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我眼中的迷惑和凄惘，沈孺微微俯身，凑上我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乖，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来找我……”身体的冷意，让我无助地开始发抖，手腕一紧，我强力地撑着睁开眼，动了动头，算是答应他了，只是还想说什么的我，却无法抗拒如同洪水一般压过的黑暗，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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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感觉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难以忍受，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我来说，冰冷是唯一的感觉，这次，也不例外，但有不同的是，第一次的冰冷由内而外，无法排解，这一次，仅仅是身体，精神上的满足和不舍是那么清晰，如果我有足够的力气，我真想大喊一声“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冰冷的绝望将我埋没，我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无力浸透我的全身，直至我睁开双眼……

迎接我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这种熟悉又陌生的颜色让我无法产生任何好感。

“你醒了？意识清醒吗？试着眨眨眼……”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医师，看上去纤细而柔韧，这样的人不像是一个医生，反而更像是一个少年，美丽的少年。

“沉先生，你的视力恢复得很好，气色看起来也很不错，再过几天，便可以出院了。”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疑惑。

我想过，或许，我从齐毅变成司奕，然后成为辛毅，这其中必然存在着什么样的必然关系，但是，在那次冰冷之后，我忽然又醒了，而答案，也依然是空白，或许，终我一生，都未必会知道了吧……

“沉先生，您还需要休息，明天我会再过来对你进行全身的检查，或许，您的声带还有救也说不定呢……”娃娃脸的男子笑着，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怜悯。

我敛下眼帘，这具身体的正主已经消失，我也不会接受投注于这具身体的任何感觉。

关门声在不久后便在房内响起，我抬起头，这才看到周围的一切竟然不是我想象中的医院病房，而是……是一间十分透明的房间。

之所以说是透明，是因为虽然天花板是白色的不错，但屋里其他的东西竟然都是一律的透明琉璃色，其中掺杂着一些特殊质地的水晶，如果不是刚才看见人，我会以为我呆在了某处东海龙宫，只可惜，这里没有珍珠和珊瑚做装饰。

撑着身体想动一动，却发现全身软的像一滩泥，根本无从着力，暗叹了一口气，认命地闭上双眼，好好休息吧，欲速则不达……

身体还在沉睡，但意识却好像已经醒来了，动了动耳朵，听着床边传来的私语声响。

“你确定他已经没事了吗？”说话的，是个声音很低沉的家伙，听起来，应该是个很严肃刻板的人。

“是的，组长，身体状况已经在恢复完好中，但最后结果要看全身检查出来以后才能确定。”这道声音我熟悉，是刚才那个娃娃脸医师。

眼睫颤了颤，最终还是挣扎着醒了过来，站在娃娃脸医师身边的，是一名长相严酷的男子，左脸颊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虽不显狰狞，但看着仍是格外冷凝。

“你是谁？”低沉的嗓音冷漠地问道，我淡淡地挑了挑眉，没有立即回答。

“你的心脏停了三个小时，突然又恢复跳动，真正的莫凡已经死了，你是谁？”

“今天，几号？”我吃力地开口，隐隐有些着急，却并不慌乱。

“20xx年6月28日。”我一愣，竟然比我离开的时间整整早了四个月？！那岂不是说……作为辛毅的我，还没死？！

“我叫辛毅，死于脑瘤。”我看得出来，站在床边的这两个人并非普通人，只因为在他们的身上，我嗅到了一些类似沈孺的气息，只是，在程度上略有不同而已。

“我知道你！”娃娃脸医师突然面带荣光地开口说道，不过，马上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开始变得些许的担忧。

“你现在很危险。”冷酷的男子瞥了一眼娃娃脸医师，然后看向我。

是因为这具身体吗？看来，原主人留了个不小的烂摊子给我呢！

第73章

“我叫车律，他叫荣森，你是莫凡，不过，辛毅这个名字也不错，改了也好。”车律就是面前这个娃娃脸医师，笑容很灿烂，但当看向一边冷着脸的荣森时，眸光都会化成水，我微笑，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对幸福的人。

“我们是杀手。”荣森说话言简意赅，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如今的身体，苍白，却隐有力量，虽然依旧虚弱，但完全不同于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齐毅那样的羸弱，或是患有脑瘤的司奕那般瘦削，这次，明显的，是具如同黑豹一样，暗藏力量的身体，就和沈孺一样，想到这，我不禁暗笑，恢复以后，或许能和沈孺换一下上下，第一次的感觉，我超级回味，只可惜，以前除了第一次，我再也没翻过身，以后嘛……嘿嘿……

