么好,好的所有人都咋舌的地步。 从首映开始的那天起,这部电影的票房就以疯狂的势头往上涨,力压一众大牌加盟的商业巨作,本来像《树犹如此》这种文艺腔调十足的电影并不受大多数观众的青睐,但在这个腐女当道的年代,轻易见不到一部完全没有肉欲却基情满满的电影,再加上电影最后阮家两兄弟那悲剧式的结尾,足够让所有人津津乐道。 电影的走红,也让云锦书这个默默无闻的三流艺人重新走入了大家的视野,所有人在唏嘘阮宁偏执又疯狂的恋兄情节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荧幕上那个帅气又干净的年轻人是谁。 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云锦书的演技这么的精湛,在顾彦这种强大对手的压制下,他不仅没有任何逊色,那双时而灵动时而疯狂的眼睛反而深深地留在了观众的脑海里,一时间,云锦书三个字的成了某知名搜索引擎的第一名,他以前拍过的广告和电视剧也被人们重新翻出来,昔日那个冷冷清清的“云中谁寄锦书来”的明星论坛再一次热闹起来,只可惜这么好的苗子却这样轻易的退出了娱乐圈,留下唏嘘一片。 参加完一场电视访谈之后,顾彦走到后台刚推开在化妆间的门,就看见几个小助理正抱着一个PSP,一边看一边的唧唧喳喳讨论的热火朝天。 顾彦本来性子就开朗,忍不住走过去想吓唬他们一下,结果几个小助理看的太入迷竟然没发现他已经站到了跟前。 顾彦低笑,咳咳两声说,“喂,你们几个不好好工作在这里干什么呢?要不要我告诉老板,你们上班摸鱼啊?” 几个人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发现是顾彦,冷汗都下来了,手里的PSP“哐”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顾彦心里好奇,拿起来一看却发现PSP上正在播放着云锦书之前演的那部古装片,当即他的眼睛就沉了下去,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几个小助理见他很久没说话,以为自己惹到了影帝,赶忙道歉,“顾大哥,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们不敢了,您把千万别告诉老板。” 顾彦抬起头笑了笑,在屏幕上按了下暂停,指着云锦书的脸说,“你们喜欢他啊?” 一个女孩脸红了,拽着衣角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小声说,“小云……小云挺帅的,我们都喜欢他,特别是他演的阮宁,只可惜他息影了,所以就想看看他的其他作品。” 旁边一个女孩赶紧用手撞了他一下,对她使了个眼色,“小云再帅也没有顾大哥您帅!我们最喜欢您了!” 几个女孩反应过来,连忙附和着点了点头,“对对,顾大哥你最帅了!” 顾彦被他们逗笑了,嘴角勾起露出标志性的痞笑,拿着PSP敲了敲她们的脑袋说,“行了,别拍马屁了,东西还给你们,下次偷看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其他人逮住。” 女孩被他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连忙接过PSP点了点头,想趁机溜走,接过顾彦却突然在背后叫住了他们,“对了,你们如果真喜欢锦书,就别叫他小云,他不喜欢人家这么叫他。” 女孩们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走出门之后才反应过来,顾影帝怎么知道云锦书不喜欢人家这么叫他? 难不成……哇塞!这是红果果的JQ! 化妆间的们关上之后,顾彦伸了个懒腰,想起刚才PSP屏幕上云锦书的那张脸,心里微微的有些难过。 一年多了,锦书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如果他一直不出现,自己是不是也要像那群影迷一样,只能守着他演过的电视剧看一辈子? 他拿起一瓶矿泉水往嘴巴里灌了几口,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这时候突然响了,一看是经纪人的电话。 “顾彦,昨天有个导演来找我,想让你接个电影,我看这本子不错,可惜这导演没什么名声,而且题材还有点……总之我帮你给推了。” 喝着水的顾彦听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开口,“我已经很多年没听你夸过那个剧本不错了,既然是好剧本为什么退掉?题材能冷门到哪儿去?” “是……同性恋题材,最近《树犹如此》吵得这么热,我怕你绯闻缠身啊。” 顾彦愣了一下,说实话这个题材他一点也不抵触,自从认识了云锦书他也有意识的关注过这个群体,可是他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有人来找他拍同志片。 “剧本你发我邮箱吧,我一会儿在车上看看再说,对了,导演是谁?” “听说叫什么周锐,这剧本也是他写的,编导一体机啊,哈哈。” 顾彦皱起眉毛头深思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他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想到锦书临走前还特意把周锐这个人介绍给自己认识,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微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见见这个导演。 “我下午反正只有一个剪彩仪式,你帮我安排一下吧,我想见见这个导演。” 经纪人在那头笑了,“这可是同性恋题材啊,你真不怕?” 顾彦轻轻一笑,“反正《树犹如此》上映之后腐女已经把我推选成什么绝世忠犬攻了,借这个风头再炒作一下也不错啊。” 云锦书接到周锐电话的时候,股市大盘刚刚结束,他用这种重生之后的小手段,按着记忆里的数据买进卖出,前前后后已经挣了五六百万。 其实如果他有更大的本金做基础,掌握着这么精准的股票动向完全能够挣来更多的钱,可谁让他是个穷人呢。当初跟韩江在一起的时候,缺心眼的钻了死胡同,怎么就没想起来在他韩少爷身上多榨一点钱出来。 对了,还有当初那辆白色的宝马车,按照市价怎么着也得有二百多万,要是那时候把车子卖掉,顺便在翡翠山庄里搬走一个古董花瓶,可比拍戏挣钱多了。 合上笔记本,满床乱爬的芸豆正趴在一沓报纸上乱抓,嘴里还发出呼呼的声音。 云锦书勾起嘴角笑了笑,凑过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豆子,跟爸爸说说你一个人玩什么呢,这么起劲?” 芸豆现在还不会说话,睁着大眼睛眨了眨,白胖软的小手捏着一张报纸上下拽了拽,嘴里发出奶声奶气的音调,接着鼓起腮帮子自顾自的又开始傻笑。 这小家伙从小就爱笑,很少哭闹,多数的表情云锦书都能猜个七七八八,但是这一次看到自家儿子拎着报纸就是不松手,心里还是很诧异,“报纸有什么好玩的?再捏一会儿你的小手指脏了,黑乎乎臭烘烘的,休想再抱海绵宝宝。” 要是以前用海绵宝宝一威胁,小家伙保准乖乖听话,运气好的话还会凑上来黏着你的胳膊求蹭蹭,但这一次这个法宝也失灵了,芸豆就是抓着报纸的一角不放,别看小手肉乎乎的,可是力气还挺大。 云锦书这下更奇怪了,抽出那张报纸在床上摊开想看个究竟的时候,芸豆突然又呜呜几声,撅着小屁股一点一点的蹭上来,啪嗒一下趴在报纸的一角就开始咯咯地笑。 云锦书把报纸抽出来,翻过来一看是财经板块,旁边印了一张清晰地半身照,不是别人正是韩江。 照片里的韩江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配上银色的领带显得器宇轩昂,他盘着手坐在一边,勾起嘴角看着镜头,表情却刚毅冷峻,CEO的派头十足。 云锦书看着照片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芸豆,想了半天才把报纸又摊开摆在儿子面前,结果小家伙拿着手对着韩江的脸拍了好几下,笑的特别开心,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难道真的有所谓的血脉天性,能让芸豆看一眼就高兴成这样?云锦书的心里往下沉了沉,哗啦一下把报纸团成一团扔到一边的垃圾箱里,小家伙反应没有那么快,呆呆的张着嘴巴,两只手无意识的抓了抓,脑袋歪到一边看着爸爸:哇,肿莫一下子就米有了? 云锦书把床上的小鸭子玩偶递到芸豆手里说,“以后不许乱抓乱摸,刚才那个人你见不到就算了,若是见到记得尿他一身,不用替你爸考虑形象问题,听懂了吗?” 芸豆眨眨眼,把手指头塞进了嘴里,一脸的呆萌,云锦书无语的抚了抚额。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周锐的短信冲了进来,让他早点过去今天有大惊喜,云锦书早就习惯了周锐的一惊一乍,对所谓的“惊喜”也不抱什么希望,翻出抽屉里的两张信用卡塞在口袋里,又给芸豆换上衣服之后,才匆匆忙忙的戴上墨镜和帽子出了门。 跟周锐预定的地点是一家非常偏僻的私家菜馆,因为远在郊区很少有人出没所以环境清幽,很适合聊天喝茶。 云锦书抱着芸豆走进餐厅的时候,周锐已经到了,远远地看见他坐在那里,脑袋上还翘着一撮呆毛,云锦书笑了笑走过去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周编剧来的好早啊。” 周锐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云锦书的时候惊喜的要扑上来,结果看见他怀里的芸豆之后就……傻了。 “这……这怎么回事?一……一年多没见你从哪儿弄来个孩子?!” 云锦书看着他跟芸豆大眼瞪小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拉开椅子坐下之后才开口,“这事儿说来话长,总之这个是我儿子,以后估计拍戏的时候你俩还会经常见面。芸豆,来给叔叔打个招呼。” 芸豆还太小,当然听不懂这些,鼓着包子脸不明所以,倒是云锦书拉着他的小手对周锐挥了挥,萌翻周围一圈女服务生。 周锐瞪大眼睛,傻乎乎的长大了嘴巴,过了好半天才崇拜似的说,“锦书,你这一年没出现原来是偷偷溜走‘造人’去了?!乖乖,嫂子一定是大美人,要不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娃来!” 云锦书嘴角抽了抽,头上垂下几根黑线,低咳几声说,“芸豆是我领养的,你别胡说八道。” 芸豆可怜兮兮的从亲生的娃变成了被人扔掉的小可怜,受伤的鼓起了腮帮子,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云锦书,云锦书装作没看见似的抬头望天。 这种骗人的话其实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出来,但是偏偏周锐这个人除了电影这方面灵光,其他的事情都很脱线,所以竟然相信了云锦书的话,嘴里不住的夸奖他有爱心,捡到宝了。 云锦书又随口逗了他几句,从口袋里拿出两张信用卡推到周锐面前,“小锐,咱说正经的,我这里有两张卡,里面有大概七百万多万,你收下算是我为咱这部电影的投资。” 周锐瞪大眼睛,目瞪口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来,“锦……锦书,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云锦书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告诉他真相,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以前拍戏攒下的,我平时花销很少,也用不了这么多,拿来投资你这部电影我觉得挺合算的。” “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你愿意来演我已经很开心了,按说应该我给你钱的才对,更何况……”周锐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发说,“更何况我是称砣体质,拍什么题材都冷的要死,你说什么也不能拿你的全部积蓄打水漂啊。” 云锦书端起铁观音喝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傻小子当然不明白《浮夸》以后会创造多么大的奇迹,自己拿出七百万说起来是投资,其实更是一种只赚不赔的捷径,说起来怎么着都是自己沾了光,何来打水漂一说呢? “呵,小锐,你告诉我实话,你现在到底有多少资金来拍这部电影?” “三……三百万……但我可以借钱的!”周锐有些着急地说。 云锦书笑了笑,把信用卡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说,“那这七百万就当我借给你的,等电影拍完了你挣了钱再还给我。《浮夸》这种题材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掏钱来拍的,毕竟这年头同性恋还是被歧视的群体,你去找别人借钱,也许不仅借不来还要遭别人白眼,拿你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呢?拿我的钱就这么让你难受吗?” 云锦书说话像来有分寸,也很精准,一下子戳到了周锐的伤心事,为了拍好《浮夸》他已经把所有能借的人都借遍了,可是除了碰的头破血流以外,一毛钱都没有拿到,这时候云锦书的话就像一个火炉,直接暖到了他心里。 想了很久,周锐最终点了点头,“锦书,你说得对,谢谢你愿意这么帮我,但这电影制片人的位子留给你,版权也全都给你,如果你不同意,这个钱我绝对不收!” 云锦书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了出入娱乐圈那股豪情壮志,过了良久他点了点头,伸出手跟周锐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正当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周锐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地址和包间号码之后,转过头对云锦书眨了眨眼睛说,“锦书,我说要给你的惊喜马上就到了。”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失笑一声,抬手戳了戳芸豆的小脸蛋,“你能给我什么惊喜?是不是,豆子?” 芸豆咧开嘴笑了笑,小手抓住了爸爸的手指就往嘴巴里塞,脸上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这时候房门推开了,从外边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摘下墨镜说,“抱歉,路上塞车,来晚了。” 云锦书顺势抬起了头,接着整个人都猛地僵住了,芸豆跟随着爸爸的步调,含着手指头也抬起了小脑袋,大眼睛眨呀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彦。 47 嗨,好久不见。 云锦书想笑着这样开口,可是笑容却僵在脸上,心里微微的有些酸楚。当初在接受了顾彦这么多恩惠之后,他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到了国外,这一走就是将近两年,哪怕过年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再怎么说此时相见也是愧疚的。 顾彦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目光灼灼的盯着云锦书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怀里白白胖胖的芸豆,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他也曾想过再次见到云锦书会是个什么情景,甚至想象过两个人会不会像那些狗血偶像剧一样,重逢在街角。 可是这时候他也只是走过去给了云锦书一个友情式的拥抱,像以前一样抬手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勾起痞笑说,“妈的,你小子还知道回来?我当你跑到国外逃债去了呢。” 尴尬又有些暧昧的气氛被顾彦的话冲散了许多,云锦书展颜一笑,“怎么会,你可是我最大的债主,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说着云锦书抱起芸豆,拿起他的小手对顾彦挥了挥,“芸豆,给叔叔打个招呼。” 芸豆哪里懂这么多,含着手指头对着顾彦咯咯一笑,倒是很给老爸面子。 顾彦失笑一声,心里即使非常想念云锦书也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而是走过去抱起了小家伙,用微微带着点胡渣的下巴蹭了蹭他,“哟,叫芸豆啊,这名字好。来,小家伙给叔叔抱抱,呵,小子你可够重的,浑身都是小肉肉,真随你爸。” 芸豆被他的下巴扎的缩了缩脖子,抬起小手扯住顾彦的衣领,毫不认生的贴过来,糊了顾影帝一脖子口水。 “顾大哥,你也好久没见锦书了吧?刚见面咋就知道这小家伙是他儿子?” 粗神经的周锐本来看到顾彦和云锦书重逢,不愿意打扰的,可是秉持着十万个为什么的优良传统,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 这话一出,剩下两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顾彦看了一眼云锦书,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他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的逗弄着芸豆说,“这么点大的小孩不是他儿子还能是他孙子啊?” 顾彦顾左右而言他,一下子把话题扯偏了,周锐也是个脱线的二货,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话貌似很有道理,竟然点了点头,傻呵呵的说,“对哦,叫孙子就差辈了。” 本来捏了一把冷汗的云锦书这会儿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顾彦这话也就骗骗周锐行,但凡有点智商的也不会被他这样轻松的糊弄过去。 抬起头感激的冲他笑了笑,顾彦冲他眨眨眼睛,捏了捏芸豆的脸蛋,那表情好像在说: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云锦书没想到彼此将近两年没见,竟然还能像现在这般轻松地笑闹,而顾彦也没有露出一点责备甚至厌恶的眼神,不得不说这让他非常的感动,心里也暖暖的升起一股热流。 三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小家伙逗了半天,被白胖软深深地治愈了,直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才想起来正事。 周锐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剧本递到顾彦面前,紧张的看了云锦书一眼之后才小声的开口,“顾大哥,这是之前我说的那个剧本,我希望你能考虑看看,先别急着拒绝我,我是真心诚意的想邀你来参演的。锦书已经答应接下两一个男主角了,就差你了。” 顾彦拿起剧本翻了翻,看着云锦书老神在在的低头喝着茶,笑着问周锐,“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接?你这剧组连资金都不到位,凭什么让我接啊?” 周锐语塞,其实他还真没把握,但是想到云锦书跟顾彦的交情又有了几分信心,抬手推了推云锦书,想让他帮忙说几句话。 云锦书放下茶杯,托着下巴看着顾彦说,“顾影帝,你就别拿乔了,你要真是对这个本子不感兴趣会提出今天见面吗?我现在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哎,你就当给老搭档个面子呗。” 云锦书嘴上是这么不在意的说着,可是心里却很清楚,《浮夸》这部电影的价值足够把顾彦推上国际影坛,他不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在这方面其实他也是个相当护短的人。 顾彦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却微微的有些发痒,“这个剧可有床戏啊,你这意思是愿意跟我演床戏喽?那行,反正不是我吃亏。” 他这话说的非常流氓,连神情都透着痞气,云锦书惊得猛咳几声,挑起眉毛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丫的,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那么能胡说八道!? 他呛的很厉害,脸上泛起了潮红,水珠还沾着嘴唇上,顾彦的眼眸沉了沉,笑着对周锐说,“为了跟芸豆他爹演床戏,这戏我看来真的推不掉了,赶紧趁我没反悔之前拿合同来,否则过期不候啊。” 芸豆似乎听见了别人提到了他的名字,在云锦书怀里翻了一下,露出半截小肚皮,眨着眼睛抓住了顾彦的衣角。 周锐他实在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就请到影帝来参演,一听这个兴奋地手舞足蹈,连忙又是鞠躬又是感谢,嘴上还不忘碎碎念着,“我就知道锦书是我的吉祥物!自从碰上他我就开始转运了,放心!顾大哥,你只要愿意参演,床戏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不用跟锦书客气!” “喂喂,我还坐在这儿呢,能不能顾忌一下当事人的感受。”云锦书翻了个白眼。 顾彦哈哈大笑,云锦书恼羞成怒,把芸豆放到他脑袋上说,“豆子,替你爸挠他!顺便拉他一身热翔!” 顾彦抬手抱住芸豆,顺便也握住了云锦书的双手,气氛一下子就微妙了,云锦书的笑容僵在脸上,把儿子抱回来端起茶杯掩饰着什么,顾彦看他一眼,笑了笑没再说话。 而完全在状况外的周锐在包里掏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没有带合同,哀叫几声之后说要回去拿合同,等明天去星辉找顾彦签约,接着就急匆匆的跑了。 只剩下包间里,顾彦和云锦书两个人面对面的对着,气氛更加的微妙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明明应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就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云锦书先去结了帐说要回家的时候,顾彦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顾彦开着车看着跟儿子玩的正高兴的云锦书,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锦书……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云锦书拿着小鸭子的手顿了一下,勾起嘴角笑了笑说,“还过得去,幸亏有你的那些钱帮忙,说起来我没想到这么快能碰上你,所以欠你的钱还差一些,等过些日子绝对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顾彦抓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我不是催你还钱,那些钱你留着也不要紧,我只是不明白你就算为了隐瞒芸豆的身份,也不应该这么久不联系我……我们。” 说到最后顾彦打了个哏,把我换成了我们,云锦书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低垂着眼眸坐在那里摸了摸芸豆的脑袋,过了良久才开口,“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可是我实在不能连累你跟老赵,韩江的手段你根本想不到,他如果真的想找我,你们的电话说不定也会被监听,到时候他会对你们怎么做我连想都不敢想。” 顾彦紧紧地抿着嘴,看着坐在旁边的云锦书,眼眸深沉的像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是看着含着手指头的芸豆他又吞了回去,嗓子微微沙哑的开口说,“所以……芸豆是韩江的吗?” 这个问题当初他就想问了,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偏偏就是不死心。 云锦书扯开嘴角笑了笑,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定,只是说,“跟他有没有关系已经无所谓了,虽然我还没弄明白芸豆到底为什么会出现,但我也算是看开了,什么狗屁爱情,没了它人照样能活的好好的,我现在有儿子有工作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所以你是想通了放下了,才决定回来拍戏?”顾彦的语调有些不稳的问道。 云锦书点了点头,拍着顾彦的肩膀笑着说,“不拍戏我去哪有钱还给你啊,是不是‘黄世仁’?” 顾彦被他挤眉弄眼的神情逗笑了,把车子停在了云锦书现在住的公寓楼下,看了看已经玩累睡着的芸豆之后才低声开口,“锦书,既然决定重新拍戏了就别再逃避了,回来吧,老赵也很想你,《树犹如此》的势头现在还没过去,你复出正是好时机。” 云锦书轻轻的抚了抚芸豆的脸,深思片刻之后说,“我接《浮夸》只是因为喜欢这个剧本,现在芸豆还小,我太早复出谁来照顾他?” “你可以请保姆啊,难道你甘心就这样平淡一辈子?韩……那个人只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吗?!”顾彦有些着急了,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云锦书在心里笑了笑,他当然不甘心这样一辈子,韩江和温泽云欠他的还没有亲手还回来,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只不过现在并不是复出的最好时机,他必须韬光养晦,等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奋力一击,当然这些话并不能跟顾彦说。 “我并不是为了韩江,他的死活早就跟我没关系了,只是复出也需要时机,等《浮夸》上映的时候我就可以自然而然的走到公众视线面前。” 顾彦沉思片刻,觉得他说的也的确有道理,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锦书,就算你现在不想复出,那人脉也得提前打好,娱乐圈今天能让你上头条,明天就可能连你叫什么都忘了,这周五是星辉的十周年庆典,是你重新站到别人眼前的最好时机,你跟我去吧。” 云锦书侧着头沉默了片刻,收下了这张请帖,也许顾彦说的是对的,即使现在不付出,为《浮夸》做做前戏宣传也是好的。 “顾大哥,你说的我明白,庆典的事我会考虑,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下上楼了。” 说着云锦书抱起睡的香喷喷的芸豆,推开了车门,顾彦却从旁边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腕,他疑惑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 “既然你回来了,能不能……”顾彦的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晦暗不明的灯光映在他脸上,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表情。 云锦书耐心的听他说完,“能不能什么?” “没事儿,就是想告诉你,既然回来了记得常联系。” 云锦书失笑,关上车门从打开的窗户里对他说,“当然喽,你可是我的铁哥们,不用你说我也会经常骚扰你的,芸豆淌了我一身口水,我先上楼了啊。” 顾彦点了点头,目送着云锦书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过了很久才低低的笑了一声。 其实他只是想问一句“既然你回来了,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的对你,不会让你在失望了。” 可惜到最后他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云锦书复出的如意算盘打的再好,也没有料到遭遇这突如其来的风暴。 第二天一早,当他打开电脑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竟然全都是顾彦的绯闻。 「影帝性向大揭秘!深夜密会某神秘男性,举止暧昧是真是假!?」 「不恋红颜爱蓝颜,顾影帝与神秘男子保时捷内激情热吻!」 「已婚男人还是另有乾坤?顾彦五年零绯闻,原来竟然是断背!?」 一个又一个惊悚又惹眼的标题争先恐后的钻入眼帘,云锦书看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随便点开一个网站的娱乐头版,赫然刊登着昨天晚上他与顾彦在车上说话的照片。 因为夜色浓重,他现在住的公寓外面灯光昏暗,所以照片拍的并不清晰,但是也不知道是取景还是位置的关系,照片中的他和顾彦举止的确非常暧昧,特别是最后顾彦拉着他的手腕说话的那几张,因为连个人的脸离的很近,在照片上看去分明就像是在接吻,但天地良心他跟顾彦一点特殊关系都没有! 照片中但凡灯光明亮一些的,都上了马赛克,只有顾彦的脸仍然露在外边,可就算是这样,云锦书的心仍然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顾彦自从出道以来就很洁身自好,几乎没有跟任何女明星传出过绯闻,如今他跟自己演的《树犹如此》刚上映,本来就引来一片“基情大讨论”,如今又爆出同性绯闻,媒体难免就拿出云锦书在《树犹如此》里面的镜头来炒作。 现在网络的传播速度快的惊人,仅仅是一晚上的时间,这条重磅绯闻已经搞得人尽皆知,不管是嘲笑的、讥讽的还是兴奋的,云锦书毋庸置疑再一次被捧到风口浪尖上。 看到这里,云锦书的心都凉了半截,不管这件事情是狗仔队爆料还是有人故意发坏,他想要大隐隐于市的想法最终还是破灭了,凭借韩江的手段,上一次查到他的IP都能直接追到温哥华,这一次自己就在S市,即使脸上打了马赛克,韩江也肯定能认得出自己,这下他设计好的复仇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云锦书暗暗地锤了一下桌子,惊得睡梦中的芸豆哇哇大哭起来。 云锦书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拿着小鸭子玩偶哄儿子开心,看着芸豆粘着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握住自己的小手指头不放的时候,云锦书混乱的脑袋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这样被动的坐以待毙肯定不行,韩江不知道又准备玩什么花样,他必须尽快的调整以前的计划。 想到这里,他翻出了顾彦昨晚交个他的那张星辉十周年庆典的邀请函,知道这一趟他不得不去了。 话分两头,正当云锦书这边暗自调整计划的时候,韩仲天突然打电话吧韩江叫回军区大院的老宅。 站在书房里,韩江表情很平淡,铁灰色的西服衬得他像一株挺立的白杨,而韩仲天坐在红木摇椅上,挑起一根眉毛看他一眼问道,“最近身体回复的怎么样了,头还疼吗?” 韩江淡淡的勾起嘴角,可是眼里却没什么表情,“已经好很多了,多谢父亲挂念。” 韩仲天“嗯”了一声,拿起一杯金骏眉啜了一口,“听说你最近很忙,公司也不管了,连泽云新开的公司剪裁你都没去捧场,是吗?” 韩江脸色不变,双手抄在口袋里说,“我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父亲你每天已经够繁忙了,不用替我操心了。” “放肆!”韩仲天突然站起来,狠狠地一拍桌子,从桌上拿起一沓照片摔在了地上,“你忙?我看你是被灯架砸傻了吧!天天不敢正事,我交给你的账目也不管了,我让你准备新一届的政委选举你给我当耳旁风,天天满世界找那个姓云的小明星,现在还敢动用家里的势力,去给那小明星擦屁股,掩饰他跟别的男人的丑闻,你还真是忙啊!” 韩江脸色阴了下来,刚毅的脸上毫不退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政的事情我也说过很多遍,我没兴趣跟那些老匹夫搞尔虞我诈,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锦书,他的事情我不能不管。” “所以你就凌晨三点,把家里的势力全都派出去,就为了在天亮各大报社上班之前,给那个姓云的小明星脸上打个马赛克?!呵,这就是你嘴里说的正事!” “够了。父亲我不想与你争吵,锦书那边你也休想打他的主意,政委不是我们姓韩一家的,不从政我就不信我们韩家吃不上饭。” 韩江实在厌恶了跟父亲争吵这些事情,把权力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简直是荒唐! 在这种时候、在这样的家庭里,他更加的想念与云锦书再翡翠山庄里度过日子,想到这些,韩江不顾韩仲天的咆哮,径直推开门走了出了书房。 48 当顾彦的绯闻炒得甚嚣尘上之时,星辉的十周年庆典也如期而至。 周四的时候,顾彦也曾打电话问过云锦书,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参加庆典,可是在这满城风雨的关头,云锦书自然也不会往狗仔队的枪口上撞,笑着婉拒了他的邀请之后,转过身就去服装店里买了一件像样的礼服,为第二天的庆典做准备。 庆典当然不能错过,但靠着顾彦的名气来给自己的复出制造话题,这种缺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云锦书就提前把预约好的保姆叫了来,叮咛了一番之后,才亲亲芸豆的脸蛋,拿着星辉的邀请函,走出了家门。 一路乘车到了目的地,此时会场方圆二百米以外已经全部戒严,狗仔队全都蹲守在外面严阵以待,想最早一个拍到各个明星的风采,抢一个好彩头。只不过这些都与云锦书无关,他一个沉寂两年的小明星,淹没在一群俊男靓女之中,自然不算惹眼。 心里这样想着,云锦书勾起嘴角自嘲般笑了笑,拿着请帖走进了位于饭店顶层的庆典会场,结果还没推开大门却被人突然从身后叫住了。 一只宽大的手掌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肩膀,顾彦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过来,“刚才我在楼下就觉得眼熟,结果走过来一看还真是你,锦书,你骗我不来,又自己偷偷跑来,不厚道啊。”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有些无奈又好奇的笑出了声,他都已经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了,怎么还能被顾彦认出来?难不成他身上装了自动定位装置? 抬起头看了一眼笑的晃眼的顾彦,他勾起嘴角说,“顾大哥,我有心避开咱俩的绯闻,你却偏偏要凑上来,这时候跟我说话小心被狗仔队抓住,又是一场满城风雨。” 今天顾彦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休闲礼服,衬着胸口的孔雀毛装饰,显得既花俏又帅气,他挑了挑眉毛,半真半假的笑着开口,“我都已经被腐女叫成‘绝世忠犬攻’了还怕这些绯闻什么?倒是你之前不跟我说实话,现在又怪里怪气的,难不成是害怕被什么人撞见?比如韩江?” 云锦书听见那连个字当即脸就黑了,他既然敢来就做好了遇见韩江的准备,哪里是怕被人撞见。就算是撞见了又如何,那人的死活早就在一年多前就跟他没关系了。 顾彦见云锦书脸色不对,神情闪过一丝落寞,接着又痞里痞气的说,“好了好了,逗你的,看你这张脸臭的快成豆腐干了,走吧,咱俩进去吧。” 说着他一副邀请同伴似的欠了欠身子,弯起了胳膊对云锦书眨了眨眼,好像在邀请他与自己同行。 云锦书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逗笑了,天下哪有他这样的人,明知道外边的绯闻炒得有多热烈,偏偏还不管不顾,拿出一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黏在一块的决心,是闹哪样啊? “顾大哥,你别胡闹了,人家进会场的人要不就带着女伴,要不就孑然一身,咱俩挽着手进去像什么样子?” 顾彦的脸色又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心里其实非常想告诉云锦书,其实他一点都不在意跟他传绯闻,那天新闻爆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些窃喜,如果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跟云锦书是那种关系,也比现在这样强装着当兄弟要好。 他挑了挑眉毛,孩子气的笑了笑,一把抓住云锦书的手用胳膊夹住,甚至还利用身高优势凑过来在云锦书耳尖处说,“你啊,就是顾虑一大堆,我就当为了拍《浮夸》现在找找感觉还不行吗?再说,你这次是要复出哎,没有点话题来炒作靠什么博眼球?哥哥我是在帮你。” 他笑的非常低沉,声音透着磁性,热气喷到云锦书耳廓上,说着大义凌然的理由,其实心里无非是想抓住一切机会与云锦书靠近。 云锦书被顾彦孩子气的话搞得哭笑不得,一时间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也许顾彦说的对,的确是他谨小慎微的性格把什么都看的太重,才会顾虑一大堆。 心里一旦这么想了,他也轻松了,笑着弯起嘴角,抓住顾彦的手塞进自己的臂弯里调笑道,“小姐,今晚你是我的舞伴了,记得别进去给我丢人现眼。” 顾彦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抬手就不管不顾的捏了捏云锦书的脸,而这时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了,韩江挽着一个美艳优雅的女伴正巧走了出来,这一幕一丝不差的尽收眼底。 顾彦的表情当即就僵住了,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云锦书的表情,他以为会在他的脸上看到震惊或者伤心的表情,至少也得是尴尬或者不自在。 但云锦书在这一刻分明看到了韩江,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神色自如甚至轻松地对顾彦说,“咱们走吧,宴会估计快开始了,你这个影帝别迟到给人家留话柄。” 话语是十足十的真诚体贴,字里行间都透着对老朋友的关心。 顾彦愣了一下,接着心里微微的有些激动地发颤,但脸上仍然带着痞笑,对韩江礼貌的点了点头,跟云锦书并肩走进了会场,留下韩江一个人站在原地。 旁边美艳的女伴似乎没有觉察到气氛的古怪,抬起头轻声问道:“老板,怎么不进去?” 韩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的毛孔都觉得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是拿着小刀子悄无声息的在心口不起眼的位置划了一道,眼睁睁的看着血液流出来,肉眼却找不到伤口在哪里,可就是疼得难受。 刚才那一刻,他甚至已经压下心口初见云锦书的那份惊喜,勾起嘴角准备给他一个笑容的时候,却被云锦书这样毫不在乎的给忽略掉了。 他像是没有看见自己一般,跟顾彦挽着手,用那张总是对自己笑的脸,关心的看着别的男人。 今天的相见本来是个意外,韩江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形与云锦书再相遇,之前为了处理他跟顾彦的绯闻,他疲于奔命,根本来不及去找云锦书,想着既然他人在S市,总有一天会见到。 如今真的见到了,云锦书仍然像原来一样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始终带着盈盈笑意对待所有人,只是这个“所有人”里已经不包括自己了吗? 韩江的嗓子有些干哑,看到顾彦与云锦书刚才的互动和那天晚上两人在保时捷里的密会,他承认自己越来越抓不住锦书这个人了。 原来从始至终,云锦书并不是一直会留在原地等他,他也会有新的开始,认识新的人,这世界上不是少了谁就活不下去,看着云锦书拿依稀比从前圆润一点的脸,韩江苦涩的勾起了嘴角。 看,他没了我原来可以过得很好。 女伴看着韩江变幻莫测的神色,心里也惴惴不安,她只是韩江的一个秘书,今天有幸来参加星辉的庆典,本来以为是飞上高枝的好机会,可韩江却从始至终对她礼貌有礼,没有丝毫亲近,这会儿更是脸色深沉,墨色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吓得她也不敢动弹。 “老板……我们进去吧,庆典要开始了。” 女伴又催了一次,韩江这才回过神来,把脸上泄露出的太多情绪妥帖的收拾干净,扯开嘴角点了点头。 侍者推开宴会大厅的门的那一刻,云锦书悄无声息的垂下了自己的手臂,只是并肩跟顾彦往里走。 顾彦心里不是滋味,望着自己空落落的臂弯,犹豫了半天才低声的对他说,“锦书……抱歉,我没想到今天韩江回来,早知道就不该拿请帖给你,让你们彼此尴尬。” 云锦书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即使心里对于韩江的出现霎时掀起了波澜,脸上也只是笑了笑说,“是我自己要来的不是吗?我是来为复出和电影做准备的,见到他只是个意外。” 顾彦听了这话很久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云锦书对韩江的冷淡而开心,还是为韩江的出现让云锦书不舒服而低落,只是抬起手臂紧紧地楼了他一下,笑着说,“既然没有不开心就笑一个给哥哥看看,棒子剧里是怎么说的来着?来来来,smile.” 顾彦拿着手指在嘴角画了个微笑的弧度,神情要多二逼有多二逼,云锦书一下子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脚踩了顾彦的白色皮鞋一下说,“喂喂,你够了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别犯二。” 两个人的互动看起来只是笑闹罢了,但对于其他的人来说可就不是那么回事,毕竟顾彦的绯闻还没有过去,虽然大家不知道那天晚上坐在保时捷里的男人到底是谁,但混娱乐圈的哪有不手眼通天的,即使云锦书息影了一年多,也一下子认出了他,瞬间不少人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远处有不少刚入圈的新人,还没有练就前辈那一手笑面虎的道行,看到顾彦跟着一个男人走进来之后,接着就不淡定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可那声音大的连聋子都能听见。 顾彦不以为意,脸上带着痞笑,继续在云锦书耳边开着不疼不痒的玩笑,韩江从身后走来,危险的看了他一眼,云锦书正好看到,接着嗤笑一声,挑了挑眼皮毫无惧色的回视过去,甚至嘴角勾起的笑容都透着些讽刺。 韩江的眼睛瞬间沉了下去,看着顾彦搭在云锦书肩膀上的手臂,分外刺眼,在女伴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快步走过来。 云锦书当即皱起了眉头,对顾彦知会了一声,转身就走了,顾彦也看出了苗头,本想跟云锦书一起走,却突然被走过来的国际大导演史密斯拦住了去路。 “小顾啊,你最近风头正劲,有没有兴趣来演我的《XXXX》啊?” 顾彦的经纪人为他安排了去好莱坞发展的方向,之前也为他的国际星途铺了不少路,这次史密斯导演亲自来打招呼,他根本就找不到理由脱身,只得勾起嘴角笑着打招呼,却眼睁睁的看着云锦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云锦书走到宴会的落地窗户旁边,随手端起一杯香槟灌了几口,因为喝的太急,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趁着他今晚的宝蓝色礼服和白色缎面礼巾,显得分外耀眼。 他今天为了这场“复出首秀”可谓是花足了心思,不仅在衣着上格外注意,甚至连发型都用梳了上去,衬着一身笔挺的衣服简直像从欧洲三十年的画报上走出来的优雅绅士。 所以毫无疑问吸引了一大片女孩的目光,有几个刚出道不久的女明星,看见他已经红了脸,其中一个长相甜美又高挑的美女比较大胆,端着一杯红酒袅娜的走过来,红唇整合之间香水气息扑过来,“先生,能够请你跳支舞吗?” 云锦书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看女孩,礼貌的欠了欠身子,轻声的笑着说,“虽然被美女邀请是我的荣幸,不过抱歉了……我并不擅长跳舞,一会儿跳起来怕是要出丑,美女你就当给我留点面子。” 他的声音清润好听,说的话也俏皮逗趣,女孩虽然被拒绝的,却还是被他逗笑了,“我就是学跳舞的,一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你一定学过,说不会跳舞不会是蒙我的吧?” 云锦书的右腿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笑容不变的摆摆手,“魔术家也长了一双修长的手,可是并不一定各个都会弹钢琴,我也就这个皮囊骗骗别人,跳舞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 拒绝一位美女两次的邀请,的确是有些无礼了,不过女孩也不介意,笑着跟他聊了几句,拿着酒杯就走了。 云锦书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有人却走到他的背后叫了他一声,“锦书。” 回过头来,身后站着赫然是一身黑西服的韩江,云锦书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 要说好久不见吗?当然不必,他与韩江即使见面也是陌路了,还谈什么时间长短。 “韩先生。”礼貌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付,看不出一丝情谊的那种应付。 韩江窒了窒,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偏偏看见这样淡然自若的云锦书就说不出来了,所有的话梗在喉咙里,最后变成一最俗套的一句问候,“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云锦书扫他一眼,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笑着说,“嗯,还不错,娱乐圈太累,偶尔给自己放个大假也是种享受。” “当初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韩江很想这样问,可是这种话一旦开了口就显得他失了分寸,抿着嘴角沉了一下,开口说,“我最近才知道你去了国外。” “啊,是啊,国外没几个人认识我,息影了也情景,虽然在国内估计也没几个人认识我,哈哈。”云锦书不甚在意的说着,闲闲的倚着墙壁,笑的极其坦荡自如。 “为什么要息影?一年前你的人气明明已经不错了,为什么选择在那时候走?” 为什么?你韩老板竟然跑来问我问什么? 云锦书觉得哭笑不得,连应付的心情都没了,“韩先生,你关心的是不是有点过多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就像你觉得我应该喜欢喝牛奶,而我爱的是咖啡一样简单,没有什么为什么。” “也像你可以接受顾彦的亲密一样简单?”韩江眯着眼睛,握着酒杯的手指用了几分力气。 云锦书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复他,挑了挑眉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反而转换了话题,“对了,温导演最近怎么样了?” 韩江顿了一下,平静的开口,“温家把他送到了国外治疗,半年前回来了,现在开了一家公司。” “哦,那很好。”云锦书不咸不淡的开口,意思相当明显,其实我真的不关心你们两个人,只是想堵住你的嘴巴。 气氛到了这个地步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旧情人哦不,应该是金主和暖床人的偶遇,客套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按照狗血的剧情发展,大家随后就应该挥手道别,该潇洒风流的继续潇洒风流,该暗自伤神继续内伤垂泪。 可韩江偏偏不死心,定定的看着他问了一句,“刚才我听到你说自己不擅长舞蹈,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以前……” “呵,以前?”云锦书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可以就带着笑容,“你也是那是以前了,人的兴趣就是这样,跟所谓的感情一样短命,以前喜欢的、在意的,甚至把他当成生命一样的东西,现在也可以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掉。” 云锦书的话意味深长,话里有话,聪明如韩江,他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愿意去理解里面更深的意思。 “既然喜欢过,为什么不能坚持?”就像我愿意等待你回来,坚持自己的选择。 云锦书觉得太讽刺了,如果可能他很想大笑几声。 韩江没有上一世的回忆,自己随便迁怒也许是个错误,生死关头,韩江选择了温泽云而不是他,也许是包养的关系始终敌不过十年的暗恋,这一世在他的角度出发,也许救他是情分,不救他是本分,可如果韩江是无辜的他又何其冤枉! 关于爱情,他又怎么会没有坚持过?就是坚持的太久,久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逼了,才彻底看透。 这世界上的人大概都是如此,当你犯贱黏上去的时候他冷血无情,等你冷心冷肺彻底死心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犯贱倒贴。 忍了再忍,云锦书恨不得拿手里的红酒洒在韩江的脸上,而这时候,顾彦却在远处对他挥了挥手,云锦书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他韩江说,“韩老板,人呢得向前看,我已经往前走了,你还留在原地是你的问题,如果一定要拽上我就没意思了。顾彦在找我了,韩先生失陪了。” 云锦书头也不回的走了,甚至连“再见”两个字都吝啬说出来。 韩江僵在当场,面色青白,受过伤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眼前乱七八糟的闪过一段段嘈杂的画面,直觉告诉他应该留住云锦书,可是话已至此,他还怎么开口挽留。 他说,自己已经往前走了,是不是意味着他愿意选择顾彦? 韩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坚韧有力,宽大温厚,可是他却像是看到自己握着一捧沙子,努力的攥紧手指,却阻挡不住沙子从指缝里一点一点的流走…… 49 星辉的庆典办得如火如荼,当庆典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按照流程每个艺人都要上台表演点节目助助兴,不管是一哥还是一姐,基本上都能歌善舞,表演的节目一点都不比某些大型舞会的规格差。 顾彦表演玩一段踢踏舞之后,庆典的气氛被推到了最高潮,只剩下云锦书这个半红不紫的小艺人还没有节目。 主持人尴尬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云锦书,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上台,按照规定他跟星辉的合同并没有到期,应该上去助兴,可是按常理来说,他又息影了将近两年,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身份十分的微妙,根本就没法介绍。 顾彦看出了这个情况,趁着自己还没下台走到主持人旁边笑着说,“乔哥这个多年的‘名嘴’原来也会卡壳啊?咱俩不是商量好了,等我一表演完,你就赶紧让别人上台清除观众被我雷翻的脑袋嘛,这会儿怎么忘了?” 台下观众哄笑一片,尴尬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乔哥也是个老滑头了,一看顾彦给自己救场连忙顺坡下驴,“哎呀呀,老年痴呆了不是,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下面的节目单给忘了,要不小顾你来替我介绍吧,那啥……李总您千万不要扣我月钱啊!”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坐在下面的李恪无奈的耸了耸肩膀,顾彦接过麦克风笑着对观众说,“既然乔哥罢工了,我就得接上,不过最近挺有意思,据说我又多了个昵称叫什么‘绝世忠犬攻’,还把我跟另一个位明星扯到了一起,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搞懂‘忠犬攻’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秉着娱乐群众的心态,就请我的‘受’上来助助兴呗。” 底下的观众被他逗笑了,有几个刚签约的小姑娘还热闹的起哄,“顾影帝您就装吧,连受都知道了还不明白啥是攻吗?哈哈哈……” 云锦书站在原地彻底的被顾彦娱乐了一把,看着他在台上眉飞色舞,甚至还带着坏笑的表情,他实在有点无奈,用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韩江,他已经能感受到他冻死人的目光。 顾彦这种见缝插针跟韩江过不去的心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锦书来不及细想,硬着头皮走上了台,周围不少星辉配乐师都因为之前他跳的那段“梁祝”认识了他,可惜云锦书这辈子没打算再跳舞,所以只是走上去接过麦克风笑了笑说,“今天能够来参加星辉的庆典是我的荣幸,相信之前我退圈的事情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以前是我太任性,没有好好珍惜星辉的栽培,让李总和各位前辈失望了,这一次回来还能被星辉这个大家庭接受,我很感激。” 这番场面话说得足够煽情,也非常符合十周年这个契机,顾彦和李恪带头鼓起了掌,韩江却在下面抿着嘴,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既然顾影帝都开口了,我怎么着也得给狗仔队们一口饭吃,就上来给大家随便唱两句,助助兴吧。” 其实云锦书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艺,除了演戏和跳舞,他在文艺方面就像个白痴,唱歌更是音准跑偏,而这一点韩江非常了解,如今亲耳听他说要唱歌,他心里诧异不已,之前被顾彦的插足而搅乱的心情才稍微的舒缓一些。 云锦书跟配乐师私语了几声,音响里缓缓的放出Eason的那首《浮夸》,这首调子极高的歌曲被降低了两个八度,连曲调都变得舒缓起他抓着麦克风,静静地看着场下的所有人,等着旋律到了就张开嘴慢慢的唱着。 他的音色不怎么样,高音的时候嗓子还会变调,比起之前登台的那些明星大腕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可是他却唱的很认真,脑袋嗡嗡作响,撇过头却看见了韩江深沉的眼睛。 “最不该是我天真,偏去猜这场疑问透不过命运的齿轮,读你的眼神若早知结局如我断开的掌纹,情愿彼此是路人总好过最后你转身,这般残忍……” 因为歌曲变调的原因,这首歌的旋律变得悠长而缓慢,云锦书始终带着笑意的握着麦克风,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歌词,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态放松,还是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韩江远远地看着他,很想上去夺下他的麦克风,告诉他不要再唱了,可惜当云锦书冷淡的视线扫过他的时候,心又当即沉了下去。 一曲终了,台下的人应景的鼓起了掌,可从表情上看就知道没有几个人觉得这首歌唱得有多好听,不过云锦书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听别人说几句夸赞。 礼节性的欠了欠身子,云锦书鞠了一躬,“因为之前接了一部电影叫《浮夸》,今天忍不住唱了这首同名歌,希望电影拍出来之后,大家能多多捧场吧。” 平淡无奇的宣传手段,自然得不到多少人的关注,而云锦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需要一个恰当的借口让自己复出,因为绯闻的突然搅局,他不得不出现在韩江面前,而如今借着这不没什么名气的电影,自己既能顺利成章的复出,又不会引来在场不少明星的嫉妒,一举两得。 随便应付了几句他笑着下了台,庆典也基本上到了尾声,李恪上台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大家也终于散场了,这时候时间已经逼近了晚上十点。 云锦书急着回家照顾芸豆,顾彦本想送他回去,可是又被一群导演和女明星缠住了,怎么也脱不开身。 调笑了他几句,云锦书独自一个人从会场的后门离开,而韩江似乎怕他逃似的跟了上来,快跑几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有些急切的说,“我们谈一谈……” 他这样追上来,云锦书连逃跑的借口都找不到,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把什么都想得很清楚,大家既然见面又偏要躲来躲去什么的,实在矫情的厉害,根本没有必要。 “韩先生,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行吗?” 韩江苦笑,“我怕过了今天,你又逃得没了影子,好像我会吃了你一样。” 你不会吃了我,只会杀了我,这比吃更可怕。 云锦书勾起了嘴角,双手抄进裤子口袋说,“行,你说,我在这里听着,你说完我就走,省得一会儿连出租车都难打到了。” 韩江的脸色一僵,还是拉着云锦书绕到了饭店后面的跨江大桥边,夏夜的风带着凉爽的气息,可到底还是热情有余矜持不足,两个大男人从空调房里走出来,没一会儿身上的礼服就浸透了。 云锦书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短袖衬衫,一直往前走没有要开口跟韩江攀谈的意思。 两个人在桥边走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暗中较量着谁先开口,最终等到时针快要指到十一点的时候,韩江才开了口,“我打电话找人确认过了,你最新接的那部《浮夸》是不是资金很紧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不用了,我们剧组里的人彼此都是朋友,大家小本经营比不上韩先生看中的豪华巨制,清淡一点比较可口,太重的口味容易齁到。” “你非要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吗?” 韩江总是小瞧了云锦书挤兑讽刺人的本事,以前即便是知道他伶牙俐齿,也没想到他能字里行间都夹枪带棒。 “要不然你想让我怎么跟你说话,还是用对大金主那一套吗?那也OK,那一千万我已经付清,其他的请先付费再陪聊,。” 韩江听完这话,像是突然被人在胸口塞了块海绵,它不断地膨胀,让自己咽不下吐不出。沉默了很久,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扳过云锦书的肩膀定定的看着他,“锦书,我以为至少我们还有感情。” “然后呢?”云锦书带着疏离的笑容看着他。 “我说过想跟你好好的在一起生活,并不是撒谎。” “嗯,还有呢?”他的确说过这话,只不过这种没滋没味的话就像空头支票一样虚无。 “我们……还有没有可能重新开始?再给我一次机会。” 韩江极力压下自己略微紧张的心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对云锦书有这么大的执念,明明能够选择的人大把抓,偏偏就是过不去“云锦书”这个坎,将近两年的寻找不仅没有耗掉他的耐心,反而让他更加期待想念着对方的出现。 而云锦书听完这话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记得你对我说过,想跟我认真的在一起,但经历了温老爷子寿宴上那出事故,这种话你还说得出口吗?我以前觉得你的‘认真’很廉价,现在简直觉得分文不值。” “你问我能不能重新开始,为什么不转过头问问你自己的心是什么答案?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填满不能跟温泽云在一起的空虚,等他回过头来对你笑一笑,你就能立刻转身跑走。我没兴趣当你俩之间的调剂品,像个小丑似的被你耍着玩,所以以后我们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了吧。” 云锦书说完就走了,走的非常坚决和干脆,没有一丝心软。 韩江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着云锦书这样独自转身离开了,他明明身形不算高大和坚毅,偏偏有一个挺直的脊梁,即使茕茕孑立,也这样毅然的离开,绝不回头。 云锦书再也不是那个被李天华逼得走投无路,被迫跟他签订卖身契约的那个男人了,以前从他的眼里能够看到依赖和温情,可现在这样的神色已经彻底消失了,他的心像是在不知何时悄无声的紧紧地关上了,自己怎么努力也触碰不到。 过了很久,韩江回过神来,他突然明白云锦书再庆典会场跟他说的那句话“我已经往前走了,你还留在原地”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跟温泽云是绝对无可能的,总有一天会放下,而到了那个时候云锦书却不会在原地等他了。 那晚云锦书离开之后,韩江独自开车回家,一夜无眠。 接着整整三四天的时间他都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回过老宅,只是寂寂无聊的坐在沙发上,一遍遍的翻看着云锦书从前拍过的电视剧和广告。 不得不说,云锦书真的很有大红大紫的天分,他演戏非常灵活,没有多少科班出身的匠气,再加上那一双仿佛会说话一般的黑色眼睛,几乎满足了所有出名的条件,只是他的运气差了那么几分,接的片子也都是二三流的小制作,再加上出道时间短,又息影了将近两年,才把积攒的人气全都败光了。 所有跟云锦书沾边的东西,韩江已经全都看遍了,只剩下放在CD柜最下层的那一张《树犹如此》他还没有看。 在电影院看过的那一次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现在都不愿意回想,再加上这片子又满满都是他跟顾彦暧昧不清的对手戏,韩江想到这些就心烦意乱。 把光碟放进去又取出来,重复了三四次,他最终还是认命的按下了播放键,电影默默地放着,他坐在沙发上无声的看着。 “哥,你喜欢李霞姐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哈哈……小宁,你俩没有可比性,哥都喜欢。” “如果我死了,那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就是李霞姐了?”阮宁枕在阮坤的腿上,手指抓着他的裤脚,似乎透露出些许的不安。 阮坤抬手给了他屁股一下,“别胡说八道,我弟弟的一定长命百岁。” 阮宁笑了笑,手指摸索着找到哥哥的手掌,固执的抓住,带着笑意说,“哥,以后的事情我想不了这么多,你要不就在我身边别离开,要不就彻底的忘记我,别给我第三条路。” 韩江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疼得并不是那么撕心裂肺,只是随着脉搏起起伏伏,一下有一下的挠着他的神经,即使他并不想这样,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把云锦书从他身边完整的剥离掉之后,他有多么的不习惯。 就像云锦书在戏里说的那样,他也只有两条路,要不就一心一意的爱上他,要不就彻彻底底的忘掉他,没有第三个选择。 思绪就像纠结在一起的毛线,越想理清却越扯不分明,他把靠垫放在脸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电话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他不明所以的接了起来却是省医院打来的就诊调查。 “请问是韩江,韩先生吗?” 韩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的,我们医院每年都要对重大伤情做一次回访复查,这一次只是想来问问您跟其他几个伤员恢复的情况。” “我的头已经好了,没有大碍。”韩江回了一句,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你说的‘其他几个伤员’是什么意思?” “根据病历档案记载,两年前您与将近二十多个伤员被锐器砸伤,最后结账的时候也是您集体付的钱,所以我们直接给您打了电话,听您的意思,您的伤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就麻烦您联系一下云锦书先生跟其他几个重伤的人,让他们来医院复查一次。” “等一下,云锦书他怎么了?我当初问过他的主治医生,说他没有大碍啊。”韩江有些恍惚,疑惑的问道。 “请您等一下,我查一下当初的病例。”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翻页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了声音,“哦,是这样的,病历上说他的伤的确没有大碍,但是因为伤了神经,所以被我们医院归入了重伤病例档案。” “伤了神经……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护士小姐甜美的说,“伤神经有会有很多种后遗症,即使以后能正常的走路,也没法进行跑步、跳舞这种剧烈的运动了,而且当时云先生打着石膏就擅自出院,所以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院方并不了解,请您转达他务必回来复查。” “……还有恢复的可能吗?”韩江的心尖锐的疼了几下,呼吸都有些不稳的问道。 电话那头笑了,“神经性损伤是一辈子的事情,无法治愈,最好的结果就是能正常行走。” 韩江手里的电话落在了地上,胸口闷痛的想要炸开。 难怪他三番两次拒绝美女的邀请,难怪他宁愿站在台上唱跑调的歌曲也不露出自己的绝活。 他不是不愿意,只是不能,再也不能了…… 韩江捂住自己的半边脸,头上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脑袋里嗡嗡作响,连耳边都出现了幻听。 “我没学过舞蹈,就是业余兴趣,自娱自乐当个消遣,原来还梦想着着毕业之后开一家舞蹈工作室的。” 云锦书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一边又一遍,韩江低着头,手臂上的肌肉都开始微微的发颤。 只有那么一次,唯一的一次,云锦书跟他提过自己的梦想,他想开一家舞蹈工作室,也许只是教教小朋友也好,跳舞远比娱乐圈对他的吸引力大,只可惜…… 他伤了一个舞者最宝贵的腿,就在水晶灯掉落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他埋葬了爱情,也永远的埋葬了唯一的梦想。 忍不住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韩江整只手都在颤抖,他不敢再想想当时的情景,只是向在这一刻听一听云锦书的声音。 “嘟嘟嘟……” 电话不停地响着,云锦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直接又放到了一边。 许久不见的赵翰川坐在他的对面,之前聊的话题被电话打断了,他看了一眼手机问道,“你不接?” 云锦书笑了笑,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刚才我们聊到哪儿了?” 