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沫式睁开了眼。

他的命盘当时被龙玉毁了一小半，他的父亲为他寻找了多年，终于找来了另一个命盘的碎片为他拼了个完整的命盘，不得不说，那个不知名的命盘很富贵，他生生世世都用不尽，他有时很好奇，这样富贵的命盘为何会碎？

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每一回转世都会回到这个法阵中，恢复那不变的容颜，如同不老不死一般。

他起身走出屋门，有人在门外等候，“少爷。”

“都办好了么？”他沫式这一世的名字叫赵青方，赵家唯一的继承人。

“是，人已经过去了。”

“龙玉那边呢？”他冷问。

“已经准备好了。”

“动手吧。”他话落对方已经行动。

龙玉你欠我的，我要你一并还回来！

阴教授办公室，阴雅亦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无论长像还是小动作都和阮虞真一模一样，让他几乎被骗到，然而他却知道，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阮虞真，先不说跳入忘川无法轮回，单说阮虞真的魂魄是他一点一点的收集起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如今的阮虞真是什么样，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冒牌货！

少年看阴雅亦冷淡的神情，不由的嘟起了脸，“雅亦，你都不疼我了！”阴雅亦没接话，少年眼中浮现出怨恨，“果然，你忘了我，还是忘了我！”少年红着眼瞪着他，他突然心抽了下，一个画面出现在脑海。

我恨你！恨你生生世世！

一丝迷茫闪过，突然一道声音从记忆深处响起。

嘻嘻，傻瓜，那是骗你的，我怎么舍得真恨你，爱你还来不及呢……

他被这声音煽醒了，是的，他的爱人不会恨他的，不会。

“演够了么？”阴雅亦看少年一眼，毫不留情的离开，在门口停住，不回头，“真儿从来就没有恨过我。”

少年一怔，眉头一皱，在他离开后，打了通光电，而后离开了，当时他很想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恨你！

很聪明的没有问出，若问了他就是不打自招了！

另一头，凤珏拉着龙玉一路逃开回眸，在林子里左转右转，把回眸转晕了，他们逃之夭夭，气的回眸一个人在林子里跺脚。

他们跑出去很远才停下，龙玉咯咯的笑着，凤珏没好气的瞪他，引来他更大的笑声，他笑的肆无忌惮，气的凤珏想揍他，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抓住了龙玉的胳膊。

龙玉回头就见到一只小狗……不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抓着他的胳膊，眨着大大的眼睛，好似被人遗弃的小狗狗，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伸出了爪子，往少年脸上捏去，眼看就在捏到时，少年突然被人抱着腰拉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小寒他不是故意的。”青年男子把少年护在怀里开口就道歉，而龙玉爪子伸在半空中，就那么停在那里。

凤珏有一种感觉，龙玉八成会说，让我捏下就没事了。

“让我捏下就什么事都没有。”他话一出，青年黑脸了，凤珏扶头，果然，他还真敢这么干！

但，少年却把脸伸过来了，龙玉手指飞快的在他的脸上轻捏了下，快到青年没来得及阻止，只来得及把少年抱回怀里，并瞪龙玉一眼，拉着少年就要走，可是少年却还是眼巴巴的看着龙玉。

龙玉也看着他，伸手又摸了摸他的头，“我走了。”

“画……画……画……”少年见他真的要走急了，拉着他语不成句的说，青年愣了下，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龙玉。

“想给我画画是么？”龙玉笑问，少年赶紧点头，这回青年更惊讶了。

“我头回见小寒对陌生人说话。”青年垂下头。

“他？”凤珏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叫小寒的孩子有点不大对头，听青年这么一说，终于想到了什么。

“小寒比一般孩子反应慢些。”青年宛转的说，凤珏已经明白了。

“他不是慢些。”龙玉摸摸小寒的头，他知道，他是不想清醒，这样也很好了。

“你什么意思！”青年把小寒抢回来，恶狠狠的了瞪龙玉一眼，明显他是误会了。

小寒不高兴的打了青年下，抱着龙玉的胳膊蹭啊蹭，这下好了，青年醋了！整个炸毛了！

“你！到底是谁！对我的小寒用了什么妖法！”

“龙玉。”龙玉报上名字，对方冷哼声，“倾玉少主。”对方眼睛睁的老大，龙玉却没理他，摸摸小寒的头，“小寒不是要画画么？”小寒点头，拉着龙玉一蹦一跳的走了，气的青年直的后面骂，小没良心的！

玻璃房花园，各种花卉，中间空地上，放着几十个调色盘，每个盘中放着一种油彩，啪！一只小手拍在洁白的画布上，染了一块黑，凤珏陪着龙玉在一边喝茶，看着小寒手往画布上乱拍，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两下。

“小寒生来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父母离婚后除了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钱外什么也没留给他，就算在这个孩子少缺的时代，他们也不愿养小寒。”青年叹口气，“小寒不过是反应慢一些，不爱说话，其他的什么毛病也没有，他们怎么就那么的狠心？”

