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过可以回去。”路峰难得露出一丝茫然。“这件事情太荒谬了。”

“怎么样都要想办法回去，反正都这么不科学了，再不科学一回也不见得不可能。”肖林倒是意外的坚定，“我爸妈还等我毕业呢。”

路峰点了点头。

“你呢？”

“我爸妈去世了。”

看不出路峰说这话时候的情绪，但是肖林明显怔了怔，只得讷讷地道歉，“对不起啊。”

“那后来你的伤？”肖林想起路峰说自己受伤了。

“在天玄教治好的。”路峰刻意简化了过程，显然他并不想回忆起自己初来这边世界的经历。

“路峰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肖林突然话锋一转冒出这无厘头的话让路峰觉得难以消化，瞪大了眼睛看着肖林。

肖林完全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不妥之处，直接说：“在一起啊就！如果真的一直在这里的话，互相帮助和睦相处什么的。”然后又被看得有点紧张，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天玄教不好，你去干什么我也就去干什么，我不喜欢古代人，我喜欢你。”

肖林表达地错乱，但听完之后涌上来的情绪——是高兴？路峰一瞬间感觉整个人凝固了。

眼见对方对自己的邀约没有反应，肖林略显失落，闷闷地嘀咕，“我也会保护你的。”

“傻逼。”路峰狠狠地揉了揉肖林的头。

于是低头乖乖接受蹂躏的肖林错过了路峰绽开的笑容。

十五、

又步行一周的肖林，开始絮絮叨叨说那老妇人的不合理。“什么再往北走就出国了？走了一个礼拜了毛都没有。路峰你信吗？”

“嗯？”路峰觉得自己渐渐习惯肖林的话唠，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纵容，整整一个星期从肖林出生时是六斤八两，到肖林的单反是大三暑假才买的，晚上还要被肖林背代码所折磨。所以这家伙的精力都在嘴里吗？

“我说那个上礼拜我们遇见的那个老奶奶，肯定是骗人的。什么恶匪抢劫，赶一个星期路来抢劫的恶匪啊，成本和收益根本对不上。肯定是想骗我们同情，让我们住在她家也是障眼法，最后把我们都做了！”说完肖林倒吸一口凉气，恍然大悟道：“那个村子的人都是她杀的……”

路峰应了一声没回话。

“路峰我发现你最近不对啊，怎么我说什么你都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傻逼不仅傻还是个爱受虐的，路峰心想。“别说话。”

路峰拦住肖林，躲进草丛里远远看着前方。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两国交界处，只不过横亘着一条大河，河面上的石桥有士兵把守。

肖林做个手势比了个六，指指自己和路峰又比了个三。

路峰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果然再望去，河边六人成组的巡逻队跟石桥上的士兵打了个照面。而他们还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巡逻队。

肖林不知道路峰在想什么，脚也麻了，还不敢大声喘气，在草丛里蹲到中午，路峰才有撤退的意思。

又走了一段回头路，路峰突然郑重其事地问：“肖林你相信我吗？”

“信！”肖林想都没想，回答地那叫一个坚决。

“我从听风阁里带出一张古皇陵地图，是天玄教一直在找的。所以只要我带着这张地图他们一定会追。大周布满了天玄教的眼线，本来出国是很好的选择，但是这样的防守我们很难突破，我想制造离开大周的假相，然后返回大周。”

“好。”虽然好像被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这不在肖林的考虑范围内，想了想肖林还是忍不住问：“不过你拿地图干什么？”

“换自由。”

肖林点点头，觉得瞬间路峰的形象又高大了，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扞卫自由的斗士：“什么时候行动？”

“晚上，不过你在这里等我。”

“在这等你？”

“等我回来。”

肖林那一点点的不甘心对上路峰坚定的眼神，瞬间烟消云散。

深夜出发前路峰整理了包裹，并将古皇陵地图交给肖林。知道地图的重要性，肖林有点纳闷：“怎么把这个给我了？”

“我担心一会泡水糊了。”路峰倒是淡定。

肖林说：“我一定好好保护包裹，誓死扞卫，等你回来！”

路峰点点头表示满意，正要离开突然被肖林一把抓住。

“路峰，我的爱疯还在你身上。”肖林脑子果然很好用，危难之际还不忘考虑问题的全面性。

“差点忘了。”路峰笑着从衣服袋子里拿出爱疯。

带着路峰体温的爱疯，仿佛成了这未知黑夜中最温暖的东西。

等待的时间总是异常漫长而难熬，肖林望着路峰离开的方向，尽管树林茂密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但肖林始终觉得他把树林从片望成了线又望成了点。

可是路峰还没有回来。

凌晨的气温很低，肖林打着寒颤，心情从原先坚定地等待到现在的怎么还不来，么还不来，还不来，不来，来自带回音的怨念。

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阴气，肖林觉得更寒了，甚至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但发现来者是路峰他又瞬间安下心来。

“你怎么从这个方向来？”