50 赵翰川挑了挑眉毛看云锦书一眼,“真不接?” 正在逗儿子玩的云锦书听了这话,笑着抬起头说,“都是些无聊的人打骚扰电话,没必要接,是不是豆子?” 芸豆坐在云锦书的腿上,肉呼呼的小手握着小鸭子钥匙串玩的正开心,听见爸爸叫他,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傻了呱唧的跟着笑,露出了脸上的小酒窝。 “啧啧,乖不死你啊小家伙。”云锦书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心情十分的愉快。 坐在对面的赵翰川看着父子俩互动,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好无奈的抚了抚额,“锦书,你跟我说实话,这小家伙真不是你跟哪个女人滚完床单的产物?你俩连笑起来的表情都一样!” 云锦书顿了一下,拿起服务生刚送来的热牛奶,一边用小勺往芸豆嘴里喂,一边笑着说,“这说明我运气好,领养的儿子都这么像我,你要是羡慕也去领养一个啊,不行就背着李恪去找个女人生一个。” 赵翰川噗嗤一声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暴躁的说,“谁羡慕你有儿子啊!有儿子了不起啊!老子才不稀罕。” “哟~那也不知道是谁刚才抱着我儿子又亲又捏,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被戳中萌点的赵翰川瞬间脸就涨红了,瞥了一眼嘟着嘴,一脸渴望的看着被子里热牛奶的芸豆,他的心又……瞬间萌化了。 端起咖啡掩饰的灌了几口,芸豆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嘴唇上一圈白色的奶边,伸出小手对着他举了举,然后赵翰川就彻底被俘虏了,在云锦书怀里抱过芸豆,狠狠地蹭了蹭。 云锦书被他搞得哭笑不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喂,喂,赵大妈,你注意点影响,在这样别人会把你当成诱拐小盆友的怪蜀黍的。” 赵翰川冷飕飕的瞥了他一眼,接着又顶着一张面瘫脸跟芸豆玩了很久才想起来刚才要问的正事。 “星辉庆典那天我临时去了外地,没想到就跟你硬生生错过了,要不是回家李恪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你小子真他妈没良心。” 云锦书苦笑一笑,拿着勺子在咖啡杯里搅了搅说,“其实那天是个意外……我本来没想这么早复出,准备再等几天再跟你联系,结果顾彦的绯闻一闹出来,我不出来都不行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赵翰川逗芸豆的手指顿了一下,半响才看着他说,“那天在顾彦车上的是你吧,你俩现在在一块了?” “没有的事儿,我跟顾彦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对他更没有那种想法。”云锦书哭笑不得,赶紧忙着解释,“那天顾彦送我回家,正好被狗仔队拍到了,你也知道他们胡说霸道的本事,都是乱传的,你可别信。” 赵翰川勾起嘴角笑了笑,低声说,“你没那种想法,不代表他没有。” “你说什么?”赵翰川的声音太小,云锦书没听清楚,把椅子又往前拽了拽。 “没什么。”赵翰川摆摆手,把芸豆放在自己腿上之后开口道,“你没有觉得这次的绯闻很奇怪吗?我记得报纸上登出来的那几张照片上都有马赛克,既然狗仔队都拍到了你的脸,为什么不干脆把你暴出来,这样的卖点不是更大吗?” 云锦书顿住了,赵翰川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这个绯闻你是最大的受益者,也是最大的受害者,很显然背后有人动了手脚,既没让你露了脸,又扯上顾彦,还恰到好处的逼你现了身,有这种手段的人整个S市都不多啊。” 话说的这里已经足够,云锦书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猜到了,勾起嘴角笑了笑,“韩江的手段不用你说我早就见识过了,不过之前我也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既然说清楚了,刚才那通电话又是怎么回事?”赵翰川勾起嘴角,大有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云锦书耸耸肩膀,笑的有些无奈,“总有些人喜欢絮絮叨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屁话,所以关机是最好的选择。” 赵翰川被他逗笑了,芸豆看两个人大人都笑了起来,自己不明所以也跟着傻乐,小手挥舞了几下,脑袋上的小黄鸭帽子吧唧一下掉下来盖住了圆圆的脸蛋。 毕竟两人很久没有见面了,云锦书跟赵翰川聊到将近午夜才分开。 因为之前息影的缘故,李恪以为云锦书彻底不会回来了,所以又安排赵翰川重新带了两个很有潜力的新人。 这样一来,云锦书就没有了单独的经纪人跟随,不过他也乐得逍遥,反正按照他的计划,牵连到越少的人越好,老赵对他这么掏心掏肺,他也不愿意把他拉下水。 两人分别之后,云锦书抱着睡熟的芸豆往家走,路上把手机打开之后,就接到了顾彦的电话。 因为今天没有云锦书的戏份,所以他就没有去片场,顾彦在电话跟他闲聊了几句之后,开始说起片场今天的趣事,逗得云锦书不停地忍笑,生怕吵醒怀里的芸豆。 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云锦书看了一眼手表,小声说,“顾大哥,我到家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电话那头传来顾彦的笑意,“靠,咱俩好几天都没见面了好吧,这么急着挂电话我伤心了,你不想我><” 云锦书被他这副装出来的可怜劲儿给逗笑了,堵住儿子的耳朵笑着说,“行了行了,想你还不行吗,快点去睡觉。” 顾彦在那边得意的哼哼了两声,“那……晚安好梦,明天片场见。” “嗯,晚安。” 扣上电话,云锦书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刚要把手机塞进口袋,它却在这个时候又突然震了起来。 云锦书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看到它接着果断拒接了,良久之后他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 这样熟悉的嗓音让电话那头的韩江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几天已经试过了无数次,终于打通了电话,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心情那么复杂而低落,手心也跟着微微的冒汗。 “找我有什么吗?” 云锦书客气而疏离的开口,韩江没有作声。 接着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云锦书一直在等他开口,没想主动去打破这凝滞的气氛,两个人的呼吸通过电波在听筒里回响,寂静的夜里听得尤其分明,此时此刻,韩江莫名觉得这样的场面那么熟悉,仿佛曾经在云锦书拍戏的时候,他也这样给他打过电话,两个人抱着电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就是不舍得放手。 那一刻的感觉是那么甜蜜而温情,即使韩江不明白脑袋里为什么会突然蹦出这样奇怪的回忆,甚至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受伤之后带来的后遗症。 再次回过神来,恍如过了一世那么久,韩江的喉咙干干的,现实和幻觉交织在一起,一半是苦涩一半是甜蜜,他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开口。 云锦书抱着芸豆的手臂有些发酸了,不愿意再等下去,“很晚了,没事儿我就先挂电话了,晚安,不见。” 韩江回过神来这次下意识的挽留他,“锦书,等一下!” “怎么了?”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音调。 “今天……”韩江抿了抿嘴唇,嗓子每发出一个音节仿佛都被烫伤一般难受,“今天,我接到了省医院的电话,他说你的腿需要复查。” 云锦书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表示他理解了,还是在嘲笑韩江的迟钝。 他口气依旧没什么变化,开口道“已经是快两年的事情了,没什么必要了。” 韩江的喉咙一哽,握着电话的手指绷出了青筋,“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伤的这么严重?你伤到了神经,以后都……都没办法跳舞了,为什么当时不说?” 云锦书兀自笑了笑,很想反问他一句:韩先生您给过我机会说吗? “没什么,反正跳舞只是兴趣,不跳也不会死人,习惯就好了。” 这样平平淡淡的话却一下子让韩江的心都颤了起来,他是用多大努力和多少的时间,才能说服自己永远的放弃自己最爱的舞蹈,把这种痛苦当成吃饭睡觉一般的习惯? “你在温哥华看过医生吗?当时他们怎么说,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韩江急切地问。 “那天受伤的不止我一个,大家明白对方还没死不就足够了吗?剩下的问题是我该考虑的问题,韩先生你问的太多了。” “可你从出事之后再也没有跳过舞,甚至在星辉的庆典上也没有,如果赶快不治疗你的腿可能会……” “韩先生。”云锦书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话,那真的没有必要特意打电话来,你这样做是想表达什么呢?是可怜、愧疚还是后悔?说实话,出事的时候你只是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心,是我自己太迟钝,没有躲开那个灯架,与你真的没有关系。如果你只是关心,不对,应该是好奇,我的腿究竟有没有废掉,那真的不用大费周章了。” “锦书,不是这样的……” 云锦书没有再听下去的欲望,话已至此其实也没什么好再纠缠下去的了。他没有管韩江在电话那头究竟是个什么表情,简单直接的说了一句晚安,就挂上了电话。 芸豆在他怀里安稳的偏了偏脑袋,小脸紧紧地靠在他怀里,睡的特别的甜,鼻尖下面还冒出了个大大的鼻涕泡泡。 云锦书勾了勾嘴角,抱进儿子往楼道里走,不远处的树影下却走出来一个人影,远远地望着父子俩离去的背影,一步也没有靠近。 等云锦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栋里的时候,灯火昏暗处的韩江才掏出一根烟来,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上午他查到云锦书住址之后就开车来了,一直坐在车里等,一遍一遍的打着他的电话,直到刚才看到了云锦书的身影,才急匆匆的从车里下来,而那时他却在接顾彦的电话。 刺眼的笑容和那些暧昧不清的话,韩江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本来云锦书不接电话,甚至直接关机,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也许他在忙拍戏,没有功夫接电话,可是直到刚才他亲眼看见云锦书接起顾彦的电话的时候,才不得不承认,云锦书没有说假话,他是真的不愿意再与自己有任何牵扯了。 还有云锦书怀里那个小孩子,他已经派人去温哥华调查过了,据说是领养回来的孩子,整个《浮夸》剧组的人都见过他,顾彦更是把这个孩子当成了干儿子,天天跟云锦书抢着抱。 而他即使从看到这孩子照片的那一刻起,就从心里觉得喜欢,也无法光明正大的走过去看看这个孩子。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呢?孩子的法定监护人是云锦书,他有顾彦当干爹,还有一整个剧组哄着逗着。 他不过一个旁观者,在没有得到别人父母的同意下,即使靠近了也是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韩江慢慢的走回车里,浓稠的夜色把他紧紧地笼罩起来,晕眩头痛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他睁开眼睛甚至看到云锦书趴在他背上,笑着拿出戒指问他愿不愿意在四十岁之前被他套牢。 呵……又是幻觉吗? 那真好,至少在梦境里,他还能自欺欺人下去…… 云锦书回到家里,轻轻的把芸豆放进婴儿床里,给他盖好被子之后,云锦书看看时间,凌晨两点钟,嗯,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查资料。 最近这几天,云锦书一直在注意着S市的楼盘地皮情况,他记得非常清楚,如果五年前的记忆没有差错的话,2009年最近这几天,S市有一个大型的地皮买卖竞标大会。 而之前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周锐也跟他闲聊的时候提过,说他爸爸的同事原来住的那个地段最近要拆迁,因为位置偏僻又都是棚户区,所以政府只给了五万块的补偿金。 云锦书为了这个特意打听了那个地段,正是S市这次地皮竞标大会上拍卖的地皮。 按照现有的线索,他快速的登陆了电脑,找到相关网页之后,这个地皮买卖大会已经结束,期间一共提供了十二块地皮,只有周锐提到的这个地段没有卖出去,而且标价极其的低。 云锦书把手头能够拿出来的钱全部提了出来,用金帛那个身份购下了那块地皮,等交易完成,他才松了一口气,幸好抢到了。 这块地皮也许在别人看来没有任何价值,但是对云锦书这个拥有未来五年记忆的“未来人”来说,那些不选这块地皮的人才是没有眼光。 2009年夏末秋初的时候,会有一群德国人来S市投资,当初他们选的就是云锦书买的这个地皮,之后的几年里,这个地区兴建起一大片高档别墅群和超级购物商场,短短两年时间就发展成为整个S市最寸土寸金的贵族区。 云锦书如今只是花了八十万就买下了这块地,只要再等最多两个月,时机到了,他一转手卖给那些德国人,基本马上就可以翻个十几倍,这种巨大的利益差价,完全能让他赚个盆满钵满。 伸了个懒腰,他查了一下纽约股市大盘交易情况,之前投资的两支股票涨势喜人,再等几天就能出手赚个不少钱,想想就爽到不行,之前被韩江搅乱的心情也舒缓了很多。 他选择从温哥华回来可不是要跟韩江腻腻歪歪下去的,有些事情跟买股票地皮一样,时机错过了就什么都晚了。 第二天一早,云锦书早早的起来,芸豆小家伙也跟着爸爸醒了,呜呜的抓着他的衣角,像只小乌龟一样在床上爬,云锦书抱着他起来去洗脸,结果小家伙张开嘴嗷呜一下咬住了粑粑的手指。 “嘶……” 云锦书抽回手指一看,嗬,两个小牙印。 “豆子,你又长牙了啊,快让爸爸看看。” 云锦书惊喜的不得了,把儿子抱进怀里,轻轻捏着他的腮帮子看了看,就见小家伙上下各长了一颗牙齿,小小的跟米粒差不多大小。 芸豆不愿意让爸爸捏,小手抓了好几下,小脚也不老实的胡乱踢了几下,正好有一脚提到云锦书的脸上,他接着自顾自的咯咯笑起来。 “好你个小坏蛋,敢欺负你老子了,看我不收拾你。” 云锦书笑着拿着手去咯吱芸豆的下巴和胳肢窝,小家伙笑的不停地乱动,鹅黄色印着小鸭子的背心卷起一大截,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 跟儿子笑闹了一阵,一看表都八点多了,云锦书赶紧给保姆打了个电话,等她来了之后,就慌慌张张的往片场跑,结果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因为一个男主角没到,另一个到了也没法拍,所以整个剧组直接在周锐的带领下围在一起开起了茶话会,等云锦书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聊得热火朝天。 这时候周锐看见他来了,赶紧挥了挥手,指着一份报纸对云锦书吆喝,“锦书你来了啊!快来看,劲爆大消息啊!今天报纸上说温家要跟董家联姻,下个月温泽云就要跟董家千金董晓蝶订婚了!” 51 温家与董家的联姻无疑在整个S市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的大型媒体对这件事情都给予了非常大的关注,甚至主流媒体还特意开辟了一整个专栏来报道这件事情,一时间这件喜事成了很多S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所有人都喜欢看童话,特别是白富美与高富帅这种强强联合,更是吸引眼球。 温泽云自从退出娱乐圈之后,就鲜少在出现在公众面前,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胳膊受了伤,去国外治疗了将近一年,没有功夫和时间蹦跶.另一方面,自从视频丑闻爆出之后,温家就极力的在挽救他的公众形象,没事儿就报道一下他资助了哪个贫困学生,又给什么爱心组织捐了多少钱之类的正面新闻,所以一共两年的功夫,温泽云的形象就彻底从一个嚣张跋扈的官二代洗白成温文尔雅充满爱心的青年企业家。 这样的“青年才俊”和主流媒体的推波助澜,无疑让他成了很多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和优质钻石王老五,这次“王子”要娶别的女人了,当然引来一大票人关注他的这个准未婚妻——董晓蝶。 但凡关心政治的人都知道,S市的政坛几乎是韩、温、董三家的天下。三个背景雄厚的高干家庭,只有董家生了个宝贝女儿,自然当成公主一样养着,而人家大小姐也不负众望,长得极其漂亮又很温婉可人,据说跟温泽云在宴会上一见钟情,火速坠入爱河,两个年轻人现在如胶似漆,简直一对璧人。 云锦书坐在一边的躺椅上,托着下巴看剧本,周围一圈人还在唧唧喳喳不停地讨论着这个八卦,他百无聊赖的扬了扬眉毛,端起矿泉水喝了几口,就听剧组灯光师小刘坐在那里对着董晓蝶的照片流口水。 “哎呀呀,这美女长得太够味了,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摸样,还自备家产而光明前程,如果我能娶到这样的老婆就好了!” “屁咧!”旁边的剧务小张,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听说这个董晓蝶是个母老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彪悍着呢!我有一个在XX商场做导购的朋友,说有一次她去商场买衣服,就因为另一个顾客抢走了她看中的那一件裙子,结果就堵着人家不许下楼,硬把那条裙子让保镖给剪碎了才罢休,你说这种女人娶恐不恐怖?” “卧槽!真的假的啊?”旁边围着一圈挺热闹的人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那温泽云不是死定了?据说是董晓蝶先追的他,以后温泽云要是跟哪个女人多聊几句,回家岂不是要跪搓板!?” 云锦书听到这里忍不住失笑出声,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他连忙摆摆手说,“你们继续,别看我啊,我在听热闹。” 这时候旁边有人突然一拍大腿,惊喜地说,“对了锦书!这一次温泽云的订婚宴不还邀请了你吗?你肯定知道内幕的,快给我们透露透露!” 云锦书盘着腿,翻着剧本笑了笑,如果董晓蝶真是个“悍妇”那难怪会看上温泽云了,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 “人家高干子弟的事情,我哪里了解?接到邀请也不过是去凑个热闹,其实我只是个围观群众啊,哈哈。” 一群人不信他的话,围上去死活要听实话,这时候画完妆的顾彦走了过来,一看这情况吆喝了两句,“喂喂!你们够了啊,这点破八卦都念叨了一个多星期了,人家娶老婆跟你们有啥关系啊,还不快去工作!小心周锐扣你们工资!” 影帝一发话,所有人瞬间鸟兽群散,云锦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顾彦一副“中老年人”扮相的样子,打趣道,“顾影帝,您是不是又得罪化妆师了?怎么三十岁的人被化成五六十大叔了?” 顾彦挑了挑眉毛,脸上覆盖的肉色胶质皱纹也跟着抖了抖,“这不是为了电影里咱俩再相逢做准备嘛,你也别笑话我,等会儿你也得被画成我这样。” 《浮夸》到了接近结尾的时候,顾彦扮演的沈前鸣和云锦书扮演的岳齐戈,会在分别二十年后再次相聚,而那时曾经风华正茂的两个男人已经变成了白发满头的老头子。 而此时顾彦用一副老态龙钟的脸做着痞子般的表情,怎么看都很……戳人笑点。 云锦书乐不可支,开口损了他几句,顾彦跟他打了一通哈哈,接着突然坐到旁边,拿起水瓶子灌了几口,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什么……你别管那群人胡说八道的人,他们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提温泽云,都是周锐把他们惯坏了,天天开茶话会养出一身懒骨头。”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耸耸肩膀,神态自如的说,“没事儿,我现在得抓紧听听八卦,否则下星期去了人家订婚宴,连新娘子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是太丢脸了?” 顾彦无奈的揉了揉头发,“那你的邀请函哪儿来了的?韩江给你的?” “当然不是,韩少爷估计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捡自己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呢,心爱的人要订婚了新郎不是我,啧啧,真是辜负了一片痴情啊,哈哈。” 云锦书笑了笑,耸耸肩膀继续说,“我的邀请函是老赵给的,虽然我跟温泽云的确是闹得不太愉快,但是人家现在可是爱心满满的‘青年才俊’呢,表面功夫必须要做到啊,更何况我也演过他的电影,他邀请我对外也好有个交代。对了,你也收到请函了吧,那天会去吗?” 顾彦抿着嘴摇了摇头,“收是收到了,不过我那天要赶飞机去开罗拍广告,所以没打算去参加,更何况最近其他剧组的一些人总缠着我,我躲都躲不及,恨不得早点出发省得麻烦” 云锦书听到这里好奇的挑了挑眉毛,“其他剧组的人为什么要缠着你?” “你运气好,剧组的人都挺好的,所以不明白这个圈子里的脏事儿。”顾彦揉了揉眉毛,一脸烦躁地说,“我最近接拍的几个大制作电影,里面的演员各个大名鼎鼎,不过也就是外表看上去人模狗样,其实内里一肚子男盗女娼。上次他们拽我去开什么庆功会,结果去了才明白什么狗屁庆功会,根本就是性爱派对。” “下周六电影要杀青了,他们还准备晚上十点多钟在FREE酒吧再开一次性爱派对,我要是不赶快出国,到时候推都推不掉。” 云锦书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你说的FREE酒吧是淮南中路那个吗?” 顾彦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接着有点诧异的看着他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想去。” 云锦书笑着摆了摆手,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就随便问问。” 两人正聊天的时候,化妆师Lily拿着一个大箱子风风火火的从摄影棚跑了出来,老远就对着云锦书招了招手,“锦书!到你了,你丫的别想跑,老头衫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赶紧来化妆!” 顾彦看热闹似的对云锦书露出个“你也有今天”的表情,接着为了防止挨揍抱头逃窜了。 云锦书又好笑又好气,乖乖的去了化妆间,结果等LILY打开那个神秘的大箱子的时候,他震惊了。 里面有一套完整的“易容”工具,乳胶、粉底、模型、假发、胡子……一应俱全。 “LILY姐,你这手艺搁古代快赶上易容术了!” “那是,有了这个箱子基本上你连整形都不需要了,虽然不可能永久保留,但是至少短期内我敢保证能让你换一张脸。”化妆师特神气的挑了挑眉,继续往云锦书脸上涂乳胶和布料,垫出沟壑纵横的皱纹感。 “嗬!听着挺有意思的样子,Lily姐,下次我一定拿你这箱子去练练手,看能不能把自己化的更嫩一点。” Lily被云锦书鼓着腮帮子的样子逗笑了,抬手打了他一下,“去!混小子,别跟我提嫩这个字!你丫的才二十四,老娘都三十五了!!” 两人一阵笑闹,化妆间里的其他工作人员跟着起哄,可是却没有人发现云锦书脸上玩味的表情和计算的眼神。 周三的时候,温、董两家的订婚宴如期举行了,地点依旧选在了温老爷子六十大寿那天的豪斯酒店,云锦书今天本来就是为了看戏,所以特意穿上一件款式极其简单的黑色西服,不加修饰的就去了。 到了地点,酒店周围早就等候了无数狗仔队,这一次温、董两家联姻,排场自然要比上一次的六十大寿要盛大许多,不少大牌明星早早到场,各个锦衣华服,像走红毯一样在酒店门口摆着pose.而这些人也不过是这场订婚宴的点缀,真正让人咋舌的是那些天天在新闻联播上才能看到的政界名流、商场显贵扎堆凑在一起,各个满面春风,衬得整个会场更是喜气洋洋。 云锦书被安排在偏僻的小角落里,跟一些不知道哪个公司的三流小艺人凑合在一起,大家本来都没什么名气,偏偏有些人喜欢自吹自擂,听得云锦书哭笑不得,坐在那里简直就是受罪。 这时候,喜宴的大门开了,韩江跟韩仲天两人走了进来,温、董两家父母接着笑着迎上来,整个S市最顶尖的三个家族齐聚一堂,瞬间引来无数记者的闪光灯。 云锦书远远地瞥了一眼韩江,他今天一如往昔穿的极其讲究,头发也梳的零丝不乱,只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视线在会场里扫过,像是在找什么? 难不成到了温泽云订婚前的最后一刻,他还想再看一眼? 果然是深情不减,云锦书笑着摇了摇头,端起杯子灌了几口香槟,而这时候会场的响起了结婚交响曲,一对新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两年没见温泽云,他一如往昔,顶着一张娃娃脸,笑的非常开心,一身纯白色的礼服衬得他挺拔有型,而他臂弯里的董晓蝶,果然也像传闻中的那样漂亮,一身粉色的抹胸纱裙,配上一头咖啡色的波浪长发,亲昵的贴在未婚夫身边。 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韩江远远地看着,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似乎是麻木又似乎是不在意,依旧在现场找着什么人,但这时候云锦书也没心思再猜他是什么想法,附和着鼓起了掌。 司仪念完一段温馨甜蜜的开场白,温泽云挽着他的未婚妻走到了台前,对着董晓蝶笑了笑说“很高心今天各位宾客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典礼,我与晓蝶虽然仅仅认识了一个月,但她的真诚和美丽依然打动了我,让我愿意牵着这个女孩子的手一直走到婚姻的殿堂,站在这里接受大家的祝福。” 说到这里,温泽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当众跪了下来,亲吻董晓蝶的手背,替她戴上了戒指,女孩儿羞得红着脸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现场的气氛被推到了高潮,宾客们纷纷起哄较好,祝福、掌声、鲜花、拥吻……每一样都温馨甜蜜的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相爱的恋人。 韩江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望着温泽云的方向没有再靠近,当红色的玫瑰花抛洒在半空中的时候,温泽云低下头吻住了董晓蝶的嘴唇,韩江也只是勾起嘴角跟观众一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这画面在云锦书看来着实有些讽刺,他能够想象的到最心爱的人投入别人怀抱的滋味,韩江到底有没有放下温泽云他不知道,但是站在原地看着暗恋十年的人最终娶了女人的画面,也许就是对他三心二意的惩罚。 把杯子里的香槟全都灌了进去,他再抬头的瞬间,视线却与韩江撞在了一起,只看到他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云锦书心头一跳,实在不愿意再跟他说没有营养的对白,赶忙起身去了卫生间。 韩江盯着云锦书的身影,急匆匆的走过去,却在半路被几个政客堵住,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致。 因为这场订婚宴实在是无趣,云锦书不想这么早回去听同桌的人吹牛,又不想这时候出去被韩江逮住,直接坐电梯去了顶层最偏僻的卫生间里,百无聊赖的坐在隔间里的马桶上玩手机小游戏。 而这时候只听“砰”一声,卫生间的大门被狠狠地推开了,有一个人脚步凌乱的走进来,对着洗手池就是一阵干呕。 后面又有一个人跟了上来,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卫生间,拍了拍呕吐不止的人后背说,“少爷,您的脸色太难看了,不行我跟老爷说一声,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他妈的想让我死是不是!?订婚宴上我这个准新郎退席,你是不是想让爸爸和董家那老头把我给撕了!?” 温泽云暴躁的声音陡然传了过来,他似乎非常焦躁,呼吸急促的像是快要断气,他一把扯住管家的衣领,暴跳如雷的说,“快把东西给我!只要一针就好,我要痛死了!” “少爷……您……您已经上瘾了啊!再这样滥用吗啡会把身体搞垮的!”管家啜泣的抚着温泽云的后背,声音都在颤抖。 “那你让我怎么办?!如果我的胳膊没有受伤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以为我想吸毒吗?可是伤口太疼了,我……我他妈根本忍不了!”温泽云越来越激动,整张脸都青白一片,“你只要再给我打一针我就会恢复正常,你不要说你没带药,快给我打针!” “订婚宴还没结束,董晓蝶那个三八还在等着我,张伯伯……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打针吧!我求求你……我好疼,浑身都难受,如果我这个样子被爸爸和大哥看见会死的,你从小把我看大,你真忍心我被赶出家门吗?!” “……” 老管家老泪纵横,温泽云一看他松动了,瘫在地上抓着他的裤腿流眼泪,“张伯伯……如果不是韩家势力太大,爸爸也不会让我娶董晓蝶,可我……可我一点也不喜欢她,难道你真想让我为了一个不爱的女人颜面尽失?” 温泽云见老管家依旧不说话,直接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扶着墙说,“好,反正我已经被毒品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您不给我打针,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就往落地镜子上撞,老管家吓得魂飞魄散,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泣不成声:“好好!少爷我答应您……我答应您啊!” 声音渐渐的低沉下去,接着就是一阵瓶罐碰撞的声音,温泽云跌坐在地上,露出胳膊把注射器扎了进去,贪婪而享受的呻吟着,仿佛在吗啡进入身体的瞬间他已经上了天堂。 过了没多久,温泽云突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发型,用理好自己白色礼服上的褶皱,满面红光的跟管家离开了洗手间。 等到顶层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的时候,云锦书推开了隔间的大门,挑了挑眉毛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呵,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52 回到宴会,温泽云已经神采奕奕的带着自己的未婚妻,一桌一桌的开始敬酒。 他笑的非常的开心,本来就又大又圆的眼睛被水晶灯一衬显得更加水亮,脸上始终带着酒窝,旁人仿佛只要看他一眼就能体会到新婚的幸福。 走到韩江那一桌的时候,温泽云面色都没变,依旧笑容满面的跟他碰了碰杯子,一副哥俩好般的样子,拍着韩江的肩膀说,“江子,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敬你一杯,希望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韩江面色如常,只是墨色的眼睛微微的恍了恍,露出标志性的温和笑意与他举杯对饮,董晓蝶笑晏莹莹,还不忘打趣道,“泽云,以后我是不是也要跟着你叫他江子哥哥?” 温泽云失笑,转过头看了一眼韩江,接着对董晓蝶说,“那要看他认不认你这个弟妹喽。” 全场哄笑,董晓蝶娇羞的低下了头,举起茶杯说,“哥哥请喝茶。” 韩江接过茶杯,抬头看着温泽云说,“以后记得对媳妇好一点,弟妹这杯茶我先干为敬。” 他带着笑意饮下,神色那么自如而喜悦,仿佛他喝下去的不是盛满十年苦恋的穿肠毒药,而是真正味甜甘美的琼浆玉酿。 云锦书看的腻味,想起温泽云之前在洗手间里那副瘾君子的模样,又想起自己为了这种货色竟然当了五年多的挡箭牌,莫名其妙的就反胃了,看着一桌子的美食珍馐,只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喧闹的订婚宴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终于结束,一对新人已经退场,宾客和明星们离开之后,整个会场只剩下一室寂静和狼藉,十几盏巨大的水晶灯已经熄灭了,只剩下地板上一拍零碎的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韩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留了下来,独自一个人在空荡的会场踱着步子,手里拿着半杯威士忌,抿着嘴角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清。 云锦书留到最后,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慢慢的走过去,远远地叫了一他一声,“韩江。” 韩江回过头来,因为距离太远灯光太暗,他也看不清来的人究竟是谁,只是看着身形他不自觉地叫出了名字,“锦书……?” 云锦书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很淡的笑了笑,“他们都跟着新人去看婚房了,你怎么不去?” 韩江自嘲般轻轻摇了摇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语调低沉的说,“辜负别人的人,总有一天会被辜负,以前我不相信,现在却不得不信了。锦书,你想笑就笑吧。”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就当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深意,“走吧,这里一会儿服务生就要来打扫卫生了,你也不愿意自己像垃圾一样被扔出出去吧。” 这话说的有些刻薄,韩江却没有在意,摇了摇头,喝空杯子里的酒之后,坐在台子上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说我的心没有空,不该拿你来填补失去泽云的空虚,其实你错了,说这个话的时候我已经死心了,只是你已经不相信了。” “因为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温泽云会娶一个女人?” 韩江勾起嘴角轻轻摇了摇头,解开领口最上面的扣子,把领带扯下来扔在了地上,“不是,只是感情变了……” 他苦笑着揉着发痛的额角,望着云锦书的眼睛说,“我明白,无论我说什么你已经不会再相信了,但是今晚……只有今晚,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云锦书躲开韩江深邃的视线,没有说话,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仿佛迷路在沙漠里的人终于看到了水源。 艰难的张了张嘴,他抽出自己的手,最终除一声“嗯”以外他什么都没有说。 韩江勉强勾起嘴角,脸上的表情被窗外的月光映衬的有些冰凉,再张开嘴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嘶哑,“我对你做了这么多错事,你不愿意相信也是应该的。” “当初受伤的时候,我一直在昏迷,等苏醒的时候你已经一声不响的消失了,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到你,睡觉的时候脑袋里也全都是你的影子,我勒令自己不许再想,可是脑袋却像着了魔似的停不下来……” “我一边找你一边治病,有一次突然昏倒又被送进了医院,就在这期间,泽云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这是唯一一次电话,目的竟然是为了借钱。” 韩江自嘲的笑出了声,有端起一杯酒灌了下去,“他这个人从小娇生惯养又被送去国外疗伤,不可能缺钱,我那时为了找你心思很乱,没有功夫想太多就把几万块给他了,可是慢慢地他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从几万块到几十万,最后变成了几百万,那时候我就知道不对了。” “他向你借钱?”一直默不作声的云锦书突然发问,眼睛跟着轻轻眯了起来。 “……对,几百万的数目轻松地说出口,好像他跟我要的不是钱而是一堆废纸。”韩江给自己斟满酒,瞳孔因为酒精而变得有些涣散,“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多钱,他反而一副我欠他的样子,呵……几百万我不是没有,可他从小就没有缺过钱,突然要这么多我不能不问,结果……” 云锦书没有打断,坐在一边认真的听着,神色有些晦暗不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索性韩江已经似醉非醉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继续呆着笑意说下去,“结果我派人一查才知道,他在美国根本就没有好好去疗伤,而是天天混在拉斯维加斯赌场里,跟那群赌徒厮混喝的烂醉如泥,却扔下烂摊子让我给他收拾,你说可不可笑?” “锦书,你没有说错,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属于自己的从来不懂的珍惜,不属于自己的偏偏非要去强留……从头至尾,我就是个傻子,哈哈……幸亏你再也不愿相信我,否则连我自己都没法面对现你!” 那个做事从来都滴水不漏的韩江,那个喜怒不形于色永远一副斯文俊秀模样的韩江,仿佛已经压抑的太久,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全面崩盘。 他坐在椅子的一端,与云锦书隔了很远的距离,他伸出手仿佛在用力去触碰摸不到边的梦想,当他的手指抓到碰到云锦书指尖的时候,他轻轻的笑了,微醺的酒气飘散开来,“对不起……” 对不起,在最荒唐的时候遇到了你。 谢谢你,愿意给我最后的机会听这些话。 云锦书撇开头,看着窗外漫天的星光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过很久才站起来说,“韩江,你喝醉了。” 韩江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迷离,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口,“呵……我很清醒,非常清醒。” 云锦书抿着嘴,拿走他手里的杯子,过了半响才开口,“别喝了,回家吧。” “今晚我哪里……哪里也不想去,更不想回翡翠山庄。” 韩江喝的有点多了,连语调都变了,扶着椅子想要站起来,却晃晃悠悠的有些站不稳了。 云锦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饭店已经快要打烊了,他想了一会儿,最终叫来服务生帮忙,把醉醺醺的韩江扶上出租车,带着他回了公寓。 回到家之后,保姆才下了班,云锦书把韩江放到沙发上,又倒了一杯温开水塞到他手里。 韩江其实醉的并不是那么重,在路上的时候睡了一觉,这会儿喝下温水之后已经舒服了很多。 他打量着云锦书这间不算大的公寓,微微的失神,接着勾起了嘴角,“我没想到你会带我回来。” 云锦书没有回他的话,拿了一条被子扔在他身上,转身进屋去看看芸豆怎么样了,结果一进门,小家伙似乎被开门的动静惊醒了,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呜呜的哭。 哭声把韩江引了进来,他看到云锦书怀里的芸豆愣了一下,“这是你领养的那个孩子吧?” 背对着他的云锦书身体一僵,虽然他并不诧异韩江会调查芸豆的来历,可是一想到小家伙跟他的血缘关系,他还是非常别扭和不舒服。 “嗯”了一声,他没打算多说。 韩江走过来,芸豆还在不停地哭,小脸通红,眼泪稀里哗啦往下砸,肉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抓着爸爸的衣领,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韩江觉得这个小家伙长得真是可爱,拿手指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脸蛋,芸豆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韩江,眼眶还湿湿的,鼻子一抽一抽的打了个一个嗝。 韩江被逗笑了,胸口最柔软的部分好像被戳中一般,他微微有些赧然的问云锦书,“我……可以抱抱他吗?” 云锦书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给芸豆擦了擦眼泪,“芸豆很怕生,不愿意别人抱。” 这话说的很婉转,韩江不是没有听出他决绝的冷意,想到顾彦跟剧组的其他人都可以抱着个孩子,仅仅是他不可以,瞬间心里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他尴尬的收回手,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小家伙叫芸豆?你领养他的时候,他就姓云吗?”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云锦书撇他一眼,“他不跟我姓难道跟你姓?” 云锦书抱着芸豆安抚了一会儿,摸摸他的小屁股已经湿了,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纸尿裤想要给他换上,小家伙似乎已经缓过来了,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韩江,当爸爸把他的小裤裤脱下来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有别人在场,说什么也不把圆圆的小屁股露给韩江看。 韩江哭笑不得,趁着云锦书给儿子换纸尿裤手忙脚乱的时候,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芸豆的脸蛋,小家伙的小手举在半空中,在韩江的下巴上划来划去,韩江趁机握住他的小手,用嘴亲了亲,胡茬蹭到芸豆的手背,惹的他嗷呜嗷呜的笑。 韩江有些明白为什么云锦书这么忙也愿意养一个孩子的心情了,小朋友真是这世界上最奇妙的生物,他们总有办法把你心口的阴霾扫去,瞬间让你忘掉很多烦心事。 趁着云锦书出去扔纸尿裤的时候,韩江把芸豆抱进自己怀里,软软胖胖的小家伙紧紧地贴着,水亮溜圆的大眼睛弯起来看着他,接着竟然伸出手抓住自己几根头发,凑上来用鼻子蹭他的鼻尖,糊了他一脸的口水,自己又高兴的一边打挺一边咯咯的笑。 当云锦书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玩“蹭鼻尖”的幼稚游戏,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凭什么我养到这么大的孩子让你又亲又抱? “你喝的一身酒气,睡了一路,可芸豆还没睡,这么晚了你让他兴奋起来,是不是不准备让他睡觉了?” 韩江抱着芸豆的手臂一僵,接着笑了笑说,“我这就让他睡觉,不过小家伙太可爱了,我舍不得放手了。” 云锦书刚想回击,结果就听见咕噜噜一阵响,接着芸豆竟然这时候突然拉起了臭臭,天知道他这时候还没穿上小裤裤,便便直接就掉在了韩江身上,瞬间韩江的脸色都变了。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没忍住笑出了声,之前想批评芸豆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狼的念头瞬间没了。 不愧是自己养大的好儿子,真的见到韩江就拉了他一身热翔…… 韩江从来没有如此的狼狈过,一身价值不菲的西服被芸豆彻底报废了不说,还要帮小家伙擦屁屁洗澡澡,等他把衣服里的手机钱包都拿出来,洗干净衣服又把芸豆哄睡了之后,云锦书竟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身体里酒精的热度还没有散去,他的头依然昏昏沉沉,他把芸豆抱到云锦书胸前,自己想了很久最终没有去客厅而是躺在了云锦书旁边,低下头盯着他安稳沉静的睡颜,心里开始微微的发酵。 就算这时候低下头吻一吻他的话,也不会被发现吧? 韩江心里这样想着,却最终没有行动,只是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他欠云锦书太多,也许礼貌的退出才是对彼此都好的选择,可是云锦书身上又有太多的东西让他贪恋,两大一小躺在窄小的床上,心情慢慢地沉淀,家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强烈的哪怕知道是奢望还是不愿意放手。 等到韩江沉沉睡去,只能听得到轻浅的酣眠声的时候,云锦书睁开了眼睛。 他回过头看着躺在一边的韩江,又看了一眼含着手指睡的香甜的芸豆,半响才消无声息的从床上下来,拿着韩江放在柜子上的手机走出了卧室。 手机还是两年前的那一个,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开机密码锁,他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莹莹的亮光把他的脸照的冷意森森。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按了几下,又在联系人那里找到温泽云的电话号码,他抿着嘴点下了发送键。 「泽云,以前是我不对,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钱借给你,抽空我们见一面。」 电话沉寂了很久才突然震了一下,是温泽云发过来的短信「几点,在哪里?」 「星期六晚上九点,FREE酒吧,我们不见不散。」 「好,我要整数。」 手机屏幕的光芒暗了下去,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云锦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手指轻轻的按了几下,刚才所有的记录清空为零,了无痕迹。 他之所以把韩江带回家,为的就是这一刻,鱼儿已经上钩,真是可喜可贺。 53 第二天,芸豆大清早就醒了,先是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粑粑床上,接着又发现床上多了有点眼熟的陌生人。 小家伙如今已经快八个多月了,动作也比以前利落了很多,歪着脑袋盯着韩江,接着爬啊爬,翻过他的肩膀,又顺着他的肚子一路爬到脸上,一屁股坐下去,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 韩江毕竟不是个死人,被小家伙的屁股压着半边脸,不可能不醒过,他睁看眼一下子就看到芸豆圆嘟嘟的脸蛋,还有双溜圆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酒醉之后,脑袋还是有些发沉,韩江费了一些功夫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顺便也想起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就是云锦书领养的那个宝贝儿子。 哭笑不得举起手把他抱起来,撑着床坐起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云锦书竟然不在屋里,他揉了揉芸豆的脑袋,笑着问他,“小家伙,你爸爸呢?” 芸豆不明白所以,只是觉得这个叔叔很亲近,所以咯咯笑了几声拿着床上那只小鸭子玩偶塞到韩江怀里,好像在说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必须跟我玩游戏。 凭昨晚这小家伙拉了他一身的表现,韩江也不指望这么小的孩子能给他什么反应,笑着捏了捏芸豆的小脸蛋,他掀开被子起身就要下床,芸豆这下不愿意了,扯住他衣服,笨手笨脚的爬上去,对着韩江的肚子就是一个“泰山压顶”,直接扑倒在床重新占领高地。 韩江被他的动作逗的前仰后合,笑着趴在床上起不来,而这时候房门开了,云锦书往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扔下四个字转身就走了。 “出来吃饭。” 韩江脸色一僵,继而有低头轻轻的笑了笑,抱着芸豆走出了卧室。 虽然云锦书至今没给他一个好脸色,但是至少昨晚愿意把自己留下来,甚至还为他准备了早饭,这是个好的开始。 餐厅并不大,但布置的井井有条,温馨舒适,跟两年前云锦书住的那套公寓一样,让人有家的感觉。 早饭做的很简单,普通的煎蛋和三明治,素雅的瓷碗盛着一碗白粥,旁边摆着一个小碟子,里面放了不少腌酱瓜。 云锦书没有招呼韩江坐下来吃饭,而是抱着芸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把他怀里的小鸭子拿走,用手腕试了试奶瓶的温度,小心翼翼的喂儿子吃饭。 他的动作即使做了七八个月了,还是有点生疏,毕竟男人永远不会像女人那样细心,能把孩子的一切都顾忌的面面俱到。不过所幸芸豆并不挑食很好养活,胃口也奇好,爸爸给喂饭的时候,就乖巧的坐在一边晃着小肉腿,嘴里含着奶嘴儿吃的很香,大眼睛盯着盘子里的早点,似乎很眼馋。 韩江坐在一边一直看着,脑袋里莫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们是普通的一家三口,这也是一个平凡的早晨,大家彼此忙碌却让人感到窝心。 就在这时候,云锦书抬起头来,视线正好跟他撞在一起。 “你在看什么?” “没。”韩江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避,灼灼的看着他说,“我在想你的手艺还是像以前一样好,这酱瓜跟外边买的味道不一样,是你自己腌的吗?” “比不上你平时吃的五星级饭店。”云锦书帮芸豆擦干净嘴巴,没打算跟他多废话,“你快点吃吧,我还要去拍戏,保姆一会儿也要来了,衣服你自己拿走,对了,走的时候记得把昨晚的借宿费留下。” 韩江拿着勺子拨动着碗里的白粥,倒也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 其实越接触云锦书就越会发现,他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就像包裹在铁板下面的暖流,碰上去冷冰冰硬邦邦,可是内里是柔软和温情的。 韩江明白自己已经跟云锦书错失了太多,之前没有理清楚关系的时候他摇摆不定,可如今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 “今晚你有空吗?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剧组的进度很赶,我没有时间。” 韩江笑了笑,英俊的眉眼闪过温柔的神色,“锦书,你想太多了,昨天一晚我想了很多,也说了很多,我很明白如今跟你已经不可能了,就当是做朋友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再勉强你,这顿饭只是想用朋友的身份来还你昨晚的人情。” 云锦书垂着眉慢慢的喝着粥,这次没有回话。 韩江再接再厉,看了一眼芸豆之后说,“如果你担心我会有什么把戏的话,地点可以你来选。你要是觉得把芸豆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带着他一起来,只是吃饭没有其他。” 云锦书顿了一下,突然挑起眉看他一眼,嗤笑一声,“我每天拍完戏的时候,大部分酒店都关门了,都是去地摊和酒吧随便凑合着吃点,韩少爷能等到我这么晚?” 韩江知道云锦书的心松动了,他心下欢喜,听到这话竟然像十七八的小伙子约到初恋情人一般,紧张的手心都微微冒汗了“既然要请人吃饭当然要圣意拳拳,不管几点,哪怕吃夜宵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来。” 云锦书夹起一块翠绿的酱瓜咬了一口,就着黏糯的白粥咽了下去,泛着水光的嘴唇透着点绯红色,显得格外惑人。 过了良久,他淡淡的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剧组这几天忙着赶拍大结局,所以要通宵,今晚是肯定不行了,等周六我闲下来再说吧。” 云锦书的话虽然没有正面回应韩江的邀请,可是离点头赴约也八九不离十了,韩江在心里松了口气,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了,如今再次重温却意外觉得滋味不错。 他看着云锦书放在桌子上的手,很想抓住握在手心,甚至很想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 虽然这些绮念无疑路途漫长,但他耐心十足,因为这是一个光明的开始。 之后的两天,韩江都没有再给云锦书打过电话,这样的态度仿佛真如那日他说的那样,只是希望彼此从普通朋友开始。 他不打来电话,云锦书也乐得逍遥,好像丝毫都没有把韩江的话放在心上,该拍戏就拍戏,该赚钱就赚钱。 周五的时候,美国H股重新上市,以前被他们公司套牢的股民也拨开乌云见天日,云锦书早就算准了时机,把手头的H股全都抛了出去,净赚了四百多万。 再加上之前他用金帛这个身份跟德国人交易,卖掉手里那块地皮之后,如今他的账户已经突破了两千七百万,刨去要还给顾彦的钱和利息,他手里可活动的资金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所以他开始为自己下一步做打算。 他虽然有未来五年内的记忆,但是这不代表他的脑袋就是超级计算机,能够完完全全把所有的有用信息都一丝不差的记下来。 股市风云多遍,地皮买卖也不是总有商机,靠这种投机的方式挣钱很显然太冒险,他必须要找到一条稳定的发财路子,才能彻底防止自己如今挣到手的钱不会突然在股市打了水漂。 正在他苦苦思索商机的时候,那日拍戏赵翰川来探班,跟他闲聊的时候说起自己的一个远方亲戚开了一家投资公司,可惜经营不善已经破产了,最近总是来问他愿意收购公司,帮他渡过难关。 云锦书听到这里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剧本有些诧异的问他,“既然他是你亲戚,你就帮他一把呗,收购下来其实应该没有多少钱。” 赵翰川拍了拍腿,有些纠结的说,“就是说啊,他的这个投资公司规模和法人都是现成的,资金缺口也就是个一百多万,我不是不想买,但我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这公司对我这个亲戚很重要,如果我买下来做了他的大股东,自己有一窍不通,不等着把公司再一次往火坑里推嘛。” 云锦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亲戚开的这个公司营业执照都是齐全的吗?” “当然了,其实他就是想找个大股东在背后撑腰,然后自己给别人打工,又赚钱又省心。” 赵翰川无意中说出的话给了云锦书一个新的转机,他旁敲侧击的在他嘴里打听到这家破产公司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之后,当晚就用金帛这个身份跟这个老板取得了联系,几日后就瞒着所有人买了60%以上的股份,成了这家投资公司背后最大的股东。 云锦书对这笔买卖非常的满意,像这种规模不大但是总能接触大笔现金和流水账的投资公司,只要经营得当很容易赚到钱,而且用假身份开公司来掩饰真身份,也能会轻松的帮他遮挡很多的耳目,简直是一举两得。 日子如水一般过去,转眼《浮夸》在国内的所有戏份都已经拍完了,剩下的所有戏份全都要去美国补拍,所以周锐拍完最后一场给所有人放了个一周的打假。 顾彦因为戏份结束的早,这会儿还在开罗拍广告,只剩下云锦书跟着补拍了一下镜头之后就完成了最后一天的任务。 坐在化妆室里,LILY正在帮他把脸上的胶布和假发套拿下来,云锦书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吧来电显示,回头问了一句,“今天周几了?” LILY手上一顿,接着笑着说,“今儿周六啊,怎么地?锦书你‘佳人有约’啊?” 云锦书挑挑眉毛,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在一众惊呼羡慕的眼神中站起来,走到外面接起了电话。 “喂。” “锦书,是我。”韩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即使云锦书此时看不见也能描绘出他脸上的笑容。 “我听出来了,怎么了,有事儿?” 韩江在电话那头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沉默了片刻才低声笑了笑说,“今天周六了,那天我们约好的事情是不是该兑现了。” 云锦书玩味的挑了挑眉毛,半真半假的问他,“你就这么期待这一天?” 韩江的喉咙里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我只是恰好记住你周六有空而已,今晚……可以一起吃饭了吗?” 云锦书抬手看了看手表,十九点整。 “嗯,剧组还有一些事情要忙,我走不开,你要是愿意等,那我们十一点见面吧。” 韩江终于听到了云锦书明确的答复,心里悄无声息的掀起了波澜,“呵,本来我以为你要是能早一点,我就提前订好位子,可惜……不过不要紧,你既然要忙到这么晚,胃里肯定受不了,我们就在剧组周边吃一点怎么样?”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嘴角的笑容非常的耐人寻味,“我们周边可没有什么东西啊,就一个FREE酒吧跟几个不起眼的麻辣烫摊子。” 韩江莞尔,“晚上吃辣的会刺激胃肠,对身体不好,我们就FREE酒吧,十一点我去接你?” 云锦书轻轻的笑出了声,“嗯,那就……十一点,不见不散喽。” 电话扣上之后,韩江的笑容晃得旁边的小秘书都有些眼晕,她红着脸低下头,实在不愿意承认像韩江这种钻石级王老五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云锦书踱着步子走回化妆室的时候,剧组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LILY还尽职尽责的在原地等他。 “臭小子,知道回来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真的要去约会?” 云锦书低着头笑了笑,表情带着点羞涩,“其实……是别人帮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她还不知道我是明星,所以……我有点紧张。” LILY尖叫一声,“天啊天啊!这种好事有什么好害羞的,多少女孩恨不得嫁给明星呢!你快点坐下,我帮你把脸上的皱纹弄掉,你快点去别让女孩等着。” 云锦书抿着嘴耳朵微微的发红,抬起那双墨黑色的眼睛有点羞涩又有点孩子气的看着她说,“LILY姐……我能求你个事儿吗?今晚相亲其实我真的有点担心,我不愿意让别人因为我是明星才喜欢我,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你能不能帮我随便画一下,就是能让别人一眼看不出我是谁就行,我想让她因为我这个人,而不是我这样脸才愿意跟我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哀求的意味,LILY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一直把云锦书当弟弟,本来就对他很喜欢,再加上现在的明星多少在外边乱搞的,难得有他这样老老实实愿意相亲的男孩子。 越想越觉得云锦书真是心思细腻又真诚,她想都没想拍着他的肩膀说,“没问题,交给姐姐吧,把你画不帅还化不丑吗?现在的女孩都很势力,你愿意这样也挺好,反正姐姐相信就单凭你这个人也能轻松拿下那个女孩儿。” “谢谢您LILY姐,不过求你千万别把这件事情说不出去啊,我怕别人都知道了肯定得笑话我……” LILY十分仗义的点了点头,云锦书连声道谢,眼睛弯起来笑的非常开心,而那双黑色的眼睛却闪过亮光,抄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指也因为紧张的绷成了青白色。 晚上二十点四十五分。 一个相貌普通的男人穿着一身服务生的制服走进了FREE酒吧,没有人对他的到来表示惊讶。 穿过吵闹喧嚣的人群和拥挤夺目的舞池,他走到调酒台前,对站在那里的另一个调酒师笑着打招呼,“大哥,你好。” 年轻的调酒师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你是昨天老板说的那个新来的服务生吧?调酒的活儿之前做过吗?” 男人点了点头,随手拿出酒器晃了晃,动作花俏而炫目,引来周边不少人的喝彩,“以前在别的酒吧干过,不过还是得跟大哥你学习,我今天刚来具体要做点什么?” 调酒师赞赏的看他一眼,推开台前的小拉门,“反正老板说让你跟着我混,你既然手艺这么娴熟,那我也放心了,今天客人太多了你先帮我照应着点。” 男人点了点头,看起来老实又本分,只是那张普通的脸看好几眼也记不住,调酒师放心走出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只剩下男人站在里面,静静地擦着玻璃杯。 这世界上的事情大概用两种东西都能解决,一个是钱,一个是权。 云锦书仅仅是花了一万块钱,就买通了今天刚要来FREE酒吧上岗的服务生,反正在酒吧这种人员嘈杂的地方,不会有人去特意关注一个普通男人的长相,他只要演的漂亮,应付过今天这一晚就足够了。 而刚才调酒那手艺是前世他在拍一部电视剧的时候,按剧情要求特意学的,那时候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这个随手学的把戏,如今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用处。 酒吧里放着热烈而动感十足地舞曲,男男女女拥挤在一起,疯狂的跳着舞,在时钟指向九点的时候,酒店的气氛更加的热闹起来,这时候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个头不高但身形好看的男人,他带着一个大墨镜,在酒吧里扫了一圈,接着走到了吧台。 云锦书冷冷的勾起了嘴角,终于来了,不过就算你戴着墨镜我还是能把你认出来,温泽云。 “来杯马提尼。” 云锦书看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驾轻就熟的从酒瓶里倒出一杯酒推到他面前,“先生请慢用。” 温泽云端起酒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这期间他连续拿出手机看了好几次,像是等到有些不耐烦了。 云锦书走过去,轻声问,“请问……您是温先生吗?” 温泽云抬起头看他一眼,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谁?” 云锦书轻轻笑了笑,露出标志性微笑,“是这样的,先生,之前有一位姓韩的先生在等人,可是貌似突然有什么事急着走了,临走前告诉我如果看到一位姓温的先生就告诉他,稍等片刻他马上就回来。我看您似乎在等人,所以才冒昧的来问问。” 温泽云不悦的哐一下子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嘴里骂了几句,脾气似乎有些暴躁和不稳定。 “是,我姓温,那个人还说什么了?” 云锦书抱歉的耸了耸肩膀,“抱歉的,其他的那位韩先生并没有说,不过他知道您喜欢喝马提尼加绿柠檬,之前帮您叫了一杯,我这就帮您端上来。” 温泽云本来还有点疑惑心思这会儿彻底放下了,他喜欢的这种马提尼配绿柠檬奇怪的喝法没有几个人知道,眼前这个服务生就更不可能知道,看来韩江是真的来过又走了。 该死的,如果不是他爸爸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如果不是赌博输的太多,连买吗啡的钱都没了,他也不会找韩江借钱。 吸毒的人脾气都会变得暴躁,怕热贪凉,温泽云也不例外,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口,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云锦书勾起嘴角玩味的笑了笑,把澄澈的马提尼倒进酒杯之后,他拿着冰块和柠檬榨汁,一“不小心”把藏在袖口里的兴奋剂掉了进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米粒大小的药片混在冰块和柠檬里被瞬间打成了粉末…… “先生,您的马提尼配绿柠檬,请慢用。” 冰凉的,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柠檬的香气,澄澈的酒杯里细小的冰凌浮在上面,一股清亮的气息扑面而来,又热又急躁的温泽云仅仅是看了一眼,喉咙就干的不得了,想也不想端起酒杯就灌了进去。 刺激的味道配上酸甜口感从胸膛里蔓延上来,他舒服了很多,忍不住大口直接喝到了见底。 站在一般仔细擦着玻璃杯的云锦书,额前的碎发挡住了表情,但是却没能遮住他嘴角勾出的那一抹冰冷的笑意…… 54 夜越深,越疯狂。 十点刚过,酒吧的午夜场才真正拉开了序幕,振聋发聩的舞曲配上尖叫着扭动的男男女女,整个舞池HIGH到了极点。 温泽云觉得眼前一片片发黑,在五颜六色的灯光照耀下,他的脑袋晕眩的厉害,可是尽管如此,全身的血液却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疯狂的冲向大脑,让他若癫若狂。 他像那些磕了摇头丸的小年轻一样,随着酒吧的节奏胡乱的舞动着,整个人飘飘欲仙,精神亢奋到了极点。 而就在这时候,一对拥吻的情侣搂在一起,一边接吻一边上下其手,火花四溅擦枪走火,激情之下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 温泽云本来就眼前发昏,再加上毒瘾似乎犯了,他又兴奋又暴躁,这会儿被人突然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心里那股一直压抑的火苗轰一下就窜了上来,抬脚就踹翻了旁边的高脚椅“妈的,你们长眼了吗?!” “砰!” 椅子翻倒的声音吓得那女孩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就躲到了男朋友的背后,男人一看女朋友被人呛声也来了火气,伸手就推了他一把,“卧槽!你他妈横什么横,不就撞一下吗,你还能掉块肉啊?傻逼!” 温泽云本身就是少爷脾气,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骂过,一听这男的这话当即抬脚就踹了上去,“打的就是你这个傻逼,老子今天心情不爽,你他妈的别找事儿,否则弄不死你!” 那男人本来就喝多了,在女朋友面前被人这么骂,顿时也火了,上去就跟温泽云厮打了起来。 现场乱作一团,女孩不停地尖叫,引来一大帮子人围观。 站在不远处的调酒师听见动静连忙放下酒杯,对旁边的云锦书说,“有人打架了,走,不能让这帮孙子砸了场子!” “哎,就来!”云锦书吆喝一声,看见调酒师走远了才慢吞吞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抬手看了看时间,十点十五分,兴奋剂果然已经起效了。 温泽云跟这对小情侣打得越来越凶,别人拉都拉不开,最后把酒吧保全和大堂经理都惊动了才平息下来。 问清楚来龙气脉之后,经理只得笑着给小情侣赔礼道歉,两人气哼哼的走了之后,他回头刚想跟温泽云理论一番,却发现刚才还在发疯的温泽云,这会儿竟然全身冒冷汗,脸色发白的像根面条一样的瘫在椅子上。 “这他妈怎么回事儿?他不是犯什么病了吧?”经理有点后怕的不敢上前了。 