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驻地流水的帮众，一个不能够给人安全感的驻地自然也就留不住人，自此，盛极一时的“寻风”驻地走入没落。不久，连名字都改了，驻地高层再也没有在游戏里出现过。

这天晚上，萧潇正躺在冷某人的腿上美滋滋地数着钱，门铃响了。

“谁啊？”萧潇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开门，谁这么没有眼色，大晚上的来敲门，不知道晚上是娱乐时间吗？

门外没有反应。

萧潇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

难不成门外的是一哑巴？不太可能吧，万能的系统大神难不成还不能让哑巴开口？想了想，萧潇在和来人隔着门板对视与开门之间选择了后者。

门开了，一个笑得异常灿烂的美男子扬起了手，“嗨~~”

萧潇将前世今生的记忆都翻了一遍，没有在资料库里找到对应的人脸。结论就是：这人他不认识。这驻地守卫真是越来越逊了，以前还只是被一些探子摸了进来，现在竟然连莫名其妙的人也放进来了。

“碰！”关门，转身走人。

来人一愣，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

“喂喂喂，萧潇，快开门。”门被拍得啪啪响。

萧潇的脚步顿住，认识的？门再度被打开。

“萧潇你真不够意思。”来人摇摇头，挤了进来。

“等等，你谁啊？”萧潇伸手拦住，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吧，都没请他进来呢。

“我是谁？你不认识了吗？我是水水啊。”

“水水？”怎么才几天不见他整个人就拉长发胀了？吃了三聚氰胺还是增长素？“怎么一点都不像你？”眉眼之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水水那多可爱的一个娃啊，可眼前这人怎么看怎么可恶，歪得不能再歪了，用“男大十八变”也解释不了。

水水摸了摸脸皮，笑道：“这是我原本的样子。”

“哦。”差别还真大，萧潇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人和那五短身材的水水联系在一起。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客厅，看到冷冽端坐的身影，郁辰风友善地笑了笑。冷冽点点头，然后拍拍身侧的沙发，示意萧潇坐过去。

萧潇脸色一红，装作没有看见，自顾自地找了个单座窝了进去。

“对了，前些日子，穆齐来过了。”

郁辰风微笑道：“他来做什么？”

“找你。”

“找我？”郁辰风讽笑道：“找我做什么，求情？他那驻地又不是我做的。”

……还真说中了，不过，“不是我做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寻风”变成今天这样子真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话说出去连他这个老乡都不信。

“难道不是你在找他们的茬吗？”

“当然……”顿了顿，声音变小，“主要并不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当初设计这个游戏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有罪犯玩这个游戏，所以考虑的受众都是正常人，后来联邦的人找上门来了，说什么我这游戏的设定侵犯了罪犯的游戏权……说实话，犯罪的人哪有什么游戏权啊，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们只有被游戏权，但联邦不听这个，他们要求这个游戏要允许罪犯玩，并且还要考虑到他们的特殊情况。最后希望他们的身心健康得到良好的发展……见鬼的身心健康，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我为了这个所谓的“身心健康”把原本好好的框架都弄散了，搞得身心憔悴。”

萧潇听得嘴角抽搐，这说法怎么这么“天朝”呢？他这个正宗天朝人都有点受不了。

“所以你就专门弄了一个城市来装他们？”

“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郁辰风苦笑道：“按照上面的要求，这事要办好，而且还要瞒着其他设计师以及的广大人民群众，比做贼还难。”

那倒是，做贼只需要好的身手就可以了，有没有脑袋其实没什么关系……咦？怎么想到这来了？赶紧摇头甩飞掉这么不科学的想法。

“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干脆就将它弄成了隐藏任务，将来让正反两派互殴……”说着说着，郁辰风脸上的苦笑就变成了贼笑。

……这什么人啊，将死道友不死贫道进行到底了还。

“对了，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闻言萧潇立马坐直了身子，急切道：“道别？道什么别？别什么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离开这个游戏了，往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见面。”

“……为什么？”萧潇语气干涩地问道，不可否认，他对这个披着水水皮的郁辰风有着很特别的感觉。在另外的两大喜这辈子实现的几率都不大的情况下，“他乡遇故知”这人生三大喜之一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

