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个城市的认识仅限于他们所住的那个区,至于其他地方他一概不熟悉,与其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倒不如直接找中介公司更方便省事,中介公司大概会收取一定的佣金,但这却是他目前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说明来意后,工作人员立刻给了他几个选择,他看了看,不是价格太贵就是房子太大,都不太符合他的要求。
在中介公司又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走人,一个经理模样突然走了过来,“我是这儿的经理,我叫王涛,你是想找二手房吗?”
宁舒看了看一旁有些惊讶的工作人员,慢慢说道:“对,但贵公司的房子对我来说都不太理想。”
“是这样的,我手里刚好有一个小四合院儿要租出去,房东老两口去了美国带孙子,所以短时间不会回来,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看一下。”听宁舒这么说,那经理似乎有些着急,话说得非常快,生怕他跑了。
宁舒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可是刚刚你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已经给我看了全部的租房信息,没有你说的这一间。”
王涛抿了抿唇,突然笑道:“是这样的,我说的这房子是刚刚才发布出租信息的,所以他们还刷新信息。”
宁舒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在心里权衡之后,终于点了点头,“行,那先给我看一下租赁信息吧,租金之类的我想先了解一下。”
听了他的话,王涛忙将人带进经理室里,拿了相关的租赁文件给他看,宁舒仔细的看了看,视线在租金那一栏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年轻经理,问道:“租金这一栏是不是填错了?”说完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顺手指了指租金那里填着的数字。
王涛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那房东不差钱,他们只想找正经善良的人,说白了就是找个看房子的,找人来看房子自然价钱要收便宜点不是,不然谁愿意来给你看房子呢,你说是吧?”
宁舒点了点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说道:“本市的房价一直以来都不低,即使想找个人来看房子,但是一千块钱一年这个价格也太低了,王经理,你确定没有写错租金吗?”
王涛摆摆手,笑道:“确定没有,房东家里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花草草,还有好几棵大树,她是个念旧的人,这些花草就是她的命,她也跟我说了,就是想找个会打理的人,一来可以方便居住,二来又可以帮她照顾一下这些花花草草,等到她从国外回来了,那些花也不会死,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儿吗?”
宁舒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便从沙发上起身,“那麻烦带我去看看那房子吧。”
王涛所说的小四合院坐落在一片高楼身后,与他们现在的住所隔着小半个城市,虽然路程有些遥远,在这个繁华热闹的城市里却是一方难得的净土,而且,这里并不小,在宁舒看来,这已经是他们家那个院子的两倍大了,院子里确实种了很多花,有的已经凋零,有些即使在寒冷的现在也依然傲然挺立,宁舒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那个小花园里栽种的那一大簇梅花,在白雪蔼蔼的现在显得格外的孤傲美丽。
院子里的那几棵大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站在寒风里,显得有些孤寂。
除了正门以外,其他三面都是房间,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家俬床具一应俱全,正屋里有一组八成新的沙发和一台彩色电视机,宁舒看遍了整个屋子,对随同而来的王涛说,“王经理,你认识李严熙吗?”
王涛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天阳集团的亚洲区总裁谁不认识啊。”
宁舒静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开视线,看向院子角落那几朵开得正艳的寒梅,轻声说道:“我们什么可以搬进来?”
“随时都可以。”王涛有些迫不及待,宁舒点点头,复又看向他,“王经理,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王涛讪笑着说道,冷汗从额间悄悄的滑落下来。
“那加上一年的房租,我一共该缴多少钱?”
王涛看了看他,“其实房租不急的,你可以分每个月来交,只要一年缴齐一千块钱就行了,至于中介费,你缴五十块钱就行了。”
宁舒微皱起眉,“五十?贵公司的中介费不是从两百起价的吗?难道那少交的一百五王经理准备自掏腰包?”
“额……”王涛显然不知该怎么应付少年尖锐的问题,扒了扒头发,才勉强笑道:“今天我们公司搞活动。”
宁舒没再说什么,又看了看这个四合院,想起未来一年里这就是他与父亲的栖身之地,就不免觉得惆怅,他不喜欢搬家,因为住惯了那个地方会忍不住的依赖,父亲的纠结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若真能走出那里,父亲心里的结是否能打开?
无论如何,他都该尝试一下。
不能再让父亲沉浸在那个女人编织的网里,若不能走出过去,就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父亲浑浊的眼睛里偶尔流露出来的感伤和怀念让他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他没想到一次就能找到合适的房子,所以身上只带了三百块钱,除掉五十块的中介费,剩下的两百五十块钱只够交两个月的房租,王涛似乎并不介意,竟连押金都没让他交,反而乐滋滋的拿了合同让他签,临走的时候,更是热情的要送他回家,被宁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从中介公司出来的时候,已临近中午。
57.