这时候周围聚集看热闹的顾客越来越多,旁边有几个服务生也有点着急了,“经理,这人越来越多了,把他扔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一时间经理也为难了,这时候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云锦书突然说,“经理,他刚才跟我要了两杯马提尼呢,估计这会儿是酒劲儿上来了,咱们先把他带到后面休息室再说吧,一会儿等他清醒了再谈赔偿的问题。” 其实经理很想把人送医院,但是一想到叫来救护车肯定会影响其他顾客,如果这人再好死不死的磕过药,酒吧真是抖都抖不下来。 想了半天,他最终点了点头,指着云锦书说,“就你了,把他带到后面的休息室,给他喝点水,别惊动其他客人,有什么事情你再来找我。” 云锦书点了点头,扶着神情迷乱的温泽云离开了,舞池里的人不明所以,一看没热闹可看,没一会儿就都散去了,经理和其他服务员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忙手头的工作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云锦书究竟把他带去了哪里。 温泽云此时已经完全被兴奋剂的药效控制住了,亢奋的不停的晃动头,可是身体里的毒瘾还没有散去,所以腿脚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任由云锦书扶着他一路往前走。 他咯咯的笑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淌,看着他这个样子云锦书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心里泛起了厌恶。 想来自己当初被他害的吞了那么致幻剂之后,估计也是现在这幅德行吧? 不,应该说比他现在还不如,至少他没有发骚,不像自己当初那样,看见个男人就恨不得贴上去。 自嘲的勾起嘴角,他的眼里透出深深地厌恶,顺着之前已经打听好的酒吧路线,径自走到了1010房间,轻轻的敲了敲。 “您好,送酒水。” 其实所有的娱乐会所都是一路货色,做着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在决定实施计划之前,云锦书就已经查到FREE酒吧一直在背后做着皮肉买卖和毒品交易,但是当房门推开,那股糜烂情色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云锦书承认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类似于KTV的里的VIP包间,昏暗的环境里,衣服仍的到处都是,里面的男男女女全身赤裸,几个人交叠在一起,呻吟和尖叫几乎响破了天。 巨大的液晶电视里正放着让人血脉喷张的“动作片”,情趣用具散了一桌子,润滑剂和香槟红酒搀在一起,泼的到处都是。 一个精壮的男人赤裸着上身,仅仅腰间为了一条浴巾,他不悦的看了云锦书一眼,似乎像在兴头上被人打扰了。 “让你们送几瓶红酒,动作怎么这么慢?” 云锦书心里在打鼓,脸上却装出一副非常困窘尴尬的样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瓶红酒说,“对不起先生,是我们的工作的失误,因为之前这位先生找不到1010房间,我带他来的时候在路上费了一些时间,非常抱歉。” 他扶着一边的温泽云,一脸的棘手和纠结,“这位先生似乎喝醉了,之前跟我说要来您的房间参加派对,但是找不到路,我想他大概是您的朋友,所以就带他来了。” 高大的男人看了云锦书一眼,似乎明白对于这样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服务生来说,眼前的一切太过刺激,如果不是为了把客人送进来,这会儿估计已经逃了。 斜眼看了一眼满脸潮红,浑身被汗水浸透的温泽云,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贪婪。 既然是来1010房间的,肯定明白性爱派对的游戏规则,虽然不认识,但说不准是屋里哪个小子找来的,反正来都来了,这么好的货色当然不能放过。 伸手把温泽云接过来,他搂住了他的腰,勾起嘴角对云锦书笑了笑,走进屋里在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沓钱给他说,“谢谢你把我朋友送过来,这是小费,你可以走了。” 云锦书诚惶诚恐的拿过小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谢……谢谢您,那那……我先走了!” 他满脸胀的通红,看都不敢往浪声淫语的屋里看一眼,逃似的跑远了,男人笑着把温泽云抱了进去,顺手关上了1010的大门。 走到拐角处那个不算显眼的卫生间,云锦书把一沓子钱顺手扔进了垃圾桶,按着之前那个收买的服务生给他的路线图,他攀着卫生间隔断的板子,在天花板上用手一推,打开了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有一扇消防应急窗口,他顺着窗户直接跳了下去,谁也没有注意到酒吧里少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服务生。 做完这一切,抬手看表,十点四十五分,他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韩江开着车到了摄影棚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云锦书穿着一件白t恤,带着个墨镜坐在门口一个石阶上打电话。 他故意把车子停在很远的地方,慢慢的抄着口袋走过去,云锦书坐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他已经到了。 “对,小家伙喜欢海绵宝宝,如果他不睡觉你就把它藏起来,他一定听话。” “呵,应该的,李嫂你过奖了,芸豆没有妈妈,我当然得尽量仔细一点。” “什么,他非要听见我声音才愿意睡觉?呵,好好好,你把电话给他。” 云锦书低低的笑着,声音在夜风里四散开,显得格外柔和安详,当电话那头传来芸豆呜呜啊啊的声音,他的眉眼瞬间绽开,墨色的眼睛弯了起来,“豆子,你乖乖的睡觉好不好?爸爸还有一点事情要忙,会很晚回去的,你不用等我了,知道吗?” “呜呜~~嗷呜~” 芸豆在那边咕叽咕叽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听声音似乎在撒娇,云锦书轻声哄着他,“那,你要是听话就叫一声,明天我给你再买一只小黄鸭,如果不听话就叫两声,把你的海绵宝宝和所有玩具都没收。” “呜……” 芸豆在那头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情愿又被粑粑欺负了,云锦书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安慰了他两句才扣上了电话。 这时候,韩江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意识的想要握他的手却忍住了,笑了笑说,“再跟芸豆打电话?” 云锦书回头看了他一眼,昏暗的灯光照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只是见他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十一点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提前了,没想到还是让你等我了。”韩江笑了笑,神色很温和。 云锦书把手机塞进口袋,表情很淡,跟刚才与芸豆说话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走吧,十一点多了,再不吃饭就要到明天的早餐了。” 韩江点了点头,跟上他的步子慢慢的往前走。他今天难得穿一件休闲装,整个人显得像个英俊勃发的小伙子,即使跟云锦书一路无言默默地往前走,已经很知足。 两个人的手无意识的会碰到一起,接触的瞬间温热的触感传来,接着转瞬即逝,像极了羽毛在心口轻轻的扫过,留下微微的痒意的感觉。 彼此之间的气氛既疏离又像是扯上了看不见的千丝万缕,云锦书快韩江几步,路灯投在身上,映得他的头发毛茸茸,可鬓角却带着点水汽。 “你的头发怎么还湿着?” 云锦书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说,“嗯,之前的造型需要往脸上黏胶水,卸掉之后我顺道洗了把脸,可能头发就是那时候溅上了水还没干。” 这时今晚云锦书对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韩江勾起嘴角,顺着他的话题问道,“是什么样的造型?有照片吗?” 云锦书抬起头,眼睛里带着耐人寻味的深意,“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你看到的。” 韩江不明所以,接着突然失笑出声,觉得云锦书这话说的实在是很孩子气,“喂,锦书你还真小气啊,连剧照都不愿意透露,你不让我看,等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不是照样能看到的?” 云锦书抿着嘴轻笑了一声,抄着口袋往前走,“那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只要过了今晚那张普通到极致的脸就再也用不到了,即使是韩老板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一样。 两人走进FREE的时候,酒吧里面仍旧喧闹不堪,沸腾的仿佛不知疲倦。 韩江一看这么嘈杂的环境,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这里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云锦书耸耸肩膀,走到吧台前找了个凳子坐下,“地点是你选的啊,本来周围那几个麻辣烫摊子味道还是挺好的,可惜韩老板您毛病太多。” 他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好像从始至终这件事情都跟他无关,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从始至终就是个圈套。他跟韩江已经认识七年整了,当初为了竭尽所能的接近他 ,几乎费劲了全部的力气去斟酌韩江的每一个喜好。 他知道韩江偏好清静,喜欢螃蟹,讨厌烟味,还有轻微的洁癖。所以把酒吧和地摊摆在面前让他选择的时候,他不可能会放弃FREE选择麻辣烫,而正因为这份笃定的了解,云锦书为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反正地点不是他选的,就算韩江想怀疑都没有任何理由。 果然,韩江听到“麻辣烫”三个字的时候,表情有点纠结,即使这里环境嘈杂,但是至少要比去吃地摊好太多了。 云锦书看着他的表情了然的挑了挑眉,对吧台前的调酒师挥了挥手,“两杯威士忌加冰,一盘炸鱿鱼圈,两个提拉米苏,谢谢。” 调酒师没有认出他来,点了点头作了个OK的手势。 韩江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有男有女,貌似并不排斥同性恋,甚至当云锦书走进来的时候,很多男人都把目光盯在了他身上。 心头微微的不悦,眯着眼看了那几个人一眼,他回过头问云锦书,“这地方你经常来?” 云锦书喝了一口酒,“就是来吃个饭,怎么你不喜欢?” 韩江拧着眉,冷毅的脸上闪过严肃,“的确不怎么喜欢,这里看起来很乱,你瞧见舞池里面那几个没?一看就知道磕了药。你怎么说也是个明星,来这种地方我担心被媒体知道,对你不利。” “放心,吃喝嫖赌毒,我是不会沾的。”云锦书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鱿鱼圈递到韩江面前,“喂,这里的炸鱿鱼圈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他的筷子就放在离韩江嘴唇很近的地方,只要韩江微微低下头就能吃到嘴里,他微微的愣神,心剧烈的跳了几下,接着笑着低下头刚要张嘴就着云锦书的筷子吃进去。 云锦书却突然把筷子抽回来,把那个鱿鱼圈塞进了自己的嘴巴,挑了挑眉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勾人的笑容。 韩江的呼吸猛然窒了窒,他承认云锦书一直给他的感觉都是平和温顺,像温水一样虽然存在感没有那么强烈却温热着手心让人忘不掉,而如今云锦书这个看似恶作剧的动作,却带着浓浓的风情,像羽毛一样不轻不重的在心口滑过,让人瞬间有些口干舌燥。 韩江的眸子暗了下来,喉结滚动了一下,云锦书咬着蛋糕看他一眼,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过什么。 该死的…… 韩江承认自己有些控制不住,那晚睡在云锦书家里他就很想吻他,如今看着他嘴角沾着白色的奶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这种冲动就跟强烈了。 “锦书……” 他开口喊了他的名字,刚想说点什么,酒店的大门却“砰”一声被推开了,接着大批警察涌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大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所有人吓了一跳,甚至有好几个人都尖叫了起来。 云锦书愣了一下,放下吃了一半的蛋糕,“出什么事儿了?” 韩江皱着眉看着那群警察衣服上的标志,神色疑惑的说,“这衣服……我记得是扫黄打非组的,难不成这酒吧……?” 想到之前舞池里那些疯狂扭动的年轻人,韩江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下子拉住云锦书的手腕说,“锦书,我怕这些警察是来突击检查的,万一查出点什么来,你一个公众人物难免要遭人是非,你戴上墨镜,我带你出去。” 韩江下意识的保护行为,让云锦书微微的露出一丝苦笑,接着又急忙掩饰下去,“门口这么多人,这时候出去不是往枪口上撞?” “放心,他们会卖我一个面子的,锦书你低着头,一会儿不管他们问什么你别说话就对了,一切有我。” 韩江的表情非常的认真严肃,甚至已经站起来用半个身子挡住了云锦书的脸。 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警察从口袋里亮出了警官证,“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里有人聚众淫乱,卖淫吸毒,请各位留在原地,配合警方检查,没有检查完毕请不要擅自离开。” 55 所有人一听这话惊呆了,愣在当场谁也不敢乱动,大堂经理和几个熟知酒吧背后勾当的服务生这会儿彻底慌了,面面相觑头涌出一层冷汗。 经理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带着讪笑赶忙走过来,点头哈腰的说,“警察同志,您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这里一直做的都是正当生意,根本就没沾过黄赌毒啊!” 带队队长看了他一眼,一脸公事公办,“我们只是例行公事,群众举报我们不可能置之不理,如果警方搜查完毕没有发现什么,自会还你们一个清白。” “可……可是……警察同志,您这样带着这么多人来搜查,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到时候您啥也没搜出来,我们的客人也跑光了,损失警察给承担吗?” 经理一脸的苦大仇深,良民的做派十足,好像受了多大的冤屈,可是警察仍旧不为所动,“先生,每个公民都有配合警察调查案件的义务,这个道理我想不用我多做解释,请让开一下。” “三队出发去后门堵着,防止有人擅自偷溜,虎子你带着一队二队分两路进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给我搜,任何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YES SIR!” 队长一声令下,所有警察全都行动了起来,经理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看着事情就要败露,连忙对周围十几个服务员使了个眼色。 服务员冲上去堵住了去包间的路口,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队长冷笑一声,回过头看着经理说,“你是这里的头儿对吗?你知道妨碍公务的后果是什么吗,如果你再恶意阻拦,警方完全有理由以妨碍司法对你提出控诉,到时候拘留个十天半个月都是轻的,先生你可想好了。” 警方这边已经下了死命令,经理却还在抵死挣扎,堵在门口的大票记者里面不知道是谁笑着朗声道,“这位经理,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这地方要真是清清白白,难道还怕被警察搜查吗?” 经理憋得满脸通红,被堵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队长看他一眼,拿出一张搜查证甩在他手上之后,大手一挥,“给我搜!” 警察呼啦啦的涌进酒吧的深处,舞池里的客人轻易见不到这个阵仗,有的兴奋、有的害怕、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也没有注意站在角落里的韩江和云锦书。 韩江揉了揉额角,他实在觉得有些头痛,好不容易把云锦书约了出来一次,只是想找个机会跟他见一面,哪怕彼此什么都不说至少也有个光明长大坐在一起的理由,可谁知道偏偏遇上这种事情。 “我打个电话派车来送你回去吧,我的车子这些警察都认识,不会随便为难你的。” 云锦书看他一眼,喝空了杯子里的酒,“你的车子不仅仅是警察认识吧?那些狗仔队肯定也认得,在这种扫黄打非的关口,你韩少爷的车子往门口一停,是嫌弃狗仔队的劲爆新闻太少了是吧?” “到时候他们随便拍几张照片,就够你我死一万次的了。” 韩江的脸沉了下去,端起酒杯灌了几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管怎么样吧,我先送你出去再说,你听我的,我这就打电话,一会儿你挡着脸跟着我出去,他们愿意怎么说我就随便说,只要不牵连上你就行。” 云锦书心里这会儿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酸楚混杂着苦涩,他定定的看着韩江,“你愿意为了我沾上这种丑闻?你的身价、地位不要了?韩委员长要是知道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韩江又灌了几口酒,目光变得更加深沉,“如果今天不是我约你出来,你也滩不上这种事情。” “其实你说得对,自从你遇上我就在倒霉,也许……我们真的受了什么诅咒也说不定。” 韩江说到最后自顾自的勾起嘴角苦笑了几声,黑色眼眸转过来看着云锦书,昏乱的灯光显得他的神色柔和而失落。 云锦书猛地一窒,偏过头去喝了一口酒,放在腿上的手指却在不断地颤抖。 他的手已经黑了,再也白不回来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韩江却偏偏要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在他决定要放弃的时候,韩江才回头,为什么非要等到他彻底恨透了决定报复的时候,韩江才后知后觉。 韩江看他不说话,兀自拿出了手机准备叫车来的时候,大批警察已经挨个把包间的门都踹开了,其中靠里的几个屋里真的逮住不少CHI身LUO体的男女,惊得整个酒吧大厅又是喧闹一片。 而就在这个时候,酒吧的1010房间因为距离大门口非常的远,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仍然热烈的狂欢着。 温泽云被那个高大的那人抱进屋里之后,一开始还如坠梦中,根本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看着眼前这群乱搞的人,还以为自己仍然在美国的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跟那群老外吃喝女票赌无恶不作,当即身体也亢奋起来,跟着屋里的人乱扭乱跳。 那个高大的男人看他这么热情,顿时XING趣更高了,摸着他的后背就要吻他,结果温泽云身体里兴奋剂的药效刚好退去,毒瘾没了兴奋剂的克制,一下子泛了上来,顿时他身体痉挛起来,跌在地上开始不停地呕吐。 男人顿时倒了胃口,本来想要摘掉温泽云墨镜的冲动也没了,这么一个脏兮兮的男人,鬼才想SHANG他。 把他扔到一边,男人又加入了其他人之中,开始了新一轮的JIAOHUAN,等到所有人玩累了,瘫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才隐约听见微弱而痛苦的SHENYIN声:“给我……把吗啡给我!我好难受……!救救我……给我吗啡!吗啡……” 没了兴奋剂的药效,犯了毒瘾的温泽云简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他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瑟瑟发抖,脸上的墨镜早就掉了,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毒虫撕咬一般难受,嘴里还乱七八糟的说着胡话。 “强哥,你看这人眼不眼熟?他像不像那个温家小少爷?” 叫强哥的高大男人眯着眼扫了一眼,接着冷笑,“你他妈放什么狗屁,你当我第一天在道上混啊?这家伙一看就是毒瘾犯了,温家的小少爷会吸毒变成这熊样?你妈的是CAO人CAO傻了吧?” “就是啊,温家小少爷那可是捧在天上的宝贝,矜贵着呢,怎么会像这JIAN货跑到这里来跟咱搞什么派对,你看着他现在这德行,估计只要给他毒品,他连鞋底都愿意给你添,强哥要不要咱来试试?” 一个黝黑的男人盯着温泽云被汗水浸透的锁骨,恶劣的勾起了嘴角。 这群衣冠QINSHOU玩腻了刚才那一套,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纷纷围了上去,叫强哥的男人也来了兴趣,用手捏住温泽云的下巴说,“喂,是不是给你吗啡你什么都肯干啊?” 温泽云早就被毒瘾折磨的痛苦不堪,此时除了“吗啡”这两个字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扯住强哥的裤腿,痉挛着说,“对……给我!快把吗啡给我!你要什么都可以,我有钱……” 一群男人讥笑了几声,对视一眼开始脱他的衣服,强哥之前的胃口又被吊了起来,摸着温泽云光滑的后背,从桌子上拿起一瓶润滑剂泼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一手拿起一个腕子粗的按摩BANG,另一手分开了温泽云的TUN缝…… 几个男人兴奋的眼都红了,眼睁睁的看着按摩棒CHA进去了小半截,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从外边被人狠狠的踢开了,大批的警察和记者涌了进来,闪光灯瞬间闪成一片,霎时间屋里的所有人都懵了。 “报告队长!有重大发现!这里1010房间真的有人聚众YINLUAN!” 刚到扫黄打非队不久的小警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对着对讲机兴奋的大叫起来,而这声音也从队长的对讲机里被放大了十几倍,搞得整个酒吧的人都听见了。 韩江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看着乱作一团的酒吧说,“这下好了,刚才没走掉,现在还真被警察给查出事儿来了,看这阵仗估计明天要上头条了,一会儿趁乱我们抓紧走。” “嗯。”云锦书点了点头,脸上仍然没有太多表情,可是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心却已经开始冒汗了,心脏剧烈的搏击着,好像再多说一句话就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韩江偏过头看着云锦书,半响突然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别害怕,一切有我,只要你不开口说话,那些记者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的手掌依旧宽厚有力,像是七年前两人初见时那样温暖,以前云锦书总是在想,如果韩江能够永远握住他的手不放开,自己就会一直一直陪他走下去,哪怕面前的路黑暗的看不到方向。 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全身冰凉,连奔走在血脉里的鲜血都像冻住一般,让他只觉得握在手腕上的这只手是如此的刺眼。 韩江一路带着他往门口走去,穿过层层的人群,眼看着大门就在前方,云锦书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的努力不能这样白费了,机关算尽一切为的就是今晚这一刻,在真相彻底暴露之前他绝对不能让韩江走出这个大门。 “怎么了?”韩江疑惑的回过头来问道。 “我突然想起手机落在了椅子上,得回去拿一下。” 云锦书的表情几乎被脸上的墨镜覆盖了,韩江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听他这么说接着低笑了几声,“得,那一起回去吧,反正就算溜走也不差这一会儿了,我怕咱俩分开之后,你被记者认出来会更麻烦。” 云锦书抿着嘴“嗯”了一声,被韩江牵着往回走,而这时候,大批的警察和狗仔队从回廊里走出来,后面跟着一群CHI身LUO体的人,狼狈的披着一件衣服往外走,酒吧里的其他客人惊呆了,纷纷凑上去看热闹,韩江和云锦书被大部队挤来挤去,迫不得已走到了舞池里面,正好能把回廊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警察押着1010房间的男男女女走出来,他们个个神情狼狈,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被两个警察扶着,GUANG裸的身躯已经被汗水和润滑剂浸透了,整个人若癫若狂,散发着糜烂的气息,不是温泽云还能有谁。 韩江在看到温泽云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表情僵硬震惊的像是失去了魂魄,甚至连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怎么……泽云他……怎么会……!?” 云锦书偏过头看了韩江一眼,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复杂,“那人……是温泽云?” 韩江整张脸惨白如纸,脑袋里混乱的霎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虽然已经知道渐渐地疏远了温泽云,也清楚他在美国沾染上赌博的恶习,可是他的确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颓废YIN乱的男人就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那个青梅竹马。 这样的打击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炸得他的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而就在他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的时候,警队队长皱着眉头看了蜷缩在一边的温泽云一眼问道,“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他KE药了?” 旁边的警察有些不屑的点了点头,“队长,难怪你也觉得眼熟,他不就是温家那个小儿子么,之前跟董家大小姐订婚的那个。” “从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他似乎之前吸了毒然后来跟这群人开XING爱PARTY,结果中途毒瘾犯了,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准备跟其他几个男人群P呢,果然这世道变了,男女通吃成时尚了。” 警察队长一听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不过却没有太多的震惊,只是招呼一个警察给温泽云披上了件衣服,算是对他的优待了。 周围的记者像疯了一般拼命拍着照片,这样的大独家让他们激动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现场混乱的简直像是要把房顶掀开。 云锦书看着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的韩江,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温泽云被警察带走,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云锦书以为韩江会失去理智的冲上去,甚至会不惜一切的调动自己所有势力把今天在场的人通通封口,可是韩江却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被昏暗的灯光衬得格外寂寥。 云锦书偏过头来,低声唤了他的名字,“韩江。” 韩江慢慢的转过头来,盯着跟警察跑出去的各路记者,伸出手握住了云锦书的手心,“我们走。” “韩江,那个人是温泽云。” “嗯”韩江应了一声,露出一抹苦笑,“我看的很清楚,的确是他,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他拉着云锦书的手一路走出了酒吧,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温泽云身上,根本就没有人来关注他俩。 两个人走在夜色中,彼此无话,衣摆被夜风吹得嗦嗦作响,直到走到江边才停下了脚步。 云锦书看着他,目光被墨镜遮住看不清喜怒,“刚才,既然认出来是温泽云,为什不去救他? 韩江坐在石阶上,望着波涛一片的江面,过了很久才开口,“没用的,我救他一次,他就会以为有人会救他第二次、第三次,所以每一次都那么有恃无恐。”他双手撑在背后,面色除了刚才初见温泽云的一刹那出现了裂缝,此时可以说平静如水。 “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为什么会迷上赌博,直到今晚我才彻彻底底的把整件事情想清楚。” “他从小就是个非常怕吃苦的人,哪怕一丁点疼痛和委屈都不能忍受,小的时候我还能当他不成熟,可他现在已经是二十七岁的男人了,如果什么事情还需要别人给他收拾烂摊子,那这不叫不成熟,叫愚蠢。” “他吸毒估计就是忍受不了胳膊上的伤痛才沾上那玩意儿,为了买毒品想尽一切办法又沾上了投机取巧的赌博,赔的一塌糊涂就开始找我借钱,呵……如今订了婚还能跟人乱搞,你说如果我再去帮他,我还是人吗?” 云锦书笑了笑,抄着口袋看着江面,“你不帮他,他也许会身败名裂。” 韩江回过头望着江边的云锦书,目光非常认真,过了很久才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人只有吃过亏才能清醒,当初我不明白,现在已经懂了,如果泽云注定要身败名裂,只能说他收敛的太晚了,自作孽不可活,没有人能够逼迫另一个人去犯罪、吸毒、赌博,除非这个人自己愿意,我不是救世主,不能救他一辈子。” “更何况,我曾经用一条命去救他,换来的是什么?锦书,我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用你一条腿的代价去救另一个人,我说过,对于泽云我已经放下了。” 云锦书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因为韩江的话起一点波澜,夜风吹着他额前的碎发,他的身影被路灯拉的很长很长。 “很晚了,回家吧。” 他没有给韩江之前的话一丝回应,就像是耳边风一样,听过了就算了。 如果韩江这一番话在两年前告诉他,也许当初的自己就会心软了,可是他的手如今已经彻底染黑了,不可能再为韩江有一丝心软,更何况他因为这个男人失去了一条腿,配上了一条命,怎么可能不还回来? 韩江把云锦书送回家之后就走了,云锦书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小区门口之后,才悄无声息的从衣服的内口袋里拿出温泽云的手机。 这部手机是他送温泽云去酒吧房间的时候悄悄摸出来的,他知道今晚的事情一旦成功,温家势必会查到韩江给他发的短信,到时候问起韩江来,自己绝对会BAO露了。 为了消灭所有的证据,他把手机的SIM卡拿了出来,用锯齿剪刀一点点的剪碎,然后再把整部手机拆开,所有的零件全都毁掉,接着把这些碎片全部扔进火盆里,一把火烧了。 56 一夜的时间,整个S市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的报纸、媒体、网络门户,全都被一条重磅新闻席卷,铺天盖地的丑闻在眨眼之间飞速的传播着,即使有人有心阻止,但也控制不住它瘟疫一般的传播速度。 「温氏小公子温泽云,青年才俊OR衣冠QINSHOU?」 「吸毒、YINLUAN,MI烂不堪,红二代的悲哀还是社会的道德的沦丧!」 「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且看红色圈子里的肮脏与真实!」 一个又一个骇人听闻的标题和绝对吸引眼球的内容,把温家重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也让所有人在两年后又一次把注意里放到了“温泽云”这三个字上。 “昨日深夜十一时许,警方对我市所有酒吧和餐饮娱乐机构进行突击检查,共捣毁卖YIN女票女昌窝点二十多个,其中在某酒吧的XING爱派对内,警方发现温家小公子温泽云也在其中,据现场多位目击证人称,温泽云在被捕时,正与多名男子JIAOHUAN,神情极度迷乱,疑似吸毒。 上午八时,我台得到警方最新司法鉴定,证实温泽云有吸毒历史,且在其住处搜查到大量吗啡和注射器,今日温泽云以窝藏毒品罪和聚众YINLUAN罪被警方正式批捕……“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闹得太大,很多记者都在场,所以温泽云在FREE酒吧做过的一切,全都被完整的记录下来放在了新闻的头版头条。 照片里的温泽云全身赤LUO,神情恍惚,跟几个男人黏在一起,一副瘾君子的丑态,配上之前他与董晓蝶订婚时那副神清气爽,两人恩爱有加的样子,简直成了天大的讽刺。 温家两年来给温泽云树立的青年才俊、爱心人士的形象已经崩塌的连渣都不剩了,公众被温家的谎言欺骗了这么久,到头来才明白自己不过成了“红色贵族”手里维护温泽云这个人渣的棋子,所有的怒火和对腐朽官僚的痛恨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了,所有人都要求政府给公众一个交代,否则决不罢休。 两年前,有人爆出温泽云窝藏毒品,给演员拉皮条的视频的时候,温家还能动用手里的权利给他洗白,可如今有几十个警察和成百的记者亲眼所见,温家再想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已经是无力回天。 毕竟狼来了的故事谁都听过,相信骗子一次也许是无知,可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骗子的鬼话,那就是愚蠢。 温家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重创,温老爷子一气之下心肌梗塞差点一命呜呼,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没了温老爷这根“定海神针”,温家树倒猢孙散,政治地位一落千丈,旗下公司的股票也狂跌了上亿元,大少爷温泽川一边要照顾老爷子,一边要挽救濒临倒闭的公司,已经是分身乏术,根本来不及调查温泽云做的这些丑事,而偏偏这个时候他这个宝贝弟弟仍然不知悔改。 这天,温泽川接到医院通知,说温老爷子已经苏醒了,他当即往医院赶去,推开病房大门的时候,温老爷子正虚弱的带着氧气罩,整个人苍老的不成样子。 “爸爸……您醒了?” 温泽川走过去握住温老的手,这几天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支撑不住,声音都有些发抖。 温老看了他一眼,虚弱的喘了几口气,“……家里还好吗?” 温泽川艰难的点了点头,“好,家里很好,您不用放心,泽云他……” “够了!别给我提那个逆子!咳咳咳……”温老一听见小儿子的名字当即气的猛咳一阵,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愤怒和心痛,“都是命啊!这都是命啊……当初我明明知道他赌博,却没有阻止,反而天真的以为他只是图一时新鲜,一次又一次的给他钱,可是结果呢!?他竟然……竟然给我去吸毒!咳咳咳……” “爸爸,您慢点说,千万别再动气了,说不定这一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温泽川说到最后自己都没有底气了。 “误会?误会个屁!我生的儿子我会不了解?”温老痛心的捶着胸口,老泪纵横,“我一直把他当手心肉似的疼着宠着啊,即使明白他不学好,也尽心尽力的护着他,可是他什么时候为我这个父亲的脸面和咱们温家的地位想过?现在我们彻底得罪了董家,以后还怎么在S市立足!?” “……爸爸,您的意思是泽云这件事我们不管了?”温泽川紧紧地握着拳头,神色冷峻。 “只要不伤及我们温家的脸面,他要星星我也给的起,但是他这么胡作非为,把温家置于何地?以前他闹出来的小打小闹,我动动手指就能摆平,可现在呢?外边几百只眼睛盯着我们啊,若是闹到中央里去,我们温家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您想……弃车保帅?”温泽川猛地窒了窒。 温老眯起眼睛,即使躺在病床上仍然能看出纵横官场那股子狠辣,“弃掉,我们一家还能翻身,跟董家也不会彻底结仇,反之……泽川,你我父子儿子都会死……一旦从高位上摔下来,我们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是只要这次不被揪出来我们仍旧是天。” “爸爸不是不爱泽云,从小到大你也明白,爸爸有多喜欢他,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如今也是他回报温家的时候了。” 他紧紧地握住温泽川的手腕,目光灼灼,“泽云让我彻底的失望了,幸好我还有你。泽川,以后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你不能让父亲再失望。” 温泽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眸子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生长在红色圈子里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一切的爱情、亲情、友情在家族利益面前都是放屁,就像古时候宫廷里的尔虞我诈一样,在权力面前没有父子,只有输赢。 病房的大门这时候打开了,秘书快步走进来对温家两父子鞠了一躬,“老爷,警局那边传来消息,说小少爷在里面闹得厉害,说自己是冤枉的,还说……” 温老爷子冷着脸开口,“还说什么?说下去。” 秘书忐忑的看了父子两人一眼,战战兢兢地说,“小少爷还说……还说就算他杀了人,温家也有办法让他毫发无伤,警察局在老爷您面前就是条舔鞋底的狗……” “逆子!这是逆子啊!”温老爷子气的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捂着心口差点又要背过气去。 温家已经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这时候他若是乖一点服个软也就罢了,偏偏还少爷脾气大放厥词,难道还嫌温家死的不够快!? “老爷,既然小少爷说自己是冤枉的,我们是不是派人去查一下这件事?” “不必了!”温老爷子痛斥一声,缓了很久才颤颤巍巍的开口,“他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做了吸毒、赌博,聚众YINLUAN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惊讶,我宠了小半辈子就养出这么个不知死活的白眼狼,难道现在还有搭进去温家所有基业?” “可是老爷……” “不必多说,回去告诉警局的人,我与泽川都不会去见他。”温老爷子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秘书继续说,“你去登报……今天就登,告诉所有人,我温某与温泽云今天起脱离父子关系,他的一切行为再与温家无关,王子与庶民同罪,犯了罪就要受到法律的严惩,我们温家绝不姑息养奸。” 温泽云身败名裂的同时,董晓蝶也成了众矢之的。 一个星期前,温泽云还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说愿意跟她共度一生,会一心一意的爱她娶她,可是转眼之间他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又是吸毒又是交HUAN.董晓蝶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成了整个S市的笑柄,那些犹在耳边的甜言蜜语和对着神父发誓的忠贞,仿佛都在嘲笑她的无知和愚蠢。 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董家大小姐,连一条自己看中的裙子都不肯让给别人,如今却被自己的未婚夫扣上一顶巨大无比的绿帽子,这种天大的委屈让她几乎快要崩溃,整日以泪洗面。 坐在董旭的办公室里,她哭的像个泪人,漂亮的眼睛已经红肿不堪,“我现在恨不得去自杀……还有什么脸面见人?那些人背地里都笑话我,说我嫁了个喜欢被人CAO的死同性恋……阿旭你说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董旭坐在她旁边,一直用手拍着她的后背,眼里燃起熊熊大火,可嘴上仍然和声悦色,“姐姐,别难受了,温泽云这个人渣他早晚会得到报应的,你别伤心,这几天我就派人去给媒体打招呼,谁再敢散步这些丑闻,我一定叫他好看。” “就算那些新闻都删掉了又有什么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温泽云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了啊!我是真爱他的啊……为了跟他结婚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可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现在真是恨不得那把刀子杀了他!” 女人一旦陷入感情就会变得固执可怕,董晓蝶也不例外,她现在又爱又恨几乎魔障了,董旭听得心里非常难受,气的脸都扭曲了。 他从小就暗恋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知道两人注定没有结果,本来想默默地守着就行了,可到头来这个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姐姐竟然被人欺负成这样,他这个当弟弟却无能为力,心里的痛苦和愤恨简直到了难以压制的地步。 难道他温家还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不成!? 温家猖狂,他董家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可能他真想让温泽云这个人渣死无葬身之地! 他柔声安慰着董晓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劝的不哭了,吩咐秘书把姐姐送回家休息之后,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抬脚就踹翻了旁边玻璃茶几,碎片散了一地他还不解恨,拿着几个古董花瓶一个一个的往地上砸,旁边的助手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少爷,现在我们怎么办?温家这么欺负人,我们可不能这么说算就算了!” “废话!我还用你来教我怎么办?!”董旭眯着眼一脸狰狞,握紧的拳头都绷出了青筋。 助手脸色一白,战战兢兢地开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温泽云现在已经被警方控制了,而且温老爷子溜得也快,已经在媒体面前跟他脱离父子关系了,我们要整他易如反掌。” “你懂个屁!”董旭暴躁的把一桌子文件扫在地上,“当初撺掇我们两家结姻的就是温家那老不死的东西,如今温泽云被抓了,他又拍拍屁股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一看就是早有预谋!我看那老不死的根本就是诚心骗婚,看着姐姐喜欢温泽云那人渣,就赶紧想借助我们董家的势力抗衡韩家,结果他那儿子不争气,还拖累了我们董家也成了笑柄,这仇可不是只教训温泽云一下就能解决的!” “那少爷您想怎么做?” 董旭眯着眼冷笑一声,盯着电脑上温泽云吸毒之后的鬼样子,狠狠地撕碎了报纸,阴狠的说,“姐姐的仇和我们董家的耻辱不能说算就算了,我一定要整个温家来陪葬!” “行了,你下去吧,别在这里碍眼,有事情我再吩咐你。” 助手一听这话如逢大赦,夹着尾巴逃似的离开了。 董旭独自一人阴沉坐在龙卷风过境一般的办公室里,脑袋里乱七八糟像是打了结,虽然嘴上说要整垮整个温家,但是心里也很明白,温家盘踞在S市多年,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扳倒的,他必须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他的电脑突然传来“叮”一声响,一封电子邮件传了过来,他顺手打开一看,整个人瞬间僵硬了。 这封电子邮件里有一份完整的短信通讯记录,附件里还放了将近一个G的照片,打开一看是韩江和温泽云在一起的合影,或笑或闹,看起来极为亲密,而打开另一个文件夹,却是韩江跟N个男明星纠缠不清的照片。 董旭不明所以,仔细的阅读起这封E-MAIL「董旭先生:你好,请原谅我冒昧的来信,你不必追查我是谁,也不必怀疑我的动机,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些事情,给你看一些证据,以下我说的话全部都是真实的,你不相信尽可以去一件一件落实确认,好了,说了这么多废话,下面我们来进入正题。 看到我给你发的那份短信记录了吗?这是这周三晚上的发生的事情,通讯的两个人是韩江和温泽云,号码你应该很熟悉不用我特意介绍。 周三的时候,韩江曾经约温泽云周六晚上九点在FREE酒吧见面,见面的理由他同意把钱借给温泽云。 看到这里董先生也许会疑问,温家少爷为什么会向韩江借钱?相信你也看了新闻,温泽云的吸毒历史已经有两年了,为了购买毒品他需要大量的钱,可是在拉斯维加斯他又染上了赌博,温家给他的钱都败光了,他只能找韩江借钱,因为两人是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 看到我发给你的照片还有一些传闻,也许你应该知道,韩江和温泽云的关系极好,好到温泽云宁愿把自己最隐私的秘密告诉他,那么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韩江约他出来,你如果是温泽云出不出来赴约呢?我想答案显然易见,而这正是韩江的阴谋。 董先生可以去酒吧查一下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九点钟温泽云准时赴约,可是直到温泽云毒瘾犯了惹事斗殴被服务员带走,韩江也没有出现,等到十一点钟韩江出现,没一会儿温泽云就被警察抓住了,可韩江明明在场,却没有去救自己这个青梅竹马,不是很可疑吗? 也许看到这里你还不明白,那请看看韩江与那些男明星的亲密照片,韩少爷是出了名的花心,别枕边人都可以换了又换,对于只是朋友的温泽云,在韩家利益面前又怎么会心慈手软? 话及于此,请你想一想,温家与董家的联姻若是成功,受到最大威胁的是谁?温泽云身败名裂,董家颜面扫地,若是同时拖董家和温家下水,收获最大利益的又是谁? 我就说这么多,董先生是聪明人相信一定会调查清楚,关于这次丑闻的证据韩江一定会尽快销毁,请你一定要提高警惕。 韩江不得不防。BY知名不具」 董旭此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猜不透是谁会这么好心提醒他这些,但是这封信说的条理分明,严丝合缝,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难道这真是个连环骗局,背后的黑手根本不是温家,而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韩家?!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吩咐所有的手下去立刻去核实这封信里的短信记录和照片的真伪,顺便再派人去追查这封信的来源。 董家的助手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小时之内就确定这封电子邮件里的所有证据的真实性,短信记录和照片全部属实,包括酒吧里的监控录像也的确像信里说的那样,温泽云九点出现,韩江十一点紧随其后,但是警察抓走温泽云的时候,韩江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董旭的心砰砰直跳,揉着眉头问道,“这封邮件是谁发的查到没有?” “抱歉少爷,我们尽力了,但是IP地址显示的在冰岛,具体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查不到,这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简直像突如其来的病毒,我们连网站服务器那边都查不到源头。” 董旭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在关心到底是谁在给他发出警告,心里乱成了一团,陈了好一会儿,他挥挥手说,“去吧手机运营商那边的通讯记录和酒吧的监控录像毁掉,一定不能让温家和韩家抢了先,其他的我再吩咐你们。”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董旭明白,即使这些事情都是假的,扳倒温家之后他也是要对付韩家的,这一次也许正是他一下子铲除这两个眼中钉的最好时机! “叮!”电饭煲做好了米饭,发出清脆的响声。 芸豆在床上撅着小屁股爬啊爬,转过身依依呀呀的叫着似乎在引起粑粑的注意,云锦书关上了邮箱和黑客软件,抬手合上笔记本电脑,低头亲亲儿子的小脸蛋,“知道啦,小吃货,不就是吃饭的时间到了么,我这就给你去煮牛奶。” 云锦书挽着袖子进了厨房,用手腕测试着奶瓶的温度,嘴上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甚至还愉快的哼起了歌。 挑拨离间果然是好计谋,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57 温泽云的丑闻告一段落,警方最后以窝藏毒品罪把他拘留了十几天之后又关进了戒毒所,强制戒毒一个月。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日子如水般滑过,烈日炎炎的夏日也终于接近了尾声,秋意渐渐浓烈起来,偶尔吹起一阵风都夹杂凉意,悄无声息的钻进人的骨子里。 这一天,S市罕见的下了一场瓢泼的秋雨,仿佛是为了把夏天最后一点热度全都浇灭一般,从清晨开始就绵延不断,气温骤降,碧绿的叶子被吹得满地都是,随着哗哗的雨水在柏油马路上打着圈。 剧组为了等这个难得的阴雨天,从清晨四点就开工了,这么大的雨即使不用洒水车也把所有人瞬间淋得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从开罗刚刚回国的顾彦穿着一件灰色衬衫,坐在棚子下面听周锐给他讲戏,可是神色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剧里你跟锦书唯一一场吻戏,也是整个剧情的大高潮和突破点,你的演技我是十万个放心,不过……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演过同性恋这种角色,让你吻一个同性也许有些困难,不过希望你能克服吧,我再去跟锦书交流一下,你们俩千万别有心理压力。” 顾彦抿着嘴点点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原本那股子痞里痞气的样子也没了踪迹,周锐当他只是对这种剧情一时没法适应,所以很贴心的走开了。 顾彦微微的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剧本,样子倒是非常淡然,可是只有他心里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有多紧张。 悄悄地偏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跟周锐说话的云锦书,他今天为了配合岳齐戈这个角色,特意换上了一件格子衬衫,头发剪短了一些,显得格外清爽干净,更加与岳齐戈这个角色的相衬。 明明只有一个多月没见,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念这个人? 顾彦有些慌张的回过头来,只觉得心跳的有些混乱,连带着手里的剧本也再也看不进去了,直到周锐喊开拍,他与云锦书站在暴雨里对台词的时候,他仍然没有缓过神来,接连吃了四五次NG.业界最敬业认真的顾影帝,一直有着“零失误”的美誉,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忘词卡壳,让周锐都有些无可奈何了。 “顾大哥,不行你就休息一下吧,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过不去,可是剧情如此,咱们还得拍下去啊。” “抱歉,再来一次吧。” 顾彦有些狼狈的摸了摸脸上的雨水,站在对面的同样被淋成落汤鸡的云锦书忍不住笑了笑,转过头对周锐说,“导演,不行就借位吧,别强人所难,其实我也压力很大,怕大家这么熟了一会儿笑场怎么办?” 云锦书调笑的一句话引得周围一肚子郁闷的工作人员都笑了起来,顾彦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却勉强露出笑容,“再试一次吧,我尽量不让你笑场。” 几日不见,云锦书觉得顾彦越发的古怪起来,不过心上也没在意,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还是借位吧,我怕咱俩都尴尬。” 这一次顾彦没再说什么,周锐无可奈何的跟周围几个剧务探讨了一下,还是采纳了云锦书的意见,重新调整了摄像机的位置,把镜头拉远之后喊了一声“ACTION” 顾彦从教学楼里跑出来,看着前面的人影喊了一声,“岳齐戈,你到底想怎么样?” 云锦书停下脚步,整个人被大雨淋得湿湿嗒嗒,黑色的头发留下一串串水珠粘在睫毛上,脸上的表情非常的难过。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我们在这样下去没有意思,前鸣,我们该有了个了断了。” 说完这话云锦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瘦削的背影在雨雾中衬得有些狼狈,顾彦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显得格外急躁,“了断!?你想要什么了断,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谁也不牵扯谁,大家都会好过。” 云锦书过了很长时间才转过头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突然笑了起来,“不好,一点也不好,前鸣,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我不想做什么该死的兄弟,只想……” 话及于此,顾彦只要配合着剧情上前一把搂住他,摄像机把镜头拉远这一场戏就算过了,可是顾彦却没有。 他根本就没有等云锦书把整句台词说完,双手捧着他的头就吻了上来,云锦书猛地瞪大眼睛,台词卡在喉咙里一下子就被消了音。 全场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周锐愣了一下之后竟然没有喊停。 顾彦托着云锦书的下巴,嘴唇含住他的嘴唇,整个心剧烈的跳动着,可是却不想放手,他已经豁出一切踏出了这一步,怎么舍得放手。 云锦书被他的行为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剧本就是这样写的,他也只好认真的演下去,抬起手静静地搂住了顾彦的脖子。 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云锦书什么也听不清楚,等到两人分开的时候,整个现场散发着诡异的气氛,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周锐,却发现他比自己更加尴尬,嘴角往旁边努了努,一张脸纠结的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锦书顺着他的视线往看去,透过层层雨帘,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韩江。 他仍旧像以前一样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旁边的助手给他打了一把黑色的雨伞,他的脸色不知是因为雨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苍白的像张纸片,而目光却灼灼的盯在云锦书身上,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云锦书陡然失了声,整个后背都僵硬了,下意识的抬起手擦了擦嘴唇,韩江看到后目光更阴郁了。 站在一边的顾彦当然也看到了韩江,他的脸色也很难看,目光看着韩江没有退缩,直到旁边的经纪人为他递上一条浴巾,叫他走的时候,他才收回视线不得不跟上。 三个人之间诡异又尴尬的气氛让剧组的其他人也觉得坐立不安,虽然他们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波涛暗涌,但是都非常识相的收起看八卦的心思,拿着摄影工具急匆匆的离开了现场。 云锦书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站在原地也没有躲雨,也没有上前,他不知道现在面对韩江应该再说些什么。 韩江从助手那里拿过雨伞走了过来,打开支在两人头顶,“这样淋着容易感冒。” 云锦书抿着嘴角,手指又开始不自觉地发颤,可脸上却没什么太多的表情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韩江笑了笑,神色有些疲惫,“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帮你带了点秋梨枇杷糖水。没想到……看到你在拍吻戏。” 他把手里的盒子塞到云锦书手里,盒子上没有沾上任何雨水,反而还透着温温的热度。 云锦书拿着盒子,心里莫名觉得发虚,下意识的说,“这一场戏很重要,必须趁着雨天拍完。” 韩江藏起袖子里握的紧紧的拳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这是你的工作我不会插手的,只是……看见了还是有点不舒服。” 说到最后他自己兀自笑了笑,那张好整以暇的面容有些开裂。 云锦书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之前挑拨董韩两家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这时候听见韩江说这些就像是被人打耳光一样难受。 他不想纠缠感情上的事情,顾左右而言他,转换了话题,“快到月底了,你的公司里应该很忙吧,东西我收下了,多谢了,天气不好,你早点回去吧。” 韩江抓住他的手腕,没有让他成功逃开,“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肯不肯花时间去做一些事情,要看这件事情值不值得我去做。” 他的潜台词非常明显,云锦书不是听不懂,只是笑了笑装傻不回答。 这时候顾彦已经从棚子里出来了,他换了一件衣服,看样子像是要去赶下一场戏,路过云锦书和韩江身边的时候,他笑着跟云锦书挥了挥手,“我得走了,有空见个面吧,这么久没见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云锦书笑着点了点头,跟他又说了几句,没有看见韩江越发不悦的表情。 顾彦笑着挥挥手,临走时给了韩江一个非常不屑又挑衅的眼神,韩江眯起了眼睛,没有动作。 “没什么事儿我进去了,下午还要继续拍戏。”云锦书随便找了个借口想离开。 韩江却叫住了他,“锦书,我约了省医院的骨科大夫,今天去看看你的腿吧。”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挑起了眉头嗤笑一声,“原来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还是因为我的腿觉得愧疚,韩江,你就不能有话直说吗?你心里的弯弯道道太多了,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去胡猜八猜。你如果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那真的不必了,我的腿我自己很清楚,不需要复诊了。” “不是的。”韩江没有让步,“你说我愧疚也好,为了心安也罢,这些东西我完全可以派别人来告诉你。”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感情的事情只能用感情来换,即使是朋友之间难道连这些问候也不可以了吗?” 云锦书愣了愣,沉默了好半天才点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吧,我去换一身衣服。” 韩江露出一抹笑意,连带着眉眼都舒展开了,“好,我等你。” 韩江带云锦书去了省医院,医生检查一番之后确定他的腿的确是伤到了神经,但是当初受伤之后恢复的不错,所以还是有希望能够再跳舞的。 听完这话云锦书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韩江倒是很开心,不由分说一定要带云锦书去吃饭。 两人去的是一家私人餐厅,因为还不到午餐的时间,所以这里的人很少,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坐下之后,韩江拿着服务员给的菜单自己看都没看一眼就给了云锦书,“你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吧,这家的手艺很不错,这次我们来得早还有位置,要是以前这里恐怕早就满员了。” 因为离午餐时间还早,云锦书没什么胃口,也不太会点菜,象征意义的叫了两个炒青菜之后,就把菜单换给了韩江。 韩江看都没看就把菜单摆到了一边,抬起头对服务生说,“再加一份芙蓉焗蟹和两碗什锦清汤面,谢谢。” 服务员离开之后,云锦书疑惑的看他一眼,韩江笑了笑,双手交叉着放在了桌子上,“还记得我们两个刚认识那会儿,我说要带你去吃的芙蓉焗蟹吗?就是这一家,一会儿你尝尝看,我最喜欢这一种做法。” 云锦书愣了愣,在心里苦笑几声,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我倒是看不出你是个固执的人,感情能坚守十多年,连吃螃蟹也能几年不变钟爱这一种做法。”可为什么除了这些,你对待别人却像扔垃圾一样,丢的如此痛快? 是不是在你心里,有些人的价值连螃蟹都不如?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韩江听完这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世界上的事儿不就是这样吗,找到了最合适的才能定下来。” 云锦书点点头,端着茶杯喝水没有回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直到那两碗什锦清汤面上来之后,云锦书才吃了一惊。 澄澈清透的汤底里卧着细白的面条,上面撒着一层小葱,喷香扑鼻,拿筷子夹起来翻一番,就能发现里面内有乾坤,鸡丝火腿松茸蟹黄,一样不少,拿起勺子尝一口汤头,滋味都跟云锦书从前做给韩江吃的那一晚面一模一样。 “这……”云锦书有些诧异的看着韩江,他不明白这样传统的佛山做法,这家私人菜馆怎么会知道,而且连配料和鲜度都分毫不差。 韩江这时候摸了摸鼻尖,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会有些赧然,“你尝尝看,味道是不是一模一样?我本来还怕他们做的不地道,既然你来了自然说的话比我有说服力。” 云锦书的手指又开始发颤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前世那些与韩江在一起的甜蜜回忆和仇恨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抽痛的厉害。 他尝了尝面条的味道,真的是分毫不差,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他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样就好。”韩江笑了笑,深邃的眼睛弯起来,“我费了一些功夫才知道原来这种做法是广东佛山那边才有的,当地有加特色菜馆,据说做出来的面条就跟你做给我吃的一模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佛山这种做法,不过还是厚着脸皮跟那家饭店的老板磨了很久,他们才把秘方卖给我。” “那……为什么这家餐厅也会做?” 韩江这时候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神色罕见的透着点孩子气,“其实……这是我做的,之前练习过很多遍才有点样子,我估计你应该不会跟我回翡翠山庄,所以只能借着来这家餐厅的借口提前做好了,就等你跟我来。” 看,又是一个骗局,精心设计的骗局。 云锦书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又上了韩江的当,但是这与前世截然相反的剧情还是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前世他为了韩江,费尽心思却做一碗面条,只是想让他开心,重来一遭,堂堂大少爷竟然会用同样的手法,为了相同的理由,做一碗一摸一样的给他,甚至还怕自己不来,硬是找出这样蹩脚的借口把自己约出来,这样的巨大反常让云锦书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喉咙里干涩的厉害,像是被沙子灌满了,粗粝摩擦的生疼。 韩江看云锦书不说话,忍不住开口,“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吃芙蓉焗蟹的时候突然想起你做的那碗面条,觉得这两个配在一起才美味,所以去学的,这次带你来也是因为你的手艺比较正宗,想让你帮我评判评判,仅此而已。” “嗯,我知道,以后你用这手艺足够糊弄别人了。”云锦书点了点头,垂下头吃着碗里的面条,放在桌下的手指却攥的紧紧的。 韩江很想说,他从始至终只给一个人做过饭,这个人就是你,甚至连温泽云都没有,可这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做了这么多,其实并不指望云锦书能够回头,只是想拿出自己的行动。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感情这种东西,付出多少才能回报多少,没有人愿意掏出真心换来一堆草,所以他想要云锦书的真心就必须先掏出自己的真心来换,也许换不到,但如果不换一辈子也得不到。 