“别废话，跟上。”路峰的声音意外地打着颤，却不妨碍他用这种毫无人情冷酷的语调发布指令。

肖林不敢说话，连忙把地上的东西胡乱一摞大步跟上路峰。

兜兜转转，他们又转到一个山洞。

“哈哈，路峰你好牛逼。什么时候找到的山洞？”肖林开心地手舞足蹈，“为什么只是个山洞，我也会有种回家了的感觉？路峰，我是不是又傻逼了？”肖林回过头却只看见路峰抱着膝盖缩在一角，哆哆嗦嗦地蹦出一个字冷。

刚才跑得太急，根本没有注意到路峰，现在看起来他全身湿透，头发甚至还滴着水。肖林蹲下身去摸路峰的手，手指指肚皱得不行，明显是在水里浸泡很久的结果。

肖林下意识地想生火，转念一想现在这种时候生火会被路峰骂死吧，况且其实他也不知道如何生火。平常他什么都不干，只会不停地揩油。路峰对他总是没什么耐心，一做错事情就被说得体无完肤，却依然不厌其烦地关照他。

肖林这个时候才发觉，之前他对路峰的种种不满愤懑崇拜害怕都及不上现在对路峰的担忧和恐惧。我果然是没什么用处。肖林挫败地想。

“冷。”路峰以为运动之后身体会暖和起来，但是没想到现在热量散失地更快，并且这是个背阳的山洞，更增一分潮湿阴冷。感觉到肖林的手，他想应该是热的，可是热量传递不上来，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冷，冷得头皮发麻，钝钝地疼。

“路峰，先把湿衣服脱掉。”

没错，他是应该把衣服脱掉，衣服全部湿了，穿在身上只会更冷。

肖林不确定路峰现在是什么状态，但是光凭路峰居然向自己求助，就知道情况必然糟透了，不过对方还是有反应，肖林心里舒了一口气，尽管路峰只是毫无章法地扯了扯衣服。“别动，我来。”

不会生火，我还不能捂热你？！

肖林尽量让路峰靠在里面，自己用身体挡住洞外的风，慢慢脱掉路峰的衣服。衣服已经变得很沈，稍微一拧就哗哗出水，肖林拧干衣服，就把它们披在自己背上。然后解开自己的衣服，这个时候古代衣服就显露出好处了，简直可以当一个小毯子嘛。不过路峰的个头不小，加之因为寒冷四肢显得格外僵硬，肖林费了很大劲才把整个人圈进怀里。当路峰颤抖着不着一缕地缩在自己怀里，肖林才觉察到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激动得不行，奇怪的满足感涌了上来。但是这种激动很快就被伤感取代了，路峰头发上的水滴全数顺着肖林的脖子一滴滴往下滑，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肖林倒吸一口凉气，路峰啊，为什么每次我特别爷们霸气的时候，你都神志不清呢。胸膛贴冰块什么的，一般人可做不出来。肖林苦笑。不过一会功夫，肖林也冷得发颤，湿衣服在自己后背风干，阴风丝丝儿的，胸前又抱着一个大冰块，前后夹击，寒冷的感觉完全渗进骨头里。

后半夜的时候，肖林感觉路峰体温已经回过来，他想路峰应该醒着，但是路峰没有从他怀里挣脱，肖林也不敢动，一瞬间气氛有点尴尬，只剩下两人不规则的呼吸声。

最终路峰还是打破沉默，“衣服干了吗？”

肖林连忙把衣服从背上扯下来，朝自己脸上蹭了蹭，“差不多，还有点潮。”

“给我。”

路峰的声音少了之前的凌厉，带着倦意与虚弱，听在耳朵里痒痒的，意外的性感，肖林觉得自己的心也痒痒的。肖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在黑暗中摸索着帮路峰穿衣服了。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突然又想继续抱着路峰，蹭蹭他的体温，虽然脑子里觉得好像不太好，但是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路峰穿完衣服后，又被肖林搂住了。

“明天睡个懒觉好不好？”肖林恳求道。

“嗯。”路峰没说话，却真正地闭上了眼睛。

感觉很舒服，很满足，肖林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在这个破山洞里，但是梦里的满足感不是骗人的，他恍然间有种睡在家里那张床的错觉，有熟悉的吊灯熟悉的书柜甚至熟悉的墙壁。

“你只是进入了深度睡眠。”路峰果断一针见血。

“难道不是能回去现代的先兆？”肖林眨眨眼睛，“我们一定能回去！”

“还是先回汾都吧。”

十六、

回汾都之后路峰肖林补充了粮食补给，买了一些装备，整装待发准备去古皇陵一探究竟。但是唯一不开心的一件事，路峰自作主张把肖林的爱疯易物了。

肖林正兴冲冲地研究地图，看见路峰手里拿着饼，而且又是那种饼！！恨得牙痒，“你用手机就换了这个？怎么就会没钱了？天玄教发的工资不会少吧？这一点都不像你深谋远虑的作风，路峰。”