“你是林宁吧？”龙玉不接话，反问。

“你知道我？”林宁愣住了。

“你家堂弟和我一个系，他说过，自家那二缺堂哥拐了个未成年当媳妇。”龙玉直白的话让林宁脸黑了真磨牙，暗骂自家堂弟，凤珏忍笑忍的很辛苦。

“你认识小寒？”林宁总觉得小寒对龙玉不太一样。

龙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画画的小寒，一双好看的凤目非常的温柔。

小寒拍够了，拿起画笔，认真的在画中描绘着什么，画好了后，跑到龙玉面前伸出满是油彩的手去拉龙玉，那一刻凤珏特怕龙玉把人拍开，龙玉今天穿的是月白锦绸，最是怕脏，可，直到小寒拉在他的衣袖上，他都没有躺开或拍开对方的手，就那么由着他把自己拉起走到画前。

凤珏本来觉得小寒画的画应该是杂乱无章的，可是，这一看他都惊了，这真的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画的么？

那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幽蓝色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一眼看不到尽头，鲜红的花朵开在地上，只有花没有叶，一朵连着一朵，相连到天边，与天空接到了一起，那是彼岸花，一人站在花海之中，一席红衣如鲜血所染比彼岸花还要红，黑线勾织成睚眦纹，一条金纹腰带束出好看的腰身，面如玉，细长凤目，披散的紫发垂到花丛中，尖耳在发中露出，淡薄红唇勾着一抹笑，深紫色的利爪有一寸来长，一眼看去就知，那不是人，却让人觉得美的勾魂，他站在花海中右手举在胸前，一片花瓣落在尖利的指甲上，被一分为二往两边滑落，就是这样的一副画。

“好美。”凤珏喃喃一声，侧头看龙玉，却发现他脸有点阴，他并不知道，龙玉看到这副画想起来后面的事，就是当时被阴雅亦那个色狼扑倒在花海中，叫声几乎半个冥界都听到了，丢死人了！

小寒拉着龙玉的手指画，“送……”

“送我？”龙玉挑眉侧头看看他身后的林宁，果然脸够黑。

“嗯！”小寒点头。

“谢谢。”龙玉道谢，自然忽略林宁那很大的嘀咕声。

“你都没送过我呢。”

小寒回头看他一眼，眨眨眼，委屈的扁扁嘴，他立刻摇手，“我什么都没说！”小寒回过头接着看龙玉，林宁脸又黑了几分。

“他是不是睡的不好？”龙玉隔着小寒问林宁。

“对，老做恶梦，经常半夜被吓醒！”林宁不关心龙玉是怎么知道的，他到是关心龙玉有没有办法，“有办法么？”

“有。”龙玉点头，冥界的人，本身身体就容易招恶灵，由其小寒曾经的身份又是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就更容易招那些东西了。

他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块墨玉坠子，扁平的坠子，上面雕着只活灵活现的睚眦，他对凤珏招招手，凤珏掏出一条黑绳给他，他在坠孔中打了个扣，拉过小寒给他带上，又从孔内穿过打了个死结。

睚眦墨玉坠，魔凤发丝，这本都是不祥大凶之物，却对小寒正好，这些东西都是食恶灵的，只要恶灵敢动小寒就会连渣也不剩！

“好……看……”小寒摸着玉坠子傻傻的笑着，龙玉伸手抱住他，轻拍他的背。

“小寒是好孩子，会幸福的。”小寒听到他的话依旧傻笑，他看向林宁，“好好对他。”把人推到对方的怀中。

“我会的。”林宁点头，摸摸小寒的头，轻轻亲了下。

从林家离开后，龙玉一个空间法术就把画送回家了，和凤珏慢步在路上。

“是那个孩子？”凤珏轻问。

“嗯。”龙玉只是嗯了声，两人便不在说话，慢步走着。

当年的寒水不过小小的一团，那么虚弱的魂魄都不愿去投胎，执意要等那个人出现，龙玉和别人不一样，自从来到冥界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有一些魂魄的未来他可以看到，所以那时他已经知道寒水与那个人是没有结果的。

「为何不肯投胎。」

「我要等一个人，我答应了他，他不来，我不走。」

「等人？如果是如此，你大可以在人界做游魂，又何必来冥界。」

「我必须来这里等，人界太大，我怕错过他。」

「你觉得冥界是所有魂魄的最终归宿，所以你来这里等他，能第一时间被他看到？」

「是。」

「你不怕，他即便来了，也认不出你，甚至早已经投胎转世为人？」

「不会的，他说过回来找我，他说过会认出我。」

「你信？」

「我信。」

「那好，从今日开始，你就是这忘川上的渡者，渡天界，修罗界，精灵界的死者入冥界，虽然你不能渡人界的魂魄，可是这忘川之上只有你一人，任何的魂魄要过奈何桥都会看到你。」

寒水在忘川上等了八百年，他等的人来了，他却不知道，他随季琏去了人界，那个人为追他投了胎，人界再相遇时，那个人都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一眼就认出寒水，反而伤了他，这么一伤，寒水与他之间的情缘彻底断了，当本就是他负了寒水，而今他又伤了寒水，他们之间的那条线断了！