之后的对话变得冗长而乏味,但至少云锦书没有再用话来噎他,韩江的心安定了不少,吃过饭执意要送云锦书回家,还特意在路上停车买了感冒药塞给他,云锦书不要,他也不管,只是说“淋了雨必须吃药,否则你生病了还指望芸豆救你?” 一句话成功把云锦书后面的话给打了回去,到了公寓楼下,韩江叫住准备进楼道的云锦书,“明天,剧组忙吗?我想去看看。” 云锦书愣了一下,转过头说,“明天剧组要去美国拍外景了,我大概三五天都不能回来,你不必找我。” 韩江点了点头,只好作罢,看着云锦书进了楼洞,之后房间的大灯打开之后他才开车离开。 走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保安拦住了他,“同志停车,我最近总看见你这辆车在这一带晃悠,你到底是来找谁的?” 韩江摸了摸鼻尖,笑着说,“哦,我是这栋楼上云锦书先生的表哥,这几天就是过来看看他。” 保安狐疑的看他一眼,从保安室里拿出一个记录本递给他,“你登个记,留下姓名住址和联系方式,我们这里不允许外来车辆随便进出,别以为你开辆好车我就能给你开特例,这年头抢劫犯都能开宝马。” 韩江哭笑不得,任命的写上了自己的联络方式之后才被放行,而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这随手一笔,几乎改变了他跟云锦书的命运…… 58 因为《浮夸》这个题材的敏感性,再加上顾彦这个影帝和云锦书这个绯闻对象的加盟,让这部电影得到了很大的关注,在S市拍摄的时候,剧组的摄影棚周围经常能够看见扛着长枪短跑的记者蹲点守候。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锐这次把整个剧组飞往美国取景的事情藏得密不透风,临行前一天才告诉剧组的主演和几个工作人员,这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几乎来不及收拾行李就要跟着剧组出发了。 云锦书就更是如此,本来如果他是独身一人也无所谓了,背上行李就能出发,但问题是他现在还要照顾芸豆,突然要出差让他非常的头大,但是又不能不去,只好连夜通知了保姆,又安慰了小家伙好一会儿才哄的他不哭不闹了。 早晨起来六点不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云锦书就已经起床了,躺在婴儿床上的芸豆,此时睡的正甜,他已经一岁了,比以前大了不少,但还是像个团子似的撅着小屁股睡的昏天黑地,身上那条条浅蓝色的小绒被也被踢到一边,怀里的小黄鸭都被口水沾湿了也没有发现。 云锦书心血来潮,坐在床边上戳儿子的酒窝,芸豆不舒服的嘟嘟嘴巴,接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云锦书低笑,又拿着玩偶身上的羽毛装饰物凑到小家伙肚皮上搔了搔,芸豆身上全都是痒痒肉,特别是小肚皮平时碰一下都会笑个半天,这会儿一下子就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咧着嘴咯咯的开始笑了起来。 云锦书看儿子醒了,双手把他抱在怀里,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蛋说,“豆子,快点睁眼哦,再不睁眼爸爸就要走了喽,到时候你想见可都见不到了。” 芸豆打了个哈欠,鼻子里冒出个大大的鼻涕泡泡,迷迷糊糊的只听见爸爸说要走,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小胖手一把扯住了云锦书的衣领,一脸的不甘愿。 云锦书戳了戳他的鼻子,笑的特别开心,“接下来几天你可能就见不到爸爸了,如果想我记得让阿姨给我打电话,就像上次那样似的,在电话里‘呜呜’给爸爸听好不好?” “粑……粑……” 芸豆一个劲儿的点头,嘴里突然蹦出两个音节,云锦书惊得瞪大眼睛,惊喜的问道,“芸豆你能说话了!?刚才你在说什么,再说一次。” “呜……呜呜……” “不是这个,要刚才那一句,说完爸爸给你去热牛奶,快啊,快再说一次。”云锦书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出现幻觉,那一声软软的“粑粑”几乎叫到了他的心坎里,那种压抑不住的喜悦让他激动地拉着芸豆的手晃了又晃。 “粑……粑粑……粑……” 芸豆又叫了一次,这一次云锦书听得非常清楚,虽然他说的非常磕巴,音准也很有问题,一听就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的腔调,但是能够亲耳听见儿子生平第一次开口说话,叫的还是“爸爸”两个字,云锦书激动的像所有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高兴地合不拢嘴,一刻也不愿意放下儿子。 给芸豆热完牛奶又逗着他叫了好几声“粑粑”之后,保姆已经到了,云锦书叮嘱了几句,一看表已经七点了,八点四十的飞机就要赶不上了,这才急三火四的拎着行李箱往外走。 “……粑……粑……” 芸豆快哭了似的突然从保姆怀里叫了他一声,云锦书不忍心,回头对他挥挥手之后才转身下了楼。 结果刚走到楼下,他就看到了站在黑色莲花旁边的韩江。 说来云锦书也奇怪,韩江如果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就一定是在他身上装了GPS,否则连整个剧组都没几个人知道航班起飞的时间,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韩江看见他下来便迎了上去,云锦书抬手看看表,留给他赶到飞机场登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时间的飞机?” “我自然有我能打听到的道理,你就先别管这么多了,再晚一点你可就真迟到了。” 韩江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实际上他哪里有这么神通广大能掌握整个剧组的消息? 他只是查了飞美国的所有航班之后,找了个最早的时间,他凌晨四点就开车到了云锦书楼底下,反正只要耐心的等着总能等到,虽然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竟然没等多一会儿就看见云锦书下楼了。 云锦书此时也没有功夫研究韩江的表情是个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还是拉开了车门,这时候再拿乔他就真成傻X了。 “去西边那个国际机场,我快迟到了,你的莲花得跑快一点。” 韩江笑了,了然的点了点头,上了车飞快的开了出去,顶级跑车走在高速上几乎像飞一般迅速,他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人送到了机场。 云锦书拉着行李箱刚下车,剧组的催促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焦头烂额的抓了抓头发,跟韩江招呼了一声就往里跑,而韩江却在这时候突然在背后叫住了他。 “锦书,你就这么走了,难道把芸豆一个人扔在家里?” “我请了保姆,她会照顾芸豆。”抬手又看了看表。 “那我没事儿能去看看他吗?小家伙挺讨人喜欢的。” 云锦书这时候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赶飞机上面,也没听清楚韩江到底在说什么,胡乱点了点头说,“随便你吧,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真得走了,要来不及了。” 韩江失笑出声,上前一步突然给了云锦书一个大大的拥抱,机场的人只当是朋友之间的告别,根本没有注意。 “锦书,早点回来。” 他说完这句话,潇洒的松开了手,云锦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愣了一下,来不及反应剧组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看了一眼韩江直接走了,连声再见也没说。 韩江摸了摸鼻子,嘴角经不住翘了起来,等到云锦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晃了晃,笑的有些恶劣。 虽然连一句“再见”都吝啬说一句,不过粗心大意的把家门钥匙落在车上,还亲口答应让他去见芸豆什么的,看起来也不错。 韩江回到公司之后就开始处理公司的各种公事,昨天他带云锦书去医院复诊已经请了一天的假,如今积攒下来的文已经摞成了小山。 而偏偏这个时候,韩仲天又派秘书来告诉他再过一个多月,新一届的政委选举就要开始了,这一次温家受到重创不会参加,所以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就只有董旭一个人,韩家的胜算很大,韩江必须要积极准备。 秘书汇报完上面的工作,韩江嗤笑一声,把手里的文件夹扔到了一边,扯了扯领带说,“回去告诉他,我还是那句原话,这次的选举我是不会参加的,让他死了这条心。” “可是少爷,董家这一次因为董晓蝶的事情成了别人的笑柄,他们正憋足了劲儿想靠这次选举在夺回天下呢,到时候政委里面换了天,韩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您不参加实在说不过去啊。” “够了,不用多说了,你把我刚才那些话给父亲再说一遍就行了。” “少爷,您……别让我为难啊,老爷他早就料到您会反对,所以已经把名给你报了上去,这会儿都在中央通过审核了,您已经成了董家的目标,哪怕为了您自己的安全,您也得背水一战。” 韩江的脸阴了下来,过了很久才冷冰冰的开口,“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再考虑的。” 秘书离开之后,韩江心烦意乱的翻了翻手里的文件,一时间什么也看不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震了,他转过头一看见号码,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好半天才接了起来。 “喂。” “呵,韩江,原来你还敢接我的电话啊,我当你把我害得这么惨之后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了呢。” 温泽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韩江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说,“泽云,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从来没有约你去过FREE酒吧,你从戒毒所出来就一次又一次的给我打电话到底想干什么?” 温泽云在那头笑了笑,声音带着冷意,“韩江你真是太会演戏了,如果那晚你不给我发短信,我也不会去FREE酒吧,是你把我害的这么惨,现在又开始推卸责任!” “够了,泽云!你说我给你发过短信,可是你连手机都找不到了,之后你也去通讯公司查过了,那一晚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信息来往,你一口咬定是我害的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要是害你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我看你真是吸毒吸的产生幻觉了!” 自从温泽云从戒毒所里放出来以后,韩江每天都会接到他的骚扰电话,内容颠来倒去都是这些毫无根据的话,他解释的自己都烦了,口气忍不住就暴躁了起来。 “好好好,你死不承认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如今爸爸也把我赶出来了,我的公司也要倒闭了,我已经完了你开心了!?江子哥哥,你真是心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看着我去死也不伸一下手拉我一把。” 韩江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都寒了,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泽云,我用命救过你,这个你从来记不住,倒是把其他莫须有的事情记得比什么都清楚,害你到这个地步的不是我,是毒品和赌博,这两种东西谁沾上都不会有好下场,我救不了你的。” “你能救得了的!”温泽云突然激动地在电话那头抬高了声音,声音都在微微的哽咽颤抖,“江子,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爸爸把我赶出去无非是因为我不争气,只要我把公司重新搞好,他肯定还是愿意接纳我的。” “你又想怎么样?” “我们见一面,江子,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是跟你借钱,我知道你经营公司很有一套的,我只是想问问你经验,求你了……温家的公司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韩江沉默了很久,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温泽云跟他说的话。 他明明没有给温泽云发过短信,为什么他就一口咬定是自己害他?他其实也在怀疑整件事情,可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整件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也许亲眼见一见温泽云,他能发现一些线索。 想到这里韩江开了口,“好,几点?在哪里?” 两人约在晚上九点见面,地点选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咖啡厅里,韩江去的早,等了半个多钟头温泽云才到。 在戒毒所关了将近一个多月,温泽云瘦了一些,可精神却完全没有任何好转,看起来仍旧有些萎靡不振,韩江觉得奇怪,他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想是彻底戒掉毒品的样子,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温泽云坐下之后,摘掉了墨镜,眼睛还是有些发虚,“江子,你把我害成这样,自己倒是满面红光,看来活的很逍遥啊。” 韩江挑了挑眉毛,“你只要戒掉那些乱七八糟像以前那样,也能过得很逍遥,而不是变成这幅样子。” 温泽云嗤笑一声,“我就算戒掉又能怎么样?爸爸能把我接回去?董晓蝶还愿意嫁给我?你……还愿意暗恋我?” 韩江的脸猛地沉了下去,他虽然知道温泽云一定明白他对他曾经的感情,可是听到他这样不在乎,甚至鄙夷的说出来还是非常的不悦。 “暗恋并不代表永恋,泽云,我现在并不爱你了。” 韩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轻松地说出来,说出来的一刹那他感觉心头都轻松了很多,很多时候执念与放下之间也许就是这样一瞬间的事情。 温泽云的脸色一白,接着冷冷的笑了笑,“那你爱谁?还是那个云锦书?” 他嗤笑一声,韩江却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泽云,如果你对我的私事感兴趣的话,那我们今天的话题就到这里吧,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 温泽云气的攥紧了手里的咖啡杯,沉了很久才露出一抹可怜的表情,“江子……你现在连跟我说话都不愿意了吗?你不是答应我要帮我挽救公司的吗?难道你听见云锦书这三个字就接着出尔反尔了?” 韩江只觉得非常的压抑,他越来越觉得温泽云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男人了,但想起之前的感情他还是坐了下来,“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我听着。” 温泽云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想要找一个大股东来投资,或者先解决员工的工资问题,再找一家投资公司帮忙打理,只要做成几笔生意,公司绝对能缓过气来。所以……你借给我点钱吧。” 韩江猛地皱起了眉头,原来绕来绕去温泽云还是在惦记他的钱,说什么挽救公司,给赌徒和毒贩子人民币,就等于拿钱打了水漂,和着他韩江在温泽云眼里就是个任劳任怨的提款机。 “够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是借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不是我绝情,是我不能再给你钱让你再去吃喝女票赌!温泽云,今天说再见吧,就当以前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死了,我救你一命,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 韩江气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温泽云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我不是去买毒品也不是去赌博!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那些银行一听见我的名字,连人都不见了,如果你不帮我,我真的要去路边流浪了,江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温泽云据理力争,想要钱的心情几乎让他变得魔障,韩江回过头刚想开口,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烦躁的接起来,那边去传来惊恐的声音,“你是不是韩江韩先生!?” 韩江猛地一愣,心里涌上来一种不详的预感,“我就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是谁?” “我是XX小区的保安啊!昨天我还在楼下见过你的那个,你不是云锦书先生的表哥吗?我们联系不上他,他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我们只能来找你!他住的那一层失火了,邻居说听见屋里有孩子哭声,可是我们怎么砸门里面都没有动静,火警都来了,你也赶快过来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韩江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电话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拿起外套就往外跑,温泽云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韩江!你到底要干什么!今天你不给我句准话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的!” 韩江彻底的愤怒了,狠狠挣开他的手,“钱我一个子也不会给你!” 撂下这话,他转身飞奔出去,心口剧烈的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喉咙…… 芸豆,芸豆还在屋里!那是云锦书的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韩江从眼前消失了,温泽云站在原地,气的不停地哆嗦,脸色苍白如纸,如果之前韩江害他被警察抓住,他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韩江见死不救,已经证明他根本就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59 韩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开着车狂奔到云锦书的公寓的,他的耳边嗡嗡作响,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想起云锦书抱着芸豆笑的温柔缱绻的样子,还想起小家伙拿着小黄鸭坐在自己肚子上咯咯笑的样子,还有……三个人躺在那张不算大的双人床上,依偎而眠的时光……一时间他的胸口像是被人塞进了炸弹,瞬间就把他炸的四分五裂。 云锦书在温哥华待了将近两年,那时候他的事业毁了,腿也受了重伤,孤独的漂泊在异国他乡,只有芸豆这一个孩子陪伴着他走过最艰难的日子。 回国之后的云锦书变了,变得像块冷硬的石头油盐不进,可是唯独对这个儿子用尽了全部的柔情,韩江不敢想想如果在云锦书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芸豆出了什么事的话,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猛地踩下油门,黑色莲花狂飙出去,一路上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后面还紧追上了几辆白色的警车,而韩江此时已经来不及去顾忌这些,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芸豆,护住云锦书唯一的希望。 车子横冲直撞,完全没有章法的开到小区门口,那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密密麻麻堵住了路口,车子根本就寸步难行,韩江急的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把车子扔在路边上,就下车狂奔了进去。 这时候火警已经来了,可因为这个小区的路口非常狭窄,旁边堵了很多辆车子,此时周围又全是人,大型的带有升降梯的消防车根本就开不进来,即使警察声嘶力竭的疏散着人群也无济于事,消防员只能拿着水枪往楼上喷水。 但因为管子的长度有限,远水解不了近渴,即使五六个喷水枪马力全开,楼上的窗户里还是不断地往外冒着肆虐的火舌,张牙舞爪的挥舞着炙热的火焰,滚滚浓烟把半边房顶都熏黑了,让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韩江一看这情形心都凉了一半,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他一把扯住旁边疏散住户的保安,焦急的问道,“先生,我是云锦书的家属,现在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那保安的脸都已经被熏黑了,抬手抹了额上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楼上隔壁烧了房子!火势控制不住已经往你们家蔓延了!” 韩江一听这话,脸色当即一片惨白,“那孩子呢!?屋里还有个快一岁的小男孩,有没有救出来!?” “没有!火势太大了,消防员根本就进不去!”保安一脸的焦躁,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气的抬手就给了韩江一下,咆哮道,“你是怎么做父亲的!?怎么可以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扔在屋里!” 韩江的身形猛地晃了晃,浓烟和噩耗几乎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抬手使劲摇了摇保安的肩膀,“屋里不还有个保姆吗?那个保姆现在在哪里!?” “狗屁保姆啊!保姆一看隔壁冒了烟,扔下孩子就窜了!” 保安扔下这话,继续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疏散人群去了。韩江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架子才勉强站稳,回过头看着那火势凶猛的楼上,他深吸一口气,夺过旁边人手里的水桶照头浇下,想也没想的就往楼上跑,后面的消防员看见,伸手就要拦住他,可是韩江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滚滚浓烟之中…… 这个季节本来就天干物燥,小小的火势会蔓延的比平时快很多,韩江用袖子捂住鼻子一路狂奔,越往上浓烟越密集,到了楼上的时候整个楼道都被浓烟遮盖了,根本就看不清任何东西。 “芸豆!芸豆!” 韩江忍不住叫了一声,既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盼望着奇迹出现,即使他明白芸豆还这么小,根本不可能给他回应,可他还是一直不断的呼喊着,他怕自己一旦安静下来,就只能听到烈火焚烧一切的声音。 一脚踹开烧得滚烫的应急通道大门,房顶的天花板哗啦就了下来,橘色的火焰瞬间在地上蔓延开来,滚滚浓烟夹杂着火光从隔壁房间冒出来,眼看着已经烧到了云锦书家门口。 韩江的心怦怦直跳,弯着身子越过火苗凭着记忆往一边走去,这时候他才清晰的听到凄惨的婴儿哭声。 “芸豆!芸豆你别害怕,叔叔这就来救你!” 他隔着门往里喊,熊熊大火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他的声音破碎不堪,他不知道芸豆究竟能不能听见他的话,但是小家伙的哭声仍然在声嘶力竭的持续,他的心绞痛的厉害,紧紧地攥住拳头告诉自己,孩子还能发出声音,说明还活着,他还有时间把人救出来! 根本来不及想太多,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双手从口袋里找那把云锦书落下的钥匙,可是心里越着急手指越不听使唤,刚找到的钥匙砰一下子砸了地上,韩江刚要弯腰去捡,天花板上的用来装饰的一块巨大的三合板带着火焰砸了下来。 他猛地打了个滚,堪堪躲过大火,再想找钥匙的时候却发现钥匙竟然被三合板压住了,此时那里已经是熊熊大火,再也没有能够拿出来的可能。 韩江此时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眼看着就能打开房门了,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就这样吧钥匙弄丢了! 不行,要冷静下来! 韩江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在意自己越来越昏沉的脑袋,捂着鼻子剧烈的咳嗽着,突然扫到墙角最上面的位置,竟然有一个通风小窗户,因为位置比较高而且还是玻璃做的,此时还没来得及被火苗侵染。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韩江捂住因为缺氧而疼痛难忍的胸口,抄起角落花盆里的几块石头,攀着门口几根管子艰难的爬了上去,对着玻璃一阵猛砸,玻璃哗啦一声碎掉了,他长舒一口气,咬着牙往上爬,却一下子没踩稳差点滑下去,而此时下面整个地面全被火焰覆盖了,他一旦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艰难的从小窗户爬了进去,碎玻璃把他的脸和胳膊全都划伤了,他也来不及注意,跳进屋子就开始声嘶力竭的大喊:“芸豆!芸豆你在哪里!?” 屋里布满了浓烟,之前被封死的大门此时已经被火焰笼罩,从门缝里透出一股股的炙热的火光,整个客厅已经燃起了明火。 浓烟密布,韩江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一边躲着明火一边四处的找寻,他接连叫了好几声芸豆的名字,可小家伙竟然再也没有给过他回应,韩江只觉得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却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 “芸豆你发出点声音!哪怕是哭出来也好,让叔叔知道你在哪里!叔叔这就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大火噼里啪啦的声音掩盖了韩江嘶哑的嗓音,而这时候大火终于从门缝里涌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发出呼呼的声音,客厅里的布艺沙发瞬间就被点燃了,韩江此时心已经完全凉了,迫不得已的退到了厨房,脚下被垃圾桶绊了一下,一下子摔在地上。 此时厨房还没有烧起来,空气中的浓烟也不多,视线很清晰,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半坐在水池边的芸豆。 他难怪他刚才没有找到孩子,原来小家伙藏在了这里!估计是保姆带着孩子正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听到着火之后就一个人跑了。 此时此刻可韩江谢天谢地,保姆当时带着孩子在厨房,如果还是放在卧室的床上,那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芸豆!” 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一下子把芸豆抱在怀里,小家伙此时已经半昏迷了,一张小脸憋得青紫都发紫了,白白胖胖的身体不断地发抖,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伤痕,被韩江拍醒之后剧烈的咳嗽起来,痛苦的呜咽抽泣。 韩江在这一刻由衷的赶到庆幸,如果小家伙不是躲在离隔壁明火最远的的厨房水池子里,他现在抱到的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芸豆别怕,别怕,叔叔带你走,别怕。”韩江不断地安慰着芸豆,用手顺着他的后背不断地抚摸。 芸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大眼睛惊魂未定的看着韩江,可能是终于看见一个自己熟悉的人了,瞬间放声大哭起来,小手紧紧地抓着韩江的衣服不放,嘴里呜呜的发出不名声响,“粑……粑粑……!呜呜……粑……” 韩江的鼻尖瞬间一酸,胸口猛地像炸开一样,失去的绝望和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几乎煎熬的说不出话来。 他脱下自己的湿漉漉的外套裹在芸豆身上,紧紧的抱着他往外走,可是这时候大火已经彻底蔓延开来,除了厨房以外,整个客厅和卧室已经全被熊熊大火笼罩,之前的路完全被火舌封死了,除了从厨房窗户里跳出去,他与芸豆退无可退。 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如果跟着自己跳下去,一定会没命的,怎么办!? “消防同志!你们看楼上!楼上好像还有人!” 不知道是谁在楼底下高声喊了一嗓子,韩江听见了赶忙拉开窗户对着楼下挥手,“这边!我们在这边!屋里有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快坚持不住了!” 这一声几乎用尽了韩江全部的力气,消防员抬头看到这边的情况,当机立断把之前充好气的气垫推了过来,其中一个消防员顺着墙壁就要往上爬,可是这时候火焰已经弥漫到了厨房,消防员赶不及去把孩子接下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韩江抱着芸豆,亲了亲他的额头,“豆子,别害怕,你闭上眼睛,一会儿我们刷一下就飞下去了。” 芸豆毕竟是个小婴孩,之前受到太大的惊吓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睁着他眼睛木讷的没有反应,韩江抬手盖住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把芸豆紧紧地搂在胸前,自己背对着站在窗口,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此时此刻,他脑袋里什么想法也没有,也许是本能,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只是非常强烈的想要保护这个孩子,不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落地的一刹那,他的后背重重的跌在了气垫上,痛到钻心,而护着芸豆的手掌却始终没有挪开…… 幸好,小家伙平安无事,否则……他苦涩的勾了勾嘴角,又想起了云锦书绝望的样子。 “卡!”周锐喊了暂停,头痛的揉了揉额角,“锦书,你休息一下吧,这样心不在焉也是在耗费时间。” “抱歉……”云锦书垂下了脑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是我浪费了大家的时间,非常不好意思,我会尽快调整过来。” 连吃了七八次NG的云锦书愧疚的对着剧组的工作人员鞠了一躬,脸色显得非常苍白,看起来非常的疲倦。 周锐叹了口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这种状态,锦书,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时差没有调整好?” 云锦书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是我昨天熬夜看球赛没睡好,一会儿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周锐笑着点了点头离开了,云锦书长呼一口气,坐在了旁边椅子上,顾彦看他一眼跟了过来。 “出什么事儿了?” “不都说了是看球赛吗,哪儿这么多话。”云锦书开玩笑似的看他一眼说。 “你这破借口也就糊弄一下周锐那傻小子,别想糊弄我。”顾彦撇他一眼,刚毅的脸上透着股酸意。 云锦书失笑一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半响才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要发生,可真让我说出点什么来吧,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讲,而且刚才我给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说实话……我有些担心。” 顾彦哥俩好似的搂住他的肩膀,痞子似的说,“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因为这个。我说锦书啊,你多大个人了,还疑神疑鬼的,你也不看看现在国内是半夜几点了,你半夜三更给家里打电话当然没人接了。” “可是这种事从来没有过,以前不管多晚保姆都会给我打电话,因为小家伙不听见我的声音就会又哭又闹不肯睡觉,这一次实在是太反常了。”云锦书担心的蹙起了眉毛,右眼皮有没有任何征兆的跳了跳。 “放心吧,芸豆毕竟不是三四个月的奶娃娃了,男孩子嘛,总要放手让他学会独立,你这是头一次离开他,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云锦书无奈的笑着耸了耸肩膀,“但愿是吧,没准真像你说的,豆子长大了就不愿意粘着我了,唉……怎么办,突然很想忧伤的仰望四十五度角。” 顾彦噗嗤一声笑喷了,抬手对着云锦书的脑袋就是一通乱揉。 云锦书打不过他,甩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就进了摄影棚,顾彦兀自坐在原地努力控制着自己越来越大的笑意,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剧本想要挡住脸上的表情,却意外发现云锦书的手机落在了椅子上,他刚要把来手机拿起来它就突然震了。 “锦书电……”他下意识的开口,可是当瞥到屏幕上的号码时,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猛地一闪而过,把他后面的话狠狠地噎在了喉咙里。 “韩江”两个字在屏幕上不停地闪烁,仿佛在他面前照耀一般,不停地发出刺目的光芒。 顾彦把手机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震动的声音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往摄影棚里看了一眼,云锦书正在不远处跟周锐讨论着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的转过半边身子,按下了拒绝接听的按钮。 如果不是韩江……如果不是韩江一次又一次的纠缠不休,锦书也不必狼狈的带着孩子漂泊异乡,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整整两年。 只要让韩江断了念头,也许锦书有一天会接受他的感情也说不定。 顾彦的脑袋里被阴暗的心思完全占据了,手指不自觉地拉开短信菜单,把之前韩江发过来的一些短信通通删掉了。 有了顾彦的开导,云锦书很快又投入了状态,再也没有吃过NG,周锐高兴地不行,中午带着所有人去吃饭,剧组一直闹到下午两点多才回到酒店。 坐在宾馆的床上,云锦书又试着给家里打电话,可依旧打不通,他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试着拨了保姆的死心电话,可拨通之后那边立刻挂掉了,再打就再也打不通了。 云锦书越想越不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拿着手机来回的翻着通话记录,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真的很想听芸豆再叫自己一声“粑粑”,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他还没有来得及体会,就被不得不跟儿子分离,想来本身就很残忍,如今却连家里电话都打不通了,这让他如何能够安心。 正当他在床上夜不能寐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他豁的一下子坐起来,根本没有看号码就接了起来,“芸豆!” “……”电话那头传来轻浅的呼吸声,却没有人说话。 云锦书愣了一下,拿下手机又看了一眼,才发现给他打电话的人是韩江,一下子他也无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手机,隔着将近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谁也没有开口,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过去,韩江在那头轻轻的笑着叫了他一声,“锦书。” 云锦书没想到韩江竟然会给他打电话,算算时间这时候国内已经是凌晨了,他为什么还没有睡。 “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吃午饭了吗?” 云锦书“嗯”了一声,之前担心芸豆的心情还是让他坐立不安,没有跟韩江继续磨工夫的心思,“如果没有什么事就挂吧,我还在等芸豆的电话,今天一天我都没有联系到他了,不知道小家伙好不好。” 韩江在那头窒了窒,,接着云淡风轻的说,“芸豆已经睡了吧,今天我去你家看过他,他很好也很乖,抱着小黄鸭一个劲儿的咯咯笑,你不用担心。” “真的?你今天看到他了?”云锦书这一会儿已经没工夫计较韩江去他家的事情,一门心思全都在芸豆两个字上面了。 韩江在那头笑了笑,“嗯,他好像又胖了一点,我听保姆说他还会叫爸爸了,恭喜你。” 云锦书听到这话才彻底的放下心来,芸豆会开口说话这件事只有他跟保姆知道,既然韩江都知道了,那他一定是见到芸豆了。 看来小家伙是真的睡的太早了,亏他还胡思乱想,还是顾彦说的没错,孩子大了就会变得不那么依赖家长,想来倒是他紧张过度了。 一声“谢谢你”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像鱼刺一般吐不出咽不下,一时间两人之间又沉默了,这时候云锦书才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滴滴声。 他挑了挑眉毛问道,“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有机器运转的声音?” “我在家里,可能是杂音吧,我没听到你说的声音。”韩江带着笑意说。 话及于此云锦书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说了一声“你那边很晚了,去睡吧,晚安”就挂掉了电话,那声“谢谢你”到了终了也没有说出口。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躺在病床上的韩江闭上眼睛,手臂垂到了床下。 他伤的很严重,断了两根肋骨,脸上和胳膊上还缝了针,皮肤轻度烧伤,从火场晕倒之后,再次醒来已经来到了医院,芸豆也受了轻伤,惊吓过度现在还在婴儿加护病房里住着。 这样的真相让他如何说的出口? 韩江偏过头,盯着放在一边发出滴滴声的心跳监测仪,露出一抹苦笑。 他不想让云锦书伤心,更不想自己救芸豆的事情成了彼此重新在一起的筹码。 所以这样已经足够了…… 60 天蒙蒙亮的时候,韩江醒了,他感觉自己并没有睡多久,可是一看时间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八点了。 他睁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到自己究竟在哪里,下意识的撑着床板就要坐起来,结果胸口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嘶”一声又跌回了床上,胳膊和脸上的烧伤丝丝缕缕的蔓延上来,他苦笑一声,这才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记了起来。 “知道疼就别乱动。” 病房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了声音,韩江觉得很熟悉,愣了一下接着忍着疼痛又一次撑起了半边身子。 因为屋内的光线太暗了,又没有开灯,模模糊糊的一团漆黑,韩江也看不清楚不远处凳子上坐的是谁,只能看见一个熟悉的清瘦轮廓。 “锦书……?” 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真的怀疑自己的眼花了。 在美国拍戏的云锦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还守在自己的床边? 人影慢慢的走到床边,楼外的路灯正好能够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韩江这一次看清了他的脸,真的是云锦书,他惊讶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云锦书扯了张椅子坐下来,脸色非常的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还湿润润的浮肿着,似乎刚刚流过眼泪。 “你的胸口还疼吗?” 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透着闷闷的腔调,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样子。韩江抬起头,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云锦书却始终垂着眼睛没有跟他对视一眼。 “嗯,不疼了,谢谢你来看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云锦书没什么太多表情,声音很轻,像是把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一般,看不出喜怒。 “你……都知道了吧?” 韩江扯了扯嘴角,笑的有点勉强,本来想把这件事情能瞒多久是多久,至少在云锦书去美国的这段时间能够瞒住他就已经谢天谢地,可是纸终究保不住火,即使他不说,小区里的人也会说,新闻报纸更会说,一传十十传百,云锦书这么挂念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云锦书“嗯”了一声,头发乱七八糟的翘着,遮住大半的眼睛。 “去看芸豆了吗?小家伙受了点轻伤和惊吓,这会儿估计正需要你呢。” 云锦书又“嗯”了一声,这一次明显跟刚才不同,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意,手指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一时间韩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过了很久云锦书才抬起头来,低声的开口问道,“那天……在电话里你为什么不说?”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没想到弄巧成拙。”韩江随便的抓了抓头发,勾起嘴角笑了笑,可是一对上云锦书深沉的眼睛他就卡住了。 云锦书定定的看着他,浮肿的眼睛显得他非常的憔悴,半响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眶又微微的红了起来。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说瞒就瞒的过去?你告诉我芸豆很好,告诉我他会叫爸爸了,可这些又有什么用!?芸豆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跑的无影无踪,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却……你却一丁点也不告诉我,韩江……你别以为这样做我会感激你!” 他说到这里眼角突然淌下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迅速的滑下来,神情非常的痛苦。 韩江一下子慌了,抬手就要往他的脸上擦,可是又不小心牵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好抓住云锦书的手说,“我没想让你感激我,真的,是我不应该骗你,你别这样。” 云锦书狠狠地擦掉脸上的眼泪,睁着通红的眼睛,咬着嘴唇半天才说出话来,“刚才我去看芸豆,他一看见我就抓住我的手呜呜的哭,好像我要把他扔掉一样……他才这么小,我怎么就糊涂的把他扔在家里,我……” 他说到后面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嘴唇不停地颤抖,手指紧紧地攥着,像是要勒出血来。 韩江强撑起身子,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把他揽在了怀里,云锦书后背猛然一僵,本能似的要推开他,韩江却紧紧地的箍住他不松手,即使扯开了伤口,又流出了鲜血,他也没有退却。 “锦书,这件事情只是个意外,你毕竟是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事都做的面面俱到。” 韩江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温和,紧紧地抱着云锦书,虽然用不上什么力气,可是态度却十分决绝,他无意识的拍着他的肩膀,云锦书的眼泪砸在他的肩膀上,滚烫的温度一下子仿佛一下烙在了他的心上。 云锦书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时光,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真相,还深深地爱着这个男人,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切,最后却摔的如此凄惨。 他以为韩江是个不折不扣贪生怕死的小人,自己只是看错了他七年,而重来一次,他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跟自己“非亲非故”的孩子? 是舐犊情深吗?别开玩笑了,这辈子他也不打算把芸豆的身份告诉他。 可如果不是这个理由,那还能是动了恻隐之心? 云锦书苦笑一声,上辈子的韩江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送死,怎么会为了个随手就能捏死的孩子心软? 心里千回百转,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前世的韩江,还是眼前的韩江,曾经那些冷酷如刀锋的话与此时此刻他脸上温情柔软的表情,混乱的纠结在一起,让云锦书头晕目眩,几乎快要窒息。 “咔嚓” 房门在这一刻被推开了,云锦书突然被人拉回现实,如芒在背一般抬手推开韩江站了起来。 尽管这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可走进来的医生还是看到了刚才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下意识的低咳几声,拿着一张单子走了进来,韩江抬头看了一眼,勾起嘴角笑着打了声招呼,“孙伯伯。” 姓孙的大夫点了点头,慈祥的脸上透着点玩味,他挑着眉毛看了云锦书一眼,回过头来对韩江说,“抱歉,我有敲过门,可惜没人回应,江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韩江低低的抿着嘴笑了,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们刚谈完事情。” 云锦书此时心乱如麻,看见两人如此熟稔的样子,更加的呆不下去,他随便找了理由离开了,临出门前看了韩江一眼,那声到嘴边的“谢谢”死活说不出口,冷硬的又咽进了肚子里。 孙医生盯着云锦书离开的背影,笑着转过头来说,“这是那个演《树犹如此》的明星吧?你刚认识的?我说江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收收心了。” 韩江揉了揉眉毛,笑得有些无可奈何,“他已经让我收心了,以后就他了。” “切,我从小看你长大,你个死小子鬼肚子里打什么注意我能不知道?”孙医生明显不信,摇着头叹了口气,“我这话也就骗骗别人,骗我可没门,你原来告诉我你不喜欢女人,我信了,可你小子真要是不碰女人,怎么就弄出个私生子出来?” 韩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等一下,什么叫私生子?孙伯伯你别开玩笑了,我根本就不可能跟女人在一起。” 孙医生甩他个白眼,明显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从随身带的夹子里拿出一张报告摆在韩江面前,“你就装吧,报告在这里摆着,你别告诉我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儿。” 韩江一头雾水,拿起报告随便扫了一眼,也看不懂上面的医学术语,“到底什么意思?” 孙医生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你记得小时候,你来找我查体的时候我告诉你的话吗?你是挺少见的RH阴性血,也就是俗称的‘熊猫血’,整个S市估计也找不到几个像你们韩家这么特殊的血型了。” 韩江点点头,还是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这些我记得,我的血型跟私生子有什么关系?” “你那天救的那个小孩就是这种血型。”孙医生一阵见血,拍着他的肩膀说,“说来你堂堂韩家大少爷,能这么拼命地去救一个小孩,说你俩没啥关系我才不信呢。” 韩江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哭笑不得的说,“我说孙伯伯啊,你快别开玩笑了,那个孩子是我朋友从国外领养的,跟我一丁点关系也没有,您说您这么大岁数了是不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连私生子都给我扯出来了。” 孙医生抬手又拍了他一下,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死小子,谁给你开玩笑!你说的这孩子的身世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就算你说的是真话,这孩子真的跟你一丁点关系也没有,那你就不觉得这事儿也太巧合了点吗?你随便救一个孩子就是RH阴性血,好家伙,那你也不用开公司了,这手气直接可以去买彩票了。” 韩江被噎住了,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的确,如果孙医生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件事情的确是太巧合了,首先云锦书在这么多孤儿里能选出一个RH阴性血的几率已经是万分之一了,更巧的是这个孩子还被自己给救了,这种几率实在是让人不怀疑都不行。 想了半天,韩江才失笑着摇摇头说,“虽然这种‘撞大运’的几率太小了,但是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也许我真碰上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说不定。” “不是万分之一,是千万,甚至亿万分之一。”孙医生被他逗笑了,笑完之后才认真的说,“江子,说真的,我建议你找个机会去查查这个孩子的身份,或者有可能的话做个亲子鉴定之类的,毕竟你说的‘撞大运’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韩江失笑,挥挥手说,“行了行了,做什么亲子鉴定啊,我他妈可从来不碰女人的。” 孙医生调侃了他几句,抄着白大褂的口袋离开了,韩江坐在病床上,嘴角的笑容敛了起来。 说实话,孙医生说的没错,这件事情的确是太稀奇了。 芸豆前前后后加起来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医院,毕竟年纪还是太小,虽然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因为着实被吓坏了,所以一直病怏怏的,还总是咳嗽个不停。 云锦书经历了这一次惊魂事件,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做恶梦,再也不敢离开芸豆半步。 因为剧组那边大部分戏份他都已经拍完,所以干脆请了长假专心在医院照顾芸豆,小家伙很喜欢粘着他,也许是因为曾经差点失去现在更加珍惜的缘故,他每天必须要在爸爸的怀里睡觉,否则就会半夜惊醒又哭又闹。 云锦书看着原来白胖活泼的儿子,转眼之间就变得消瘦敏感起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每天变着花样给小家伙做饭,买他最喜欢的小黄鸭摆满了他的床头,就是希望儿子能快点好起来,搞得整个医院的护士都知道儿童加护病房里有个长得很像明星的“超级奶爸”。 这天,云锦书提着刚熬好的小米粥刚推开病房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打着绷带的韩江坐在床上挠芸豆的痒痒肉,小家伙笑的四爪朝天的样子。 推开门走进去,韩江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眼睛立刻弯了起来,“啊,你回来了,豆子刚才还粑粑粑粑叫个不停呢。” 云锦书也说不出此时看到韩江跟芸豆玩的这么开心,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觉,他随便应了一声,把饭盒放到一边,刚打开盖子,香气立刻飘了出来,芸豆激动地嗷嗷叫了几声,小手兴奋的在腿上拍来拍去,馋的就差流口水了。 “呜呜……呜……要……要……” 韩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说,“豆子你行啊,已经会说‘要’了,我看以后跟吃有关的东西你一定学的最快。” 芸豆咯咯笑了笑,脸上的小酒窝就会像从云锦书脸上复制下来一般,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韩江看的微微失神,盯着芸豆又仔细看了看,墨黑色的眼珠,长睫毛大眼睛,皮肤很白嘴唇很薄,如果除去圆嘟嘟的脸蛋以外,简直想跟云锦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以前他也没有怎么注意,现在为什么越看越像? 可是……他不是领养来的孩子吗,为什么会跟锦书这么像?难不成小孩都是这样,跟着谁长大就会长得像谁? 韩江忍不住又偏过头看着站在一边盛粥的云锦书,他似有所感一般回过头来,正好与韩江的视线对上,不由得挑了挑眉毛,“你看我做什么?难道也想喝粥?” “呃……”韩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低低的笑了,“这是你亲手做的吧?那我也来一碗。” 云锦书看他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放说,“我就带了我跟豆子两个人的分量,你要是想喝自己出去买,跟小孩子抢什么食?” 韩江其实也没真想喝,只是很想再回味一下云锦书的手艺,现在被人家狠狠地拒绝了,也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说着玩的,你们俩喝吧,我不饿。” 云锦书看着他打着绷带的胳膊没说话,把盛好的粥端起来,用勺子舀起来吹了吹,送到芸豆嘴边。 芸豆连喝粥的时候都要粘着云锦书,一只小手抓着爸爸的衣角,小脚丫晃啊晃的,使坏一样突然踢韩江一下,接着马上缩回来自顾自的傻乐。 云锦书无奈,轻轻的敲了敲他的脑袋,佯装生气的样子说,“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子,别又笑又动,小心一会儿呛到。” “呜啊……呜……”芸豆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嘴里含着小米粥含含糊糊的说这话,像是再跟云锦书顶嘴。 云锦书点点他的鼻尖,“好啊,小兔崽子你现在都敢跟我顶嘴了,爸爸不给你喝粥了。” 说着他故意把碗放到一边,小家伙立刻撒娇似的黏上来,韩江被父子俩的互动逗笑了,刚想说点什么,结果屋里就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他摸了摸儿子的头,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韩江看着他离开,悄悄地端起小米粥送到芸豆嘴边,豆子嗷呜一口吞进去,韩江低低的笑,抬手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呜……要……呜呜……”芸豆急不可耐的要吃第二口,韩江就炮制此法,喂一口豆子,喂一口自己,路过的护士往里看一眼,不明所以,一大一小喝粥为什么也喝的这么开心? 云锦书站在走廊拐角处,蹙起了眉头,“你说什么?温家小少爷来找过你?” “对,金先生,他似乎急需要资金周转,所以找到了咱们的投资公司,因为你是大股东,我想来问问您的意见。” “他有说想干什么吗?” “嗯,他现在无路可走,所以想把公司卖出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来周转。”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这么大的份额啊……看来他是想把整个公司的经营控制权全都卖掉啊。” “应该是这个意思,金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再等等看,现在别太早给他希望,等我考虑一下再给你消息。” 扣上电话,云锦书呼了一口气,没想到温泽云竟然回来找自己,也对,他估计根本就想不到现在他找的这家投资公司的背后老总是他云锦书。 把手机装进口袋,他转身走回了病房,到门口的时候就透过窗子看到里面,韩江抱着芸豆,两个人嘴唇上糊了一层小米粥,此刻玩的正欢。 61 半个多月后,《浮夸》杀青了,芸豆的伤也基本上痊愈了,云锦书再也不敢把儿子交给陌生人看管,所以把自己原本的工作安排删掉了打扮,除了必须要出席的少量通告以外,他已经很少在外拍戏了。 这天中午,云锦书刚把芸豆哄睡着了,他的手机就响了,一看大屏幕上的号码他默默地抿起了嘴角,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喂?” 电话那头传来公司经理陈泽的声音,“金先生,上次我给您说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云锦书笑了笑,通过变声器传出来的声音雌雄莫辩,带着沙沙的电流声,“才半个月而已,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忍不住了?” 电话那头的陈泽尴尬的笑了笑,“我知道擅自来催促您不好,毕竟你对公司也有自己的考虑,可问题是温泽云他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天天问我到底愿不愿意收购他们公司,说实话……老板,我真有点顶不住了。”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算了算时间,“嗯,被晾了大半个月,他果然是沉不住气了,呵。” “金先生,说实话我觉得收购温氏这家公司,我们其实有的赚,温泽云他经营部下去是因为他的名声臭了,可是毕竟这家公司的资历摆在那里,我们买下来换个招牌再经营,一点都不吃亏。”陈泽在那里边小心翼翼的说着,斟酌了半天才继续开口,“老板……我能问您为什么不愿意买这家公司吗?晾了他们半个月,万一被别人抢走,那这么肥的熟鸭子可就要飞走了。” 云锦书笑了笑,手指敲打着阳台的玻璃,“呵,我有我的想法,你不用担心,公司是我的,我怎么可能让它吃亏。就今天晚上吧,你把温泽云约到公司,我来跟他谈。” 陈泽一听这个来了精神,“老板您要亲自来公司了?!” 云锦书失笑,“不,我今晚还有其他事情,你到时候把电脑打开,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陈泽本来以为这次能见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幕后BOSS,结果还是落空了,只好连声答应着又听云锦书叮嘱了几句才扣上了电话。 电话挂断以后,云锦书把手机卡拔了出来,换上了自己平时用的那张。 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从买下这家投资公司就一直用的假身份,手上这张电话卡也是花了大价钱在“行家”手里买的,平时打电话的时候,对方那边不会显示自己的号码,即使像陈泽这种知道他号码的人,去了通讯公司也查不到他的归属地和真实身份。 平时公司里有文件需要他来签字,都会事先给他打电话,等云锦书用电脑的黑客软件模糊和掩盖掉他的IP地址和信息之后,才会同意他们发过来。 所以,直到现在这家投资公司里的人都没有见过他这个幕后老板,只是知道他姓金,其余的一概不得而知。 云锦书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的摸着下巴,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常用的姿势。 说实话,自从那天在医院知道温泽云向他伸出“橄榄枝”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无法平静。 从一开始他买下这家投资公司只是为了回笼自己手头上的资金,顺便找到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无意中的一个决定,竟然会成为温泽云手里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不得不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晚上六点的时候,温泽云准时到了公司,他今天特意换上一件体面地黑色衣服,把头发整齐的上去,显得格外精神,如果不仔细看他眼角因为吸毒而留下的浮肿,仿佛他还是那个红色圈子里的温家小少爷。 走进办公室里,陈泽走了上来,礼貌却疏离的伸出了手,“温先生,您好,我们等您多时了。” 温泽云礼貌的回握过去,打量了一下这间不算宽敞的办公室,说实话他心里是有些嫌弃的。 想他温氏企业以前的员工休息室都比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公司要气派的多,如果不是真的无路可走,他也不会纡尊降贵来这种地方。 心里虽然不悦,可他毕竟也不是第一天在社会上混了,仍然挂上标志性亲切的笑容说,“麻烦你了陈经理。请问贵公司的老总姓什么?一会儿见面的话也好彼此打个招呼。” “我们老板姓金,您可以叫他金先生。不过老板他今天有事赶不回来,所以一会儿他会用语音跟你谈,希望您见谅。”陈泽礼貌的躬了躬身子,面无表情地说。 温泽云脸色一僵,心里已经微微的有些怒气了,想他原来无论跟任何人见面,哪一个不是上赶着巴结,什么时候他已经到了需要看别人脸色的地步! 谈这么重要的事情,这老板都敢放他鸽子,要不是……要不是他真的没有办法,这会儿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带着微笑的面具随便的跟陈泽聊了几句,这时候陈泽的电话响了,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变声器的声音,按着吩咐打开了隔壁办公室的电脑,连上屋里的媒体播放界面,回过头对着温泽云说,“温先生,我们老板已经来了,请您跟他详谈吧,我先出去了。” 陈泽走出了出去,贴心的把门锁住了,这时候温泽云盯着投影幕上那一片漆黑的屏幕,心里的不满更强烈的几分。 “金先生,这就是你的待客知道吗?我跟别人谈过这么多次生意,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没有诚意的。” 电脑的连着办公室的音箱,过了半响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一道雌雄莫辩的声音传了过来,“呵,温先生,我也没有见过像您这样,有求于别人还一副高高在上表情的人。” 云锦书的声音经过变声软件的处理,根本就听不出他的本音,但是那种不屑和调侃的语调却一点也没少,一下子就让温泽云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即使心里再气愤还是把口气软了下来,“OK,金先生您说得对,这一次是我有求于你,所以我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来找你谈的目的很简单,相信你也听陈经理说过了,你收购我的公司一点也不会吃亏。” 云锦书低低的笑,伴随的电流的沙沙声说,“吃不吃亏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你们公司如果这么抢手何必来找我呢?不妨让我来猜猜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这么屁大点公司,凭什么给我甩脸子,要不是无路可走,我连正眼瞧都不会瞧这里一眼。” 被说中心事的温泽云气的豁一下子站了起来,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风度,以前他是天之骄子,现在是泥潭里的臭虫,这样的落差让他忍不住激动起来。 “对,金老板您说的很对,说实话我真是看不上你这个小公司,我们温氏企业这么大的规模,如今却要向你摇尾乞怜,你这么说也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 云锦书一点也没有被他激怒,反而轻松地笑了笑说,“是啊,你可以说我趁火打劫,可是温先生您别忘了,我们公司从始至终都没有去招惹‘家大业大’的温氏,是您几次三番的要找我谈收购的事情,并不是我们刻意针对。” “更何况,你既然能来找我们公司,相信也是用尽了一切办法,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吧?