“没关系。”我拉回思绪，淡淡地看着床边的两人。

“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车律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荣森便躬身将我的身体横抱起，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一场不长的对话几乎耗尽了我刚恢复的力气，于是闭上嘴，任由荣森和车律将我顺着楼梯往下，最终停在了一楼的一处僻静的单人病房前，将我安置在了里面。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就听门外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响声，震得整栋大楼都在打颤，我猛地被惊醒，却发现身体虚软的很，根本不能动弹，放弃挣扎地躺在床上，努力辨别着门外纷扰的脚步声和惊叫声，很奇怪的，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门外，没有人来打扰我。

“是八楼807号病房吗？听说里面的病人刚刚转院了，真是虚惊一场啊……”

“什么呀！你不知道隔壁的805和809号病房的病人都重伤吗？伤上加伤，谁这么狠啊！？真是造孽啊……”

“你们两个，还不快帮忙，没看全乱套了吗？”一道狠厉的女声喝止了那两个貌似护士的女孩，紧接着，便是纷乱脚步的继续，只不过，这一次，病房的门把手突然转动，一个清丽娇小的身影闪进了我的病房。

“你醒了？”我一个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子，一双剑眉下是透亮冷凛的眸子，很冷却也是细心的女子。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孑，你或许不认识我，不过，你该认识我那个大哥，沈孺沈大少……”瞳孔猛然缩起，全身不禁绷紧，难掩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气质清冷的女子。

“放轻松，他还不知道你在这……”沈孑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微笑着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如果不是韩听到消息，我也不会知道你会到这里，辛毅……”直觉告诉我，沈孑知道的，远比我想象得多。

“你来，有什么事吗？”沈孑一个扬眉，显然没想到我还一副在状况外的样子。

“刚刚，你早上住的病房发生了爆炸，别告诉我，车律没告诉你如今的处境！”我微微皱眉，按捺下心中的无奈，抬眼看向沈孑。

“沈……他还好吗？”沈孑瞥了我一眼，眸中有些哀叹和埋怨，复杂交错。

“他在陪你，还剩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是吗？”我没想到沈孑竟然这么敏锐，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如今好奇沈孑为什么会找到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已经不重要了，而我，也没那个心情去探究，倒是沈孑一脸怅然地开口了。

“不好奇吗？这些，都是韩告诉我的……”沈孑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人，眸中盛满了温柔，“韩辉，是我爷爷收养的孤儿，你或许不知道，自你第一次被我大哥请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你的不同，不错，”沈孑眯了眯眼，视线调转向窗外，“他有些类似阴阳眼的力量，也就一眼看出你的灵魂和身体的不相符了。”

“这些话，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你是这世界上第三个知道的人，当初大哥失去你的时候，也是韩告诉我你还活着，这次，车律和荣森来找韩说起你的时候，他也立刻察觉到了你，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灵魂的味道，你的味道很特别，因为……你没有味道……”我有些意外地听着沈孑的解释，一时间难以接受，原想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只有我一个人接触过，没想到，这世上无法解释的事并非只发生在我一人的身上。

“哦……韩是'一品堂'的地下黑医，很厉害的哦……”沈孑眨了眨眼，语气中满是对那个韩辉的自豪。

第74章

我看着神采飞扬的沈孑，淡淡地笑了笑，我并不想多问所谓的“一品堂”和沈孺有什么关系，沈孑又为什么要执着地找到我，怎么找到我的，这些，已经不再重要，只是，我很想知道，沈孺如今怎么样了？两年多了，我已经两年多没有看过他了……

“你现在处境很危险，'代号'是个很神秘的杀手组织，和我家不一样，它更像是一把锋利却没有鞘的匕首，韩是车律和荣森的朋友，他们有过命的交情，所以这次的事，我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得知你的消息，说来也奇怪，韩也是在两天前突然感觉到不对的，哦，对了，负责你的主治医生就是韩哦……他说，你身上的气息在两天前突然弱了很多，不是逐渐，是突然，如果不是注意到这一点，或许也就错过了车律的消息了……”

“沈孺，还好吗？”沈孑的面色一黯，停了一下，侧过视线，好久才轻声开口。

“瘦了很多……”一句话将我的心霎时攥紧，疼痛让我的身体猛然一颤，喉咙间不禁涌上一阵的恶心，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沈孑神色一变，连忙按住我妄动的上身，右手专业地开始顺着我的喉管往下揉按，过了好一阵，我的恶心感才缓下来。

“喝点水吧……”就着沈孑递上来的水杯喝了几口，我便摇了摇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这才定定地看向前方。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想放弃，总是不甘心，结果每次都会重来……”沈孑看着我，重新坐下，脸上带着异常柔和的微笑。

