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诺将菜交给马大婶，蹲下身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条刚出生的小奶狗。四只小爪子还没完全褪黑，隐隐看见粉嫩的肉垫。

沈一诺撑起他的两只两前爪，狗狗忙呜咽了一声，瞪大黑豆眼睛朝前扑，“啊呜啊呜……”

马大婶边择菜边说，“李大姐家大毛生了一窝共有四只，给了我一只。小教主，你给取个名字呗？”

这只狗狗通体白色绒毛，除了两只小耳朵上边缘一片浅灰，并不太明显。眼睛黑亮亮的倒是挺大，不知怎的，沈一诺就想起了小闷蛋顾安。

“就叫蛋蛋吧。”沈一诺戳戳蛋蛋圆溜溜的肚子，“蛋蛋蛋蛋”的叫唤，让它记住自己的名字。

马大婶听后笑笑，“蛋蛋啊，来~”

小狗蛋蛋往后瞄了一眼马大婶，然后用湿呼呼的黑豆眼痴情的望了望沈一诺，后者被看的一愣，忙放下他的爪子，揉揉它脑袋上的绒毛。

蛋蛋朝他抛了个媚眼，然后跑到马大婶边亲昵的蹭了两下，然后再跑回来挨着沈一诺，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马大婶看了哈哈大笑，“教主啊，这狗贼精啊！”

蛋蛋立马回头，甩了两下尾巴，心说说什么呐！哥有名字的！

中午吃饭，马大婶先给小奶狗倒了一杯温热的羊奶。蛋蛋飞扑过去，边喝边兴奋的流泪，被分到好人家了，还有奶喝，真是幸福啊。

方桌上，热气腾腾的放着鲫鱼汤、牛肉炖萝卜，木耳炒青菜，还有麻婆豆腐。品种不多，但是分量足。

本来呢，天下第一教的教众们都有自己的宅邸和饭馆，暗卫们只要随便去京城的某处有着魔教特殊符号的店就能管饱。

而自从马大婶的手艺日益见长后，当然这也多亏沈一诺，所以轮流保护茶楼的暗卫都赖在这吃饭了。

茶楼里，三人两小孩围坐而食。

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茶楼一时间很安静。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随着一声“吁……”，小冬瓜只得恋恋不舍的放下饭碗，朝门口跑。

“右护法！哎呦！鹤哥！鹤哥！我错了！”小冬瓜忙把马给牵马厩去了。

来人真是天下第一教右护法沈鹤。

魔教分布在京城的势力除了教主统领全局外，往下就是左护法主内，管理教务，右护法主外，跑跑生意和联络各种事宜。

“鹤哥，坐！”小黄瓜忙给加一个座。

沈青看见来人后斜睨了一眼，凉凉的说，“就瞅准时间来蹭饭的吧！”

沈鹤摸了把小黄瓜的头，对沈青憨憨一笑，然后说，“这不是赶巧了！教主，马大叔马大婶，大家近来都好啊？”

沈鹤身长八到九尺，是个虎背熊腰的莽汉，又因常年练武，肌肉结实，放在现在倒是个身材不错的教练先生，只是偏欧美体格。

不会让人觉得恶心，只会觉得颇有安全感。再加上此人憨厚，一脸正气，深受大叔大婶们的喜爱。

他一坐下，加上安顿好马回来的小冬瓜，本身不够大的方桌就显得有些拥挤。

一边是教主，一边是沈青，他自然朝右边挪了挪。

沈青看他一眼，没说话。

六人安安静静的吃饭。

饭后，马大叔和马大婶收拾桌子，小黄瓜和小冬瓜帮忙。其余三人去后院溜达消食。

蛋蛋喝完羊奶溜达过来，沈一诺一把把他抱起来顺毛。

沈鹤给沈一诺汇报最近各个分舵的一些生意往来，沈青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插上两句。沈一诺虽然对教务、格局分布不是太过了解，但是对做生意还是说起来头头是道，小有一套见地。

三人聊得气氛倒是融洽。

很快，沈一诺就打着哈欠说去午睡，下午还有重头戏等着他呢云云，把蛋蛋丢给沈青，遁了。

沈青和蛋蛋大眼瞪小眼，一动不敢动，他总是害怕这么小的生命一不小心捏死什么的。

沈鹤一向了解他，于是赶紧将蛋蛋接过来顺毛。两人有一搭的没一搭的说这话，不过主题都是关于沈一诺的。

“我在信里也和你说了，教主变化挺大的吧。”

“嗯。”

“那你怎么看？”

“老教主怎么说？”

“……他说，很好。”

“哦。”

“哦？”

“的确不错。”

“……”

下午准点，楼下坐满人。沈一诺先是睡饱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跟黄瓜、冬瓜吩咐了一番，便开始了。