想来温先生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随便找几个大家族借来些钱渡过难关不是问题,找几个银行行长吃个饭,弄到大笔资金也没有问题,看来是我们公司高攀了,抱歉温先生,既然谈不拢那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云锦书随手就按下了麦克风的电源,温泽云一下子就急了,之前的风度也没有了,“金老板,请等一下!” “温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温泽云深吸一口气,心里又急又恨。 “金老板”的话的确戳到了要点,他之前找韩江借钱,却被他无情的丢在了酒店,之后他又把以前认识的所有银行行长、企业家、上层圈子里的玩伴全都找了一遍,可是因为他吸毒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温家也与他脱离的父子关系,没有人愿意给他钱,更没有人愿意沾惹上三大家族之间的内部争斗,所以他如今只能孤注一掷,把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卖出去来挺过难关,而这个金老板愿不愿意买下他的公司,成了他是否能翻身的最后筹码。 “抱歉,金老板,是我的太急躁了,我是诚心跟贵公司来谈收购的事情的,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手上这家公司虽然现在亏本,但只要资金链重新接上,就能立刻运营,之前还有很多签下的合同没有履行,如果你买下大部分股权,年底分红也是比不笑的数目,这个买卖对你我而言是双赢,相信金老板也不是没有眼光的人,希望你能认真的考虑一下我的话。” 云锦书在电脑那头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其实温泽云说的这些话他早就预料到了,而这家公司他也势在必得。不过谈合同这种事情就像飙戏一样,两个人对弈谁也不肯让步,总要拿出点手段磨掉对手的戾气才能胜的漂亮。 “温先生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你也说了,你手里这家公司现在还在亏本,我们公司也是小本经营,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收购你们的股份,万一打了水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温先生,你总要拿出更多点诚意才行啊。” 温泽云一听到云锦书的口气有所松动,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现在急需要钱来回本,不仅是希望把公司重新办好赢得父亲的欢心,更重要的是他的毒瘾根本就没有戒掉,现在还需要大笔的钱来买毒品,如果能把公司转手跟这个金老板,至少几百万的现款他就能拿到手了。 “金老板快人快语,有话不妨直说吧,你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按照百分之六十五的价格,多给我百分之十的股份。”云锦书没有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温泽云愣了一下,接着就有些犹豫了,百分之六十五已经是他的底线,如果是卖掉百分之七十五就等于把公司内部的账目和资金流向全都卖给了一个外人,这么大的让步让他很难接受。 “金老板,你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云锦书笑着勾起了嘴角,声音透过变声器传来带着些玩味,“温先生,我要的一点也不多,在S市愿意接你手里这个烂摊子的相信除了我没有别人了,否则你也不会选择跟我见面,如果你还能找到第二个条件比我好,而且还同意收购的公司,那就去找他们吧,我绝对不会让步的。” 温泽云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云锦书好整以暇的透过镜头看着他,继续说道,“我明白你在顾忌些什么,无非是怕我彻底吞掉这家公司,一分也不给你剩下,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完全可以帮你投资买入几只股票和证券,等你回了本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把股份卖给我。” 云锦书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毕竟投资公司的老本行就是帮助个人和公司理财和投资,如果这个金老板真能帮他转会一些钱来,那多卖出去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也算是有了回报,想来想去他能比原来多赚上不少钱,怎么算都不吃亏。 “好,就按百分之七十五,金老板可要说话算数。”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笑的非常愉快,但神色却非常的玩味,谁也看不出他究竟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当然,温先生……我们合作愉快。” 随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韩江在那一场大火中伤的厉害,等把胳膊和脸上的线全都拆掉,顺便养好自己两根肋骨之后,天气已经渐渐转凉,马上又要迎来一个冬季。 期间云锦书也来看过他几次,每一次都不怎么说话,自己问他就说,不问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上看杂志,仿佛来探病成了他不得不忍受却无法推拒的任务。 一开始韩江看到他心里是非常欢喜的,可是云锦书的态度一次又一次给他泼了凉水,他有再大的热情也只能慢慢的冷却下去,直到有一次一个实习的男护士把他的手背打肿了,晚上他疼醒的时候,竟然看见云锦书坐在他的床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帮他用凉毛巾敷着手背,当即韩江就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把云锦书甩给他的脸色当一回事。 他一直相信,云锦书即使外表变得冷酷无情,到底心里有着最柔软的部分,那里应该就像一泓被岩石遮挡的泉水,透着柔和温暖的触感,让他费尽心力也想要重新再触摸一次。 芸豆出院以后,云锦书再也没有来过,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给他打过,韩江倒是没有因为这个而放弃希望,只是退回到“朋友”这个最安全的位置。 他耐心十足,坚持不懈,所以再也不像原来一样患得患失。 出院后的第二天,他穿好衣服正准备去公司,结果还没出家门就被父亲的一个电话叫回了老宅。 军区大院早晨起来有很多锻炼的离退老干部,有舞剑的、打太极的,跳广场舞的,好不热闹,可走进自家大门却扑面而来一阵冷凝压抑的气氛,韩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毛,对着端坐在楼下的母亲打了声招呼,妇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挽着挎包去逛街去了。 韩江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不舒服去了书房,推开大门,正好看见穿着一身白色唐装的韩仲天拿着一个铜质水壶,给一盆养的极好的君子兰浇水。 “父亲。”他恭敬疏离的点了点头。 韩仲天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铜壶,拿着一边的真丝手帕擦了擦手,指了指一旁的官帽椅说,“坐。” 韩江觉得在这样的气氛中就要窒息了,只得开口说,“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就去上班了,公司里还积压了很多文件等着我处理。” 韩仲天冷冷的瞧他一眼,端起瓷碗喝了一口才淡漠的开口,“听说你为了个救一个小孩弄得一身伤,住了好几天院?” 韩江不愿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冷笑几声,韩仲天盯着他说,“呵,出院之后知道积攒了一大堆工作要处理了,那之前多管闲事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这事儿?” 韩仲天的绵里藏针韩江不是没有听出来,他皱起眉毛说,“我并不觉得救人是多管闲事。” 韩仲天“哐”一声吧茶杯放在桌子上,脸色阴沉下来,“不是多管闲事?那么多消防员、警察在哪里摆着,他们不去救人你胡乱充什么英雄?国家养着那群人就是让他们当狗去卖命的,你是要参加大选的人,跟他们掺和什么?!” 韩江只觉得心里被人狠狠的塞了个铁块,一直不断的往下沉,胸口想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塞满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救人只是警察和消防的义务,一条命在那里摆着,我能挽救当然要出手,更何况那个孩子是我朋友的儿子,我跟不能坐视不理。” 韩仲天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目光像鹰一样紧紧地锁在他身上,脸上风雨欲来,“呵,说出实话来了,原来还是跟那个姓云的小明星有关系,韩江你真是太没数了,你玩男人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你连个有孩子的男人都惦记上了,我真替你羞耻!” 韩江豁的站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半响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看着韩仲天说,“既然你提到了锦书,那我也实话告诉您,父亲,不管你怎么想,我很爱他,我这辈子只想跟他在一起,不管他有没有孩子,我没有一丁点玩的意思。” “砰!” 韩仲天一下子把青花茶碗砸在了地上,碎片飞溅起来划破了韩江的手背。 “你敢再说一遍试试看!韩江,我记得警告过你,你爱男人我可以不管,但你要是敢来真的,我肯定不会轻松饶了你!” 韩江没有一丝退却,眸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回视过去,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敢,你让我说多少遍我还是那个答案,我爱他,你要是想对他动手,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韩仲天的脸瞬间扭曲起来,沉了一口气,突然冷笑一声,“韩江,翅膀没硬之前你没有资格跟我叫板。我早就猜到你是这个答案,好的很,非常好!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你要不就跟那个小明星断的干干净净,然后给我娶个女人回来,要不就去给我认真准备大选,我还勉强能留那个小明星跟他那个宝贝儿子一命。” 韩江的脸瞬间绷得紧紧地,额角的青筋都跳了出来,快步走过去双手撑着桌子说,“你动他他试试看!” “那就去准备大选,没有第三条路!要那个小明星的命,还是你绝不从政的壮志豪言,就在你一念之间。”韩仲天阴笑着撒他一眼,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韩江,我一向说话算数,你可想好了。” “你!” 韩江怒火中烧,胸口的肋骨隐隐作痛,受过伤的脑袋也开始嗡嗡作响,过了很久他没有说一句话,直接甩上门就走了。 秘书无声的走进来,有些担心的开口,“老爷,少爷他……” 韩仲天冷冷一笑,手指轻轻的抚弄着那株矜贵无比的君子兰,眼睛微微的眯起,“不用管他,让他去,他要是还糊涂下去,我就帮他清醒过来。”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花瓣瞬间被折了下来,植物被碾碎的汁液流了出来,像馋了水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手指…… 62 最近S市有两件最火的新闻,一件是政委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每天打开电视就能看到新闻X播激情四溢的说着这次大选对于以后的发展有着怎样长足的意义之类的官话套话,听得人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也不嫌烦。 而韩江作为这次选举最热门的候选人,一时间也成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宠儿,仿佛大选还没开始,他就已经被政委内定了一般风光。 至于另一件大事,则是《浮夸》马上就要上映了,顾彦和云锦书这两位主演一时间又登上了风口浪尖,以前两个人之间的绯闻又一次被人挖出来,各种八卦说的绘声绘色,什么眉目传情、暗度陈仓、私定终身,直掰弯弯掰直……惹得一大帮小姑娘天天在官方网站上嚎着“顾云国民CP!你们在一起吧!”之类的口号,还写一些高H的同人文在贴吧里传播,搞得云锦书哭笑不得,就差搬出儿子来救场了。 这一天,忙着替公司培训新人的赵翰川难得有空,约他出来喝咖啡,云锦书带着墨镜和帽子躲过一大票狗仔队的“追杀”之后,好不容易赶到咖啡厅,却在拐角的位置看到了顾彦。 他心里微微吃惊,下意识的往四周扫了一圈,确定没有记者围追堵截之后,笑着想上去打招呼,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顾彦好像在打电话。 “嗯,你让他们继续查,能查到多少算多少。” “你别管我要干什么,总之跟他有关的照片你都替我注意着点。” “嗯,那就这样,记得把嘴巴封的严实一点。” 顾彦扣上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也不像平时那副油嘴滑色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心事。 云锦书咧咧嘴,感觉自己貌似撞到了别人的隐私,站在原地等到顾彦走进咖啡厅里之后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拿出手机给赵翰川发了个短信。 「你今天还约了顾彦?」 短信刚发过去没几秒,那边就有了回复,「嗯,大家好久没见了么,趁着有空一起出来耍呗,怎么,怕传绯闻啊?」 「是啊赵、大、妈,我怕的要死,就差在脸上写上一句“我不是基佬”了,满意不?﹁_﹁」 「哈哈,你伤了多少顾云西皮党的玻璃心啊。赶紧过来吧,别给我臭贫。」 云锦书勾起嘴角笑了笑,把手机塞进口袋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远远地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顾彦和赵翰川。 “抱歉,迟到了,你们来很久了吗?”云锦书扯了张椅子坐在了赵翰川旁边。 顾彦看出了他的疏离,脸上微微一僵笑着勾了勾嘴角,“我也刚到而已,好长时间不见了,芸豆那小家伙还好吗?” “嗯,挺好的,小孩脑袋记得快忘得也快,现在基本上把火灾的事情都忘干净了,能吃能睡。” 顾彦略微诧异的挑了挑眉毛,“那你现在出来,豆子谁看着?你不会还放心把他交给保姆吧?” 提到这个,云锦书的脸色微微的有点不自在,像是吞了一口味道古怪变质的牛奶,过了很久才开口,“之前我在翡翠山庄的时候,跟那个收拾家务的张妈关系很好,所以韩江就直接让她来照顾豆子了。” 这话一出口,顾彦沉默了,赵翰川倒是一脸玩味的瞧了云锦书一眼,指了指旁边的电视机说,“啧啧,锦书你跟韩江倒还真是般配,你上娱乐台的头条,他上新闻台的头条,现在连保姆都共用一个了,倒是省钱了。” “老赵,你这说的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跟他早八百年就没戏唱了好吧?如果不是现在我不太相信别的保姆,也不会同意让张妈来照顾豆子。” 云锦书无奈的揉了揉眉角,实话只说了一半,其实一开始是韩江非要把张妈叫来照顾豆子,他没同意,韩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张妈辞退了,搞得老人家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一定要留下来照顾孩子,云锦书这才不得不妥协。 赵翰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有没有戏唱我是不知道,但有人欢喜有人愁我还是明白的。”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瞥了顾彦一眼,就看见他坐在那里表情虽然带着笑意,可是身体却微微的挺直,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云锦书也不是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手指微微一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就当自己没有听懂。 有些事情,点到即可,一旦犯了规越了界,就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样子,这个道理他明白,所以宁愿装傻到底当个坏人。 或许他很残忍,但是假戏真做这种事情不是人人都可以,也许有些人只是入戏太深,总有一天会走出来,自己没必要去傻到戳破这最后一层伪装。 三个人突然就冷了场,赵翰川刚想缓解一下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结果视线无意中通过玻璃窗看到了外面的人影,一时间还有点恍惚。 他指了指外面,还有点不敢置信,“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温泽云?” 云锦书往外瞧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身影即使化成灰他也认得。 温泽云今天一改之前颓废消极的样子,反而显得神采奕奕,身上那件浅蓝色的休闲款外套,衬得他年轻了好几岁,仿佛是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学生一般可爱清秀。 他坐在咖啡厅外的露天长椅上,跟对面一个富家小少相谈甚欢,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云锦书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仿佛他永远都是这样单纯无害的样子,偶尔笑起来还会吐吐舌头,露出两个小酒窝,如果不是清楚他背后的脏事,谁也不能把此刻的他跟几天前还急着抛售公司股份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这小子之前又是吸毒又是聚众YIN乱,还被他爹给赶出了家门,李恪之前还跟我说他消极的像个瘾君子,怎么现在看上去这么……这么有活力?好像比以前更风姿勃发了。” 赵翰川惊得咋舌,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仿佛在努力把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温泽云跟印象中那个浮夸腐烂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顾彦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据说他之前认识了个很神秘的投资公司的老板,帮他买了几支不怎么好的股票,谁想到几天时间他竟然就净挣了上百万,估计就是这些钱让他咸鱼翻身了。不过我还真奇怪,竟然会有人会出手帮他。”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笑的有些不动声色,“花开到极致的时候也是该衰败的时候,谁知道他这是咸鱼翻身还是回光返照呢?” “要不要赌一把?”赵翰川突然来了兴致,敲了敲桌子说,“我赌他赢,凭他的‘高超演技’没准过几天温家老头子就要让他认祖归宗了。” 顾彦失笑出声,把手放到了另一边,“那我就赌他输,反正凭我演了这么多年的脑残偶像剧的经验,喜欢折腾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锦书,你觉得呢?” 云锦书哈哈笑了起来,耸耸肩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是死是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三个人正说笑着,云锦书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韩江的低沉的声音,“在忙什么呢?” “跟朋友喝咖啡,有事吗?” 韩江笑了笑,隔着电话线云锦书都能想象得出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就是……想提醒你最近要小心一点,有什么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 云锦书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一头雾水,韩江从来做事都事出有因滴水不漏,做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能让他看出端倪,但是认识他这么多年的默契这会儿像是失去了效力,云锦书真是猜不透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每天狗仔队都会跟着,我要是事事都麻烦韩政委,您忙得过来么?” 这一句话夹枪带棒,绵里藏针,话应刚落,旁边的电视里正好播到韩江站在主席台前发表演说,配上那一句“韩政委”真真是讽刺,逗的赵翰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喷了。 “你啊……”韩江在那头无奈的笑了起来,本来想严肃起来的心情瞬间破功,如果只是狗仔队还他用的着担心吗? “算了,你今天有空吗?我去咖啡厅接你,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如果方便的话今天就见一面吧。” 云锦书总算在他的话里听出了写端倪,如果只是普通的麻烦韩江不会亲自来跟他说,可是他的麻烦最近无非是那些有的没的绯闻,跟韩江又有什么牵扯?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没什么见面的必要,刚想开口回绝,却不小心扫到了顾彦的眼睛,他的表情非常的难过,甚至这一次都没有再掩饰,直接赤LUOLUO的摆在了面前。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这时候透着深沉的暗光,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火光仿佛一下子要把云锦书的手机消灭。 云锦书心头一颤,眼皮微微一颤攥紧了手机,“好,我等你。” 韩江在那头愉快的笑了起来,低沉优雅的声音若有似无的透过手机听筒四散在小小的咖啡桌周围,顾彦握紧了拳头,把视线投到窗外,没有再看云锦书的眼睛。 坐在一旁的赵翰川,干巴巴的喝着咖啡,尽量当自己不存在。 感情这种东西,永远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不是你爱我了,我就要给你同等分量的回报,也不是我不爱你了,你就能把一切通通收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韩江来的时候,顾彦和赵翰川已经走了,云锦书跟着他往外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坐在露天长椅上的温泽云。 云锦书本来以为两个人见到至少会打一声招呼,而韩江只是看了温泽云一眼,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就往前走了,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慢下来一分。 韩江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云锦书清晰地听到了温泽云嘴里不屑一顾的嗤笑。三个人,明明前世纠缠在一起,谁也没能解脱,而这一世竟然已经形同陌路。 走上黑色的莲花,韩江顺手帮云锦书系上了安全带,脸上的表情很平淡,抬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揉一揉云锦书的头发,却最终发现彼此已经不再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只能讪讪地垂下手臂,笑着发动了车子,“我突然有点想吃张妈的饭了,不如一起去买菜回去吃吧。” 云锦书瞧他一眼,不自觉的有点想笑,什么时候韩江竟然会拐着弯耍这些心思了?以前即使在床上,他都是个绝对的控制者,喜欢侵占和掠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声好气的,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问过他的意见。 “既然想吃就把人家张妈接回去,别把人家炒了又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鳄鱼的眼泪留给谁看啊?” 云锦书随口一说,倒是把韩江逗乐了,他发现现在自己找到了新的趣味,就像上学的时候在语文课堂上做阅读理解一样,云锦书的话总是需要他拐几个弯才能听懂,虽然中心思想可能从来没有找对过,但硬是要解释起来,云锦书没有直接的拒绝他,他就当默认了。 他低笑几声没说话,发动车子开去了最近的超级市场。 张妈是他好不容易打入“敌人”内部的细作,既能没事儿跟他汇报干儿子的近况,好吧,虽然这个干儿子是他自己偷偷封的,又能让他找到理由去云锦书家里蹭饭,简直不能更讨他欢心了。 车子走了一路,眼看着就要到了市场了,云锦书的手机突然冲进来一封电子邮件,韩江也没在意,直接把车停在了看车处,结果转过头来就看到云锦书把手机塞到了口袋里,脸色顿时变得有几分苍白,连带着他的手指都不自觉的颤了几下。 与云锦书接触久了,韩江已经能够透过他的动作,猜到他的些许心思,这时候看他如此反常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云锦书摇了摇头,“没事,下车吧。”说着他打开安全带就要来开车门。 韩江一把拉出了他的胳膊,双手扳过他的肩膀,认真的又问一次,“告诉我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看了邮件才变成这样的。” 云锦书笑了笑,抬手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韩政委,你管的也太多了,没什么事。” 他面色如常,伸手又要开车门,这一次韩江没有再放过他,伸手把他压在了车座椅上,往口袋里摸,云锦书也急了,把手机急忙攥在手里,却还是被韩江抢了先。 韩江拿到手机的那一刻,云锦书的睫毛颤了颤,偏过头没有说话。 打开手机的邮件,韩江看到了几十张照片,主角之一是云锦书,而地点是在某个宾馆的床上。 晕厥的样子,被五花大绑的样子,全身赤LUO的样子以及……被人分开双腿的样子…… 韩江只觉得胸口猛然一窒,接着一把熊熊大火就彻底把他点燃,脑袋里某一根神经绷到极限瞬间断了。 他沉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问道,“这是那个赵导演给你拍的?” 云锦书只觉得无可奈何,如果不是这些照片他几乎快要忘记前世还有这样的东西。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说是羞耻倒是算不上,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韩江当初既然挑中他,这些资料他的下属不可能不给他送到手,只是他没想到…… “我不知道他拍了照片,大概……”他勾起嘴角无所谓的笑了笑,“大概他觉得这样跟能满足他变态的欲望吧。” 韩江深吸一口气,受过伤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他虽然从还没见到云锦书开始,就已经知道他曾经被李天华那个皮条客拐到了某个导演床上,但是知道事实和亲眼所见是两码事。 他此刻手指都绷出了青筋,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立刻把手里的手机摔得粉碎,但是理智很快告诉他要冷静下来,如果他都没法保持冷静,又怎么能保护再一次面对这些血淋淋真相的云锦书。 云锦书拿过手机又看了几眼,脸上仍然带着笑意,“看来你说对了,最近真的有人盯上我了,否则为什么这些东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等到两年后才出现?” 照片里的云锦书仍旧是韩江初次见他的那般模样,长得清清秀秀的,比现在略微胖一点,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一看就是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孩子。两年前的他,五官也还没有长开,至少没有现在这样眉目如画,但已经算是男孩子里漂亮的类型,所以这就是被那个禽兽导演盯上的理由? 韩江稳了稳呼吸,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顺手把邮件删掉之后把手机重新塞到了云锦书手里,“交给我处理吧,你不用担心。” 云锦书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太多的惊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要是连这一点打击都挺不过去,可就太丢脸了。 只不过他在好奇,在《浮夸》上映的风口浪尖上,到底是谁在跟他过不去? 63 说起来,像韩江和云锦书这种身份极其敏感的人,在这新闻满天飞的风口浪尖上,估计谁也想不到两个人竟然会结伴去菜市场买菜。 多亏了天气转凉的缘故,云锦书今天穿的很严实,帽子墨镜加上口罩,远远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所以即使走在嘈杂的菜市场里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他走到一个菜贩跟前,拿起一个西葫芦问,“这个要多少钱?” 老板伸出三个手指头,操着浓厚的家乡口音吆喝一声,“三斤便宜卖了。” 云锦书点点头,扯过旁边的塑料袋就蹲在地上开始挑了起来,动作极其熟练,仿佛已经做了上百次一般,让人根本不相信他会是个风头正劲的明星。 穿着深色外套,同样戴着墨镜的韩江站在一边,手里已经拎了不少东西,他很喜欢这样居家的感觉,同样也很贪恋云锦书难得在他面前露出来的柔和的一面。 弯下身子,他笑着的问他,“老板只是说了个‘三斤’你怎么就知道价钱了?” 旁边的老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带着口音拍着退说,“哎呦,同志我可不是故意笑话你,实在是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没怎么买过菜。” 韩江不明所以,云锦书倒是先笑了笑,把塑料袋递给老板称重的时候,偏过头来说,“所谓三斤就是十块钱三斤的意思,韩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然不明白这些。” 韩江笑着挑了挑眉毛,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凑到他的耳边说,“你可别污蔑我,这世界上谁都能说我没做过饭,就你不能,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云锦书懒得搭理,回头甩给了一个白眼,旁边的老板又乐了,“你俩怎么和两口子似的,俺跟俺家媳妇平时也这么逗着玩。” 顿时云锦书脸色一僵,韩江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连声谢了老板好几句才拎着西葫芦往停车场走。 开车回家的路上,韩江像是生怕云锦书耳根太清净一般,极力的跟他聊天,甚至还讲一些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逗他开心,仿佛一旦停下来云锦书就会想起刚才那些不好的回忆一般。 最后云锦书轻轻的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他说,“韩江,够了,我没有事情,你真的不用这样。” 韩江脸色一僵,神色有些黯淡了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紧了几分。 其实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样一刻不停地说着话到底是为了让云锦书别胡思乱想,还是在自欺欺人。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在乎? 可是云锦书偏偏非常的淡然,好像刚才看到的那些LUO照全都是别人的,跟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他看了那些照片之后还能淡定自若的在菜市场里跟小菜贩讨价还价,仿佛耳边风一样吹过去就算了。 但他越是这样,韩江越觉得难受,他知道云锦书向来能忍,两年前他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有吭一声就走了,但是能够忍受和不痛不痒是两码事。 俗话总是在说,能够流下眼泪说明还不够痛,真正的痛只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所以韩江心里有些害怕了,他怕云锦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实际上心里已经痛的被撕开了口子。 想了很久,他还是垂下手握住了云锦书的掌心,笑了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你,所以就忍不住话多了起来,你别瞎想。” 到底是谁在瞎想啊? 云锦书无奈的笑了笑,对于韩江的自以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男人为什么两辈子了还是这样子,永远不温不火,对待任何人都可以温情款款。 不愿意跟他再计较这个问题,云锦书聪明的转换了话题,“你告诉我最近要小心一点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你说电话里说不清楚,那现在总能说了吧?” 韩江想起之前韩仲天犹记在耳的那一番冷言冷语,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眸子闪烁了几分说,“没什么,只是听说最近你拍的电影要上映了,观众的期待值很高,我怕有别的娱乐公司拿你和芸豆来找茬,叫你小心一点罢了。” 云锦书皱了皱眉毛,总觉得韩江原本说的应该不是这些,但是要猜还真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随意的点点头。 等着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韩江说要打个电话,让他先上去,云锦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拎着东西上了楼梯。 韩江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拿出了电话。 其实关于那些两年前的LUO照为什么会现在被爆出来,他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打算的,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拔通了韩仲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韩仲天听到他的质问先是一愣,接着近乎快意的笑了起来,“韩江,你真觉得我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小明星?” 韩江阴沉着脸,眸子深邃如海,声音低声道:“对于一个前些天还威胁他的人,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选择。” 韩仲天嗤笑一声,似乎这会儿很有兴趣听到云锦书遭殃,“他自己举止不检点,跟那个导演拍出那些见不得人的照片,还多亏了你还护着他。” “你早就知道?”韩江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我儿子跟一个男人不明不白的扯在一起我能不亲自查一查他的底细吗?不过,我像来信守承诺,你如今既然同意参加这一届的大选,那么我也会遵守诺言放那个小明星一马,如果我真想对付他,何必选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韩江不悦的蹙起了眉毛,这一点他倒是很相信韩仲天,因为韩仲天的确是一个很讲承诺的人,但凡他说过的话很少出尔反尔,更何况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真是韩仲天要对付云锦书,根本就不必等到现在选择这么不入流的把戏。 “真的不是你?” 韩仲天低低的笑,即使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得出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我说不会对他动手就不会,难不成他就不能得罪了其他人?” 韩江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咔嚓一声挂掉了电话,向后仰着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如果是韩仲天下的手,他倒是不担心了,就怕有人背后放暗箭,躲在暗处不知道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望了一眼楼上暖黄色的灯光,他给云锦书打了个电话,电话接起来的时候他那边似乎在跟芸豆玩,“怎么了?” “今晚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上去吃了,告诉芸豆我下次再来看他。” “呜噜噜……呜……” 芸豆在电话那头似乎听出了韩江的声音,嘴里咕叽咕叽的叫唤了几声,似乎非常的开心。 韩江在电话那头低低的笑,轻声说,“我听到了豆子,今天我不能去看你了,下次一定去找你给你买一整套小黄鸭好不好?” “粑……粑……嗷呜……” 芸豆激动地又拍着小手咯咯的笑,在床上爬来爬去,小屁股都跟着一扭一扭的,云锦书抬手拍了他一下,“不准见谁都喊爸爸知不知道。” 韩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着云锦书教训芸豆的脸,浑身上下仿佛又充满了力气。 一旦有了想要放在心上的人,能够好好的保护他就成了全部的动力。 半夜的时候,芸豆吃饱喝足了之后早早的睡了,云锦书搬着电脑坐在凉台上网,屏幕上是一排排数字,忠实的记录着温氏企业近几年来全部的账目。 前些日子他选了两支股票算是见面礼送给了温泽云,按照他的记忆这两支股票的涨势非常的好,成绩创下了当年第三季度股票收益的最高纪录。温泽云按照他的指示买进之后果然挣了不少钱,同时也放下了最后的戒心,把温氏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全都卖给了他。 如今,除了温老爷子和温泽川握着的剩下三家公司的股份以外,云锦书已经完全控制了温泽云名下的这家公司,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了整个温家最最重要的账目详单。 云锦书虽然并不太懂经济,但是因为以前跟父亲学习过做账,所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数据之后,还是微微的产生了怀疑。 温泽云名下的这家公司其实规模并不大,在业界的名声全都靠着“温家”这块金字招牌才被人熟知,实际上并不会赚到多少钱,倒是看着眼前的账目,云锦书却觉得很奇怪。因为连续两年之内,每三个月公司账目上就会出现一笔上千万的巨额资金,然后当天就会被很快的转出去。 虽然账面上做的非常的完美,几乎找不到破绽,但是每三个月就有上千万的进账,而且频率和数额还那么的一致,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云锦书摸着下巴,拖动鼠标,仔细的研究着眼前的数据,顺着账目的源头仔细的往上查,他越看越心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来路不明的巨额资金,全都是由一个账户打入公司,再以公司的名义购买不动产和黄金,这种快速买进再卖出的手法一看就不正常。 想到温泽云从前那副神奇猖狂的样子,还有温老爷子寿宴那奢侈好大的场面,云锦书突然明白了过来。 如果是来路正大光明的钱又何必隐秘的打入一个公司的账户,再快速的出手换成价值稳定的黄金和不动产?除非是这些钱是黑钱,必须通过一个合法的手段才能换成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 所以……温泽云名下的这家小公司实际上是温家洗黑钱的通道?! 温老爷子之所以这么痛快决绝的跟温泽云脱离父子关系,除了因为他的名声扫地以外,会不会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温泽云被警察抓了之后,很可能被查到名下的公司账目不对,所以老头子才会这么匆忙的跟小儿子撇清关系? 云锦书被自己的设想吓到了,回过神来的瞬间,额头上已经细细密密的沁出一层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屏幕上的号码竟然是顾彦。 都快凌晨了,顾彦怎么会这时候打来电话? 云锦书合上笔记本,沉了沉自己乱成一团的心思之后才接起了电话,“喂?” 顾彦那头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显示沉默了片刻,半响才开口,“锦书,你睡了吗?” 云锦书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听到顾彦的口气不对,心里微微一紧,“没有,我在上网,出什么事儿了?” 顾彦那头传来点击鼠标的声音,随后压低声音说,“锦书,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本来我不想这么晚了再打扰你,可是这事太紧急了,我怕明天就来不及了。” 云锦书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就听顾彦在那头说,“我在报社和光腚总局那边认识个朋友,他告诉我一个内幕,关于你的。” 云锦书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一想到那些照片传播的那么快心都凉了半截,艰难的开口问道,“是关于我的……照片吗?” 顾彦吸了口气,口气非常的冷凝,“不仅是你的……还有芸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朋友因为是主编,所以最先看到了照片才急匆匆的告诉我。” “你也后照片吗,把照片传给我。”云锦书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也就罢了,可是黑手伸到了芸豆身上他就不能罢休! 顾彦在那边的口气十分的严肃,他动了动鼠标给云锦书发了邮件,打开邮件的那一刻,云锦书只觉得天旋地转。 照片中不仅仅有他赤身LUO体的样子,最可怕的是还有芸豆的一些日常照片,笑着的,拍着手的,坐在小车里跟邻居小萝莉玩的……但是这些照片全都被PS过了,每一张上面都像是被泼了浓浓的血迹,芸豆的脸上全都被划花了,全身都是血,配上孩子天真可爱的笑容,惊悚的让人害怕又恐惧。 云锦书的手不断地颤抖,胸口疼得钻心。 如果只是冲着他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扯上芸豆!?他只是个孩子,凭什么就要受到这种诅咒!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云锦书紧紧地攥着拳头,手指绷出了青筋,连指节掐破掌心都没有觉察到,他回过头看着屋里睡的一脸香甜的芸豆,嘴角几乎都要被自己咬破了。 “锦书……锦书!你没事儿吧,别吓唬我。” 顾彦在电话那头焦急的问着,云锦书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哑着嗓子他低声问,“这些……照片,你的那个朋友有说是谁弄的吗?” 顾彦瞬间顿住了,似乎欲言又止。 云锦书一看他这个态度就什么都明白了,“你知道是不是?告诉我。” “锦书……”顾彦长叹一口气,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锦书,我真恨自己竟然没办法控制这整件事情,明明知道却无能为力……我的那个朋友上面有人压着,他帮我压着可最终没顶住压力,被别人给爆了出去,明天……也许就要见报了,对不起锦书……我……没想到会这样。” 云锦书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最终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顾大哥……告诉我到底是谁搞出来的这些照片?你一定知道是不是?” 顾彦的声音都颤抖了,“是温泽云……那天我们看到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富商小开就是管着整个S市传媒的龙头老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对不起锦书……我……” 云锦书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一直相信因果报应,所以当初下定决心用同样的手段回敬了温泽云之后,最终手下留情没有把他逼上绝路,可是他的手下留情到头来换来了什么?他放温泽云一条生路,谁又来放他一条生路! 事到如今他只能嘲笑自己的愚蠢,他当初为什么没有穷追猛打,如果再心狠手辣一点,也不会给温泽云机会来伤害芸豆! 本来手上掌握的证据还想再留几天,看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耳边再也听不清顾彦到底在说些什么,挂掉了电话,云锦书冷静了下来,望着窗外深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夜,他深吸一口气,再回过头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沉寂了下来,登上黑客软件,他重新换上了金帛的身份,给董旭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他可以把所有的苦和痛往肚子里咽下,但是却舍不得芸豆受一点委屈,全世界只有这个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对他,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依赖他,上一次火灾他已经尝到了失去的滋味,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哪怕拼上自己的一切。 64 云锦书已经做好了身败名裂的准备,甚至第二天一早特意穿戴整齐,就是为了迎接即将面临的大批狗仔队的围追堵截,可是当他打开电视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任何跟芸豆和自己有关的新闻。 娱乐圈平静的像一泓死水一般,仍然在炒着原来那些半凉不热的八卦,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云锦书心里哑然,害怕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不死心一般又在网站、报纸上搜索着自己的名字,但是出来的结果除了跟顾彦的那些虚虚实实的绯闻和《浮夸》上映前的宣传通告以外,根本不见任何一条与那些照片有关的新闻。 难道顾彦出手帮了他? 不可能,如果顾彦真的有能力把这么爆炸性的绯闻压下来,昨天就会告诉他了,不会等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 云锦书摸着下巴,脑袋飞速的旋转着,仍然不相信自己竟然能够躲过这一劫。凭他对温泽云的了解,十分清楚这个男人睚眦必报的性格,明明已经抓住了自己最致命的把柄,为什么会在成功之前临时退缩了?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心里不仅没有劫后余生的轻松,反而更加提心吊胆了,因为直觉告诉他,娱乐圈这种诡异的宁静实在不像是有好事要发生的样子。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云锦书下意识的心头一紧,望了望墙上的挂钟,现在才清晨六点多,谁会这么早来找他? 敲门声不断地响着,躺在婴儿床上的芸豆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子,似乎被打扰了香甜美梦,云锦书悄悄地关上卧室的房门,走到玄关,谨慎的往猫眼里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韩江。 他打开房门,韩江走了进来,他依然穿着那日两人分别时候那件深色的外套,衬衫领子皱皱巴巴,身上透着浓浓的烟味,完全没有了平时那副英俊妥帖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云锦书有些惊讶的问道。 韩江扯开嘴角笑了笑,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领带,伸手一下子抱住了云锦书,那股浓郁的烟味瞬间钻进了云锦书的鼻孔。 “你到底抽了多少烟?” 云锦书伸手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印象中韩江从来不喜欢抽烟,为什么突然就沾上了这玩意儿? 韩江倒是没有介意云锦书的抗拒,拉着他的手走到沙发上,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说,“抱歉,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来通知你的,照片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已经全都解决了。”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明白了过来,之前这男人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功夫他见识多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把他说要帮自己解决的话当回事,现在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有几分诧异。 想着之前顾彦告诉他的话,云锦书不动声色的问他,“查出背后是谁下的黑手了吗?” 韩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手掌握住他的手心说,“不过是小喽啰罢了,你不用太费心了,他们无非是想拿你的照片给《浮夸》上映设几个绊子罢了。” 云锦书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可是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为什么顾彦和韩江告诉他的话不一样?他们到底哪一个说了谎话? 毫无疑问,他现在已经不再信任韩江了,被人欺骗一次可能是傻,两次是蠢,但超过三次就是废物了。韩江有充分的利用在自己面前维护温泽云,对此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可是偏过头盯着韩江神色憔悴、满脸胡渣的脸,云锦书又觉得可疑。 如果韩江真的是在维护温泽云的话,为什么还会累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完全可以给温泽云一笔钱,然后乖乖的把人哄得开开心心,顺便把照片的事情解决之后,再拿着这件事情来讨自己的欢心,不必搞成这副憔悴疲惫的样子。 他太了解韩江了,这个男人骨子里有着绝对不能忽视的礼仪规范,所以他从不允许自己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而现在他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出现在这里,难道只是为了帮温泽云圆一个谎子吗? 这……太不合理了。 可是,如果韩江说的都是真的,就等于顾彦就说了谎,但顾彦跟温泽云并没有利益冲突,他又何必诬陷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人? 云锦书紧紧地抿着嘴唇,过了很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始至终,他相信顾彦不会骗他,也没有任何理由骗他,所以对于韩江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去相信,什么小喽啰,什么不必介怀,全都是借口,他不会因为韩江的话而再一次放过温泽云,绝对不会! 下定决心之后,他的心也定了下来,回过头想要再跟韩江旁敲侧击几句,却发现韩江竟然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略厚的嘴唇轻轻的抿着,眼下有浓厚的黑眼圈,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觉一样疲惫。 云锦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韩江却突然醒了,看着他的时候眼里还有红血丝,“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工作,你要想休息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吧,等一下张妈来了,让他伺候你。” “就陪我躺一小会儿吧,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韩江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有些迷糊,两只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样子,仿佛在用全部的力气支撑着自己把云锦书留下之后才能安心睡去一般决绝。 云锦书很不耐烦,虽然理智告诉他韩江一定在说谎,但是直觉却分不清楚他现在的态度到底是真是假,所以他干脆什么都不说,甩开手腕想离他远一点,可韩江又执拗的抓住,再甩开再抓住,好像跟他耗上了一般。 正当两个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芸豆听到动静突然醒了,一睁眼没有看到爸爸哇哇的大哭起来,云锦书可算找到了逃离的理由,看着韩江说,“豆子醒了,你能放手了吗?” 韩江无可奈何的松了手,咧了咧嘴,心里真想跑到屋里打那个坏好事的小混蛋一顿,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要在这时候醒,真是跟他爸一样难搞定。 云锦书回到屋里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笑了,小家伙又懒洋洋的趴在他的肩头撒娇,云锦书没有办法抱着他准备去厨房做点吃的,走出客厅的时候却看到韩江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放在茶几上的电脑突然“叮”一声传来一封新的邮件,韩江无意识的翻了个身,云锦书看着屏幕上的邮件地址,心差一点就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把芸豆放在沙发的软垫上,瞥了一眼睡的很沉的韩江,他小心翼翼的把屏幕转到了背对韩江的方向,点开邮件一看果然是董旭发过来的。 邮件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五个字「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帮我。」 沉了口气,他确定好自己的黑客软件运行正常之后,才轻声的敲着键盘。 「我早在第一次跟你联系的时候就说了,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昨天告诉你温家在洗黑钱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你要想在大选中获胜就必须要扳倒韩江,而温家会是你最大的绊脚石,我把选择权交给你,成与败只在你一念之间。」 打下这段话,云锦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存在电脑深处已经整理好的温家洗钱的全部证据压缩之后传到了附件里。 看到进度条一点点的前进,他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把这些证据亲手交到检察院,但是这一次他学乖了,再也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去硬碰硬。 上一次爆出来温泽云害他的视频,这么显而易见的犯罪被警方轻松几句话就给抹杀了,那时候云锦书就知道凭着自己的力量,单纯的相信那些所谓的司法机关真是这世界上最蠢的事,温家家大业大,即使现在折损了不少,到底还是权倾一方的“贵族”,他手里这些犯罪证据也许还没等到送到中央,已经被他们手下的小喽啰毁掉了。 所以,他这一次把所有的主动权全都给了董旭,两个大家族的势力碰撞远远比他一个单枪匹马要厉害的多,他不信董家被温家阴了这么大一次,会不想报复回来,也不信“三足鼎立”的三个家族,会没有吞掉其他两家的野心。 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董旭一定会上钩,他云锦书这一次就赌一个大的,赌老天究竟开不开眼。 这些无恶不作、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都该被审判,纵使温家与他毫无瓜葛,作为一个普通公民知道这些事情也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温泽云已经把他逼到这种地步,他又怎么能忍气吞声! 当进度条进行到99%的时候,玄关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云锦书猛地手指一颤差一点把笔记本掉在地上,开门的声音吵醒了韩江,他迷蒙的睁开眼睛,撑着身子枕在了云锦书腿上,迷迷糊糊的问他,“忙什么呢,怎么手这么凉。” 进度条进行到100%,云锦书按下了发送键,合上电脑神情很平淡,“没什么,可能是穿的太少了。” 房门打开了,张妈提着一篮子菜走了进来,一看见屋里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少爷也来了啊,你们可真像一家人啊。” 韩江不明所以,抬起头看了看,发现芸豆这小家伙正撅着屁股趴在自己腰间睡的香甜,而自己现在枕在云锦书腿上,两人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亲密的仿佛已经这样做了上百次。 想要控制住自己不断向上扬的嘴角,但是还是压抑不住笑意,他现在突然觉得有几分赧然,实在是这样的生活跟他理想中的太过相似,让他忍不住有一种美梦成真的错觉。 毫不介意张妈在场,他抬起云锦书的手亲了亲,惹得张妈瞬间老脸通红,一边笑一边去了厨房。 韩江心情极好,仿佛之前为了解决照片而两夜没睡的疲惫已经一扫而光,温柔的对云锦书笑了笑。 云锦书没什么太多回应,帮芸豆盖上了小被子,却在他没看到的角度,把沾上韩江嘴唇的手背在裤子上使劲蹭了蹭。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总有不安分的人在蠢蠢欲动。 顾彦煮了一碗面吃完之后,坐在客厅里把之前收到的那个信封打开,里面散落出几十张照片,他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 照片中的云锦书非常的年轻,他似乎很不舒服,睁着黑色眼睛迷糊的看着镜头,身上只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上面染了不少水渍,湿黏黏的粘在身上,衬衫被浸透的部分映出下面的肉色,透着点不正常的红晕,却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惑人的味道。 红色的痕迹散布在胸膛上,光裸修长的大腿被人固定在床板两侧,露出中间白色内裤略微凸起的部分,显得格外奢靡。 顾彦的眸子晦暗不清,用手指在照片上轻轻的抚摸,流连忘返,仿佛只是这样就能摸到贪恋的温度。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把这一张照片放进了抽屉里,把地上的其他的照片敛起来,跟第二个装着芸豆照片的信封放在一起,一把火烧掉了。 看着不断化成灰烬的照片,他脸上的表情被烟雾冲散的有些模糊不清,直到所有的照片全都化为灰烬,他才回过神来,端起一杯咖啡灌了下去。 这时候电话响了,他随手接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喂?” “顾彦,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确定这么做?这可不是小事,你千万别把自己都给赔进去。” “嗯,我想的很清楚,照我说的办吧,如果被人爆出来,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声音却有些急躁,“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我帮你把温泽云送到报社的照片拿过来,是想帮你救云锦书一次,可不是让你去自寻死路的!” “老张,我知道,我很谢谢你提前告诉我这件事情,但是我不能不这么做。”顾彦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温泽云他一心要把锦书和韩江全都拖下水,我当然不能让他遂了愿,你之前安排那些散布锦书照片的小喽啰被韩江抓了就抓了吧,反正这些无非是做给他看的,等到明天一到,他自顾不暇的时候,哪会有功夫再管这些。” 老张见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干脆放弃了,他长叹一口气,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他什么好。 “随便你吧,到时候出了事儿,你别来找我哭!” 顾彦低低的笑了,沉着声道了谢,又听老张在那头罗嗦了一大推才扣上了电话。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他握紧了拳头,随手打开了桌子边的第三个信封,里面露出一沓韩江的照片。 温泽云既然把这么好的料送上门来,他自然要好好利用。 像韩江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也该让云锦书彻底的看清。 当晚,芸豆跟韩江玩欢了,死活拉着他不让走,嗷呜嗷呜的一定要趴在韩江的背上玩举高高,云锦书对这个死皮赖脸在他家就是不走的男人无可奈何,对自己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子更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妥协。 得偿所愿的韩江非常知足,甚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跑到云锦书的房间,偷偷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一切都宁静安好,无波无澜,他以为这就是他所想要的生活,甚至期待着第二天能够更近云锦书一步,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第二天,天刚佛晓,整个S市就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韩江与十几个明星有染的丑闻已经像瘟疫一般迅速的蔓延开来,各大媒体蠢蠢欲动,报纸的发行量也比前一天暴增了几十倍。 一夜之间,韩江从一个人们眼中精明强干、被寄予厚望的政委候选人,瞬间跌入泥潭,变成了糜烂不堪、私生活极其混乱的同性恋死变态。 一张张跟男明星纠缠不清的照片,或亲或抱,有车震的有牵手进宾馆的……总之五花八门,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这些还只是开始的话,那么与过气影帝沈念之间的旧照就成了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但是大多数媒体还能够记得,当初让沈念陷入“吸毒门”的举报人就是韩江,照片上的他与沈念极为亲密,而背后竟然能瞬间捅自己的枕边人一刀,这种心机和手腕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照片的数量太大了,韩江与其中几个小明星的脸照的清清楚楚,一丁点PS的痕迹都没有,那些被卷入其中的明星一夜之间被公司雪藏,而事情却没有收场,反而越闹越大,等到韩家开始开始采取行动的时候,整个失态已经控制不住了。 韩仲天气的手指直哆嗦,一甩手把一沓文件摔在助手脸上,脸色铁青的说:“什么叫找不到!?” 助手胆战心惊的低着头,颤颤巍巍的说,“老爷,少爷的手机关机了,昨天也没有回翡翠山庄,之前您派去保护他的保镖也全都被少爷打发走了,所以……少爷大概有意躲着我们……” “找不到也得给我找!找不到他,你也不用再回来了!”韩仲天把杯子砸在地上,暴跳如雷。 “是……是……我这就去找!” 助手狼狈的跑了出去,心里也明白这次的事情太严重了,在大选的关口上闹出这样的事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当整个S市都被引炸的时候,韩江在云锦书家里醒了过来,这时候才刚过八点多,他轻轻的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床边,温柔的摸了摸云锦书沉睡的脸庞,才心满意足的撸起袖子进了厨房,而这时候韩江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 65 云锦书起床的时候,韩江已经走了,他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世界很安静,四周漆黑一片,寂静无声,韩江坐在他床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声不吭。 云锦书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是却无法睁开眼睛,过了很久,时间都仿佛凝固的时候,韩江突然笑了笑,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说,“锦书,我得走了,这一次离开我大概很久都没法见到你,怎么办?我现在就有些舍不得。” 云锦书想睁开眼睛问他,你要去哪里?