“你不知道吗？待在你身边，总是会让人感觉无限的平静，就好像灵魂里透出来的安静，但说实话，你本身倒是个会折腾的人。”我怅然一笑，眯了眯眼。

“是啊……”沈孑看了看窗外，突然整了整脸色。

“想见大哥吗？”我一愣，见他么？可是那个“我”还没死，我再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如何选择呢？又如何面对呢？还真是混乱的场面啊！

“暂时不用了。”我摇摇头，“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沈孑皱了皱眉头，突然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响起，摸出口袋中的手机，沈孑的眸色霎时柔和，面部线条也显出了暖意。

“恩，我找到他了。”突然沈孑的脸色微沉，瞥了我一眼，“恩，我知道了……好，马上到……恩，回见。”挂了电话，沈孑揉了揉额头。

“你陷入昏迷了，韩刚刚抢救结束，他说……你熬不过四个月……大哥他……情绪很不好。”我闭上眼，掩去眸中的痛意，只是很不好吗？那次，我昏沉地任由自己沉在麻醉的药效中，却无法隔离耳边那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瘦若无骨的手被紧紧地握在滚热的手心里，无法想象，我也无法得见，那样的沈孺，是如何的脆弱而痛苦！

我们的感情，起源于荒谬的身体接触，然后，顺其自然地让他住进了我的心里，最后，两个人无法分离，就如同一体，可这不是童话故事，说他们可以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就可以结束，我们的结束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被逼无奈……

要去吗？去看看他，告诉他，我还活着，在这里，获得新生了，不用再为那具半死不活的身体而痛苦了。

可是，我们约定的期限还没到呢……

“你如果有急事的话，就先走吧，我累了……”睁开眼，我恢复平静地看向沈孑，她淡淡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先休息吧……过几天，我再来，这里还不安全，你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那边……先放心吧……”在病房里躺了两天，身体已经渐渐恢复，甚至可以动动下床了。

刚刚在床边站定，便不由得靠在床头柜边大喘气，这个身体到目前为止，同另一个还活着的我没什么两样，但我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身体会越来越强壮，而另一个，则会慢慢地逝去最后的气力。我并不着急，等“自己”的死期这件事，感觉……很奇怪……也很淡漠……

这几天来看我的，只有车律，换汤换药，递水送饭，十分的贤惠，倒让我对另一个黑脸的荣森抱有莫名的歉意，我明白，关乎我这个身体前主人的事，并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带过的那么简单，这几天电视上经常出现某某医院事件，或是爆炸，或者绑架，我不会天真的认为那只是与我无关的新闻，不得不说，沈孑所说的那个“一品堂”让我很在意，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这个组织，就算沈孺，也从未向我提过沈孑或是那个韩的存在，沈孺不是介意那种同父异母妹妹存在的人，那么，只能说明，牵扯到沈孑和韩的这个“一品堂”，也让他同样的讳如莫深。

“车律，你？”一身白大褂的车律突然破门而入，相识到现在，我还从没见过他这般失控的样子。

“辛毅，穿上，快，不要说话！”我眉头皱起，站直了身体，接过车律递过来的衬衫和西裤，我迅速地换上，还没恢复的身体有着本能地疼痛，我没有在意，穿好后，看向车律。

小心地看了一眼窗外和门外，车律一脸肃容，看了看我。

“或许，他们也不一定就认得出来，你的变化……真的很大。”我挑挑眉，没有说话，只是跟着车律小心地走出病房，这才发现走廊里的人纷纷攘攘，不知道都在急匆匆地干什么，转头看向走廊另一头，果然，走过几个可疑的便服男子，神情严肃，满身的杀意，连忙收回视线，紧跟着车律来到安全通道，快速地向楼下走去。

地下一层，是车库。

车律停了停，拉着我躲在一根圆柱后，头微微向外撇了撇又迅速撤回，冲我打了几个手势。

'十点方向三个人，可疑，两点方向一人，待定，十二点方向四人，危险。猫腰，向两点方向前进。'我本来就穿着布鞋，走路自然轻巧，再加上死死捂住口鼻，防止呼吸过大，一路中，没有惊动任何人，我没有看见荣森，但能听见楼上隐约传来的“砰砰”枪响和惊声尖叫声，十点方向的三个人已经可以排除嫌疑，因为刚一响起枪声，那些人神色大变，两个人拔出枪向楼上跑去，而另一人则留下拿起对讲机开始报警，空荡的车库里回荡着他急匆匆的喊话声，直到，十二点方向的四人其中一个掏出一把消音枪，正要开枪，就见两点方向的那人一声大喊“救命啊……杀人啦……”，那把枪便改变了方向，而正在报警的那人连忙掏出枪躲在了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