沈一诺的艺名虽然是沈笑，全京城恐怕也没几个知道他的真名是沈一诺，放在现代，他是个诚实守信的好青年，在古代，这就叫做一诺千金。

昨日顾安的突然来访，沈一诺提前下场，并允诺，今日补说一场特别的。为此，他还和黄瓜和冬瓜演习了一番，乐的马大叔马大婶抱着肚子笑。

对此，沈一诺很疑惑。他清楚的知道，他们的笑点肯定跟现代人不一样。

于是说，这样的段子是放任四海皆可的么？

只见小黄瓜和小冬瓜站在台上的两边，清清嗓子，开唱道——

“送你送到小村外，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当当啷当当当当~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来忘怀”

……

外面茶楼的屋顶上，小黑发现两个素不相识的黑衣人潜伏着，他冲十三比了个手势，然后施展轻功慢慢的靠过去，准备等他们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直接擒拿住。

只听见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说，“你听过这歌谣么？”

另一个摇摇头。

“我也没。那你能学得会么？”

另一个依然摇摇头。

“那王爷问起的时候怎么办？”

另一个愣了数秒，摇摇头道，“继续听！”

第11章

京城里有一座占地面积极其广阔的宅邸，放眼放去，除却皇宫外，整个皇城外就属它最大了。

没错，它就是西王府。也就是当今天子的胞弟、皇太后最宠爱的儿子，西王顾晟的府邸。

西王府虽大，房屋却并不太多，因为住的人少。所以王府里有大片大片的空地，有待规划。

正妃吴氏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在王府盘了一小块地种花种树。当时请了好多花匠和王府家丁一起动手来打理，颇为热闹。

现在王妃去世了，又正值秋天，顾晟在王府里走动的时候，就想着再去招一批人来，将这片地重新打理起来。

每日清晨，西王顾晟都有晨起练武的习惯。

他一人在练武场上练的忘乎所以。

回到京城的日子是乏味还有些无聊的。前段时间刚回来训练顾安，现在他已经能够好好走路了，对此他颇为满意。

很久之前，顾安就一直说话不利索。前两天他从皇宫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主动靠近自己，瞪大一双无邪的眸子瞅着他叫“父王”。

他瞬间觉得受宠若惊，连带着看见他手上自己制造的伤痕都心软了。

某日想要尽一个父亲责任去哄他睡觉，无意间看见小家伙一个人自己给自己擦药。

那满身的伤痕，紧皱的眉头，都深深地刺伤了他的眼睛。他恍然发现，自家的小儿子还不满五岁。

他是不是太严厉了？

练完武，时辰也不早了。顾晟走进饭厅。云氏、两个小孩已经到了。丫鬟开始盛粥，众人都落座。

顾安现在已经能够行动自如的在王府里走动，基本上他不说话的时候，别人看他都和从前无异。

而实际上，其中酸楚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一方面，自从上次从茶楼偷溜回来，叫了自家父王一声，他就再也没有像对个士兵一般抽打他，而是让他自己多多练习，说话也是一样。

另一方面，则是笑笑那日对他的爱护。

他的身体已经变得越来越好。相信不久以后，就能恢复从前的模样。

他一边小口小口喝粥，一边心里乐滋滋的。

顾安的小动作自然没逃得过顾晟的眼睛。他很快解决了两碗粥，三个大包子。擦了擦嘴道，“安儿，前几日父王去皇宫，你皇奶奶说特别想你。当时父王推说你身子骨还没完全康复。今天，你便收拾收拾进宫，陪你皇奶奶两日吧。”

顾安放下碗，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顾玥就抢着说，“父王，弟弟都还不会说话呢！走路也不利索！让他去陪皇奶奶干嘛？不嫌丢人！”

“放肆！堂堂御封的公主，讲话竟然这般粗俗！谁教你的！”顾晟拍桌，有些动怒。

桌上的食物和碗筷齐齐一震，顾安吓得两只小手放在大腿上，揪着衣袖，头微微垂着。

“王爷莫气坏了身子。”云氏看着剑拔弩张的两父女，忙放下碗打圆场。

谁知顾玥就像咋了毛的猫咪，站起来恶狠狠的说，“父王，还有谁教我？我母妃死了，你也去了戍边，还有谁教我？”

眼看顾晟越来越气，云氏也只得弱弱的唤了声，“玥儿。”

顾玥眼圈红红的，声音越发凄厉起来，指着云氏咆哮道，“都是你！害死我母妃！怪不得你儿子这般人不像人，遭报应了吧！”

这句话直接戳进了云氏的心尖，她瞬间惨白了脸色，手指关节也因为死死地扣着椅子扶手而泛白。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给她抚背。

顾安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因为他早就吓坏了。他突然很想见沈笑，不知道笑笑遇见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想着想着，他开始走神。

而坐在最上桌的顾晟，左手紧握成拳，才忍住喷薄嗜血的怒意，这毕竟是他和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女儿，她即使犯再大的错，看着那个死去之人的面子，他都不能动手。

“来人，把公主给本王关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顾江峰第一个冲进来，拱手说了句，“公主，请！”

顾玥极度怨恨的看了眼顾晟，满脸的泪水，咬牙切齿般。

后者则是冷峻着一张脸，坦然回望，语气森冷，“顾玥，你别忘了，父王今日对你的容忍全是因为你逝去的母妃……这也是最后一次，你也不小了，好自为之吧。”