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韩江低低的笑,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砸在了云锦书的手背上,接着滚落在地上,“等我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时候再来找你。” 他手掌松开了他,带走了最后的一点温度,云锦书努力地想要张口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挣扎之间却突然醒了,环视四周身边并没有韩江的影子。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张妈抱着芸豆走了进来,一看见他笑着说,“小书,你醒了?刚才看你睡得香就没来打扰你。” 云锦书扯开嘴角笑了笑,这会儿才觉得周身有些很冷,拿起旁边的外套披在身上,似乎是无意般问道,“韩江走了?” 张妈的脸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接着大咧咧的笑着点点头,“哎,少爷一大早就走了,他给你做了早餐,说实话我从小看他长大还没见过他给谁做过饭呢,小书你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热一热。”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飞快的说完这话掉头就要走,像是在极力逃避着什么问题。 云锦书心头升起一种古怪,连忙叫住了她,“张妈你等等,到底怎么了?一大早就吞吞吐吐的,出什么事了吗?” 张妈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哪儿有什么事,小书你先穿衣服吧,我去给芸豆热点牛奶。”说着她几乎像逃跑一般带上房门就走了。 云锦书愣在当场,不明白张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提到韩江她会是这种反应? 百思不得其解,他把自己的多疑归咎在昨晚那个稀奇古怪的梦境,没有想太多,穿上衣服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飘散着浓郁的小米粥香气,芸豆坐在婴儿小桌上吃的很开心,看见爸爸醒了,高兴地不停地挥舞着小手小脚。 云锦书凑过去亲亲他的脸蛋,随手要打开电视机,这时候端着米粥出来的张妈突然叫了一声,快速跑出来阻止了他。 “哎呀小书一大早看什么电视啊,先喝粥吧,少爷熬了不少,你尝尝他的手艺,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云锦书被张妈的一惊一乍搞得哭笑不得,摊了摊手无奈的说,“张妈,我只是要看看新闻,吃饭和看电视并不牵扯啊。” “不行,不能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懂得养成好的生活习惯,边看电视边吃饭最伤胃了,今天我这个老太太在这里你就不能看。” 张妈摆出了长辈的老资历,云锦书更加无可奈何了,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先吃饭行了吧,张妈啊,你真是比我妈妈还能叨唠。” 云锦书任命的放下遥控器,跟儿子坐在一起,他喝粥,儿子喝牛奶,父子俩其乐融融,张妈却在一边长叹短嘘,也不知道在忧愁些什么。 吃过饭之后,云锦书不动声色的又问了张妈一遍,“韩江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话?” 他太了解韩江了,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对你好起来绝对是滴水不漏,他哪怕是真的有急事要走,也会留下纸条叮嘱一番,从来不会像这样不辞而别。 张妈快速的摇了摇头,“少爷忙,走得急,什么都没说。”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没有再多问,穿上外套之后走到玄关就要穿鞋子,这时候张妈又突然拦住了他。 “小书,你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去工作了,今天《浮夸》首映,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云锦书顺手拿起挂钩上的围巾往脖子上带,结果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条围巾是韩江昨晚留下的,并不是他自己的。 他讪讪地把围巾摘下来,张妈这时候脸色都变了,她急的手指不停地来回搓,似乎非常焦躁。 “张妈,芸豆今天麻烦你了,我得走了,有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云锦书笑着跟她说再见,这时候张妈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堵住门说,“小书,听张妈的话,今天咱不出门了好不好?你跟剧组请个假,留下来好好陪芸豆玩一天吧,他每天都很舍不得你离开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云锦书就是再傻也明白了过来,他沉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她说,“张妈,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韩江出了什么事你不愿意告诉我?从今天早晨你就神色慌乱,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吗?” 张妈急的一张胖嘟嘟的脸都皱了起来,张开嘴试图编出个理由可最终也只是挫败的垂下了手臂,“……少爷不让我告诉你的。” “他说了什么?”云锦书认真的听着,他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韩江吩咐张妈千方百计的把他留在家里,不让他与外界有一点接触。 张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红了眼眶,指了指电视机,丧气般说,“我……我这张笨嘴也说不清楚,小书你自己看吧,不过少爷他是真的对你好,你也知道现在的媒体就知道胡说八道,你千万别生气,也别当真。” 云锦书心里微微一颤,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他来不及脱外套,径直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结果看到韩江和其他几个男明星纠缠不清照片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眩晕,过往的种种又一次扑面而来。 云锦书最终去了首映式,即便是整个S市都被韩江的丑闻轰炸的一团糟的时候,工作却还是要继续。 首映式之前,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后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因为只需要上台讲一讲拍摄过程的感受和心得就好,所以大部分的演员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凑在一起聊着韩江跟那些男明星的八卦。 “话说,我真看不出沈念竟然跟韩江有关系,你说我怎么就没有遇上一个高富帅,把我捧成影后呢。”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笑嘻嘻的坐在凳子上,眉飞色舞的指着杂志上的各色照片说个不停。 旁边有个男演员抬手就给她一个爆栗,笑着说,“人家韩少爷喜欢的是男人好不好?你要是把你这D罩杯的胸给砍掉说不定还能充充场面。” “屁咧!你是男人你怎么不去勾搭他?像他这种家世好、又有钱长得帅的男人最渣了,说不定那天饥渴了也会看上你。” 男人哈哈一笑,指着沈念的照片说,“哎呦小姐,我要真是牺牲节操去找人家韩少爷,下场不得和沈念一样惨啊,你快饶了我吧!” 两个人本来就是新人,还没有真正领教娱乐圈的黑暗,所以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开玩笑,索性剧组之间的关系很融洽,大家凑在一起也没介意,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反而还哈哈大笑跟着起哄。 打闹之间,小姑娘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砸了过去,男人顺势一躲,杂志掉在地上,露出韩江那张英俊的照片,这时正好有工作人员搬着架子走过来,一脚踩在了照片上面,留下一个无比巨大的鞋印。 云锦书听不下去了,悄无声息的绕道后面的单间化妆室里,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才稳住了自己越来越心烦意乱的心思。 韩江曾经做过的这些劣迹斑斑的往事,他不是不知道,前世的时候他明里暗里不知道听多少人讲过韩江的花心情诗,那时候他是唯一一个能住在翡翠山庄里的人,所以也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找上门来,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挑衅。 这些他通通都见识过,以前还愤怒过,后来就麻木了,他从始至终都知道韩江曾经并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否则也不会找上自己。 曾经他也想过把韩江这些事情全都抖出去,让他身败名裂,甚至还快意的脑补过那种感觉,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却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 他想不通明明一开始被照片连累的是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换成韩江?难不成温泽云因为没有报复到自己身上,所以干脆连韩江也拖下水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他从始至终都欠了韩江,如果不是为了解决他的危机,他自己也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这种可能性,云锦书心烦意乱,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想要问个清楚,再一次拨了韩江的电话,结果那边仍然提示关机,没有半分音讯。 这时候化妆间的大门打开了,顾彦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缎面礼服,手里拿着两瓶冰镇苏打水走了进来。 “首映快开始了,怎么还在这里?” 他带着笑容走到云锦书旁边的座位上,把苏打水塞到他的手里,表情非常的温柔。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说了声“谢谢”,往嘴里灌了几口冰水才中和些许焦躁,“外边乱的要命,我在这里歇一会儿,等一下才能扛得住记者炮轰。” 顾彦失笑,抿了抿嘴角试探的问他,“你似乎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因为……韩江?” 云锦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为之前你给我说的那些照片心烦。” “放心吧,那天没有出事,以后也不会再出事了。”顾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揭穿云锦书三番两次看手机屏幕的动作。 云锦书点了点头,顾彦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韩江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别难过,不值得。” 云锦书失笑,把瓶子里的水喝空了之后说,“我并没有难过,这些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要是不花心,我跟他也不会认识,哈,这就是孽缘。” 顾彦听了这话有些着急,甚至下意识的就想握住云锦书的手腕,“锦书,他生活的圈子那么复杂,跟那些男明星又牵扯不清,更不用说那个温泽云了,这些人你惹不起的,现在这么乱你再跟他牵扯到时候小心引火上身啊!” 云锦书垂下的眼睛闪了闪,听到这话突然感觉顾彦在打他的耳光一般那堪。 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变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报仇,那么现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管是不是他亲自动的手,温家注定会倒台,韩江也已经被这么照片搞得身败名裂,他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 这样毁掉自己,又毁掉别人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云锦书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最终却得不出一个答案,只能逃避顾彦的问题,他扯了扯嘴角,拍了拍顾彦的肩膀说,“顾大哥,你说的话我明白,这些事情我会自己想清楚,你不用替我担心,不早了,首映式快开始了,我们得出去了。” 顾彦无言,只觉得如果再不抓紧这最后的机会,也许以后跟云锦书永远是这样了。 他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抿着嘴,半响才笑了笑说,“我不是替你担心,只是看你心情不好多说了两句,今晚首映式结束我请你吃饭吧,大吃一顿把烦恼都吃进肚子里,再拉出来就什么都忘了。” 云锦书忍不住笑喷了,看了看自己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的手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给张妈打个电话,时间地点你定吧。” 顾彦绽开笑容,眼睛透出了亮光,“好,说定了。” 首映式是一个漫长而拖沓的过程,《浮夸》前期的关注度太大,即使是个小成本电影,但到底因为题材和影帝的加盟而声势浩大。 现场的主持人热情而风趣的安排着一个又一个板块,不管是观赏预告片,还是现场提问,又或是带着观众起哄要求顾彦和云锦书一起做咬苹果的小游戏,总之怎么腐怎么来,搞得台下的腐女们个个尖叫不停,气氛被一次又一次推向高潮。 观众们高兴了,可苦了两个主演,当首映式结束之后,云锦书已经占了将近六个小时,累得精疲力尽,顾彦却依旧精神满满,换下外套之后拉着云锦书去了餐厅。 吃晚饭期间,云锦书有些心不在焉,拿着手机上网看新闻,韩江的丑闻到了晚上已经少了很多,显然韩家已经出手控制局面,但是网络这东西传播速度太快了,哪怕是雇上几万个黑客一起帮忙删除,也抵挡不住它飞一般的蔓延趋势。 虽然相比于早上闹得满城风雨的架势,现在已经平息了很多,但是随便一搜还是能看到不少关于韩江的负面评价。 云锦书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仍旧没有韩江的任何回音,他心烦的把手机扔到一边,端起杯子灌了几口水。 顾彦这时候停下手里的刀叉,看了他一眼,试图转换话题,“忙完这一段时间的工作,你想去做什么?” “不准备再做什么了,豆子还太小离不开人,《浮夸》上映之后我准备慢慢的淡出了,有工作就接,没有工作就在家陪他。” “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照顾豆子的人?”顾彦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不自然,放在桌下的手指也紧张的微微蜷缩起来。 云锦书愣了一下,微微的闪神,接着笑了笑答非所问,“我的确不能总用着韩家的人,张妈早晚得走,我是该找个人再照顾豆子了。” 顾彦明白他在逃避,可这一次他却不想再放过机会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伸出手,他紧紧地握住云锦书的手腕,不允许他逃避,“锦书,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喜欢你,锦书。” 他像是下定了全部决心孤注一掷的只求一个结果,手指干净有力像是怕云锦书就这样扔下他跑了。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当我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没法控制了,当初你从温哥华回来我就告诉自己,如果你过得好我就永远停在朋友的位置,不去打扰你,可是现在我忍不住了,我知道你过得一点也不好,你……” 他顿了一下,眼眸浓重的像是黑夜下的大海,“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你也许并不爱我,但是我会用全部努力去保护你,也许我并没有韩江那么有权有势,给不了你想要的,但至少我会一心一意,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会一直守在你身边,锦书……” 他说道这里几乎要哽住了,“你能不能回头看我一眼?我一直停在这里,你只要轻轻的回过头来就能握住我的手。” 云锦书的心剧烈的收缩着,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脑袋疯了似的快速旋转着,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明白顾彦的意思,很早就明白了,可是他以为只要顾彦不说就可以继续装傻,这样对谁都好,但是顾彦现在跨出了第一步,他宁愿选择挣开彼此现在的关系也要求一个明白,可自己又怎么给他回应? 他连跟韩江的关系都没有理清楚,凭什么又要拖一个人下水?更何况,他很清楚自己早就心死了,前世的爱情毁灭的太刻骨铭心,他早就没办法再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更何况对象是这个自己一直当成大哥一般的顾彦。 他紧紧地咬住嘴唇,刚要开口,顾彦却几乎慌忙的按住了他的手,“别现在告诉我答案,求你……” “我不会逼你,只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他目光执着的看着他,几乎要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掏出来,“你要想明白,现在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吗?韩江对你到底如何?韩家如果知道芸豆的身份又怎么看你?” 一个有一个问题跑过来,云锦书的手在不断地颤抖,他心里乱的厉害,像是要把一切的真相都倾口而出。 毫无疑问顾彦的话戳到了他的痛点,他只是想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安稳的过一辈子,而不是现在这样陷在尔虞我诈之中,天天想着怎么把伤害自己的人通通报复回来。 可是他已经出手了,回不了头了,即便是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凭借之前自己做过的哪些事情,一旦被查出来也会死无葬身之地,他又怎么能再扯上顾彦给自己陪葬。 云锦书沉默了很久,久到顾彦都要绝望的时候,抽回了自己的手,面上的表情很苍白。 “顾大哥,你再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他声音越到最后越微弱,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说给顾彦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得。 顾彦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垂着脑袋半天才露出一抹笑容,“我不逼你,我舍不得让你有一丁点为难。” 云锦书撇过眼睛,只觉得鼻腔里酸涩的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66 两个人的晚饭吃的异常沉默,顾彦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不停的找话题想要逗他开心。 但云锦书这几天经历的风波实在是太多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把顾彦当兄弟般,随意自在的聊天交谈。基本上就是顾彦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根本就不主动找话题,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跟他开玩笑。 顾彦明白云锦书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现在的状况,所以也不逼迫他。 他虽然不明白云锦书和韩江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但是他知道云锦书心里受过非常大的创伤,这种伤口也许用肉眼看不到,但是却时不时的会涌出滚滚鲜血让他疼得钻心。 所以,他想给云锦书一个全新的开始,让他远离韩江这个危险的男人,只是过普通平静的日子。 他会用一辈子的努力去为他疗伤,所以并不急于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或许他顾彦是卑鄙的,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从始至终是韩江在给他机会,如果他没有伤害云锦书,如果他没有跟温泽云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不清,那么自己不会孤注一掷,强行的逼云锦书看清现实。 云锦书在他心里仍旧是那个初见时,带着浅浅微笑的男人,这样的人就应该捧在手里用心呵护,而不是糟蹋他的爱,把他一次又一次拉过来又推开。 顾彦出神的时候,云锦书的手机响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韩江打过来了,手指微微一僵,马上接了起来,可电话那边却传来张妈焦急的声音。 “小书,你在哪里?赶快回来一趟吧,芸豆发了高烧,哇哇大哭就是不去医院,吵着闹着要你回来!” 云锦书的脑袋嗡嗡作响,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同时堆在了一起。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稳的说,“张妈你先别着急,给芸豆敷上凉毛巾,告诉他我这就回去。” 扣上电话,云锦书抚了抚半边脸对顾彦说,“豆子他生病了,我得回去,顾大哥今天……对不起。” 顾彦没有再说什么,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了身上,“我送你回家,正好去看看豆子怎么样了。” 云锦书做了难,他不想在这时候再让顾彦为自己拖泥带水,摇了摇头说,“我想打车回去。” 顾彦知道云锦书心里的想法,只是苦涩的勾起嘴角说,“锦书,就因为我之前的话,所以现在连去看看芸豆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我不会逼你一定要给我答复,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孩子,如果豆子病的很严重我也可以开车送他去医院,这样也不可以吗?” 这一句话堵住了云锦书全部的理由,顾彦帮了他这么多忙,自己也许几辈子都偿还不了,更何况他一直很疼芸豆,如果这时候再冷冰冰的拒绝,他跟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顾彦的话让他妥协了,他最终点了点头,顾彦展颜一笑,拿着外套跟着云锦书飞快的开着车子驶去了公寓。 芸豆的病来的突然,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云锦书心里焦急,跑回家之后,张妈还在。 老人家一直把芸豆当成自己的孙子来疼,这会儿看见云锦书终于回来了,可算是放了一颗心,刚急匆匆的迎上来,却一眼看见了云锦书身后的顾彦,当即她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古怪。 云锦书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只是看了看躺在床上烧得烫手的芸豆,焦急地问,“张妈,豆子烧了多久了,凉毛巾是不是没有起效?怎么还是这么烫手?” 张妈回过神来,礼貌的对顾彦点了点头,凑过来愧疚地说,“六点多吃过晚饭就开始了,可能是今天我给他洗澡着凉了,抱歉小书……都是我的错。” 老人家尽心尽力的帮他照顾孩子,云锦书哪里会有责怪她的意思,“张妈,不是你的错,这么大的小孩就是很容易生病,你今天已经忙活一天了,这么晚了您赶快回家吧,豆子我来照顾就行。” 张妈起先不愿意走,可是她的儿子打电话催了,她也只好带着愧疚离开了云锦书的家。 屋里只剩下顾彦和云锦书两个大人,云锦书抱起芸豆给他又裹了两层小被子,小家伙已经烧迷糊了,睁开眼睛看清楚是云锦书之后委屈的开始抽噎起来,小手紧紧地抓住被子,可怜兮兮的说,“粑……粑……难……难受……” “不怕,爸爸在呢,咱们去医院好不好?” 云锦书知道自从上次火灾之后,芸豆每次听见医院就会哭闹不停,可是现在他已经烧的这么厉害了,不去医院怎么行。 “呜呜!嗷呜……呜呜……”芸豆呜呜的哭着,小腿不停地乱动,似乎说什么也不要去医院。 顾彦拿着奶瓶灌了点热水拿过来,手里还多了一块凉毛巾,“先给他喝点水,发烧的时候很容易脱水,这个架势非去医院不可了。” 云锦书精疲力尽的点点头,努力安抚着哭泣的芸豆,一时间心乱如麻。 顾彦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去开车,你给豆子多穿几件衣服,外边起风了。” 好不容易把芸豆哄睡了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两个人趁着机会一起去了医院。 可是到了医院门口又来了麻烦,今天《浮夸》才刚刚上映,关于顾彦和云锦书的绯闻还甚嚣尘上,顾彦一丁点伪装的东西都没有带,医院附近又因为某个明星出了车祸而聚集了大批的记者,这时候三个人进去,肯定是找死。 以前彼此干干净净的时候,云锦书还可以对那些绯闻一笑了之,可如今顾彦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再也不敢出一丁点差错,他怕越是这样顾彦越会步步紧逼,只好竭尽全力把他劝走。 顾彦无可奈何,本来仍想坚持,却又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万般无奈之下他心里涌出浓浓的不舍,情不自禁,趁着云锦书不防备在车里紧紧抱了他一下,开着车不甘愿的走了。 挂上号、交上钱,急诊大夫给芸豆检查一番才知道小家伙得了急性支气管炎,引发了高烧,必须的住院。 云锦书一颗心七上八下,等到芸豆打了退烧针,终于沉沉的在病床上睡去之后,他才身心疲惫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仿佛每一件都要把他的心从胸膛里拿出来撕扯一番,看着他焦躁不安才满意。 躺在旁边的空床上,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听着旁边氧气管里偶尔发出的咕噜声,心情复杂的难以入眠,而这时候他闲置了一天的电话突然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电话。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的缘故,他基本上对于这种不熟悉的号码都不会接,索性按了拒接把手机扔到一边,它却再一次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 云锦书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到底是谁在这时候打来电话?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望着天花板很轻的说了一声,“……喂”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动静,静的仿佛一潭死水,只能听到微微的电波声在耳边窜过。 云锦书不明所以,刚想挂掉电话,却突然从电波中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呼吸声,轻浅的敲在耳畔,让他心里微微的提了起来。 “你是谁?” 他低着声音又问了一次,那边仍旧没有给他一丁点回应,云锦书没再开口,抬手就要挂掉电话。 那边却突然传来非常轻的一声叹息声,接着电话里传出一声低哑粗粝的声音,他叫了一声,“锦书……” 听到这个声音云锦书立刻坐了起来,他确认了好几遍才肯定自己不会听错,这个声音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韩江?”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笑声,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咳嗽,在寂静无声的病房里飘散,“锦书……我很想你。” 云锦书的手指轻轻一颤,感觉鼻腔都有些酸涩了,稳了稳自己的声音才轻声问,“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自己的电话?” 韩江笑了笑,又咳嗽了几声,“我以为你会质问我那些男人的事情,果然……”果然是从不在乎所以连提都不愿意提起吧。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云锦书又固执的问了他一句,“你究竟在哪里?” 韩江这一次似乎不打算理睬云锦书的问题,他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声,自顾自地说,“我今天看了《浮夸》,你演的真好,比上一次还有好,可惜没办法对你当面说恭喜,顾彦他对你很好吧,他应该很可靠,而且……” 云锦书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他的话,急切地说,“你到底在哪里?!” 韩江贴着墙壁站着,旁边有一扇打开的窗户,往里面呼呼的吹着冷风,把他的外套刮的刷刷作响。 “你大概对我彻底失望了吧,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我很花心,我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上一个,你看,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东西。” 云锦书眼眶里的眼泪砸下来一滴,他觉得韩江很不对劲,可是却强撑着一口硬气比自己开口:“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你打这通电话到底要干什么!?” 韩江弯了弯嘴角,透过玻璃窗看着坐在病房里的云锦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仍然自顾自地说,“顾彦在车上抱着你说了什么?或者我不应该这么问,应该是,你愿意跟他在一起了……是吗?” 云锦书的嘴唇急促的颤了几下,起身拉开病房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不远处站着的韩江。 这么冷的深秋,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神色外套,头顶带着一个同色的帽子,下巴上露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异常孤立无援。 虽然他看起来那么憔悴,可是仍然带着笑模样,脊背挺的笔直,仿佛一棵强壮结实的大树,在无声的承受着风雨的侵蚀。 这个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锦书险些心酸的掉下泪来,他爱的韩江应该是永远风度翩翩喜怒不形于色的,但现在远处的他,平凡的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虽然仍旧强势不能被任何事情击倒的样子,可终究在自己面前脱下了“华丽”的伪装,露出内里最真实的一面。 韩江看到了云锦书,于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像是走过了千山万水。 他轻轻的勾起了嘴角,笑的非常温柔,“我只是想来看看芸豆的,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没有说真话,只是找了一个最光明正大的借口,他不会告诉云锦书自己是怎么在风口浪尖上跟韩仲天彻底的撕破了脸皮,也不会告诉云锦书自己只是想见他一面,所以在冷风瑟瑟的楼下等了他多久。 他恨那些自己做过的曾经毁掉了他差一点就得到的幸福,当巨浪来袭,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明明已经那么靠近了,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云锦书的手,那个脱离韩家的计划也近在咫尺,可一夜之间他与云锦书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却被这致命一击扯断了,他相信云锦书已经不会再给他第三次机会。 所以,当他在楼下看到顾彦送云锦书回来,又正大光明的跟他上了楼的时候,韩江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都不会搏动了。 那时候,他清楚的明白,所谓的幸福他还没有触摸到,就已经彻底破碎了…… 云锦书紧紧地抿着嘴角,黑色的眸子低垂着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过了半响他才低声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芸豆已经睡了,你轻一些。” 韩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云锦书竟然没有任何的怨气,竟然痛快的让他进去。 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从不曾在乎,又或者是自己曾经救过孩子一命,他才愿意给自己一丁点面子。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结果却是好的,韩江跟着云锦书轻声的走进屋里,芸豆睡的很香甜。 韩江本来想摸一摸孩子的额头,可是却意识到自己在冷风里站了这么久,手脚已经冰凉了,这样放上去恐怕会惊醒芸豆,于是只能讪讪地收了回来。 云锦书坐在旁边,似乎又瘦了一些,那件有些旧衬衫在他身上都有些晃荡,韩江走到他的旁边,半蹲在旁边看着他的眼睛。 一滴眼泪砸下来,正好落在韩江的脸上。 “锦书,你怎么……哭了?” 云锦书用胡乱的擦了擦脸颊,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把韩江怎么办。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他克星,一旦出现就会搅乱他身边的所有事情。 他也想要重新的开始,可是他根本就爱不上第二个人,也没办法说服自己重新接纳韩江。 到底应该怎么办?这个男人太可怕,影响了他两辈子却还是不知足! 云锦书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下来,韩江慌了,他蹲在地上,由下而上的亲吻云锦书的嘴唇,把他的眼泪吻掉,伸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 “锦书,等天亮了我就走,你别这样。” 云锦书仍然不吭一声,沉默的抿着嘴,韩江紧紧地搂着他说,“我在楼下看了很久,直到你和顾彦抱着芸豆走出来,我远远地看着,感觉你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我根本就插不进去,可我明知道这样很无耻,却仍然像个偷窥狂一样在后面跟着,抱歉……锦书,我只是看看芸豆,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大概不会出现再让你心烦意乱,我走得远远的,你跟顾彦大概会开心一点。” 说到这里韩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就然红着眼睛突然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跟小家伙也挺有缘分,火灾之后,那个孙医生你还记得吗?他告诉我芸豆竟然跟我一个血型,他还怀疑芸豆是我的私生子,你说好不好笑?” “别说了……”云锦书伸手推开他,韩江却没有放手,固执的箍住他的腰间。 “以后估计你连豆子也不愿意让我再见到了,可我很舍不得他,就……就是来看看,嗯,只是来看看。” 说到最后韩江自己都不知道是说给云锦书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嘶哑低沉,在漆黑的病房里飘散。 云锦书只觉得呼吸都要麻木了,这个曾经把他逼上绝路的男人,这时候就半跪在自己腿上,用最温柔缱绻的态度,说着最撕心裂肺的话。 他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滴在韩江的发漩上,又隐入了头皮。 这一刻两个人再也没有力气折腾,只想汲取最后的温暖,等待一个新的明天,不管是好是坏…… 67 韩江那日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关于他的那些丑闻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淡去了很多,大部分的媒体也没有再报道这件事情,不用说也能猜到这事情的背后韩家究竟用了多少的势力才缓和了局面。 可即便是如此,韩江曾经干练沉稳的形象也没有了,他在公众心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几乎对于即将到来的大选没有了任何的竞争力。 毕竟在普通民众的心里,宁愿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个,一旦认定了一个政治人物私生活不检点,那就会成为一辈子无法抹杀的污点,更何况是像韩江这种级别的官宦子弟,就更成了众矢之的。 韩家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重创,韩仲天即使再老奸巨猾也无力回天,而与此同时,中央那边也在蠢蠢欲动,S市传来风言风语,说要派专人来反腐倡廉。 消息这样半真半假的在整个红色圈子弥漫开来,一开始没有人当真,毕竟只要是没有切实证据或者闹出人命,中央就不会轻易来撩拨这里盘根错节的政治关系。 可谁想到,没出一个星期,温家老爷子率先被叫到检察院接受调查,紧接着温家名下全部的企业和公司都被查封,所有的资产在一夜之间都被冻结了。 这种隐匿在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最终被中央新闻给捅了出来,语言极其犀利的曝光了温家洗黑钱、毒品交易、贪污受贿的全部事实。 “……据司法部门调查,温家父子三人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涉黑贩毒,共查获其名下房产49套,不明非法收入三亿七千八百万元,9月11日经检察院批准,将温庆雄、温泽川、温泽云三人逮捕,等待法院择日审理宣判……” 电视机嗡嗡的传出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董旭随手关上电视机,把遥控器扔到一边,脸上的溢满了得意满足的笑容。 “呵,温庆雄、温泽云你们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旁边的助手为他端上一杯咖啡,低下头谄媚的说,“少爷,没想到那个神秘人给您的证据竟然全都是真的,这次能够扳倒温家还真是多亏了他啊。” 董旭端着咖啡的手指一顿,脸上闪过不悦,抬腿踹了他一脚,“要是没有我,那人有证据又有什么用?你这么崇拜他,怎么不跟着他混?呵,那人手里有那么多好东西,却不敢自己动手反而来找我,一看就是个没种的胆小鬼。” “是是是。”助手捂着被踹疼的屁股咧了咧嘴,知道自己刚才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于是赶忙改了口,“肯定是少爷您厉害,那个温家不过是个纸老虎,当初把您和大小姐骗的这么惨,活该现在进了监狱。” 董旭听这话顺耳了不少,眉毛挑了挑露出一抹称心的笑容,可心里的确还有几分不舒服。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那个神秘人把温家的罪证交给他,凭他董旭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彻底的扳倒温家简直比登天还难。一开始他还不相信这些证据的真伪,对这个至今隐藏在背后的神秘人更是疑神疑鬼。 他从小见多了尔虞我诈,根本不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特意找人去调查,发现在这些证据曝光之前,温泽云曾经把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卖给过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公司,而这个小公司的老板也同样神秘莫测,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头。 这一个线索提醒了董旭,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投资公司的老板跟帮他的神秘人有关系,继而再调差下去,果然发现温家的每三个月就会有一笔巨额收入进账,十分可疑,这一点与邮件里那些证据说的一模一样。 当调查到这一步,董旭已经相信了这些证据的真实性,正在犹豫要不要对温家出手的时候,韩江那边又突然被卷入了丑闻,一瞬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时候董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趁着韩家自顾不暇的时候,他只要把温家也拉下水,整个S市就都是他董家的天下。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近在眼前,即使对那个神秘人的身份还是抱有怀疑,他也来不及再思考太多,只能选择出手。 而事实证明,他没有做错,如今温家倒台了,韩家又危机四伏,即将到来的大选他一定稳操胜券! 董旭的脸色阴沉不定,一会儿狰狞一会儿阴笑,吓得旁边的助手又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试着转换话题,“那个……少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追查那个神秘人和那个投资公司啊?” 董旭回过神来,半眯起眼睛勾起嘴角,“当然要继续,你给我多请来几个顶尖的黑客,价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查到,我重重有赏,我就不信这个神秘人真是长了翅膀,还能飞了不成。” 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穿上外套似乎要出门,助手在后面跟着说,“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夫人今天约您去喝下午茶,您别忘了啊。” 董旭扎上领带,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你回去告诉母亲,我今天还公要事要做,等城西那片商品房剪完彩,我再来给她赔罪。” 云锦书早早的就到了剪彩仪式现场,对于这种商业活动他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兴趣,之前韩江又的事情他的心情一直很差,所以坐在后台的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候赵翰川给他打来了电话,“你那边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过去啊?” 云锦书笑了笑,“你快消停点带着那帮新人拍广告吧,不用费心管我,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赵翰川在那头皱了皱眉毛说,“喂,臭小子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没睡醒一样,是不是昨天又去医院陪床了?芸豆的病好一些了吗?” 云锦书点了点头,“好是好一点了,只是反反复复的好不利索,之前只是发烧,后来就不停地咳嗽,说实话,如果今天不是你说高层对我施压非要我来参加这个剪彩仪式,我宁愿在病房里跟豆子玩一天。” 赵翰川失笑一声,“你就忍忍吧,我听说是上面厉害的人物亲自邀请你来的,推都推不掉,你就忍一会儿,换个角度想问题不正好说明你现在火了嘛。” 云锦书挑了挑眉毛,轻轻的笑了笑,“承您吉言啊,‘火’这个字我可不敢当。” “云先生自谦了,如果说现在S市哪个明星的风头正劲,非你云先生不可啊。” 背后突然传来了声音,不知是谁带着虚假的笑意走了过来,云锦书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被几个保镖前呼后拥的董旭。 看到董旭的一刹那,云锦书承认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虽然从始至终他利用董旭做了很多事情,可是这却是两个人第一次实打实的见面,这个男人那张狭长而阴冷的脸,和杀死他的时候勾起的相同微笑,他几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然,失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云锦书展颜一笑,挂上了标志性表情,伸出手不卑不亢的说,“董先生您好,久仰大名,您刚才的话可真是太客气了。” 董旭跟他握了握手,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扔给旁边的保镖,笑着说,“我说真的,这一次能够请云先生来帮我剪彩实在是荣幸之至,家姐一直是你的粉丝,《浮夸》上映那天还特意等到十二点看首映第一场,这一次听说我请你来剪彩,吵着闹着非要跟来呢,一会儿等公事结束了,云先生你可一定要给我签个名。” 听了这话,云锦书这才明白刚才赵大妈嘴里那个“厉害人物”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绕来绕去竟然是董旭向公司施压,逼着他来参加这场剪彩仪式。 想到这里,他哭笑不得,这是怎么样的孽缘才能兜兜转转又碰到了一起? 他表面看不出太多的情绪,笑的不动声色,恭敬又有礼,把态度拿捏的非常到位。 “一定一定,不过我就怕自己的字太难看,污了您和令姐的眼睛啊,呵呵。” 董旭哈哈大笑起来,亲切的拍着云锦书的肩膀说,“云先生你可真是太幽默了,既然我们彼此有缘,以后肯定还有不少合作的几乎,不如由我带着你在这里转转吧,这篇商品楼位置挺不错的,你要是感兴趣我也可以送你一套。” 云锦书跟着笑了起来,肩膀悄无声息的躲过了董旭的手臂,“那就麻烦董先生了,不过这么好的黄金宝地,我可不能让您白给,给打个半折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对视一眼,大笑出声,气氛要多和谐有多和谐,只不过究竟肚子里在打什么注意就没人能猜到了。 位于城西的这一片商品房位置极好,背山靠水风景秀丽,一排排小洋楼坐落在山坡上,山顶处还有一条非常壮观的瀑布,站在房子跟前就能感觉到清爽湿润的水汽,所以这一片商品房区又叫做“飞瀑山庄”。 可即使这里的风景优美,云锦书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不仅是“飞瀑山庄”这个名字他觉得上辈子在哪里听过,就连这一片别墅区坐落的位置他都觉得似曾相识。 这种古怪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两个人绕完整个山庄也没有散去,董旭走在云锦书旁边,一脸得意的问他,“云先生,你觉得我们这个‘飞瀑山庄’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云锦书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真要是想又想不出来,看董旭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心里嗤笑表面却笑着点头,“董先生的眼光当然没的说,我一个外行人可不懂这些,不过如果我有钱也一定在这里买一栋房子。” 这话听得董旭浑身舒畅,满意的大笑起来,后面跟着的保镖这时候拿着电话过来说,“少爷,老爷打给您的电话。” 董旭大概被人捧习惯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把云锦书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毫不避嫌的接起了电话,“爸,您找我?” “对,山庄已经卖的差不多了,等今天剪完彩明天就能让人住进来了。” “哈哈……爸您可别瞎操心了,现在韩江都落魄成那样了,我哪还有什么威胁,这一次买下政府这块地皮盖了别墅,以后也是好大的一笔政绩,大选的时候我绝对稳操胜券。” 董旭就这样嚣张得意的讲着电话,云锦书礼貌的退到一边却还是能够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他那副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四个字——“乐极生悲”。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把视线投到一边,却意外的发现山上的燕子飞的特别的低,脚下的江水翻滚涌动,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来一场大暴雨。 这时候,他脑袋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不敢置信的盯着“飞瀑山庄”这四个字又看了好几遍,终于明白了过来。 难怪他觉得这里似曾相识,又觉得这个地理位置格外古怪。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他记得前世那五年期间,S市连续下过三天特大暴雨,引起了特大的洪涝灾害,其中一片顶级的别墅群被全部冲毁,这个别墅群的名字就叫做“飞瀑山庄”! 想到这个可能,云锦书全身的汗毛的立了起来,如果前世的历史再次重演,如果被冲毁的飞瀑山庄就是今天他看到的这个……那么是不是代表连老天都看不过董旭的丧尽天良!? 这种预感让他兴奋又担忧,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仿佛一张嘴就要蹦出喉咙。 这时候董旭打完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给后面的保镖,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对云锦书说,“云先生,参观够了吧?要真喜欢我送你一套呗,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下山剪彩了,否则耽误了吉时,改变风水可就不好了。” 他的口气带着招摇,好像看不起云锦书这种低贱的“平民”,出于炫耀而施舍给你一套房子。 云锦书在心里冷笑,脸上却带着谨小慎微的表情,诚惶诚恐的说,“董先生说的是,这‘吉时’可不能耽误,万一惹怒了山神来个天谴、灾害什么的,就更麻烦了,您说是不是?” 董旭没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满意的点点头,抄着口袋在一群保镖的护送下大摇大摆的往前走,云锦书在后面看着,轻轻的勾起嘴角。 如果真的有天谴,请一定要快点来。 剪彩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云锦书只要站在上面当一个会笑的移动花瓶就可以完成任务,当红绸带剪落的时候,全场的人都鼓起来唱,前来捧场的各路媒体闪光灯连成一片,定格下董旭脸上得意洋洋的样子。 仪式结束之后,董旭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云先生,这次辛苦你了,希望以后大家还能再合作,这是我的名片。” 云锦书笑着收下,董旭又凑过来低声说,“云先生应该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也能明白,我们董家从不会亏待自己人,云先生想要光明前程记得选对了路啊。” 这话说的诱惑力极大,毕竟拉拢几个大红的明星整个董家的公众影响力也会上去,而对于明星来说能够投靠这种大家族也是最好的选择,可惜董旭选错了人,云锦书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愿意跟董家车上一丁点关系。 笑着应付了几句,云锦书回到后台换了一件厚实的衣服,天已经暗了下来,看台上的人都走光了,连拆架子的工人也没了影子,顺着工地往外走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孤零零的就他一个人。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出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云锦书下意识的回过头,却被人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好冷啊,先让我抱一会儿。” 韩江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着实把没有防备的云锦书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回身就要抡拳头,韩江却紧紧地箍住他不松手,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说,“是我,韩江。你别动,就抱一会儿,我保证。” 云锦书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开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听李恪说你今天要来剪彩所以就过来了,刚才记者太多了,我不能进去,就把车子丢到一边在这里等你。” 云锦书嗤笑一声,“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来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凑合什么?” 韩江低笑几声,手臂仍然没有丝毫的放松,仿佛必须要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才能感觉到云锦书还在他眼前。 “你不了解董旭那个傻逼,他那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现在我栽了,泽云又进了监狱,他肯定嚣张的很,你跟他碰上绝对不会有好事,我不放心就逃出来找你了。” “逃?”云锦书终于掰开了他的胳膊,退了几步挑着眉问他。 韩江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这时候云锦书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不少淤青,“老头子逼我娶个女人,那女人我连见都没见过,所以直接跟他闹翻了,之前跟五六个保镖干了一架,没事儿,现在都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牵到了脸上的肌肉,疼得“嘶”了一声,云锦书看他一眼,心里微微的紧了紧,脸上却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你打得过那些专业训练的保镖?” 韩江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用那双黑色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他,“怎么,你心疼我啊?” “你想太多了。”云锦书面无表情的翻了翻白眼说,“我只是记得上次在医院你说不会再出现了,现在又带着一脸伤来找我,怎么着,韩政委是准备言而无信?” 听到“韩政委”三个字,韩江低低的笑了起来,他不是听不懂云锦书的讽刺,但却没有生气,反而抓住云锦书的手,把手指塞进指缝,与他十指相连。 “只要你是平安的,那我就可以一辈子不在你面前出现,但是如果牵扯上你的安危,我一点也不在乎当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很轻松,但是目光却很坚定,像看不到边的深邃大海,毅然决然的包容一切。 云锦书从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韩江无论是温柔的、强势的、又或者是狂热侵略的,那双眼睛总是那么不温不火,好像再大的火焰可以点燃他的身体,却点不燃他的心。 以前他看不透,直到重生一次才明白,这种无论何时眼睛都无波无澜的人,证明他没有动情,不曾拿出一腔最真挚的感情来交换。 可此时此刻,韩江的目光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如何温柔缱绻却到不了眼底的无情之人,而是用最恳切、深邃的目光来无声的表达他的感情。 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起,云锦书一时忘了挣开他的手,十指相连,仿佛慢慢的在触碰对方的心。 而在这寂静无声的时刻,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车里,把云锦书与韩江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的董旭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他只是忘了来拿一份文件,没想到却撞上这样一出好戏。 旁边的助手按捺不住了,脸色变了又变,“少爷,这个云锦书竟然是韩江的人,这……这……以前我们为什么一丁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到!?” 董旭透过挡风玻璃看了一眼双手交握的两个人,不知不觉捏烂了旁边的矿泉水瓶,“我当韩江已经做了缩头乌龟没脸见人了,原来竟然跑到这里来私会情人了!呵……这个云锦书隐藏的可真是够深的,如果今天不是被我给撞见,我还真要被他给骗了!” “少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助手焦急的问。 董旭把烟头死死地按在烟灰缸里,眸子晦明晦暗,“给我仔细调查一下这个云锦书的底细,韩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露面就是为了见他,那这个男人肯定不简单,说不定我们都被韩江的丑闻给骗了。” 68 把云锦书送去医院,又陪着芸豆玩了一会儿之后,韩江便不再敢耽搁,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回走。 因为是在瑟瑟的深秋季节,所以他带着帽子和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扮相也没有引来多少人的怀疑,即使出租车司机也没有认出他的身份。 下班时间的路段极其的拥堵,出租车走走停停,没一会儿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雨,整个S市的上空乌云密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得大手压在头顶,沉闷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出租车司机长叹一口气,抱怨道,“这鬼天气是怎么回事,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怎么就下起了雨。”韩江“嗯”了一声,透过车窗往外看,雾蒙蒙的一片只能看到无数的水汽和被冷风卷起的落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分外熟悉,仿佛曾经他就在这样的大雨中浑身淋透,冷得钻心刺骨。 莫名的他感觉有些寒意,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受过伤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 出租车司机似乎没有看出他的状况,继续砸了砸方向盘说,“这些个气象局之类的政府部门就他妈是吃干饭的,拿着咱们纳税人的钱屁事儿也不干,你说说这气象台每天就看看预报个天气,还他妈的说不准。”韩江头疼的厉害,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实在没有精力跟这个司机师傅聊天,就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 “我看这雨的架势得下个三天三夜,同志你可别不相信,我开了十几年出租车了,天天都在路上跑,什么样的天气我看一眼就知道,比那些气象台强多了,还有啊,你不知道……” “师傅,能把收音机打开吗?”韩江实在是头疼得厉害,不想再听这位热情的的士司机胡侃下去,于是没等他说完话就打断了他。 司机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讪讪地撇了撇嘴把收音机打开了。 车外哗啦啦的雨声伴随着收音机里舒缓的音乐让韩江舒服了许多,他靠在车座后面的椅背上,抬手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这时候收音机里传来了调频的声音,接着似乎是某个娱乐节目的采访环节。 “……最近《浮夸》的上映引来了无数粉丝的追捧,当然其中也不乏争议的声音,作为粉丝其实我也很好奇,顾彦你当初是基于什么理由接的这部戏?有没有想过这个题材会给你带来很多非议?” 女主持甜美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要换台,韩江却一下子拦住了他,“师傅,就听这个吧。” 司机很诧异的看了韩江一眼,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嘴里嘀嘀咕咕,“真不明白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听娱乐新闻。” 顾彦轻轻笑了笑,磁性的声音从音响里流淌出来,“说实话,我当初真的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因为帮锦书一个忙,顺便我又觉得本子写的不错,所以就接了。” “哦——”女主持拉长声音,笑嘻嘻的问,“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如果云锦书不接这个电影,你也不会接喽?” 顾彦失笑一声,似乎心情很不错,“这个……看你们怎么想了。” 他没有给主持人一个明确的答案,反而说出这样么一句引人遐想的话,引得女主持咯咯笑个不停,似乎激动的有点控制不了情绪,“那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有观众提问说,顾影帝出道这么多年一直是零绯闻,请问究竟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或者可不可以透露一下喜欢的类型?呵呵,这个估计是大家都想问的问题,顾彦可以跟大家透露一下吗?” 收音机里突然沉默了片刻,韩江眯着眼睛坐在那里,神色非常的冷淡,可是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 半响,顾彦声音上扬了几分,带着让人没法忽视的笑意说,“喜欢的类型啊……?大概就是瘦高,短发,大眼睛那种吧,对了要有酒窝,最好可以带个小孩子。” 女主持惊讶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天啊……顾影帝,你都说的这么具体了,是不是已经有恋爱的对象了?或者已经表白了?” 顾彦笑着“嗯”了一声,声音里似乎还透着点赧意,“算是吧,不过我还在等他的回答,说实话……有点小紧张。” 顾彦的话让女主持激动地尖叫了好几声,连声说着祝福,可惜这些韩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让司机换了频道,转过头看着窗外阴雨沉沉的天空,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不会把云锦书让给任何人,就算是顾彦这样明目张胆的趁火打劫他也不在乎。 不是没有想过成全,也不是没有想过放手,但是感情的东西没有理智可言,遇上一个对的人,其他的就都成了凑合。 他不想再凑合了,所以只能认准云锦书绝不回头。 回到翡翠山庄,老管家的神色就有些古怪,韩江的头依旧疼得厉害,想要上楼去洗个澡,走过客厅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的韩仲天。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有任何打招呼的意思,径直往楼上走,韩仲天却叫住了他。 “站住!你想去哪里?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韩江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别轻易发怒,回过头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以为那天我给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娶那个银行行长的女儿。” 韩仲天冷笑,“你自己做了这么多丑事,最后还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你现在还敢跟我谈条件?你必须给我娶那个女人,她是你咸鱼翻身的最后机会。” 韩江笑了,双手抄在口袋里,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我不想翻身,根本就没有必要,现在身败名裂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以后不用再当你的政治工具。” “放肆!”韩仲天气的把拐杖扔过来。 韩江不屑的躲了过去,冷声说,“你也就会说这几个字了。我的人生不用你来控制,这一次不用参加那个该死的大选,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所以你也别指望我给你挽回颜面,去娶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现在那些丑闻全都压下去了,你只要这时候站出来举行一场婚礼,这个月底的大选我就敢保证你能上位,你是不是疯了!?