在这个无所适从的世界里，只有你是最懂我的，也只有你才是和我一样的，同类。

郁辰风淡然一笑，“我只是这个游戏的主设计师，并不是上帝，之前我为了给穆齐添点小麻烦，动用了一些漏洞，被系统发现了。这一阵子系统都在自我检测，不久可能要更新，我再不走的话就要有麻烦了，再说了，我现实里面的身体也等得太久了。”

“什么麻烦？”冷冽突然开口问道。

“啊？”郁辰风吃了一惊，良久才反应过来，“就是会把我当做系统垃圾一样处理掉。”

“那萧潇呢？萧潇会不会有事？”

此言一出，三人都沉默了下来。是啊，如果郁辰风被系统认为是“垃圾”，那萧潇呢？这个与郁辰风一样，同属于错误一员的“数据”……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这个游戏从运行之日起就交由系统控制了，我这次能够出去是用控制权和它交换的……”言下之意就是连他这个“父亲”也拿系统没办法。“我帮你问问看。”

一阵“闭目养神”之后，郁辰风睁开了眼睛，“你现实里面的身体找到了吗？如果找到了，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去。”

现实的身体？萧潇期待而又担忧地看着冷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冷冽曾经说过现实里有一个昏迷着的人，可能是他的身体……

冷冽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我已经叫人去查了，但那人不在首都星，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嘛……”萧潇面孔扭曲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53.

如果说郁辰风的话给萧潇打开了地狱的大门，那接下来的漫长等待则是一步一步将他推向绝望的深渊。没有希望的等待那是无期徒刑，而有了希望然后又绝望的等待则是死刑。

经过调查，在《家园》这个游戏运营的这一年里，除了郁辰风之外，的确有人一度“失去”了自己的身体。但那也只是“一度”，并不是绝对。在他们走出特定的地图之后，尸体便“复活”了，这其中就包括了前段时间查到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萧潇的身体，依旧没有着落。

其实，对于这种情况，萧潇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再多的心理准备都残酷不过现实，原来至此至终，只有他一个异类。多么的悲哀，又多么的……理所应当！

郁辰风好歹还有一层皮，能够摆脱这个游戏。而他连“皮”都没有，只能停留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等待被清除的那一天。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冷冽紧紧地搂着萧潇，嘴里说着安慰的话。

“我才没有担心呢，”萧潇的嘴角扯出一个言不由衷的苦笑，“三十三世纪什么做不到，我当然不担心。”既然担心也没有用，那又“担”来又有何用？在等待死亡的这段时间里，有一天过一天罢了。

于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扬州城的帮众们就见他们帮主的绯闻男友像根弹簧一样整天蹦来跳去，今天打鱼明天打猎，后天就带着他的一帮傀儡军团四处扫荡，迅速成为“怪见愁”一只。

“萧潇，你今天打算去哪里？”最近被委任为保镖的御风兴奋地围着萧某人转来转去，“是要去扫荡平原还是围剿山谷？”跟着萧潇出门实在是太刺激了，不管是大BOSS还是小BOSS，通通都逃不过傀儡军团的炮轰。满地的金钱与装备啊，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萧潇斜了某人一眼，这种事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低调，低调懂不？

御风还真不懂，人和怪物，低调不低调有区别吗？又不会有人去和怪物通风报信。即使真的有人去通风报信，那也不错啊，聚集起来一块打。

“……这个驻地变成真正的‘扬州城’……还需要多久？”漫无目的地将驻地逛了一遍之后，萧潇犹豫着开口。

“你是说驻地升级为‘城市’吗？还早着呢，据说要将现有的驻地扩展十倍之后才会有任务出来。”

……十倍。萧潇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下那个情景，有点想象不能。十倍啊，房子是现在的十倍，设施是现在的十倍，人，也是现在的十倍，那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可惜，他可能没有机会见到了。

“我们去打装备吧！”装备，堆积如山，永远也用不完的装备！

“就等你这句话了。”御风立马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当二人打装备小组的成果将帮众们武装到了牙齿的时候，郁辰风离开的日子也到了。

“我出去之后会找找看还有什么办法将你的意识保存起来。”郁辰风拍拍萧潇的肩膀，安慰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知道，”萧潇勉强地扯动着嘴角，“天无绝人之路嘛。”