亲吻你,拥抱你,何时变成一种罪。
——3-30
他站在热闹非凡的街边,眼睛毫无目的的四处看了看,视线所及的都是陌生的面孔,他的身边不断有人经过,他们行色匆忙,大步走着,眼睛却看着自己的手表或者手机,这个世界的人们,好像真的很忙碌。
他觉得有些疲惫,说不上为什么,这个时候特别想念李严熙。
若这个时候,这个人突然出现,给他一个肩膀靠一靠该有多好?
最近的他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依赖,越来越依赖那个叫李严熙的男人,毫无理由的,就是这么心甘情愿的相信着。
房子找到了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只是,他要怎么跟父亲说,自己用三百块钱就找到了一个顶级的四合院?
“宁舒?”正出神间,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神,看见晴空和晴阳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不远处正惊讶的看着他,还没等他说话,晴阳已经跑了过来,“学长,真巧。”
宁舒笑了笑,“嗯。”
该怎么说呢,无论关昊与他母亲有什么有关系,晴空和晴阳终究是局外人,所以他也不必拿应会关昊那一套来对待眼前这两个比他还小的少年。
晴空依旧是一副酷酷的表情,只是看着宁舒的眼神明显多了一丝光亮,“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宁舒扬了扬手里的合同,“我是来找房子的。”
“找到了吗?”晴阳问道。
“运气好,已经找到了。”
“那就好,如果找不到的话可以叫大哥帮忙,反正他有好多套房子都搁置着没人住。”晴空双手插在口袋里,轻声说道。
想起关昊说起他母亲时的神色,宁舒心里一阵不快,面上仍是平静,接着转移了话题,“你们又在这里干什么?我记得你们不住这区。”
晴空耸耸肩,不满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晴阳,“还不是他,非要来看JP的演唱会。”
JP是谁宁舒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只是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家。”他说完就想走,却被晴阳一把拉住,“学长,已经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他本想拒绝,却没挨过晴阳和晴空的软磨硬泡。
宁舒摸了摸口袋里的剩下的那二十块钱,二十块钱只够吃拉面而已,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少年,像晴阳晴空这样的富家少爷自然不在乎花费,可是,身为学长的自己若要这两个小毛孩请客吃饭会不会不太好?
只犹豫了两秒,宁舒便说:“你们吃过拉面吗?”
“只听说过。”晴阳撇了撇嘴,声音有些闷。
宁舒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孩子很可怜,说道:“我请你们吃拉面吧。”
听了这话,晴空和晴阳自然高兴得直点头,三个人在不远处的一家兰州拉面馆吃了一碗拉面,柔韧劲道的拉面用大海碗装着,汤里飘着红通通的辣椒和葱花,最上面放着几片鲜活的牛肉以及一颗半切的鸡蛋,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晴空和晴阳高兴得裂开了嘴角,只差没流口水出来了。
宁舒看着他们明亮的脸,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一脸满足的从拉面馆里走出来,晴阳和晴空似乎还没从拉面这种美味神奇的食物里拨回神来,表情愉悦得很。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晴阳一脸陶醉的发表意见。
晴空也认真其事的点头,宁舒见了,笑容爬上了嘴角,“下次……”
他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完,只觉后颈一凉,便失去了知觉。
身后站着的几个大汉看着三个被敲晕的少年,其中一个皱着眉说道:“老板只说带宁舒回去,另外两个怎么办?”
另一个人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紧闭着眼的宁舒,沉声说道:“其他两人也一起带回去,看看老板怎么说。”
他们身后的几个人答应着将三个昏迷的少年抬进了不远处的一辆商务车,然后扬尘而去,过程不过短短几分钟,一个目击者也无。
宁舒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他的眼睛被纱布蒙着,手脚也被反绑在身后,连嘴里都塞着布料,连喊人的机会都没有,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敢情他是被人绑架了。
他闭上眼睛,撇开从心底浮起来的慌乱,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被打晕前他与晴空和晴阳在一起,那么,晴空和晴阳在哪里?是不是也被人抓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开门的声音突然传来,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他眼睛上的纱布和嘴里塞着的布条被人粗鲁的扯开,眼睛无法适应突然而至的强光,好一会儿才勉强的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一张带着笑容的脸,那张脸他并不熟悉却也不陌生,那人依旧穿着合身的手工西装,头发整齐的梳于脑后,眼底有着疯狂的神色,看着他笑道:“宁舒,很高兴再见到你。”
宁舒张了张有些酸痛的嘴,声音有些嘶哑,也跟着笑了,“王叔叔,好久不见。”
王伟明脸上的笑有些僵硬,随即说道:“我这帮手下真是太失礼了,我明明是叫他们去请你的,竟然把你这样五花大绑回来,”转而对身后的手下厉声说道,“还不快给客人松绑!”