放着天大的机会不去把握,我真不知道养你这么还有什么用!” 韩江嗤笑一声,“是啊,你养我这么大无非就是把我当你的政治傀儡,可是抱歉,我没有继续木偶的嗜好。” 韩仲天气的脸色铁青,沉了很久才阴毒的眯起来眼睛,“可是你别忘了,当初我们两个达成的条件,你去参加大选,我就放过云锦书跟他那个儿子,否则我现在就能派人去解决掉他。” “呵,父亲您真是老了,我什么时候说不参加大选了?当初我答应你的只是去参加,可是能不能当上这个与我有什么关系?放心,月底选举那天我一定会到场,你也别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么大岁数了要是还出尔反尔就太难看了。” “你耍我?”韩仲天阴沉的抿住了嘴角。 韩江笑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一段音频,“这是我们达成条件的时候你说过的话,用不用我再放一遍给你听?记得你说过的话,如果你敢去伤害云锦书,我就敢立刻把你的老底全都送去政治局。” “父亲,这是你逼我的,你不给我留退路我也不会给你留情面,你要不就选择杀了我,要不就别打云锦书的主意,否则,最多大家一起鱼死网破,我一点也不在乎。” 韩江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强势和决绝,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算的上低沉,但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目光灼灼坚毅的仿佛最坚硬的岩石,不见不催,绝不退缩。 韩仲天被骇到了,想他纵横官场几十年,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儿子,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对自己恭敬隐忍的孩子了,仿佛一根线被轻轻的触碰了,一旦逾越了它,韩江也会是最凶残狠辣的猛兽。 韩仲天久久没有说话,脸色青白一片,韩江冷着脸对他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上了楼梯。 他知道韩仲天不能把他怎么样,因为自己是他继续享受着高官厚禄的唯一筹码,如果他死了,老头子一把年纪后继无人,最终也只是落败的下场。 即使这时候再找个女人生个孩子,从头开始培养,等到真正成人也要再过十八年,到时候他更是日落西山无力回天。 他的确是在赌,拿自己的生命来赌,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又有什么资格保护他爱的人? 回到房间之后没一会儿,楼下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摔门声,意味着韩仲天已经走了。 韩江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脑袋已经疼得厉害,说起来真是奇怪,自从外面开始下雨,他受伤的脑袋就开始钻心的疼,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要从脑袋深处钻出来一般,让他有些恍惚。 “韩江,今天剧组拍戏的时候有一个江湖骗子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看见谁都要算一卦,还拉住我就说我的面向不吉利。” “哦?呵,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注定一生情路坎坷,阳寿太短,把我气个够呛。” “好了好了,你也说他是骗子了不是?你瞧,我是火命,你是水命,咱俩天生一对,怎么会坎坷?” 谁在说话?到底谁在说话? 韩江的耳边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一串对话,顿时脑袋激烈的疼了几下,好像在下一秒就要活活炸开。 他捂住太阳穴,撑着卧室的橱子深吸了几口气,眼前的一片片黑暗才渐渐消失了,他惊愕的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色,和汗津津的额头,不明白为什么受伤之后过了这么久还会出现幻觉。 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是锦书吧?他在跟谁说话? 如果他嘴里那个“韩江”就是自己,那为什么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 韩江越来越混乱,走到电视柜下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才缓过劲儿来,而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震了。 电话接起来之后,那边恭敬的叫了一声,“少爷。” 韩江抿了抿嘴问道,“你……查到了?” “是的,少爷,您怀疑的没有错,我们调查过出事那一天剧组的化妆师LILY,也追查了FREE酒吧的服务生,虽然通讯公司的短信记录和酒吧的监控录像已经调查不到了,但是云锦书先生的确与温泽云先生吸毒被抓这件事情有牵扯。” 韩江的手指攥紧了电话,声音却没有任何的起伏,“我知道了,你们几个记得把嘴巴封的严实一点,在老爷那边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别忘了你们是谁的人。” “是的,少爷,我们明白。” 电话挂掉之后传来嘟嘟的声音,韩江后仰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没有挪开视线,身上的雨水在枕头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过了很久他才苦笑起来,轻声喃喃道,“锦书……你这是何必呢……” 他早就看出了事情的古怪,只是一直不说。 其实所有的事情不过一场报应,当初温泽云对云锦书下了这么狠的毒手,自己只是打了他一巴掌,斥责了几句,却从头至尾都没有给云锦书讨回过一个公道。 那时候他是多么的自私,以为只要恶果没有结成就可以把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可不曾没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伤了云锦书几分。 云锦书这个人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肚子里咽,他从前就是这样,能够抗住所有的疼痛一声不吭,心肠这么柔软的一个人,到底被伤成了什么样子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报复回来? 韩江绝望的闭上眼睛,胸口里只是愧疚和心疼,却奇迹般没有半分怨恨。 以前他一味的把温泽云捧到心里最高的位置,以为他仍然是那个单纯可爱的青梅竹马,所以才无视他的骄纵霸道、狭隘自私,毫无道理的包容下去,可是当真相揭开露出里面最丑陋的一面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爱不是毫无道理的包容,也不是心狠手辣的当爱人傀儡和刽子手,在伤害云锦书这件事情上,他是个帮凶,如今真相大白,他又拿什么理由去指责他的心狠手辣。 错了就是错了,温泽云要为自己的错误赎罪,他韩江又何尝不该赎罪? “锦书……” 韩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空落落的非常难受,拿出手机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可手指在按键上来回的摩挲,最终没有按下去。 S市的暴雨连续下了三天仍然没有要停止的征兆,因为大雨来的突然,相关部门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采取应急措施,大量的积水就淹了市区的马路,一时间整个S市的交通都陷入了瘫痪。 与此同时,刚刚开盘才三天的“飞瀑山庄”却突然大面积坍塌,大量的建筑材料和泥石混着雨水从山上滑落,堵塞了河流,导致城里的大量积水排不出去,连续淹了很多民房,导致十多人死亡。 中央这下可坐不住了,连夜成立了行动小组来清污疏通喝道,还下令相关部分立刻彻查别墅坍塌的原因。 因为三天前“飞瀑山庄”的剪彩仪式搞得极为盛大,董旭又是个招摇的人,所以S市基本人人都知道这块地跟董家有关,如今不过是下了三天大雨,这么豪华的别墅就塌了一大半,傻子也猜到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了。 本来还洋洋得意的董旭成了众矢之的,即便是董家极力掩盖房屋坍塌的事实,也架不住中央的全力调查。 不出两天,事故的原因就查得一清二楚,所谓的“飞瀑山庄”不过是豆腐渣工程,外表看上去豪华富丽,其实内里的钢筋水泥全都是不合格产品,用手一捏就能捏碎,质量根本就不达标。 十几条人命就因为这个豆腐渣工程而葬送了,百姓的怒火一瞬间就被点燃了,董家被推倒风口浪尖上,董旭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政治圈里风云动荡,却惊扰不到娱乐圈里的一片太平。 因为持续不退的洪涝灾害,让S市损失惨重,星辉公司就组织了大部分艺人举办了个抗洪救灾的义演。 云锦书作为风头正劲的明星,自然不能推辞,顶着大雨去了抗灾现场,等休息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想着芸豆这几天就能出院了,云锦书的心情很不错,熬了一锅小米粥带着去了医院,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顾彦来了电话。 “对,我在医院里呢,你有事儿吗?” “没,就是问问现在能去看看芸豆吗?之前我去韩国的时候看到他喜欢的那种玩偶,就买了几个,正好我现在有空,想着给小家伙送去。” 云锦书也不傻,明白送玩偶之类的不过是个借口,笑着婉拒说,“算了,外面的雨太大了,等什么时候雨停了再说吧。” 顾彦在那头苦笑,“我明天就要坐火车去上海了,估计得半个多月才能回来,就这会儿有空,你也不愿意我见芸豆一面啊?我还是孩子他干爹呢。” “真的不用,送玩具哪一天都可以,何况你明天还出差就跟不应该来了。” 云锦书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边说话,一边腾出手拧开病房的把手,一只脚刚踏进去脑袋旁边就顶上来一把枪。 手机被旁边的人一把抢过来扔在地上,“砰”的发出一声巨响。 顾彦那边猛然一愣,接着意识到不对,焦急的大喊,“锦书!锦书!?你那边怎么……” 顾彦的话没有说完,那人就一脚过去把手机彻底的踩成了碎片…… 69 病房里多了五个男人,清一色的黑色上衣,黑色墨镜,一脸的狰狞,一看就知道来路不浅。 顶在云锦书头顶的手枪逼着他走进了病房,后面的人伸腿把病房的大门推上了。 云锦书努力稳住呼吸,视线在昏暗的病房里扫了一圈,发现芸豆扔在沉沉的睡在床上,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他心里咯噔一下,回过头来阴冷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放心,这小家伙好得很,只不过喝了一点加了镇定剂的牛奶,现在你不是也看到了他睡的正香呢。” 黑衣人的声音粗粝低哑,阴沉的听不出什么起伏,云锦书努力抑制住自己愤怒的心情,面无表情的开口,“你们是什么人?来找我做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找上你,当然是有事,劝你乖乖的配合一点,按我说的去做,否则别怪我的子弹不长眼。” 云锦书勾起嘴角,把手里的粥放到一边,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先生,我想你大概找错人了,我一个普通的人能够配合你们做什么?你们最好现在放了我,我也会守口如瓶,不会报警,否则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 “呵,没想到大明星你还真是伶牙俐齿,我们找的就是你云锦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黑衣人的手枪又往前靠了靠,紧紧地贴在云锦书的头皮上,甚至他此时已经能够感觉到枪口冰冷坚硬的触觉。 云锦书笑了笑,倒也没有害怕,反而抬起头瞬也不瞬的看着这个男人,“你们是谁我都不知道,凭什么给跟你走?刚才你也听到了,我的朋友已经发现了我出了事,他估计很快就会赶来,你们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吧,如果只是要钱,那你们开个数我现在就给。” 男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大明星,你要在这里解决也无所谓,但是你可想好了,如果你现在发一声,我就在你儿子脑袋上开一枪,发两声我他妈就开两枪!” 说着他对云锦书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抬手就给了云锦书一拳,他忍不住痛苦的闷哼一声,紧接着那个男人抬手就对着地板来了一枪。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发出了沉闷的“啵”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可是再低头地板上已经被打穿了一个洞。 云锦书脸色变了变,脑袋正在飞速的旋转,他知道顾彦听到自己出了事,肯定会跑到医院来找他,所以自己必须尽量的拖下去,给他报警和反应的时间。 “OK,这位先生,哦不,这位大哥,你手里拿着枪,我自然不敢跟你讨价还价,但是你连任何理由都不给我就让我跟你走,那我岂不是成傻瓜了?”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云锦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黑衣人恼怒了,直接伸手拎起了昏睡中的芸豆,抬手就要掐他的脖子。 “等一下!”云锦书心头猛地抽紧,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就往前跑了半步。 后面的人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无声的打进了对面的墙面上。 “你放开他,你找的不是我吗?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 黑衣人奸诈的勾起了嘴角,只用了一只手把芸豆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大明星,你最好识相一点,现在你们父子俩的命都在我手上,我只要随手把这小家伙往地下一扔,保准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云锦书的心紧紧的攥了起来,眼看着那个人狰狞的提着芸豆,完全没有把他当个人看,心里愤恨到了极点,阴冷的眯起了眼睛,“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说了我就跟着你们走。” “呵。”黑衣人嗤笑一声,“你去了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他伸手掐住云锦书的下巴,阴笑着说,“大明星,我知道你很聪明,想要等着你的朋友来找你,甚至想现在就大喊大叫,把那些护士小姐都给叫来,不过很可惜,你想错了。这整个一层的护士和大夫都被我给弄晕了,你可以试一试,到底是我的枪快,还是别人听到你的呼救跑来救你的速度快。” 云锦书心急如焚,计算着警察能够赶到的时间,可是该死的,这几天下大雨道路上全是积水,警车的速度就算是再快要比不上这些人的手枪,更何况芸豆的命还捏在这些人手里,他无论如何都插翅难飞。 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被扔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芸豆,慢慢地开口说,“我知道你们抓我肯定是想要从我嘴里问出来点什么来,否则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来抓人,所以,你们放了我儿子,我就跟你们走,否则就算是死在这里你们也别想在我嘴里套出一句话来。” 他的声音很沉稳,没有什么起伏,也听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但是口气极为坚定,配上那双墨色的眼睛,灼灼的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那个黑衣人僵了一下,旁边的人凑过来说,“彪哥,再拖下去恐怕警察就要来了,少爷让我们尽快。” 叫彪哥的男人阴厉的皱了皱嘴角,拿着枪抵着云锦书的喉咙上下滑了几下,“好,好得很!大明星你可真是有种,到了现在还敢跟我讲条件。好,我就放过这小玩意儿,你也乖乖的配合点,否则别怪我第一个宰了这小兔崽子!” 云锦书冷冷的勾起了嘴角,控制着自己有些发抖的指头,脑袋飞速的想着到底该怎么脱身。 如今这么多人在这里,他单打独斗肯定逃不出,况且他们还有枪,芸豆在他们眼里就事儿活靶子,稍有风吹草动自己和儿子都要完蛋。可要真是跟他们走了,自己就更加孤助无援…… 到底该怎么办?! 来不及给他时间细想,身后的男人把他的眼睛蒙上了黑布,手腕也被绑上了绳子。 “彪哥,我已经答应跟你走了,也不会在路上呼喊,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明星,你说你不会这样不会那样,我要真是信你不就成傻子了吗?给我带走!” 四个男人齐齐的驾着他就要往前走,云锦书踉跄了一下,手指被门框上的木刺划破了淌出了血,他来不及去管急忙开口说,“等一下!” “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让我先确认一下我儿子确实安好我再跟你们走。” 彪哥被他弄得不耐烦了,可是又碍于任务不能随便伤害云锦书,只得把他推到床边,冷冰冰的说,“行,我就让你摸一摸,是不是还没死。” 云锦书抬手触摸芸豆的身体,小家伙真的昏迷了过去,如果不是温热的体温告诉他孩子还活着,他简直以为活蹦乱跳的芸豆已经死了。 他的心不停地狂跳,用手在芸豆鼻子下面探了探,确定小家伙还有呼吸之后,紧紧的搂住了他,偷偷地用被划破的手指在孩子背后的衣服上写了了一个“海”字。 低下头亲了亲芸豆的脸蛋,那个彪哥彻底的失去了耐心,“有完没完,走!” 他没看清云锦书的动作,一下子把他拽起来,芸豆无声的跌回床上正好压住了背后的那个字,周围没有一个人发现。 一群人绑着云锦书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翻了窗户。因为眼睛被蒙,天还下着大雨,云锦书根本没办法通过听觉判断出究竟他们带着自己走了哪一条路。 被拖上车子,一路狂奔,一开始云锦书还能够估算着时间判断路程的远近,可是车子一直的开,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看不到又听不清,渐渐地时间概念也模糊了。 车子开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走出车子大雨淋在身上,云锦书冷得打了个寒战,大概走过一片泥泞的泥土路,他听到了铁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他被狠狠地推了进去,一下子跌倒在石子地面上。 身后有人给他解开了眼罩,一道刺眼的光打在眼睛上,云锦书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件大仓库,旁边堆砌了很多的木材和纸箱,仓库最顶上挂了一盏不算大的白炽灯,随着灯罩不断地晃动,在地面上留下忽闪不清的光斑。 大门周围站了一圈黑衣人,离他不远处的前方有一把椅子,正中间坐着一个人,不是董旭还能有谁。 云锦书的双手还是被反绑在身后,他挣扎着站起来,虽然头发被大风吹得乱七八糟,身上的衣服还湿嗒嗒的滴着水,但是后背挺的笔直,似乎看起来跟平时拍平面广告没什么太大区别。 “董先生,您这样‘盛情款待’究竟是什么意思?” 董旭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过得不怎么顺心,他看了云锦书一眼,冷笑一声,“云锦书,你可真不愧是混娱乐圈的,这演技可真是高啊,连我都差点偏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还真看不出你跟姓韩的是老相好。” 云锦书早在看到董旭的时候其实已经把来龙气脉想了个七七八八,说实话他心里实在觉得非常的讽刺,为什么重来一遭,这种事情还是躲不过。 韩江有这么多小情人,这董旭放着别人不抓,怎么就偏偏瞄上了自己,更何况他跟韩江又何时真正在一起过?这靶子当得真心冤枉。 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董先生,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一个姓韩的老相好。” 董旭腾一下站了起来,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云锦书的领口,“呵,死到临头你还敢狡辩?你跟韩江两年前就认识了,期间你们上了几次床我都查到了,你还想给我装傻,嗯?” 云锦书挥开他的手,低下头笑了笑,“哦——你说韩江啊,是啊,我们两年前的确就认识了,但是既然你什么都查到了又怎么会不知道我跟他就是玩玩,他给我钱我陪他上床,交易罢了,如果这样也叫‘老相好’的话,那我真的要怀疑董先生你的恋爱观有问题了。” “别他妈装傻!”董旭抬手掐住了云锦书的脖子,眸子愤怒的布满了红血丝,“玩玩他会用两年的时间满世界的找你?玩玩他会在满城风雨的时候特意跑去见你?” 云锦书嗤笑,目光没有任何畏惧的直视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就是喜欢犯贱,得不到的就觉得是最好的,他愿意找我那是他的事情,你跟他有什么矛盾也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你今天抓我来是什么意思?” 董旭仰起头狰狞的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拍着云锦书的脸说,“问的好!你问我为什么抓你,哈哈哈……好,那就抛去韩江不谈,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金帛先生?” “金帛”两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般在耳边引爆,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全身泛上一层彻骨的寒意。 董旭竟然查到了……他怎么可能猜到自己的身份!? 敛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他的表情变得有几分暴躁,像极了那些被人绑架之后的正常反应。 “董先生,你真的非常莫名其妙!刚才没有任何理由的就硬要把我和韩江扯在一起,现在又突然说出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名字,你到底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不好!” 他使劲挣了几下身上的绳子,扫视了一圈周围站着的黑衣人,愤怒的扬起了眉毛,“我实在没有时间跟你们玩这种游戏,董先生,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否则警察找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董旭狰狞的大笑起来,欺上身来用手抚摸着云锦书的脸颊,“装,你继续装,大明星你可是靠演技吃饭的,我会信你就怪了。别以为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就能糊弄过去,乖乖的把实话说了,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 云锦书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脱力的说,“OK,董先生你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到底想听什么吗?你告诉我,我说给你听行不行?” “别他妈给我说废话!”董旭伸手给了云锦书一个耳光,暴躁的像是受了伤的老虎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子。 “云锦书,我他妈真是太小看你了,你一个脸蛋的吃饭的男婊子耍的我真是好苦啊!” 他气的脸色都青了,把云锦书推倒在地压上去掐着他的脖子说,“说!你之前发给我的那些邮件,还有帮温泽云买的那几支股票是不是都是韩江让你这么干的!?” 云锦书剧烈的咳嗽着,因为缺氧眼前一片昏花,可是脑袋却在高速的运转着。 董旭这么说代表他真的已经完全查到了自己的IP地址和那些邮件删除的痕迹,但是这些最多也就是自己借董旭的刀来对付温家,并没有直接威胁到董家的存亡,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害了他? “咳咳……咳……你……松……松手!我他妈……跟韩江根本就没关系!” 云锦书决定装傻到底,只要董旭没有得到全部的真相,他就有几乎给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时间。 董旭怒极反笑,退了几步踢了踢他说,“得,你死鸭子嘴硬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查清楚。说起来你也不过就是韩江身边养的一条狗,为了帮他除掉温家,你又是易容又是下药,真他妈是好手段啊,如果不是我撞见你跟韩江在一起,又特意去看了一遍酒吧的监控录像,我他妈还真是想不到你们两个狗男男是一伙儿的!” 云锦书被董旭的联想能力逗笑了,舔了舔嘴角的血痕,一脸无所谓地说,“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继续说啊,我倒是很想听听你是怎么编排我害你的理由,我看董旭你八成一定有被害妄想症吧?” “放你娘的狗屁!”董旭暴躁的抬脚就踹,云锦书堪堪的躲过,因为手腕被人在身后绑住了,无法保持平衡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把胳膊磨破了一层皮。 董旭蹲下来捏着云锦书的下巴,整张脸气的扭曲起来,似乎想就这样掐死他。 “如果不是韩江和你在其中捣鬼,我们董家也不会成了别人的笑柄!” “告诉我韩江那个傻逼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是不是让你先挑拨我们与温家的关系,然后让你帮温泽云买那几支股票?他肯定猜到我扳倒温家之后,会吞掉温泽云手里的财产,也预料到那几支股票会赔的一干二净,让我也一败涂地是不是!?你们这两个贱人真该他妈下地狱!” 董旭已经癫狂了,说的话也颠三倒四,可是云锦书还是听明白了,如果可能他现在真想放声大笑,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他给温泽云买的那几支股票的确是打了让他赔的血本无归的谱,可是谁能想到董旭会这么贪婪,还没等股票跌下来就全都买了回去,结果赔的一干二净,这都他妈是天意! 话及于此,云锦书也不愿意再伪装下去,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在乎自己的样子究竟有多么狼狈。 “董先生,您不是三岁小孩了,难道还不知道股市有风险投资要谨慎吗?温泽云手里的股票又不是我逼你买的,如今赔了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你把所有的一切推到我身上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他妈——!”董旭怒火中烧,暴躁的冲上来就要打云锦书,旁边的小弟突然拿着手机跑过来,焦急地说,“少爷,不好了!刚才咱们的人抓到给飞瀑山庄提供建筑材料的那个厂长了!他说……他说……” “结巴个屁啊!把电话给我!”董旭一听这个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抢过电话接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 董旭冷着一张脸,目光都迸发出了寒意,“你确定是韩仲天那个老不死的搞的鬼?!”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大,甚至连倒在地上的云锦书都能听见,那人说,“没错少爷,我们已经把他三刀六洞教训过了,他说的肯定是实话。韩仲天之前绑架了他的妻儿,还给了他很肥的好处,就是为了逼他在咱们的水泥里掺假,现在房子塌了,韩仲天就翻脸不认人……” 那头的人还没说完,董旭已经愤恨的把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咬牙切齿,整张脸都扭曲了云锦书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听到这个消息也内心剧烈的抽动了几下,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这时候让董旭知道韩家在背后捣鬼简直是火上浇油,自己这一次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一定要想个办法逃出去才行! 果然当董旭回过头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疯了一般,一双眼睛通红的瞪着云锦书,仿佛已经把所有的仇怨都堆积在了他身上。 云锦书用余光环顾四周,挣扎着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董旭,你猜得不错,我的确还有一个身份叫金帛,但是所有的事情你都猜错了,我与韩江没有半分牵扯,借你的手扳倒温家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把一切都捅给你也是为了报复韩江,不管你信不信。” 董旭眯着眼睛,紧逼着向前靠了一步,笑的分外不怀好意,“你现在这么急跟姓韩的撇清关系也已经晚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鬼话?你一个小婊子就靠韩江吃饭,你爱他还来不及的,又怎么会报复他?别装了,乖一点,我们来好好玩个游戏怎么样。” 他的手不老实的在云锦书的脸上和脖子上滑动,云锦书厌恶的退了几步,却被他一把扯回来压在一边的椅子上。 云锦书的后背痛的发麻,却露出一抹冷笑,由下而上盯着他说,“我爱他?别开玩笑了,他薄情寡义花心滥情,跟那么多人都勾搭着,我恨他都来不及。那个姓温的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初还给我下药扔给那个王川强暴,这个新闻我就不信你没有听说过,像韩江这种无情无义的贱男人就该去死,我为什么不能报复他!?” 董旭顿了一下,接着扬起脖子疯了似的大笑起来,拍着云锦书的脸说,“呵,说的不错,韩江那个傻逼的确该去死,不过他怎么死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更何况,我管你爱不爱他呢,只要他够爱你不就行了吗?是不是,小书宝贝儿。” 云锦书眯起眼睛抬腿就给他了一脚,挣扎着就往往外跑,门口瞬间围上来十几个彪形大汉,拿着棍子就要抡过来。云锦书双手被缚只能晃动着身子来回的闪躲,到底被一个人盯上,一根棍子对着他的脑袋就砸了过来。 “等一下,他的命我留着有用。” 董旭突然喊了停,彪形大汉来不及收住力气,棍子一下子飞了出去,堪堪的划过云锦书的脑袋。 他对一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瞬间四五个黑衣人扑上来把云锦书死死地压在地上,用绳子给绑了个结实,董旭一把抱起他来扔到一边的椅子上,又一次压上来,笑的极其张狂血腥。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是不是?” 云锦书抬起头用脑门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冰冷冷的看着他说,“拿走你的脏手,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与韩江没有牵扯,你抓我也没有用。” “游戏规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别说什么韩江不在乎你,我信你就是傻子!”董旭咬着牙眯着眼睛一边摸了摸云锦书衬衫领口的锁骨,一边对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打给电话给韩江,我倒要看看他准备拿你怎么办。” 云锦书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拒绝看董旭的眼睛。 他明白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韩江不会来的,前世不会,这一世也不会…… 70 哗啦…… 一桶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混着细小的冰碴子滑进领口,冷得四肢百骸似乎都在发颤,萧瑟的秋风从门缝里钻进来,让人寒的几乎无法忍受。 云锦书勉强的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糊,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在转动。之前董旭为了防止他挣扎,干脆拿着熏了蒙汗药的手帕迷昏了他,此时药效还没有过去,再次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疼痛的厉害。 这时候,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接着一双大手擒住狠狠的擒住他的下巴,拍着他的脸说,“大明星,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是谁来看你了。” 董旭的声音带着愉悦的快意传来,云锦书垂着头,脑袋嗡嗡作响,缓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身体先于意识甩开了董旭在他脸上乱摸的手指。 这时候仓库的铁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门口背光的位置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云锦书喘着粗气,睫毛剧烈的挣扎了几下才意识到这个身影有多么的熟悉,不敢置信的从喉咙里滑出一个破碎的音调,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发抖“韩……” 一个“江”字再也没有力气发完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趴在地上微弱的发出抖动的呼吸,觉得自己一定还在做梦。 董旭这时候却大笑起来,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鼓起了掌,“哎呀,情人相见真是感人啊。” 韩江笔直的站在那里,双手抄在口袋里,垂下眸子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云锦书,心口传来尖锐的疼痛,看到他安然无恙,他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锦书还活着……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心里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把云锦书抱起来,可是脸上却终究一副云淡风轻,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都没看云锦书一眼,转过头笑着对董旭说,“难得董少爷你下着大雨还有雅兴约我出来,说吧,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的表情太过无所谓,搞得周围一圈保镖和助手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董旭挑了挑眉毛,“去给韩少爷搜搜身,看他有没有带些小玩意儿来砸场子,顺便去外边看看他有没有带条子。” 韩江勾着嘴角,抬起手任着他们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跑出去的几个黑衣人也回来了,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少爷,周围没有人,也没看到条子。” 董旭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盘着腿看着韩江说,“韩江,你有种啊,还真敢不带武器孤身一个人就过来,就不怕我杀了云锦书然后再宰了你?” 韩江笑了笑,神色不变,“怕啊,我怕的要命,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如今我来了,你就把无关紧要的人放了吧,反正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董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嗤的大笑,“无关紧要?这云锦书要真是无关紧要,你今天会来吗?” “我与云先生的确有过些过往,虽然大家钱货两讫,各走各的路了,但再怎么说也是我把他连累了,所以怎么说也得来看看。今天的事情换了任何人我都会来,跟他是不是云锦书没有关系。” “很好。”董旭阴毒的勾起一抹笑容,把躺在地上的云锦书一把扯起来,拍了拍他的脸蛋说,“韩江,我听说这小贱人是出来卖的,你给了他多少钱让他愿意躺下让你操?” 云锦书愤恨的瞪着董旭,胸口剧烈的起伏,浑身即使没有一丁点力气,还是反射性的唾他一脸口水。 董旭摸了把脸,神色更兴奋阴厉起来,“哈哈哈,跟韩少爷上了这么多次床,被我碰一下就不乐意了?是不是嫌少爷我没给钱啊?” “够了,董旭。”韩江的眸子陡然沉了下去,如果可能他真想对着董旭的脑袋来几枪,可是显然现在并不是时候。 “怎么着,舍不得了?刚才不还说无关紧要吗,现在怎么就心疼了?” 董旭张狂的挥舞着手臂,笑得极其扭曲,似乎看着韩江被他狠狠的捏住七寸,心里就已经爽的不能自己了。 韩江随意的扫了一眼云锦书,胸口颤了一下,接着无所谓的笑了笑说,“我只是在想你的手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作了?你不是爱董晓蝶爱的要死要活的吗,怎么为了个男人就破了戒了?” “你住口!” 韩江一下子戳到了董旭的痛处,他立刻就爆炸了,回过身对着助手使了个眼色,“给我把他绑上!我他妈就不信还治不了你!” “韩江你别忘了,你现在跟这个小婊子可是在我手上,我让你们生就生,让你们死就得死!” 七八个黑衣人扑上来,韩江迅速出手,稳准狠的解决了两个,动作又快又利落显然深藏不露,董旭一看这更火大了,猛地一挥手,二十几个人手里拿着砍刀和棍棒齐齐涌上来,韩江起先还游刃有余,但是毕竟人单势薄,被接连砍伤了好几处,而董旭这边的手下也损伤了大半。 “砰!” 子弹出膛,韩江的大腿中了一枪,踉跄一下跪在了地上,这时候呼啦啦扑上来十几个人把他按倒,硬是反绑了起来。 董旭收起手枪,上前狠狠地踹了韩江一下,扯着他领子狞笑,“有本事你再打啊!韩江我他妈今天非得治治你!” “平时你他妈耀武扬威完全没把我董家放在眼里,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个玩男人的死基佬罢了,还敢跟我抢地盘!这一次如果不是韩仲天那个老不死的在背后耍阴,我董旭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董旭已经扭曲的眼球都鼓了出来,泛着鲜红的血丝,狰狞的表情骇人的厉害。 一直以来他的全部努力,全都被韩江给毁了,房子塌了埋了十几条人命,政治局肯定不会放过他,家里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这一次大选上,而就差这么几天却出了这种事情,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韩江,他不甘心!绝不甘心! 越想越疯狂,他站起来用脚上的皮鞋疯了似的在韩江的伤口上碾了碾,抬脚狠狠地把他踹到,愤怒的抄起一个棍子就砸了过去。 “唔……”韩江疼得闷哼一声,脑袋上涌出一层冷汗。 董旭掐着他的脖子大吼,“你现在就给政治局打电话,说房子坍塌都是你搞出来的鬼!然后给我乖乖的退出选举,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韩江浑身都是伤,鲜血流了一地,他艰难地穿着粗气,视线跟一旁的云锦书撞在了一起,他隐隐的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似乎只要远远地这样看着云锦书一眼就足够了。 云锦书把全部的过程都看在眼里,嘴唇都已经被自己咬破了却不觉得疼痛。 韩江现在遭受的全都是他上辈子经历过的,这是他罪有应得,也是他欠自己的,所以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 他闭上眼睛努力把眼底的潮气掩盖起来,睫毛不断地颤抖,把自己的视线挪开了,再也不看韩江一眼。 韩江在心里苦笑一声,抬起头看着董旭非常决绝的勾起了嘴角,嘴里只说了三个字,“你做梦。” 董旭怒火中烧,抬起棍子对着已经遍体鳞伤的韩江又是一顿暴打,似乎这样还不够解恨,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操你妈的臭傻逼!你不退选是不是,好,我今天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韩江咬着牙不让自己吭一声,心里却很坦然,他一切的条件都可以答应,就是这一个不可以。如果他此时贪生怕死同意退出大选,那么韩仲天也许会立刻对云锦书和芸豆下手,这是他能够保护云锦书的最后底线,绝对不能有一丁点动摇。 “呵,董旭你最好别弄死我,否则我一定拖你下地狱。” 韩江低低的笑着,漆黑的眸子带着果决和决绝,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仿佛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威胁,而是他下的诅咒。 “我杀了你!”董旭彻底的疯了,抄起手枪对准了韩江的脑袋,旁边的一个助手猛地扑上来按住他,“少爷你冷静点!我们还用得到它,如果一枪崩了我们也得完蛋!” 董旭气的一下子把手枪扔到了对面的墙上,发出砰一声巨响,整个人暴躁的像一只暴走的豺狼,在仓库里不停地绕来绕去,这时候他的眼神突然瞥到了趴在地上昏昏沉沉的云锦书,接着心头涌上一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阴笑。 他慢慢的走到云锦书身边,抓着他的头发抬起了他的脸,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啧啧两声,“韩江,难怪你冒着被媒体追杀的风险也要去找他,这张脸蛋长得可真是不错,瞧瞧这皮肤嫩的,比小娘们还滑溜,我看着都心痒了。” 韩江的眸子猛地眯起来,半跪着挣扎起来,“董旭你想做什么!?” 董旭可算是在韩江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慌张,跟他刚才那张生死置之度外的相比,这样子很显然取悦了自己。 他慢慢的蹲下身子,用手指极其露骨的抚摸着云锦书的脖子和锁骨,云锦书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去避开董旭的手,但是身上的蒙汗药效力太强了,他躲得过一次却躲不过两次,身体像被毒蛇缠住一样,他又冷又惧。 “韩江,反正你也说了他是个无关紧要的玩物,那肯定也不介意我在你面前上了他吧?” “你敢!”韩江的脸色陡然白了,愤怒的起身就要冲过来,却被身后几个彪形大汉一下子拽了回来。 “哈哈哈……我为什么不敢?”董旭这时候可算是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感觉,身后就要开始扯云锦书的衬衫,“我不仅敢,而且还要让这里每个男人都尝尝他的滋味,不能所有好东西都让你韩江一个人占了是不是?哈哈哈……” “董旭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韩江目眦欲裂,腿上的伤口还留着鲜血他也无暇估计,用挣扎着要扑上来,被身后的人一棍子打在腿上,疼得他摔在了地上。 董旭看着刚才还一脸镇定的韩江彻底愤怒了,心情舒爽的简直没法形容,仰着脖子得意的大笑,“韩江啊韩江,我没法杀了你,可是有的是办法折磨你,你不愿意我碰他,我就非让你睁着眼睛好好地看个清清楚楚!” “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拖过来摁住了,剩下的把云锦书给我扒了,今天谁也别跟少爷我客气,像这种大明星平时想玩还他妈玩不到呢!” 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围了上来,韩江被拖到云锦书旁边,跟他只有一臂的距离,他努力的伸手想要抓住云锦书,却被人死死地按住。 “锦书!”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云锦书却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没有给他一丁点反应。 董旭淫笑几声,伸手就要脱云锦书的裤子,这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整个仓库的地面都跟着晃动起来,所有人包括董旭在内都愣了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韩江抓住机会挣脱束缚,扑上来一把抱住云锦书,就地一滚翻出了很远。 他翻出去的瞬间,仓库顶上的露天通气口外突然仍进来两个烟雾弹,紧接着就听“砰”一声响,整个仓库里弥漫起一层厚重的浓烟,接着仓库外边接连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屋顶的碎片和被炸碎的玻璃四散,所有人顿时就慌了。 “都他妈给我冷静点!守住门口别让那两人跑了!” 董旭一声怒吼,十几个手下纷纷涌到门口,等到尘埃落定,烟雾散去之后,仓库里哪里还有云锦书和韩江的影子。 “都他妈是一群废物!”董旭气的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沉了一口气才开口,“都给我出去追!我就不信韩江折了条腿,带着软成烂泥的云锦书还他妈能飞了不成!”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一辆越野车载着韩江和云锦书在泥泞的路上疾驰,因为路途崎岖所以格外颠簸,车外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韩江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腿上的血丝丝缕缕的往下淌,他却无暇顾及,紧紧地搂住躺在他旁边的云锦书,一颗心狂跳的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抬手擦了擦云锦书因为雨水和泥点弄脏的脸,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嘴唇,“锦书……幸好你没事儿,幸好你没事儿……” “少爷,您的腿还伤着,得赶快找个地方包扎一下,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小诊所,我这就带您过去。”开着车的男人一脸担忧的回过头来,一边努力控制着方向盘。 “不用。”韩江抿着嘴摇了摇头,从衬衫上撕下一块布料紧紧地绑在腿上,“我的腿没事儿,先离开这里再说,阿泽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叫阿泽的男人扯开嘴角笑了笑,因为当过很多年特种兵的关系,他长得高大结实,身手极其的干练,一直是韩江的心腹。 “少爷您别这么说,能够救您和云先生我偷着乐还来不及,更何况爆破这手艺我在部队里就玩熟了,现在不过是举手之劳,之前要不是您想到用一招,又故意拿话激董旭那个混蛋,让他没有精力注意外面的情况,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说实话刚才你要是再晚一点,我跟锦书恐怕就……”他扯开嘴角摇了摇头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云锦书身上的药效似乎又退了下去,他全身冷得厉害,不断地发抖,身体先于脑袋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辆飞速前进的车子里,顿时他的脸都白了,意识不清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停车!停车!不要把我丢到海里,不要……不要!” 韩江被他吓了一跳,他不懂云锦书为什么会以为自己会被丢进海里,只好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锦书,别害怕,我们得救了,这就回家,没事的都过去了。” 云锦书此时还是不断地发抖,身体蜷缩在后座上,脑袋靠在韩江的肩膀上,浑身都又疼又软,仿佛一辈子都无法从前世的噩梦里走出来。 “韩江……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的眼泪无意识的从眼眶里往外滑,嘴唇不住的颤抖,整张脸煞白一片,韩江看的心惊肉跳,用整个身体圈住他,想用体温给他一些温暖,碎吻不断落下,“对不起……我没想到董旭会对你下手,我明明一直想给你最好的,可是倒头来却只是把你往更加绝望的路上逼,可我……还是不想放手……”韩江伤的非常严重,失血让他的脸色惨白,可他仍然用全部的力气抱住云锦书,浑身的骨头都像断了一样痛苦,腿上的伤口因为使劲又不断地往外涌出鲜血,刚才报上去的衬衫不了没一会儿就浸透了。 而云锦书却不想被他困住,激烈的反抗,韩江的鲜血沾的他手上和脸上到处都是,“放开我,求求你……放我走!”“少爷,云先生身上的药效估计还没过去,您和他这样绝对不是办法,我这里有一点云南白药,您先用着!” 阿泽看着韩江因为用力而不断往外涌的鲜血,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从口袋快速的翻找着,脚下的油门却一刻也不敢松。 而就在这时候,越野车穿过拐角的时候,前面和后面突然包抄上来四辆吉普车,大灯突然投过来,直接打在三人的车窗上,阿泽大骂了一声,把口袋里的云南白药扔到后面,一脚狠狠的踩下了油门:“少爷您坐好了!董旭的人可能已经追过来了,我带您冲过去!” 韩江此时脑袋上沁出一层汗珠,把云锦书牢牢的锁在怀里,车子疯了似的往前冲,而四辆吉普车也不甘示弱,一见他们加速了也飞快的踩下油门的一前一后的包抄过来。 “砰!”一枚子弹从后面打过来,阿泽一打方向盘,云锦书被甩到了一边,痛苦的闷哼一声。 更多的子弹打过来,韩江抬手护住云锦书的头,避免他再次受伤,阿泽虽然身手干练,但是被这么多车同时围堵也开始力不从心,为了躲一颗要打在轮子上的子弹,他猛地往回打方向盘。 车胎堪堪躲过子弹,却一下子陷入坑洼的泥沼里,顿时车子猛地向一边倾斜,瞬间失去平衡栽倒一边的小树林里! 前后四辆车子终于找到了机会,简直像不要命一样冲过来,硬是把韩江他们的车子左右一下子别住了。 韩江之前为了打消董旭的顾虑,枪根本就不在身上,云锦书被撞到了胸口,疼得已经直不起身子,阿泽骂了几句,伸手快速的往口袋摸枪,可是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四辆吉普车上齐刷刷的下来几十个人,黑色的枪口黑洞洞的对准了三人,这种架势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71 “操!我他妈就不信了!”阿泽臭骂了一声,军队里养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掏出枪就要下去跟他们死磕。 韩江急切的拉住了他,“阿泽!冷静点,别跟他们硬碰硬,我们随机应变!” 这些吉普车拼命地想要拦住他们的去路,明明手里有武器,却没有直接要他们的命,很显然不会是董旭那个人渣丧心病狂的手法,所以韩江心里也多了几分底,对阿泽使了眼色,让他护住云锦书之后,自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大雨瞬间把他淋透,腿上的血混进泥水里,湿嗒嗒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沉了口气看着那些人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吉普车上的人看见韩江下了车,一瞬间齐齐的把大灯熄灭了,为首的一个男人走过来,面对面的站在了韩江面前,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鞠了一躬,“少爷,我们是老爷派来接您回家的。” 韩江嗤笑一声,心想果然如此。 如果是他们是董旭的人刚才拦住车子的时候就应该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果然又是韩仲天捣的鬼! “呵,你们还知道我是你们的主子,刚才开枪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手下留情。” 韩江冷冷的看着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气势强硬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窒了一下,为首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躬着身子说,“少爷,我们只是迫不得已,老爷下了死命令,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您接回去,保护您的安全。” 韩江挑了挑眉毛,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既然把你们派来找我,看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们要要真是把我当主子,识相一点的话就去把董旭手下那帮杂碎拦住,别在这里多嘴多舌说这些没用的。” “抱歉少爷,老爷只让我们带您走,其他的事情他没有吩咐我们做不到。” “也就是说你们不打算帮忙了?”韩江阴冷的看着他,手指全都攥了起来。 “是的少爷。”男人仍旧面无表情的说,“如果少爷愿意跟我们走,那么路上遇上董旭的人我们自当用命来保护您,如果您不愿意跟我们走,我们只能强行带您走。” “那你就试试看?”韩江忍着腿上的剧痛冷冷一笑。 他笑的极其冷酷,一张英俊的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狰厉,黑色目光仿佛一只被激怒的豹子,时刻准备着发起攻击。 “少爷……我们不敢。”男人迟疑的皱起了眉毛,他不能对韩江来硬的,可是韩仲天的命令还摆在那里,一会儿董旭说不定就要追来,如今简直是四面楚歌。 韩江上前一步,拿手戳着那人的胸口,厉声道,“不敢就乖乖的听话,去把车里的人送到医院,等到他平安无事,我会考虑跟你们走。” 男人咬着牙不退让,脸上的表情刻板的像一块木头,“老爷只让我们救您一个人,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韩江怒极反笑,抬手给了这人一个耳光,神色阴冷到了极致,“我再说一次,去把车上的人送去医院。” 男人默默地忍下来,对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少爷,对不起了,我们让步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云锦书我们救不了。” 韩江听到这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回头望了一眼车里仍旧没有完全清醒的云锦书,心里渐渐地沉了下去。 他明白这些说的不假,如果救了云锦书,韩仲天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在自己的生命安危面前,别人的死活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现在就滚,回去告诉韩仲天就说没有见到我,至于阿泽你们也带走。” 韩江的话让旁边被绑成粽子的阿泽急了,“少爷你发什么疯?!我怎么能把一个人扔在这里!” “你闭嘴!”韩江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旁边面色为难的几十个人说,“你要还把我当少爷就赶紧给我滚回去,这里我应付的了,否则被韩仲天知道你擅自动用那些火药绝对没有好下场,跟他们走!” 阿泽噎住了,他的确明白如果留下来保护韩江和云锦书,也许回去一家人都要被灭口,这时候跟所有人回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时候为首的男人也沉默了,而就在这个时候韩江突然对他出手,动作飞快下手极其利落,一拳头过去瞬间击中他的肚子,周围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男人一个过肩摔竟然已经倒在了地上,韩江的手里却多出了一把摸来的手枪。 他拿着手枪对准了男人的脑袋,周围人下意识的也掏出了枪,韩江微微一笑扫视一圈,“你们是要对我动手?” 所有人害怕了,没一个人敢伤了韩江。 “退后!” 韩江拿着枪又凑近了几分,倒地的男人也僵住了,他没想到平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做派的韩江竟然身手这么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韩江腿上的伤痛的厉害,他却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一丁点痛苦的神情,拿着手枪拍了拍男人的脸,“我只给你们两条路,要不现在带着这一群人滚,就当从来没有见到我,要不我现在就崩了你的脑袋,看看你的这些手下敢不敢给你报仇!” 阴厉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冒了出来,直接吓退了周围的人,他们从来不想也不敢与韩江为敌,今天执行任务也是被逼无奈,如果这时候再惹怒了他,也许大家都要在这里丧命也说不定。 男人的脸色全白了,这时候再不知道如何选择就是傻瓜了,他沉默了半响最终点了点头,韩江踢了他一脚,“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既然想保命就他妈给我滚!” 男人被韩江逼得走投无路,他也懂得跟韩家父子硬碰硬只能是死路一条,既然两边都不能得罪还是保命要紧。 想通了这一层,他最终把手枪留给了韩江防身,带着所有人和死活不肯走被敲晕了的阿泽上了车子,直到四辆吉普车消失在茫茫雨夜的时候,韩江才支撑不住身体摔倒在地,受伤的腿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仰躺在泥水里,雨点打在脸上,扯了扯嘴角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的往越野车上爬。 董旭也许很快就会追来了,他要快点带云锦书走,车里有他全部的希望,还有他最爱的人…… 云锦书醒的时候,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疼得厉害。 这里是一个不算大的天然石洞,洞外哗啦啦的下着倾盆大雨,洞口处被些许干枯的树枝遮挡着,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哗哗的潮水声,似乎证明离大海不远。 他摇晃着身体艰难的想要坐起来,手指无意中却碰到了一个滚烫的东西,惊得他下意识的缩回了手指。 “谁?” “……”此时当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云锦书揉了揉眼睛仍然看不清洞里的情况,脑袋里也乱的厉害,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压下心头的恐惧,他伸出手试探性的又靠近了几分,摸到了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他身体的温度高的简直要燃起来,仔细分辨还能听见微弱却粗重的呼吸声。 云锦书抓住他的手,凑进几分仔细的辨认,模糊中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这张他两辈子都没忘记的脸。 “韩……韩江?” 他下意识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脑袋里有些混乱,眼前一片花白,脑袋里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一闪而过。 医院被绑架、假身份暴露、中蒙汗药还有韩江的到来……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韩江出现在自己被绑架的那个大仓库里,至于怎么脱险,韩江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两个人是怎么来到这个树洞的他全都一无所知。 “韩江,你醒醒,醒一醒。” 伸手推了推韩江的身体,韩江的脸色煞白,额头上不断地往外冒着汗水,恍惚中有了些意识,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云锦书的脸。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抬手碰碰他的脸,结果手臂抬到一般就无力的垂了下来,“呵……锦书,你醒了……真好。” 韩江的嘴唇全都干的破了皮,声音虚弱的像是马上就要断气,却执拗的要握住他的手,云锦书心里很慌乱,他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受伤了?” 韩江“嗯”了一声,低低的从喉咙里滑出一声轻浅的笑意,“放心吧,不碍事,一点皮外伤,一会儿就好。” 云锦书知道他在逞强,可是这里太昏暗了他根本就看不清韩江的伤情,望了望洞口说,“不管怎么样先从这里出去再说,你现在烧得厉害。” “别走。”韩江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仅仅这一个动作几乎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我就是淋了雨受了点风寒,这里暂时很安全,董……董旭……咳咳……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如果出去就危险了。” 云锦书也不是傻子,看到韩江虚弱的样子也知道是他把自己救了出来,心里一时复杂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这里是哪里?” 韩江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勉强撑着身体靠在石壁上,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当时我带着你走的急,你昏迷不醒,我又……呵,总之只能先躲在这里了,再远的地方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 云锦书敏锐的捕捉到韩江话里的漏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刚才说你又怎么样了?” “没什么。”韩江躲避开云锦书的视线,努力扯开自己的嘴角,可是虚弱的神色却出卖了他。 云锦书越想越不对,闭上眼睛努力在脑袋里搜索残留的记忆碎片,接着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之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声刺耳的枪声,还有董旭张狂的笑声,那么这一枪……到底打中了谁!?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都变了,伸手扯住韩江的衣领凑过来,“韩江,你说谎!你是不是中枪了!” “嘶……” 云锦书的动作压到了韩江的伤口,即便是他拼命地忍耐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云锦书当即僵住了,伸手去摸韩江的右腿,触手一片粘腻湿滑,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的往外渗着,仔细的嗅一嗅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 “你的腿……真的被枪打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不稳了,韩江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低头看自己的伤口。 “不碍事……” “你在流血!”云锦书简直不敢想象韩江究竟这样不停地流着血坚持了多久。 “你必须去医院,这样肯定不行!” “咳咳……我上了点云南白药,很快就好了,不用去医院,相信我……咳咳……”韩江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可是脸上还是带着无所谓的笑容。 云锦书只觉得空气中的血腥味刺鼻的厉害,他想都没想,用尽全身力气要把韩江扶起来,“我不管你这些,现在必须去医院,既然你救了我一次,我不想欠你人情。” “锦书……咳……咳咳……”韩江紧紧地拖住他,一双墨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恳求,“陪我坐会儿吧,我不想把这条命浪费在路上,给我最后一点时间……” 云锦书的眼眶疼得厉害,像是有滚烫的东西要涌出来,可是疼痛过后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他没有再坚持,而是重新坐回了原地,听着韩江气若游丝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一张嘴声音嘶哑的厉害。 “今天……为什么来救我?” “不知道。” “?” 韩江摇了摇头,轻声笑了笑,“当初你失踪的时候我真的急疯了,想着你如果又像两年前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后来董旭给我打了电话我反而镇定下来了,至少我知道你在哪里,我只要奔着目标就能看见你,那为什么还要犹豫?” 云锦书垂着眼睛,睫毛颤了颤,他握紧自己的手掌,想要给自己一些力气。 他分不清前世的韩江和眼前的韩江究竟还是不是一个人,明明上一辈子还能够心狠手辣把他逼上死路的男人,为什么转眼之间就能为了他做出这么多牺牲? 前世和今生他到底应该相信哪一个? 张了张嘴,他自嘲的勾起嘴角,“韩江,如果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估计就要后悔为我搭上这一条命了。” 