不和谐的早膳过后，西王乘着马车带着顾安赶往皇宫。

马车里。顾家两父子同坐一塌，却相隔甚远。

车内一时间很安静，莫名的有些尴尬。

顾安本身不爱说话，他心里紧张，两手紧紧攥住衣袖放在腿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顾晟则头疼顾玥的事情，没想到时隔三个月归来，他和大女儿的关系反而更糟糕了。而反观坐在身边的小儿子——

倔强、坚强，让他蓦地觉得一阵快慰。想着暗卫汇报的情况，他便开口问道，“父王听说安儿很喜欢那位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叫……沈笑？”

果然，在听见沈笑二字的时候，顾安微微有了反应，他转过头来，望着顾晟，见对方似乎并无不悦，便点点头。

“为何？”如果是以前的顾晟，也许他会斥责，堂堂西王府的小王爷，居然对一个说书先生有所期待，尽说些乱七八糟的江湖轶事、市井传闻，有什么出息？

顾安想了想，半晌才低声说，“笑笑……好。”

好？这是什么定义？顾晟是该为自家孩子语言的贫瘠而感到可笑么？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此刻他的心底涌现出了一股很陌生的妒意，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没等顾晟继续问，顾安似乎又想补充些，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又解释说，“对……孩儿好。”

顾晟真想拍桌子！他对他不好吗？

顾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家父王的神色，似有怒意，有些不解，他困惑的眨眨眼睛，想起沈笑对他说的话——

你爹不可能害你的，他的方法我虽然非常不赞同甚至厌恶，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严父会做出来的混账事！咳，总之啊，你回去一定要好好的看着他的眼睛说，父王。然后一个劲儿的说他好，他肯定不会打你了！咳，也许你觉得他以前打你很讨厌，但是为了以后不再打你，你就只能装乖，哦，我知道你很乖，总之你就是要说他好，知道么？

于是，想到这一层的顾安鼓足勇气，小舌头在嘴巴里卷了又卷，再次抬头，小手拉拉顾晟的衣袖，嫩嫩的孩童嗓音道，“父王，也好。对……孩儿好。”

第12章

每年农历十一月二十二，便是冬至。

在大顾朝，冬至被当做一个较大节日。举朝上下都在这一天热烈庆贺，有“冬至大如年”一说。

京城大街上热闹非凡，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

茶楼里，小黄瓜和小冬瓜跟着马大婶忙进忙出，沈一诺穿着一身黑色薄袄，外罩一件黑色纱衣，显得风流倜傥，俨然一世家公子扮相。

如果忽略他一脚侧敲在凳子上，一手拿跟牙签准备剔牙的话。

“哎！冬瓜，给我倒杯茶！”

“教主，没空啊，忙着呢！”

“小黄瓜~~”

“您喊左护法呗，对了，右护法也在后面忙着呢。”

“……”

中午吃完饭后，马大婶忙忙叨叨的去了后厨，随后，小黄瓜和小冬瓜溜溜达达跟上；沈鹤和沈青溜达消食回来，前者没有午睡的习惯，也去了厨房。

眼下，睡足后的沈一诺来到楼下，竟然发现大家忙忙碌碌一下午还不歇，茶壶里一点热水都没。

他打了个哈欠，正看见沈青从楼上漫步下来，一脸的神清气爽，看的沈一诺格外不爽。

沈青下楼来坐在沈一诺的对面，两人大眼瞪小眼。

“左护法，给本教主倒杯热茶来呗。”

沈青看了看面前的茶壶道，“怎么，他们在后院忙活的都没时间烧水了？”

这时一只奶白色圆滚滚的小球从后门滴溜溜的窜进来，然后围着沈一诺的另一只放在地上的脚转来转去，猛甩尾巴撒娇。

“哟！蛋蛋。”沈一诺抱起它，给它顺毛。然后问，“他们在后面干什么呢？”

沈青看了眼后院，闻言瞥了他一眼，“想知道去看看不就行了？说起来，教主这几日清晨练武可是相当勤快啊！不如咱们去后院练练手？”

沈一诺“咳”一声差点被自己吐沫淹死，“别转移话题啊，左护法！”

沈青深深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还能做什么？这京城里把冬至当做一个盛大节日来过，以前咱们在山上也没这么多劳什子。马大叔和马大婶一个是南方人，一个是北方人。所以他们在准备两天后的晚饭主食。”

沈一诺惊讶道，“从现在开始准备？”会不会早了点啊。

“沈鹤也去掺一脚了是吧，他们会把南方和北方那天的主食都做了，说要请教主你来点评点评，最终敲定一项来。”

沈一诺抓抓脑袋，“这没必要吧，都做不就行了。”

沈青一脸你是猪的表情看着他，“那恐怕整个教中的暗卫跑过来猛蹭饭都吃不完啊！”

“不会吧！”说着抱着蛋蛋去后厨鉴定去了。

食物不求多，只求好吃。少而精贵么。

……

太后和太上皇住在慈秀宫。

两人均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平时也就逛逛御花园，听听戏，日子过得简简单单，偶尔也会渴望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