“那……我走了，找到方法了我马上就进来看你。”

“……好。”一路……平安。

郁辰风向着其他人点点头，凝固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地与周围的景物融合在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

萧潇目不转睛地看着，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将来的自己。

心跳得特别的快，好似脱缰的野马。

不管曾经多少次安慰自己说能够多捡这一段时间已是万幸，心理建设又做得多么的好，当死亡来临的刹那，无边的恐惧依旧溢满心头。

旁边的冷冽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平静，他搂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嗯。”

“是啊，萧潇，郁辰风不是说了嘛，他出去以后会想办法和系统沟通，让它宽容一些日子的，时间多了，办法总会找到的。再不济就叫他给你量身定做一个游戏，把你移到里面去，我们会经常进去陪你的，童童你说对不对？”

陈彤点点头。

萧潇心里很感动，但如果真的要他独自一人留守在游戏里面，与怪为伴，那……感觉太恐怖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

“萧潇你这唱的什么歌啊？”御风又来COS背后灵了。

“二十一世纪的歌，怎么样？很好听吧。”萧潇转过头得瑟地笑。

御风诚实地回答：“调子很奇怪，歌词也听不懂，‘长江’是什么？‘英雄’又是什么？还有那‘青山’……”

萧潇满头黑线，第一千零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和未来人一般见识！可怜见的，谁来告诉他一千年的代沟究竟有多深啊摔！

“‘青山’到底是什么东西？”

萧潇深吸一口气，第一千零二次充当新华字典，“‘长江’是一条江，‘英雄’是一个伟大的人，至于‘青山’……那是一座山。”

“哦，原来是这样，二十一世纪的人真有意思。”

“……过奖了，你来找我干嘛？”打扰他钓鱼的兴致。

“那个郁辰风来找你了，”御风老实地回道。

“你说谁？”萧潇瞪大了眼睛。

“郁辰风，就是走了好几个月的那个。”

郁辰风，他的老乡，游戏的制造者，他复活的希望！

萧潇立马站起身来，拔腿就跑。该死的，他为什么要选择今天来钓鱼，该死的为什么在驻地范围内不能用回城符！

“萧潇你等等我——”

——

“除了换一个游戏之外，我还想到了一个办法，”郁辰风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有机会不抓住的绝对是傻瓜！萧潇当即道：“你快说！”就连向来冷着一张脸的冷冽也激动了起来，紧张地盯着他。

当可以活着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去选择死亡，即使这个只是虚拟的。这些对别人而言只是数据的东西，对他这个“数据”而言，就是整个世界。

“联邦近年来在研究智能机器人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冷冽点点头，道：“略有耳闻，不过没什么进展。”

“呵，想要一段程序学会思考，哪有那么简单。”郁辰风冷笑。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将萧潇的数据导入到那所谓的‘智能机器人’身上，我看过了，那些机器人从外表看和真人差不了多少，身体四肢什么的都有，还有仿真皮肤，你看……”

比在游戏里好一点点的结果，萧潇叹了口气，勉强笑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无知无觉，无痛无苦，还能够长生不老，凭我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成为最出色的机器人！开创新的时代！”

机器人……吗？冷冽的脸上一阵狰狞，那种笨拙而又冰冷毫无感情可言的生物？这怎么可以？！

“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冷冽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手越圈越紧。

“那你要赶紧想了，”郁辰风面有难色，“当有驻地升级到城市的时候整个游戏就会全面升级，到时候……”

重启，刷新！

萧潇打了个冷颤。

突然，冷冽神色一动，道：“智能机器人的身体……一定要用机械的吗？”

“什么意思？”郁辰风不解地问道。

“能不能用生化人？”

郁辰风张大了嘴巴，生化人，那是联邦的禁忌，沾上了可是要坐牢的。

“什么是‘生化人’？”

“就是没有灵魂的肉体，”郁辰风解释道：“用克隆技术制造出来的，有心跳，但没有思维，一动也不会动的肉体。”

“……植物人？”

“也可以这么说。”

吓了他一跳，一动也不会动的“肉体”什么的，这也太惊悚了，植物人多好啊，生动又形象。不对，这样子出来的人，是他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