韩江定定的看着他,握着他的手掌没有松开,“我知道。”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挑起眉毛看他,“你知道什么?呵,韩江,你只是个被我耍的团团转的傻子罢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温泽云是我亲手送进监狱的,当初他在酒吧被警察抓住也是我干的。我不仅弄垮了温家,还调拨了你和董家的关系,我从始至终都不爱你,我只是耍着你玩。韩江,你今天救我以后肯定会后悔。” 一切都和盘托出的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甚至还有几分快意,而韩江的脸色却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浅笑看着他。 “这些我都知道。”他定的看着云锦书,目光非常的温和,“锦书,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咳咳……温泽云的事情我一清二楚,甚至连你给董旭发的那些邮件我都亲眼看过……咳……一开始我真的非常愤怒,很想把你绑起来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可是后来我却想通了,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毫无理由的恨。”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恨不得我身败名裂?让我即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韩江紧紧地握住云锦书的手,甚至整个身体都环住了他,不正常的灼热体温像是下一秒就要让他灰飞烟灭,可是他仍然咬着牙一瞬不瞬的看着云锦书,想要求一个结果。 云锦书的睫毛剧烈的颤动着,他没想到韩江从始至终已经看透了他的小动作,更加不敢相信即便是这样他仍然愿意自己给他一个答案。 可是到嘴边的真相他要怎么说得出口,难道要告诉他你亲手杀了我,所以我回来复仇吗? 他闭上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不知道如何开口。而这时候韩江却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吻非常的轻,只是把唇瓣贴上来轻轻的厮磨,两片嘴唇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钻入云锦书的鼻尖,让他有些眩晕。 这个吻来的莫名其妙,明明气氛一点也不适合这样的动作,可是韩江却撑着全身的力气,像交接某种信任一样吻着他,不带情欲,只是一种吃撑彼此继续坚持下去的仪式。 关于云锦书心中对他的那些恨,他迫切的想知道,可又害怕听见会彻底的绝望,所以只能用这一个吻把自己血淋淋的心掏出来给他看,希望用一颗真心换另一颗真心。 云锦书推开了他,韩江无力的跌在他的肩头,气若游丝,却坚持的继续问下去,“告诉我实话,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 “因为你曾经……” 亲手杀了我。 后面的话云锦书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洞穴外面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来了很多人,紧接着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枪声,“砰砰砰”的打在铁板上。 紧接着就听一个人说,“我操他娘的,竟然是他的空车!” “少爷,韩江、云锦书他们受了伤开不了车,肯定离这里不远!” “知道还他妈废什么话!都他妈给我搜!我就不信韩江流了这么多血还他妈能顶得住!” 72 “董旭追来了。” 云锦书踉跄着站起来,扶着墙壁顺着干枯的树杈往外扫了一眼,外面大雨倾盆,天昏地暗,他看不清董旭的人马现在距离他们还有多远,但是凭着声音的远近,他也明白此时两人的情况有多危险。 胸腔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韩江急切的说,“告诉我实话,你现在还能不能撑住,我们得赶快走,董旭的人一旦发现我们,我们连逃的退路都没有。” 韩江扯了扯嘴角,虚弱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塞到云锦书手里,“这个你拿着,先别管我了,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你疯了吧?”云锦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他,“我走了,你一个人准备留在这里干什么?跟董旭继续玩哥俩好的游戏吗?” 明明是如此紧迫的时刻,韩江却因为云锦书的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结果扯到了伤口疼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他抬手抓住云锦书的手腕,由下而上的看着他,“锦书,你听话,别再耽误时间了,你腿脚利落,带上我只能是累赘,趁着还有机会赶快走。” 云锦书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死死地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的扛起韩江的胳膊说,“我说一起走就是一起走,你想死在这里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韩江的腿剧烈的抽痛着,身体微微一动就疼得钻心,他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只能连累云锦书,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注定要死在这里的话,他不希望是云锦书。 “呵,我怎么舍得死,咳咳……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呢。”韩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用那双高热的手掰开了云锦书的手掌,“乖,听话,你先从这里逃出去,顺着这片海域直直往北走就能看到公路,等你安全了再叫警察来找我,我一定等着你好不好?” 云锦书深吸一口气,明白韩江根本就是在骗他。 他流了这么多血,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还说不定,更何况董旭恨他入骨,一旦再次落在他手里哪还有命再等到警察来! “够了韩江!”云锦书心急如焚,一把扯住韩江的领子愤怒道:“你不是说要等我一个解释吗!那你他妈就跟我走!否则你就算死了我照样还是要恨你一辈子!” “别以为你用一条命救了我,我他妈就一定要感激!” 云锦书已经失去理智了,他不想再去思考对这个人是爱是恨,只是听从自己的心,不能把韩江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 他说完这话,根本不顾韩江的反对,撑着一口气驮着他往外走。 韩江剧烈的咳嗽,又一次的挣扎起来,可是身体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的力气,只能跟着云锦书往外走。 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身上,两个人在浓重的夜色里缓慢的挪动,因为这附近荒草树杈很多,所以可以暂时掩盖两个人的行踪。 云锦书艰难的背着韩江往前走,大雨淋得他不停的打哆嗦,他透过树杈的缝隙往远处看,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董旭的人马,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们得趁着天没亮之前离开这里,否则连躲得地方都没了,你的手枪里还有几发子弹?” 韩江因为高烧的关系已经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即使他跟云锦书紧紧地挨在一起,他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轮廓,只能死死地在腿上的枪伤那里扯了一下,让剧痛使自己清醒一点,“……还有四发,根本不够解决那些人。” “该死……”云锦书咒骂了一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往北边看了一眼,“从这里去北边的公路还很远,再往前走连遮挡物都没了,有没有其他路子?” 韩江喘着粗气,脸色白的几乎吓人,神色却没有慌乱,他思索了片刻说,“还有最后一条路,但是也是最冒险的一条路,咳……咳咳……我们现在就往回走,穿过这片树杈能直接绕道树林里,那里有我们的越野车,咳咳……到时候直接不管不顾的开上公路就有摄像头了,董旭的人不敢随便追过来。” 云锦书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最后只是说了一个“好”字。 逃出去可能是死,逃不出去就更是死路一条,与其这样还不如最后再赌一把,更何况两人真的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了。 两个人躲在树杈中,艰难的往董旭的人马所在的地方靠近。越靠近树林,董旭手下的人就越多,他们手里拿着手电筒来回的搜索,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两个人甚至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妈的,那个姓韩还真他妈是个老狐狸,如果不是被他溜了,我们用得着冒着雨找人吗?” “可不就是,这天可太他妈冷了,再这么找下去,姓韩的没死咱们就先挂了。” 说话的人回身拿着手电筒胡乱的在草丛里扫了一下,一束强光猛然打在了云锦书脸上,那人的瞳孔猛然收紧刚要大喊一声,接着就被人打爆了肚子,一头栽在了低下。 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云锦书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韩江已经收了枪,一把扯住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走!” 瓢泼大雨混合着海浪的呼啸声,掩盖了消音器的冲破气流的声音,另一个人听到背后扑通一声响,下意识的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同伴竟然已经倒在了地上。 “啊——!” 一声尖叫瞬间撕开了整片天空的寂静,大批人马闻声而来,董旭听到动静那个在对讲机里大吼:“怎么回事!?” “少爷!阿四被杀了!不知道是谁开的枪!”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汗毛一立,纷纷掏出了武器,这时候远处负责搜寻的人也有了发现,从对讲机里兴奋的说,“少爷我们在北边发现一个石洞,里面有大片的血迹,现在还没干,韩江他们的确就在这附近了!” 董旭狰狞的捏着手里的枪,大手一挥,“给我仔细的搜!谁逮住韩江我重重有赏!” 树林外因为那无声的一枪已经乱成了一团,云锦书和韩江却趁乱绕到了后面的越野车附近,此时这里还守着两个人,人手一枪,严阵以待。 韩江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却拼命地咬着牙让自己清醒,他抓了抓云锦书的手,把车钥匙塞到他的手里说,“一会儿我把他们引开,你趁乱去把车发动起来。” 云锦书心如擂鼓,看他一眼,“你的腿这样还想把他们引开?他们手里可全都有枪,要去也是我去,把枪给我。” 韩江扯了扯嘴角,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我的右腿现在根本踩不了油门,你让我开车,是想咱俩都死在这里吗?” 说完这话,他扯住云锦书的领子给了他一个炙热的吻,接着拿起一块石头往一边的草丛砸了过去。 守着越野车的两个人猛地回过头来,一个对另一个使了个眼色,接着冲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跑了过来,韩江拿起枪就地一滚,对着那人就是一枪。 那人顿时倒地,接着对着草丛就是一顿狂扫。 云锦书的心急如焚,可是也不敢再浪费时间,猫着腰快速的往越野车方向跑,这时候守着车的那个人的注意力全被草丛那边引走了,云锦书抄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他脑袋上。 “啊——!”那人痛呼一声,顿时头破血流,手里的枪对着上方就是一枪,云锦书猛地低下头,子弹擦破了他的脸颊。 他从车后扑上来,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那人的手枪顿时飞了出去,可他毕竟受过训练,被偷袭过后立刻回过神来,爬起来接着要去捡手枪,云锦书看事情不妙,扑上去跟他厮打起来。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很快引来了海滩上的人的注意,就听脚步声哗哗的往树林里涌,跟云锦书厮打在一起的男人,这时候发了狠,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冲着他的脖子捅了过来。 云锦书躲闪不及,避开了脖子,手臂上却被捅了一刀,鲜血立刻喷了出来,他卡着男人的手顿时一抽,男人逮住机会一下子把他踹到,抬手对着他的胸口就又要补上一刀。 云锦书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就听砰一声,脸上溅起一层温热的血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的胸口已经破了个血窟窿,站在他背后的韩江,手上的枪还冒着烟。 云锦书抬脚踹开那人,快速的爬起来,韩江此时也已经是满身鲜血,很显然跟刚才那个人也是一番恶斗。 他虚弱的扯开一抹笑容,对着云锦书张开了双手,像拥抱住他一样说,“幸好,赶上了。” 云锦书心里又急又气,可是根本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他上去一把扶住韩江,抹了把脸上的血痕,“快点上车!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两个人几乎连滚带爬的翻上越野车,云锦书的手不停地打着哆嗦,钥匙好几次都捅不进去,韩江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用手掌包住了他的手,像是要给他最后的力量。 车子发动了起来,树林里已经围上来大批的人马,云锦书深吸一口气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疯了一样冲出去。 越野车的性能被发挥到了极致,速度快的周围的人慌忙的躲闪,谁也没有傻到用身体去拦住铜墙铁壁。云锦书此时已经根本不管眼前究竟有没有人,只是撑着最后的力气往树林外面冲。 他不能死在这里!韩江也不能! 所以必须要逃出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我操他妈的!你们这群傻逼躲什么!还不给我追!” 董旭气的发狂,开着另一辆车子率先追了上去,后面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拿着枪对着越野车就是一通扫射。 子弹擦着越野车的轮胎钢架溅一层层火花,董旭在后面穷追不舍,云锦书疯了似的踩着油门往北边走。 车子很快就冲出了树林,在海崖边飞驰,天空渐渐地亮了起来,能够看清崎岖道路下面澎湃汹涌的潮水,在大风的吹拂下掀起的层层巨浪。 大雨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前挡风玻璃,路面湿滑泥泞,仿佛车子稍微有一丁点差错就会立刻跌进旁边的深渊。 董旭在后面咬的死劲,掏出手枪对着越野车就是一通扫射,所有的玻璃全都震碎了。 “韩江我他妈今天弄不死你我就不姓董!” 董旭的嘶吼声不停的传来,对着车子开了好几枪,可惜全都没有命中目标,而是打碎了不少的玻璃。 “锦书,你趴下!”韩江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却仍然用最后的力气抬起身子,拿出了手枪。 “韩江你疯了!快点坐回来!”云锦书大吼,风灌进车子把他的声音吹得四散开来。 韩江没有听他的,而是瞄准了董旭的车胎,阴厉的勾起一抹笑容,“就算只有最后一发子弹,我也不能让他随便对你动手。”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已经按住了扳机,而这时候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从后视镜往后看甚至已经能够看到警车上红蓝相间闪烁的灯光。 “怎么会有警察?!”韩江瞪大了眼睛。 云锦书猛地顿了一下,接着反应了过来,心中狂喜,“韩江我们就要得救了!我在医院失踪的时候,顾彦是知道的,肯定是他报的警!” 大批的警察从远远的追了上来,不断地响着警铃,用喇叭喊话,“前面的车子请立刻停车!否则警方要采取强制行动了!” 警察的到来很显然彻底激怒了董旭,他手中的枪还有最后一发子弹,不能再乱用,可他却不甘心就这样任韩江和云锦书逃走,便疯了似的在后面一次又一次的撞上来。 “韩江你别以为警察来了我就害怕!他们在场我照样也能弄死你!” 越野车被撞击的来回乱晃,云锦书紧紧地抓着方向盘,脑袋上全是冷汗,颠簸的路途让韩江腿上的伤口又被撕裂了,鲜血再次涌了出来,他疼得钻心,却死死的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影响云锦书开车。 董旭这时候已经彻底的歇斯底里了,就算是事情败露,他也必须拖上一个人跟自己一起死! 飞快的掏出手枪,他狰狞的笑了起来,抬手对准了云锦书的脑袋…… “锦书小心!”韩江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狠狠地挡住了云锦书的身体。 子弹“砰”一声打在了他的后背,鲜血就飞溅出来,云锦书的脸瞬间惨白,“韩江!” 说时迟那时快,董旭抓住机会加速猛地撞了上来,云锦书来不及反应,死死地拖出住韩江,打开车门滚了出去。 越野车被董旭一下子撞下海崖,云锦书和韩江滚在地上,浑身全都是鲜血。 “哈哈哈哈……”董旭张狂的大笑起来,倒退车子对着两个人的方向又要撞了过来,云锦书夺过韩江手里的枪,想也没想对着他的车轮就是一枪。 “砰!” 最后一发子弹用尽,董旭的车子一下子侧翻,撞在旁边的山崖上。 刺耳的轮胎划地的声音响彻天际,大批的警察从后面已经追了过来,几十个警察从车里下来,齐刷刷的掏起了手枪,包围了董旭的车子。 顾彦从最后一辆警车里跳下来,急匆匆的跑过来,“锦书!” 此时,云锦书的心剧烈的抽缩,像是痉挛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看了顾彦一眼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又低下头紧紧的搂住了韩江。 韩江像是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意识,一张脸青白一片,整个人像被鲜血浸透一样,衣服早就分不清本来的颜色,散发着浓重刺鼻的腥味,可是脸上始终带着坚忍,甚至那双宽厚的手掌始终没有离开云锦书半寸。 云锦书的眼眶通红一片,像是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可是他一直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固执的抱着韩江没有松手。 顾彦看到这一幕惊的脸都白了,跑过来一把搂住云锦书,“天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锦书你有没有受伤,怎么全身都是血!” 云锦书这时候才微微的回过神来,看着顾彦的脸分辨了半天才扯了扯嘴角,一张嘴声音简直嘶哑的不成样子,“……顾大哥……这次多谢你,没想到你能找来……” 顾彦焦急的抓了抓头发,想要把他紧紧地露在怀里,可是看到一边的韩江却怎么也伸不出手,“之前在电话里听到你出事我简直快吓死了,带着警察赶到医院的的时候你已经失踪了,后来还是在芸豆的衣服背面发现你写的一个‘海’字才找过来的,你放心芸豆一切安好,你别胡思乱想。”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笑的非常虚弱,顾彦看不下去,站起来去旁边的车里想要找点水给他喝。 这时候警察已经把董旭从车里抬了出来,他似乎受了重伤,在担架上哼哼个不停,几个医务人员走到云锦书旁边,想要把韩江带走。 韩江这时候似乎有了些意识,睁开眼睛看着云锦书,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云锦书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却只听到韩江嘴里虚弱的气流,根本听不清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我……” 他终于发出了一个完整的字,云锦书正要耐心的听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尖叫一声,再回头已经摔的满脸是血的董旭疯了似的突然站起来,冲着云锦书和韩江就扑了过来。 “锦书——!” 顾彦大叫一声,扑上来就要救云锦书,可是旁边就是悬崖,他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而就在这一刹那云锦书被撞倒,整个人往后仰去,而后面就是巨浪翻滚的汪洋大海…… 千钧一发之际,将近昏迷的韩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死死抓住了云锦书的手,巨大的惯性让他跟着一起往后跌,与此同时警方的枪声跟着响了起来,董旭张狂的大笑戛然而止,身中数枪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警方扑上来四五个人想要抓住韩江和云锦书,但是这一瞬间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了,等反应过来韩江和云锦书已经跌入了汪洋大海,警方只扯下来云锦书身上的一块碎布…… “锦书——!”顾彦撕心裂肺的嘶吼,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彻底的崩溃了。 在生死面前,他竟然输给了韩江…… 他没有勇气陪云锦书一起死,可是韩江却做到了。 急速的下坠让韩江的脑袋碰到了峭壁上的岩石,他的脑袋疼得像是要炸了一样,身体也渐渐地冷却,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 耳边嗡嗡的作响,巨浪掀起层层的波澜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彻底吞噬。 “韩老板,要是你到了四十岁还没有嫁出去,可不可以嫁给我?” “你这算是跟我求婚?” “是啊,人家说男人四十一朵花,你现在还没到四十就桃花满天,我得赶快在你四十岁的时候套牢你,把你绑架到荷兰。” “为什么是荷兰?” “因为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两个男人还可以结婚,到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牵你的手了。” “你就这么爱我?” “等到你四十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韩江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终于明白云锦书对他那些毫无理由的憎恨。 四十岁真的太漫长了,如果还能继续活下去,他愿意做那个赎罪的人,轻轻的说一声欠了两辈子的告白。 张开嘴艰难的说出三个字,那一声「我爱你」飘散在空气中,被汹涌的大海彻底的吞没了…… 73 深秋的海水已经冷的刺骨,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划破皮肤狠狠地捅进骨头缝里。 胸腔被汹涌的海水压迫的快要窒息,云锦书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这种痛苦的溺水感让他下意识的挣扎,可是潮水太汹涌了,尽管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探出水面,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海水卷走。 身体无助的随波逐流,他脑袋浑浑沉沉,却感觉到了旁边的韩江仍然固执的握着他的手没有一丝松懈。 潮水把他们卷起来狠狠地拍到岩石上,再重新拉回来抛到空中,像是找到了难得称心的玩具,要彻底的扯碎了、撕裂的才算满意。 云锦书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用尽全身力量抱住韩江的身体,两个人像是彼此纠缠着到死的藤蔓,紧紧拥抱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呵,如果下一秒遇见的就是死亡,那么至少再这一刻两个人也算是白头到老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一片清朗,刺眼的阳光打在身体上,烘烤着冰凉的体温。 一瞬间云锦书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扯痛了全身的骨头,他闷哼一声倒回原地,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旁边,与他紧紧靠在一起的韩江。 这个男人脸上透着不正常的青白色,那张略厚的嘴唇此时没有半点血色,身上的衬衫在重现的阳光照耀下,透出古怪的深褐色。 这时候云锦书才明白,那不是韩江衬衫本来的颜色,而是他流出的鲜血把身上的浅色衬衣染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的脑袋里嗡嗡的作响,撑着身子靠过去,一张嘴声音竟然哽咽的厉害,“韩……韩江……” 没有人给他半点反应,韩江一动不动,身体冷得像是已经流逝掉了最后一丝活气。 云锦书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手掌不停地发抖,伸手捧住韩江的脸,轻轻摇动他的身体,“韩江……不要再闹了,你睁开眼看看我,给我点反应……” 韩江的手臂无力的垂着,全身湿漉漉的像是被泡烂的海绵,连胸腔都没有半分起伏。 云锦书怕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会这么清醒,只能一遍一遍的摇着韩江的身体,声音破碎的根本听不出音调,“我知道你在骗我!你起来!韩江……你起来啊……” “队长!他们在那里!似乎还活着!” 不远处的海滩上突然传来声音,远远望去一大帮警察和搜索队已经发现了两个人的踪迹。 “韩江,你听见了吗,有人来救我们了!”云锦书坐不起来,只能用力攥紧韩江的手,“你说过要等我一个解释的!不能再食言了……韩江,你骗了我这么多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骗我了!” 韩江紧紧闭着双眼,没有回答他,云锦书的眼泪再也禁不住砸在了他的脸上,伸手收去碰他的鼻尖,那里连一丁点气息都没有了…… “韩江……我们有救了……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啊……” 云锦书说到最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短促哽咽的气流从喉咙里飘出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着韩江的脸,摇晃着他的身体,但是都没有用。 这个曾经把他玩弄到死的男人,就这样了无生气的躺在自己面前,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跟他说。 救援队伍快速跑过来,把韩江和云锦书抬上担架,想要分别送进不同的救护车里,云锦书却死死地抓住韩江的手固执的不肯松开,“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走。” 医生无可奈何,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只觉得心惊肉跳,“先生你现在也受了伤,要及时的救治,更何况这位先生中枪了,我们得立刻给他做手术,您这样会妨碍我们的” 云锦书固执的看着他,那双总是清明的眼睛此时布满了红血丝,“我不会打扰你,让我跟他一起走,哪怕他是死了,我也要第一个看见。” 医生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到底跟眼前生死不明的男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终医生把两人放到了一个救护车里,车子颠簸的开动起来,云锦书回过头看着带着氧气罩的韩江,终于体力不支的昏倒了过去。 而从始至终,两个人交握的双手都没有离开过半分。 手术室的灯光一直亮着,云锦书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受了伤掉进海里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而他却只是挫伤了些软组织,身上连个致命伤都没有,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医生对于他这种情况也不敢掉以轻信,建议他做全面检查,可是云锦书只是把胳膊上的刀伤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跑来了手术室,不管医生怎么劝阻也毫不动摇,一直就这样毅然决然的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知觉的塑像。 这时候主刀医生突然走了出来,旁边的护士递过来一张单子,医生扎下口罩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谁是病人亲友?” 云锦书腾一下坐起来,“我是,他怎么样了?” “病人的伤情太严重了,需要马上做手术,你如果是他的家属就赶快把字签了吧。” “我……”云锦书心陡然沉了下去,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从始至终他和韩江竟然连一个拿的出手的关系都没有。 自己从来不是他的家人,更加不是他的爱人,撕掉那一份见不得人的卖身契约,他与韩江本身就两不相欠,。 他本来应该为韩江的死而高兴的,这个人一旦死了,自己也解脱了,以后可以彻底的对着往事说再见,活的可以比任何人都潇洒。 可是一想到这个为了自己挡了一枪又一枪的男人,死到临头都没有放开自己的手,云锦书承认他认输了,他不能这样看着他去送死,但是此时刻他是这样的无能为力……甚至连正大光明说出两人关系的勇气都没有。 医生见他久久不说话,心里有些不耐烦了,“先生,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病人的命可是不等人的,你再耽搁下去,他的身体都要凉了。” “我……我是他的朋友,能不能通融一下?” 医生估计早就见惯了生死,冷漠的摇了摇头,“抱歉,医院有规定,必须直系家属或者单位领导来签字,你既然不是就赶快通知他的其他家属吧。” 说完医生就冷冰冰的走了,只留下云锦书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恍惚的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他踉跄的靠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墙上,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心里密密麻麻像是扎满了刺,每一次心跳都会扯到这些细小的伤口,疼痛就顺着全身的血脉蔓延上来,让他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我应该怎么办? 他低声的问题自己,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 兜兜转转他与韩江不过是两个人熟悉的陌生人,在法律面前他没有身份可以为对方做任何的事情,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韩江是为他而死,倒头来他还是那个被规定和法律排除在外的“朋友”,没有权利接近,甚至连哭的资格也没有。 回身看着手术室禁闭的大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跑出了走廊。 韩江还在等着他救命,自己可以潇洒的离开医院,不管他的死活,但对韩江来说自己也许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他不能放弃。 哪怕是为了偿还自己欠他的人情,也不能这样轻易地放弃。 急匆匆的跑出走廊,他找了一部公用电话,喘了几口粗气开始在脑袋里回想能够记住的电话号码。 因为手机被董旭的人在医院弄碎了,他只能凭着记忆一个号码一个号码的试,不管要费多少周折才能打听到韩仲天的电话,他都要拼命试一试。 一通又一通电话拨过去之后,得到的都是令人失望的答案,韩仲天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让普通人找到,好不容易弄到他秘书的电话,结果电话一打过去,对方听了他的名字之后,冷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上了电话,仿佛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云锦书心里无助极了,眼下所有能用的方法他已经用尽了,可是韩仲天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不相信有父母可以对待孩子如此冷血,可一想到韩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韩仲天却没有露面帮他半分,心也渐渐地凉了。 他恍惚的往回走,却意外在长廊的拐角处看到了手术室门前站满了人。 这些人足足有三十多个,站在长廊的两边,看体态就知道是身手不凡的保镖,手术室正中央的长椅上,韩仲天拄着一根拐杖坐在那里,神色极其的冷硬,旁边站着几个医院的高层,对他毕恭毕敬的说着什么。 韩仲天的脸色极其难看,望了一眼手术室说,“李院长,我儿子能活下来的希望有多少?” 李院长神色一僵,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韩政委,您先别着急,我们肯定会尽全力救令公子的,但是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您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韩仲天使劲砸了砸拐杖,阴历的眯起了眼睛,“给我把他救活了,不管什么代价,我就这一个儿子,李院长你好好的想清楚。” 李院长紧张的不停点头,还不忘擦额头上的冷汗,“是是是,我们一定,一定!” 云锦书远远地望着手术室的方向,不想再靠近半步,慢慢的蹲下身子,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在他打电话给韩仲天秘书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一定在嗤笑他的愚蠢吧?韩江这种大少爷又怎么会沦落到靠他一个人救命的地步。 靠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墙上,他疲惫的闭上了双眼,韩仲天坐在那里他不能靠近,为人父母的心情他很理解,如果芸豆为了一个人而葬送一条命,他也会恨这个人一辈子,所以他只能选择最角落的位置,远远地看着等到命运最后的审判。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八个小时过去之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云锦书猛地站起来,双腿却因为久蹲而麻木的踉跄了好几下,他来不及管这些,快速的往手术室门口跑,却被那些保镖死死地拦住了。 “让我进去!” 韩仲天冷冷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抓着拐杖的手又捏紧了几分,一挥手对保镖说,“放他进来。” 云锦书跌跌撞撞的走到内圈,脸色极其苍白,还没等说出一句话来,医生就已经走了出来。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脸的遗憾,“抱歉,韩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韩仲天霎时间站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上,那张总是威严精明的脸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云锦书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恍惚间愣了一下,接着疯了似的冲上来,抓着医生的袖子说,“他……死了,是不是?” 医生被他的表情骇到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人的确是救过来了,子弹也都没有打到要害,但是他的致命伤在脑袋上,似乎曾经受过很重的撞击导致颅内出血,现在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我们初步判断他是脑死亡,就算醒过来也许……只能是植物人了。” 韩仲天的身形剧烈的摇晃了几下,当即一张脸都白了,要不是后面的秘书扶住他,很可能就要这样晕厥过去。 脑死亡,植物人,这样刺目的词语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再多说。 他只有韩江这一个儿子,可以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而现在他为了一个男人不顾生死,竟然变成了植物人,这让韩仲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他抄起拐杖就要往云锦书的脑袋上打,旁边的秘书死死地拉住他,“老爷!您冷静一点!” “你为什么非要缠着他不放!?他为了你公然跟我顶撞,如今这一生都毁了你满意了!云锦书我只要还活着一天,一定会搞得你生不如死!” 韩仲天真的崩溃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这世界上的父母没有几个是不爱孩子的,哪怕平时再对立,在生死面前也会露出护犊情深的一面。 更何况韩江是他一手培养大的接班人,还有三天就要大选了,如今所有的希望全都落空了,一个植物人他还能再指望什么! 云锦书一直沉默,没有说一句话,他垂着脑袋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过了良久他突然抬起头来,脸上竟然带着几分笑意。 他没有看韩仲天,只是盯着手术室禁闭的大门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你终于信守了一次诺言。” 韩仲天气疯了,抬手夺过旁边一个保镖腰间的手枪就要打爆云锦书的脑袋,旁边的秘书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老爷!您不能对他动手啊!” “别忘了少爷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如果他死了少爷估计也没法独活!留着他说不定对少爷的病情还有帮助,万一他死了,少爷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秘书的一席话让韩仲天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站在那里脸上一片麻木和恍惚的云锦书,愤恨的把手枪扔在了地上,思来想去也明白他太过失态了。 医院这种公众场合,他说什么也不能对云锦书动手,更何况秘书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必须要韩江醒过来,所以云锦书现在还不能动。 他阴厉的看了云锦书一眼,点着他的胸口说,“云锦书,你最好小心一点,如果韩江死了,我立刻让你赔命。” 扔下这话韩仲天带着大批的人马走了,留下云锦书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结局他本应该满意,韩江现在只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他再也无法影响自己的一生,甚至这样的报应还不够爽快,最好是让他拿这一条命来还偿才能真正了结这两辈子的孽缘。 可是……想到在生死面前,韩江宁愿赔上一条命也没有把他抛弃,这样的深情又叫他如何偿还的完? 夜深人静,下了整整四天暴雨的S市终于雨过天晴,一轮弯月高挂在墨色的夜空中,散发着皎洁的光芒。 树影婆娑,映在病房的窗户上,也映在了韩江毫无血色的脸上。 云锦书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他,那些守在门口的保镖看到他来配合的离开了,也许韩仲天听信了秘书的话,所以他才能这样畅通无阻的走到病房来。 “……韩江。” 他张开嘴巴轻轻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理所当然没有人来理会他。 云锦书把熬好的小米粥放到病床前的柜子上,扯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旁边,望着韩江那张英俊却没有任何生机的脸,低声说,“我带了点粥,就是你总是跟芸豆抢着喝的那一种,现在还热着,你想不要喝?” “……”韩江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云锦书也没怎么在意,帮他扯了扯被子之后继续说,“董旭死了,被警察当场就击毙了,董家因为这个事情也被牵累了,现在大选没有人是你的竞争对手,你只要醒过来整个S市估计都是你的了。” “开心吗?原来你为了大选把我扔给董旭处置,现在他死了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吧。” 云锦书抬手梳了梳韩江的头发,神色很安静,“董旭这个人有多心狠手辣你也领教过了,当初他把我抓去之后绑在花岗岩上扔进了大海,那时你明明可以来救我,却把我当成温泽云的挡箭牌随手就扔了,现在怎么又愿意救我一命把自己搞成这样,嗯?” “你说搞不懂我对你莫名其妙的恨,又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亲手杀了我,我为什么还要爱上一个杀人凶手?” 云锦书说的很慢,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可是眼睛却有些发红,“韩江,你为什么不去死啊?留着这一条命半死不活的有什么意思?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前世把我耍的团团转,这辈子又充什么傻瓜!” 云锦书无声的笑,声音断断续续,“韩江你真牛啊,拍拍屁股就睡觉去了,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我,告诉你……我云锦书不爱你!就算你为我死了也是一样!”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云锦书也不知道再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扯着韩江的领子吼,一双眼睛通红一片,“你别以为自己这样躺在这里一声不吭我就会愧疚!我不会一直守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累,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我会去找个人好好生活,或许是顾彦,又或许是个女人……总之不会是你。” “你是不是不甘心?为了我成了个活死人,还他妈一丁点甜头也吃不到,是不是气疯了!那就起来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别他妈一副窝囊样儿在这里躺着!” 云锦书的声音非常大,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陡然的寂静过后,他忍不住抽噎起来。 “你要不就起来,要不就去死……别再折磨我了……”他扯着韩江的被子,垂着头,声音时断时续。 “我们重新开始,只要你醒过来,不管以前如何,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云锦书说完这话,眼泪砸进了被单里。 过了很久他疲惫的趴在床上睡着了,一双无形的大手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他,像是不愿意在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他轻轻地点点头,声音嘶哑。 “好。” 74 云锦书每天都会去医院,尽管韩江没有任何要苏醒的样子,他也不怎么在意。 天天拎着一个不锈钢饭盒,早上九点多就去医院,晚上五点吃过晚饭再一个人拎着空饭盒回家,仿佛这样朝九晚五的生活已经成了他的第二份工作。 守在门口的保镖一开始看见他还会去请示韩仲天,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看见云锦书就笑着打个招呼转身离开,留给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一天张妈请假回了老家,云锦书便打算带着芸豆一起去医院。小家伙如今两岁多了,长得很快,个头也窜了不少,现在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自从学会了走路就再也不肯让爸爸抱,每天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在屋里来回的疯跑。 初冬时节,天气渐渐寒冷起来,云锦书给他围上一条鹅黄色的小围巾,又扣上带着绒绒边的小虎皮帽,拉着他的小手坐上了出租车。 一路上小家伙好奇极了,又蹦又跳,嘴里奶声奶气的问来问去,“粑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爸爸的一个朋友。”云锦书抬手揉着他柔软稀少的头发,笑着说。 “是什么盆友?瑞瑞跟豆子那一种吗?” 芸豆腆着一张圆嘟嘟的小脸蛋,傻乎乎的笑着,脸上的酒窝特别的想让人上去捅一捅。 瑞瑞是隔壁家新搬来的一个小男孩,现在已经三岁多了,性格特别像小大人,但是芸豆似乎跟他玩得很好,总是扯着人家的衣角逢人就说瑞瑞是他的老婆。 云锦书失笑出声,捏着他的脸蛋说,“下次见到瑞瑞千万别再说‘他是我老婆’知不知道,小屁孩懂的还真不少。” “才不是!张奶奶说喜欢一个人才能叫老婆,豆子喜欢瑞瑞所以他是老婆。爸爸你要见的人也是你的老婆吗?” 云锦书有些无语,抬手抚了抚额头,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教育的失败,芸豆嘴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忍不住抬手拍他的小屁股,带着笑意说,“快点坐好,再说什么老婆不老婆的,看我不打你烂你的小屁屁。” 芸豆趴在车后座上,咧着嘴咯咯的笑,反正他知道粑粑是在吓唬人,才舍不得动手打人呢。 “粑粑,你要去见的老婆,我是不是要叫麻麻啊?” “给我坐好,别问东问西,到了医院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欢实。”云锦书感到深深的挫败,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拿“医院”两个字吓唬他。 果然芸豆一听见要去医院小脸当即就垮了下来,大眼睛瞬间涌上来一层潮气,抓着云锦书的一脚可怜兮兮的说,“粑粑,豆子会乖,表带我去打针针。” 小家伙别的没有学会,眼泪倒是和水龙头似的说来就来,很显然云锦书深知儿子的绝招,完全不为所动,“我们是去医院看病人,不是给你打针,不过你要是不听话,护士姐姐可是会教训你的。” 自从火灾之后,芸豆对医院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对护士更是视为妖魔鬼怪,一听到爸爸这么说立刻连滚带爬的坐上云锦书的膝头,紧紧地抓住爸爸的衣角贴上来,“芸豆不要叫麻麻了,爸爸不要让护士姐姐把我抓走。” 看到父子俩互动,司机师傅被逗的前仰后合,云锦书也跟着笑了,伸手捏了捏儿子的鼻尖。 拉着芸豆的小手往加护病房走的路上,小家伙引来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那些女护士和女大夫被萌的不行,拿出一堆糖果和零食往他的小黄鸭背包里塞,恨不得把孩子抱进怀里使劲揉一揉。 等到了病房的时候,芸豆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皱了皱鼻子,“粑粑,医院真的好可怕,护士姐姐更可怕,如果不是为了麻麻,豆子才不要来了呢。” 云锦书抚额,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就认准了“麻麻”这个词,无奈的推开病房的大门,芸豆先颠颠的蹬着小短腿跑了进去。 像往常一样,韩江依旧沉沉的躺在床上,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病房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心脏记录仪的滴滴声。 芸豆个头不够高,看不见韩江的脸,就撅着小屁股跪在椅子上爬上了病床,托着下巴盯着韩江的脸看,一脸的好奇,“粑粑,这个人好眼熟。” 云锦书“嗯”了一声,脱下身上的羊毛大衣放到了一边,“难得你还记得他。” 芸豆往前凑了凑身子,胖嘟嘟的脸几乎贴到了韩江的脸上,“他是不是帮豆子赶走过喷火龙大怪兽,还唰一下子飞起来的那个叔叔?” “哈?” 云锦书一下子没有明白儿子的意思,芸豆有些着急了,挥舞着小胖手说,“就素好大好大的喷火龙,把家里烧光光的那一个!” 挑了挑眉毛,云锦书露出一抹苦笑,这会儿他终于明白芸豆说的是那一场差点要了他小命的火灾,没想到他当时年纪这么小竟然会记得韩江救过他。 随便的“嗯”了一声,云锦书拿起把梳子帮韩江理了理头发,心里有些微微的发涩,韩江不只是救过他,还救过芸豆,可是现在他再也动不了了,只能这样日复一日的等死。 芸豆爬到韩江的肩膀旁边,用小手摸了摸他下巴上微微突起的胡茬,低下头吧唧亲了韩江一下,“叔叔,原来你就是麻麻啊,豆子好喜欢你,以后喷火龙再粗来,豆子就来找你好不好?” 云锦书的睫毛颤了颤,把芸豆抱起来放到小椅子上说,“乖,别压着他的胸口,一会儿氧气罩就不管用了。” “叔叔肿莫了?他为什么都睁眼给豆子打招呼?” “他睡着了,听不见。” “哦——”芸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接着又黏上去抓了抓韩江的耳朵,“叔叔,大懒虫快点起床啊,不要再睡了哦。” 任凭芸豆抓来抓去,韩江都没有一丁点反应,芸豆不死心,继续腆着脸在他颈窝里蹭,“叔叔你醒一醒啊,爸爸和我还在等你一起玩呢,醒醒嘛。”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呼唤在病房里回荡,他还太小,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一旦睡着了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云锦书看着心里难受,把儿子抱到膝盖上说,“别叫了,他要是愿意见你自然就醒了,别多费唇舌了。” 芸豆听了这个,眼眶瞬间又通红,转眼竟然哇一声哭了起来,“叔叔以前明明很喜欢芸豆的,为什么现在不要我了,呜呜呜……” 小家伙哭得伤心,水汪汪的黑色眼珠刷刷的往下流眼泪,脑袋上的虎皮帽子也歪了,可怜兮兮的挂在脑袋上,小胖手紧紧地捏着韩江的袖口,哭的撕心裂肺。 云锦书看不过去了,抱着他不停地哄,转身看着韩江心里突然生出些荒凉无边的怨恨。 瞧,你把所有人的搞得精疲力尽,天天拿着生命陪你熬日子,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的痛快? 哄了很久小家伙终于不哭了,趴在云锦书肩膀上睡着了,这时候病房的大门竟然打开了,云锦书诧异的抬起头,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顾彦。 “顾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彦今天穿了一件铁灰色的薄大衣,冻的鼻尖有些发红,走进来把手里的花篮放到一边,对云锦书露出一抹笑意。 “没什么,就是来探望一下韩江,顺便也看看你。” 云锦书把儿子放到旁边另一张空床上,扯了扯嘴角,“上次你救了我,我连登门道谢都没来得及,倒是又让你来找我了,真是惭愧。” “嗨,咱俩用得着说这个吗?”顾彦挥了挥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下,问了问芸豆最近的情况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身体还好吗?” 云锦书愣了一下接着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是胳膊受了点伤,现在已经好了,说实话掉进大海里还能活着,我还真是命大。” 听了这话顾彦却没有跟着笑,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复杂,脸色也苍白的有些难看,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说,“我……我很抱歉,锦书,真的,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当初能够抓住你,也许……” “别闹了,顾大哥,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已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带着警察来找我,也许我现在早就被董旭杀了。” “可我……如果陪你一起跳下去……”顾彦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云锦书扯了扯嘴角,“你陪我跳下去想做什么?让我永远欠着你吗?顾大哥,我从来没有那么庆幸你没有再为了我犯傻,我已经还不清了,你何必再让我永远愧疚下去?” 顾彦艰难的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流露出痛苦。 明明那么接近了,云锦书的意志已经被自己动摇了,只要伸出手就能握住他,可是却因为这一念之差……他与云锦书已经再无可能。 过了很久,他突然扯出一抹笑容,望着他说,“如果陪你跳下去的是我,不是韩江,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云锦书摇了摇头,“我会永远记得欠你一条命,或许也会跟你走,但那只能是愧疚没有其他。” “……你真残忍。”顾彦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云锦书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这世界上被施舍的感情永远不是爱情,如果一直拖泥带水不给对方一个了断,那才是真的残忍。 两个人彼此沉默,病房里只听得到滴滴的机器声音,顾彦明白自己真的输了,还没有加入就已经出局,在云锦书和韩江的纠葛之中,他能做的只是当一个朋友,没有第二个选择。 过了良久,顾彦扯了扯嘴角,转换了话题,“韩江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等死呗,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顾彦一窒,拍拍他的肩膀,“别这样,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醒过来。” “呵,没用的,连医生都说他苏醒的可能性很小,韩仲天在S市只手遮天,谁还敢骗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云锦书顿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扯出一抹很浅的笑容,手指无意识的搭在韩江的胳膊上说,“我不会跟一个活死人怄气,日子总得过下去,现在是个磨耐心的过程,等我的耐心全都耗尽了,我就马上走,永远不回来了。” “那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也许还是温哥华又或者什么别的地方,总之这辈子都不想再留在S市了。” 云锦书说完这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指节传来微微的颤动,他像是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陡然瞪大了双眼,豁的站起来。 “他……他是不是动了?” 云锦书怕这只是个梦,死死地盯着韩江的胳膊不敢眨眼,这一次他真的没有看错,韩江的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甚至连睫毛都颤了颤。 “韩江!” 他失声叫了出来,上去一把扯住韩江的衣领,想要让他睁开眼睛,身后却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锦书!你看清楚,他没有醒!” 顾彦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泼在头上,云锦书下意识的顿了一下,恍惚之间又跌回椅子上,仔细的看着床上的韩江,一动不动,仍然像死了一样,哪里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顾彦担忧的看着他,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双手紧紧地按在他的肩膀上说,“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韩江根本没醒,连动都没有动过!你这样究竟多久了?” 云锦书这会儿才完全的回过神来,他的确不止一次的产生这样的幻觉了,也许是在病床前待得太久了,他总是感觉韩江动了,可是每一次巨大的惊喜过后又是更沉重的失落。 保镖和护士早就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毕竟很多植物人的家属总是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反应,甚至到了最后他们根本就不再理会家属说的任何话。 但是很显然,顾彦是第一次看到云锦书失态,心里涌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怕云锦书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只好一直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神经这么紧张。 云锦书沉了口气,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没有回答顾彦的问题,反而抬头问他,“你有没有烟,给我一根。” 顾彦拿出一根烟递给他,云锦书心里烦躁的厉害,拿着烟走出了病房,靠在花园的扶手上,望着远处的人工湖深深地吸气,尼古丁的作用让他舒缓了很多,可是更沉重的疲惫感还是萦绕不去。 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悲喜交加让他的耐心不断地流逝,他不知道还能再继续等多久,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等待,让他真的有些支撑不住了。 顾彦从后面跟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觉得哪怕没有爱情,他也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这样自我折磨,想了半天试探性的说,“锦书,你再耐心一点,说不定下次就是真的了。” 云锦书吸了口烟,吐出白色的烟圈,扯了扯嘴角,“还真别说,其实我的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顾彦一窒,接着想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那就走吧,在这里活的这么累,干什么不带芸豆离开,就像你刚才说的,去温哥华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总之比现在活的开心吧?” “……”云锦书沉默了,离开还是留下对他而言真的很难选择。 “锦书,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适合度假,离这里也很远,只要你点头,立刻就能走,我保证。” 顾彦说的很认真,他此时此刻已经不奢求爱情,只是想让云锦书过得好,哪怕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朋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他走。 云锦书掐灭了烟头,过了很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是啊,你说得对,我的确该走了。” 韩江觉得自己似乎是醒了,但是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当云锦书来病房看他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有了意识,但那时候脑袋里突然被人塞进了很多的回忆,让他一下子还无法适应,所以总是没办法坐起来。 云锦书在病床前说的话他全都听的见,那些混乱纠缠的前世记忆在云锦书的只言片语里终于被理出了个头绪。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这么禽兽不如,把云锦书当成挡箭牌一样玩弄了整整五年,甚至还因为愚蠢听信了韩仲天的话,亲手把自己的爱人送上了绝路。 一旦想起这些纷杂痛苦的回忆,韩江就再也没有勇气面对云锦书,他怕看到他那张恨自己入骨的脸,更怕兜兜转转两辈子,两个人只能这样硬生生的错过。 好几次他都想挣扎着睁开眼睛,可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论他费多大的努力,也无法让自己给云锦书一丁点回应。 看着他每一天出现在自己的病床上,偶尔说话,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一整天,但是这样相处的气氛太过美妙,以至于他都怕自己一旦苏醒这样的美梦就会被打碎。 他多想伸手捧住云锦书的脸给他一个迟来的吻,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身体已经是极限,他除了脑袋能够思考以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这样彼此安静的相处成了最奢侈的事情,他既想快一点醒过来,又怕醒来就会面对失去对方的恐惧。 所以他只能这样慢慢的拖着,日复一日的忍受身体缓慢的复苏。 等到他足够他的身体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支撑两辈子的回忆的时候,或许也是他真正能够睁开眼睛,给云锦书一个安稳强大的怀抱的时候。 这一天,日子像往常一样平静,在云锦书还没有来医院的时候,韩江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可以不再受躯体的束缚,能够自由的坐起来,甚至到处的走动。 他心里高兴极了,凭着模糊的回忆去了上辈子埋葬云锦书的那个衣冠冢,这天的天气清冷,没有像那天一样下着瓢泼大雨。 他顺着记忆一路的往山坡上走,踩着枯黄的草坪来到了那块应该伫立墓碑的地方,慢慢的蹲下来,他用手指轻抚那一块荒芜的地面,心里难受的厉害。 上辈子这里安葬了他爱的人,这个人曾经用全部的力气去爱,甚至到死都没有任何的怯懦,而他却辜负了这个人两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偿还的清楚。 幸好,云锦书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用一颗早就空了的心去爱他,不馋任何杂质,全心全意用余生去回报。 在草地上坐了很久,等到冻的受不了的时候,韩江才飘飘荡荡的往医院里走,他心里盘算着时间,猜想着云锦书大概已经来了。 想到他亲手熬的小米粥的香味,韩江忍不住低下头笑了,甚至想要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此刻的表情他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云锦书把最后一件行李放到出租车上,回过头对顾彦扯出一抹笑容,“顾大哥,你回去吧,天怪冷的,到了地方我会再联系你。” 顾彦心里空荡的厉害,他没想到云锦书说要离开竟会行动的这么快,甚至没有给他一丁点反映的时间。 忍不住上前帮他系好围巾,想要给他一个拥抱,最终手臂抬起也只是拍了怕他的肩膀,“既然决定走了,就好好过日子,记得把芸豆养的再胖一点,否则我这个干爹可绝对不饶你。” 他的口气十分轻松,云锦书跟着笑着点了点头,“一定。” “顾大哥,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就……好好保重。”他率性的勾起嘴角,张开双臂给了顾彦一个拥抱。 顾彦心里酸涩的厉害,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云锦书才是他愿意看到的,“祝福你,锦书,一定要活得开心。” 云锦书哈哈笑了起来,坐进出租车里对顾彦挥了挥手,芸豆鼓着包子脸也傻乎乎的挥手,“干爹,豆子会想你的。” 车子渐渐地开动起来,在顾彦的视线里越走越远,他忍不住跑了几步,大力的挥动着双手,眼眶有些发酸。 再见了,我的锦书。 坐在车子上,云锦书望着天边的云霞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把自己的SIM卡拔了出来,顺着车窗扔了出去。 这个城市让人窒息,虽然承载了太多的爱恨,但也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韩江,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等你。 出租车驶上高速,留下一阵尘烟,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医院里,换药的护士小姐却尖叫一声跑出病房,“大夫!大夫!韩先生他醒了!” 第二卷·醒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