这一切，龙玉早就知道，然而，他又能怎样？和寒水说不必等了，你们没有结果的，不真正经历过有谁会信？相反的，断了也好，对寒水有利而无害。

如今的寒水不是正好如他所愿么。

龙玉突然停住了脚步，“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凤珏站在他身后突然手掌一挥，挥到附近的一棵树上，一道黑影急急的闪开，再看那树已经成了一颗冰树，咔啦！咔啦！几声碎了一地。

“啪啪啪啪！”击掌声传来，“不愧是凤公子，厉害！”清冷的声音，平淡的容颜，纤瘦的身子，凭白给他添了几分女气，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唇上勾着冰冷的笑，如毒蛇般盯着龙玉，“龙玉，我们又见面了。”

“怎么赵青方这个身份装不下去了？”龙玉微微抬高头看他，“沫式。”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他皮笑肉不笑的与他对视。

“第一个死在我迷弥殿中的人，我自然是记得。”龙玉笑的美艳，突然出手如当年一般。

而他，沫式已经不是当年的沫式了。

（三十六）

凤珏抱着肩看着打斗的两人皱起了眉，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兵器，不妙，很不妙。

如果说这世上最难战胜的敌人，那就只用自己，可偏偏对方不是自己，凤珏侧目，看到埋伏的人慢慢包围过来，不由的冷笑一声，手中虚晃，一把瑶琴出现，浮于身前，此琴名为飘然，出自南海，身为乌金木，弦为冰蚕丝，配上凤珏这玉白雪梨附魂到是正好。

一响风骤然而起，二响天地变色，三响雪花飘落，四响冰川山河，五响万物化霜。

这是飘然的传说，凤珏手指抚上，一曲万里雪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周围近身十步内者统统化做冰雕，随着他的弹奏，雪越来越大，然而，却只有他们这方寸之地，不知何时一层结界打开，阻隔了里外的世界，此时众人还全然不知。

龙玉与沫式战的不相上下，这不由的让龙玉高看他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本事，修罗的招式不是那么好学的，而且他居然把自己的招式学的一模一样，就连自己下一招会用什么，都学了出来，这引的他眉头深锁。

打斗中龙玉的心思转的很快，到是沫式一心一意的注意着他的招式，没办法龙玉身经百战，身体几乎成了自然反应，所以时常手里打着，脑子里想着别的，有一次他更是灭着人家满门，脑子里想着菜单，菜单想好了也杀的差不多了，而现在他在想沫式能把虚无的招式学的很像不知学了多少年，要是换一个呢？

想到便做，手中虚无消失，手成爪，三寸长的利爪如刀锋袭去，果然沫式没反应过来，急忙落地，脚一落地就陷了进去身子歪了下，他不由的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下了这么大的雪，地面已经有些许深了，侧头看去，那些原本翠绿的树，此时已经是被冻成了冰树，凤珏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膝上放着飘然，轻抚着，然而他此时并不是平日的模样，就似是换了个人般。

一身冰冷蓝儒衫长袍，勾着金色的翎羽花纹，浅蓝如白的长发披散，发末端化做蓝白色的羽毛，像很长的尾羽，垂下，肤白似雪，凤目细长，淡唇上永远勾着那似有似无的笑，看起来很是冰冷，乌黑的眸子中一片冰寒，让人看着都觉得会被冻住，额头正中间有一道暗红的魔印，若不看那魔印会觉得眼前的人是上古上仙，只有那魔印证明了他不是仙，而是魔！

树下有十余人的冰雕，屹立在那里，好似在听凤珏弹琴，沫式却知那是他带来的人，而此时已经将命留在这里了。

沫式身前落下一人，并没有陷到雪中，反而浮在雪上，一席红衣如鲜血所染，黑线勾织成睚眦纹，一条金纹腰带束出好看的腰身，面如玉，细长眼眸，披散的紫发垂下散落在雪上，尖耳在发中露出，淡薄红唇勾着一抹冷傲的笑，深紫色的利爪有三寸长，一眼看去就知，那不是人，那是龙玉！修罗状的龙玉！

龙玉、凤珏的身影，在他眼前重叠，好似一个人的正反面，一个淡一个浓，一个是冰一个是火，相似的容颜那一刹那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如果说，他沫式把龙玉的形学了个九成，那凤珏就是与龙玉神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慢慢清晰起来，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他想动身体时，却发现自己有脚完全动不了了，一只梨花枝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他的小腿，顺着往上攀爬束住了他的双腿，他抬头看向凤珏，果然看到他发间一枝梨花若隐若现。

“玉白雪梨，哥哥到真是大方，也不怕麻烦。”龙玉侧头笑言。

“总比你的枋箩好些。”凤珏手中音未停笑答，所以说他们真的很像，连这附魂的东西都是植物。

沫式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同情的看着龙玉，“龙玉，你当雅亦真的爱你么？你不过是个替身罢了！雅亦他是有冥后的！还是个凡人！”他说着手一挥，一个少年出现在他与龙玉之间，那是个不高微胖，脸上有些婴儿肥的少年，“这才是雅亦的最爱！你龙玉算什么！”

龙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又看向沫式，问道，“你说我是替身，你到说说，我与他哪里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