路峰没有理会肖林的问题，放了一堆东西在桌子上，看着竟像是日常用品，“这些都给你，明天我去古皇陵。”

“地图已经研究好了哟。”肖林得瑟，意在指自己学习能力强，已经会看地图了！

“我去古皇陵。”路峰重申。

“那我去哪儿？”肖林似是感受到危机，立即拔高的声音。天知道他刚才只是在期待路峰对他的表扬而已。

“暂时在这住下，要想去别的地方也可以。”路峰淡定地不可思议，还在整理明天的包裹。

“有没有搞错？！”肖林一手制止路峰的动作，“什么情况？不一起走？”

路峰这才抬起头看肖林，被路峰一瞪，肖林有点寒，他刚才太凶残了，连忙放开手，故作大方地说：“你、你来个信服的理由，我就不追究了。”

“不能带你了。”

我靠，这他妈还不如不说呢！肖林怒。他巴巴地以为他们算是共患难的兄弟了，没想到对方当他屁都不是！不过……“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你不想让我去？”肖林小心翼翼地试探，凭他的直觉，路峰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我不会跟以前那样了，也不捣乱。而且如果有危险，就更应该让我跟你一起去。”肖林觉得自己说得算诚恳，他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人低声下气，要是放在从前，他早就潇洒地一转身，留下一个屁股给对方，空气中都散发着鄙视。但这个人是路峰，万能的路峰，他觉得没什么，放低姿态根本是应该的。

“肖林，”路峰看着肖林，眼睛里的内容看上去很丰富，却除了喊了名字什么话都没说。肖林快急死了，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很快回来。”路峰犹豫半天，仿佛尽了最大努力似的，颇为勉强地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肖林不干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一个好汉三个帮听过没有？你是不是美国片看多了，脑子里都是个人英雄主义啊？这里是古代，碰到危险是要怎么联系？我在这里等你，你是会打电话给我还是怎么样？还是你还会用无线电联系我啊？你没有等过人吧？知不知道等人的时间会比一般时间漫长啊？上次我在树林里等你等多久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多担心你知道吗？后来你那个样子回来，我简直——”肖林这个时候才发现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可是他明明还没有吼完对路峰的控诉。

“你哭什么？”路峰想过这次必须要面对肖林冗长的碎碎念，但现在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了。

“我没哭！”肖林别过头。“我就是脑子有病，一头热！”

“你走吧！我知道了，在这里等你。”肖林自暴自弃地说。

“这里相对比较安全。”路峰觉得其实他现在不应该走，可是时间紧迫，还是等他回来再解释吧，“你想通就好，那我走了。”

肖林没理路峰，等到肖林转过身，才发现路峰他妈的真走了！

路峰，你这个傻逼！

肖林傻了半天才慢慢接受了路峰悄无声息地走了，一个人跑去古皇陵傻逼的事实。真他妈假！肖林心想。

路峰不在的第一天，肖林在客栈床上赖了一天，意在琢磨自己何去何从，可惜没琢磨出来。

路峰不在的第二天，小二上来问肖林是否要继续住店，继续住店就该付钱了。

路峰居然有脸只付了一天的钱就跑路了！！！

于是肖林厚着脸皮问你们缺人吗？

然后肖林就变成了一个死跑堂的。

肖林本来想过自己这水平去私塾教书也不错啊，还有在落雨山庄教书的经历呢，后来他才想起自己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私塾里都是贵族人士，才没有像晚照这么好骗，只要胡编扯皮就行。

肖林，上酒！

来了！

接受现状的肖林，跑堂得倒也干得不错，提着酒壶的时候，肖林甚至情不自禁地想，这个能不能算在实习里呢？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肖林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心里略不爽快，感觉就跟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那傻逼怎么样了？自从路峰自作主张地离开之后，路峰在肖林心中的地位就从无所不能的牛逼人士一落千丈成为彻头彻尾的大傻逼。虽然肖林很明白，其实傻逼的人是自己。他到了古皇陵没有？天玄教的人会不会又在追他？古皇陵里面有没有危险？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用你给我理好的日用品！什么狗屁注意事项留言条我看都没看！！

我是一个大傻逼！！

肖林捶桌怒吼。

“做什么呢！赶紧把菜端出去！”厨子中气十足一声吼。

肖林马上脚底一抹油，速度端了盘子朝外跑。

“又偷懒！”对着桌子上只少了一盘的菜，厨子的呵斥响彻天际，肖林假装没有听见。

“豆腐来了。”

“肖、肖公子？”

眼前的青衣姑娘分明是那个醉梦楼的玲儿，只是她褪去了青楼女子的妖娆妩媚，换上了一身素色，倒也是个颇为清纯秀气的姑娘。可惜肖林对她却再也没有好感了。

她这一脸的惊恐是怎么回事？

“干嘛？”肖林不解，这死人一样的眼神是什么？

“肖、肖公子？”玲儿又重复叫了一遍，瞪大了双眼，“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