手下听了忙上前将宁舒身上的绳子解开,宁舒揉了揉被绳子勒出红痕的手腕,在王伟明的示意下坐在了一旁的真皮沙发上。
他这才看清这个房间的模样,是一间普通的会客室,一面是透明的落地窗,落地窗的左面是围绕沙发和茶几,另一边则是酒柜,房门在五米以外的地方,若这样跑出去肯定毫无胜算,而且,他现在还没确定晴空和晴阳的安全,不敢贸然逃跑。
“不知道我那两个朋友在哪里?”
王伟明挑眉看着沙发上问话的少年,眼里闪过兴味的光芒,“宁舒,你跟李严熙是什么关系?”
宁舒抬眼,看向问话的男人,不咸不淡的说道:“王先生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呵呵,宁舒,你真是个宝贝,怪不得李严熙那家伙要将你藏得严严实实的,我可是花了很多时间才将你成功的请过来呢。”王伟明对于他的回答似乎相当满意,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对方的话让宁舒心里有些不安,王伟明的意图其实已经非常清楚,只是,拿他来要胁李严熙会不会太冒险了?
他坚信李严熙一定会来救他,以李严熙的作风,王伟明最后的下场怕会非常凄惨,他并不同情这个杀死自己妻子的禽/兽,他只是担心会因此负上刑事责任的李严熙而已。
王伟明见他不说话,笑得更加放肆,“宁舒,我给你两个选择。”
闻言,宁舒看向他,听见他继续道:“一是做我情人,二是死。”
王伟明说话时的表情无比严肃,宁舒虽然知道他是认真的,但还是觉得可笑,李严熙说得对,这个人的确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他微微勾唇,漫不经心的说:“如果我选三呢?”
“你觉得你会有第三个选择?”
“为什么没有?王先生,我知你跟李严熙的过节素来已久,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凡事适可而止,你妻子的死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有一天,那些证据会浮出水面的,到时候你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王伟明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他连这件事都跟你说了?看来我请你回来是请对了。”
宁舒没回答,因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李严熙给的手机里只存了一个号码,所以现在会打电话来的除了他以外不可能会有别人。
宁舒坐在沙发上,仍手机叫得欢,硬是没有将手机拿出来,王伟明见他脸上的表情,冲一旁手下使了个眼色,离宁舒最近的那个人立刻将宁舒按在沙发上,伸手摸走了手机,王伟明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笑得如同一只千年狐狸,随即按了接听键,“哎呀,我跟李总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想着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您呢,没想到李总倒先打过来了。”
他的声音即使隔着电话,也能听得真切,闻言,正坐在桌前批阅文件的男人犹地放下手中的钢笔,表情立刻紧绷起来,声音却仍是平静无澜,“原来是王总,我倒没想到王总竟然这么轻闲。”
王伟明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少年,继而笑道:“李总真会开玩笑,最近我都快被你逼得跳楼了,自然只有在家里坐着等死了。”
“王总说笑了,宁舒怕是打扰你有些时候了,我现在就去让人把他接回来。”李严熙的声音一派平淡,唯独握着手机的修长手指暴露了他的情绪,他的手指太过用力,关节处已泛起了苍白的颜色。
“李总不用这么心急,我只是请宁舒回来坐坐而已,这孩子我一眼见了就喜欢得很,李总要不放心的话,听听他的声音吧。”王伟明说着便将手机凑到宁舒耳边,示意他说话,宁舒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嘴唇紧抿,耳朵里听见的是李严熙不太均匀的呼吸,他知道那声音其实很远,却仍觉得离自己很近,过了一会儿,男人焦急的声音自那头传来,“宁舒,有没有受伤?”
宁舒闻言不经意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王先生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只是这里的空气不太好,虽然房间装潢得还不错,却还是能闻见一股隐约的焦味儿,另外,关家的孩子那天说要来找我玩,但是今天都还没出现,若你看见他们,记得替我跟他们说一声。”
“不要慌,我很快就会到。”李严熙的声音近在耳畔,里面夹杂着的坚定让宁舒微微一怔,然后笑道:“我知道。”
王伟明见他笑得如此灿烂,那张清秀的脸上似乎突然变得华光溢彩,脸色一变,将手机抽了回去,“李总啊,你看吧,我说了不会为难宁舒这孩子吧。”
电话那头的李严熙暗暗握拳,沉声道:“说说你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