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进化(生子 第一部 下)+番外——纳兰十七
纳兰十七  发于:201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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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在胸口停滞了一瞬的力量再度爆发,携着毁灭性的气息涌向四肢百骸。

我眼中的世界再次变成红色,只想让红莲之火开遍整块大陆,让一切都化为灰烬。我一边发出疯狂的笑声,一边召来了巨大的火龙跳上它的背,升上半空中,“你们都得死,所有反抗我的人都得死——”

远处出现了几架飞行器,我兴奋地催动巨龙朝着来人的方向袭去。

然而却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背后,用带着体温的斗篷将我紧紧裹住,捂住我的眼睛将我带进怀里,用少年特有的清朗嗓音叫我的名字:“阿风。”

他完全无视我周身流动的火焰,整个人贴上来,在我耳边轻声安抚道,“没事了,快停下来。”

少年的声音有着魔性,三言两语就制造出了一个美妙的幻境。他身上的气息让我感到熟悉,覆在眼上的温度也让人安心,身体里那头咆哮的野兽变得无比温顺。他松开捂在我眼睛上的右手,透过沉重的眼皮,我看到他十分轻易就将整条火龙收进了手心里。他轻声道:“你的力量我先替你保管,等你醒了再还给你。”

我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少年,尽管他让我觉得很熟悉,很亲近。对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是人都会感到好奇,我也不例外。只可惜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以后,眼皮突然就重得要死,让我连看清楚他的长相这一点都做不到,只听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44.栖

“修——”

有着一头璀璨红发的美丽女性蹲下来,把象征着权力的宝剑放在一旁,伸出双手温柔地捧住年幼的他的脸。因为逆光的缘故,那张美艳中透着勃勃英气的脸变得有些模糊,只有吸饱了光的发丝在眼中变得无比真实,每一寸都流动着火焰般的光泽。

她微微地笑着,指如削葱地抵住了美丽的红唇,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温柔:“要当心喔,不要让身体里的虫子吃掉你。”

……

他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这个久远得连颜色都开始剥落的梦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回到了身边。

******

因为力量透支而陷入沉睡,睡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姥爷。他老人家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坐在我床边,捧着原本放在我床头的大陆纪看得津津有味。我揉着抽痛的太阳穴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哑着嗓子招呼道:“姥爷。”

他搁下书,从老花镜后边看我:“总算醒了啊。”

我点点头,下床去给自己倒水,喝完一杯之后回头看老人家,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您老人家要不要来一杯?”

他坐在轮椅上呵呵地笑,然后控制着轮椅踱过来:“看来是没问题了,再歇会儿就下楼去找你爸妈吧,他们这几天可是担心得人都瘦了一圈。”我琢磨着他这话里的意思,再看他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的样子,觉得他老人家肯定又耍滑头了。

果然他摸摸胡子,开始得意,“姥爷算到你今天会醒,不过没告诉别人,急死他们。”

老顽童啊老顽童,看来姥爷你也坑了我不少吧?

瞥见我的脸,老人家立刻换上了一副深沉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小孩子知道得太多没好处,该你知道的姥爷都没瞒着。说吧,都想知道什么?”

我站久了有点晕,干脆往地上一坐,皱着眉回想那天的情景:“那个,冒出来收了我的龙的是谁?”

姥爷卖了个关子:“这个你自己去问他。”

我抬起头来看他,老人家露出一个天机不可泄露的笑容,不肯开口。好吧,看样子人还没走,有的是机会把话问清楚,比如他怎么会认识我,又怎么会说出那句我来晚了。我揉着太阳穴继续想,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你们把我送到这里来,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跟他会——变成这样?”

“对。”姥爷这次倒回答得很爽快,完了还笑眯眯地看着我,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反正你们迟早会在一起,姥爷就顺水推舟了一把。只是没想到,这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好像也太快了——”

眼睛在镜片后扫了我的肚子一眼,模样还有点感慨。

我没有力气吐槽,更没有力气掀桌,只是平静地告诉他老人家:“那你的卦象肯定错了,我只打算给他生下这个孩子,没想着要跟他过一辈子。”美丽的妻子,六个孩子什么的,都算了,我自己一个人过就挺好,生得潇洒,死得无畏。以后再遇上这种事,没办法反抗就让他们去J尸好了,用不着傻乎乎地等人来救,等到最后也没人来,搞得身心都陷入绝望。

我姥爷听完这话只是笑,一边笑就一边摇头:“你们母子俩都是一个德性,不愿意相信长辈的话。命运这种东西啊,它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无论人怎么跟它兜圈,都会被牵着回到原点。”他控制着轮椅靠近了一点,弯腰摸了摸我的脑袋,“小风,姥爷看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出过错,你们的命运是两条交缠的线,谁都逃不了。”

我指尖一抖,一串火星冒出来,烧着了地毯。心头烦躁,潜伏在身体里的力量又开始活跃起来,火焰不停地从手心里冒出来,飘得到处都是。感到力量再次失控,连忙开口让我姥爷快从屋里出去,门在这时被打开,一个少年捧着热腾腾的清粥小菜走进来,见了这满室火焰先是一愣,然后立刻伸手在半空中一抓,将跳动的火苗都吸进了手心里。他快步冲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搁,紧接着跪下来一把抱住我,用清朗的嗓音引导我将外泄的力量收回身体里:“别紧张,跟着我的话做就好。”

我彻底迷惑了,这气息……怎么这么像修。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他才松开手,跪坐在一旁。我转过头去,认真地打量他,目光在他俊美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去,感觉熟悉又陌生。我肯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少年,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漆黑如墨的眼从刚才就一直静静地望着我,此刻薄唇微动,吐出了一个微不可闻的音节:“栖。”他慢慢地露出微笑,感觉像是因为太久没有笑过,已经忘了这种感觉似的,面部肌肉生涩地舒展,最后变成了灿烂得像阳光一样笑容,彻底冲淡了一直笼罩在他眉宇间的忧郁和不符年龄的沧桑,“这是我的名字。”

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却摇了摇头,忧郁的颜色再次回到了他的眼睛里:“不,你还不认识我。”

我姥爷在旁看了半天,在我把人家的手越抓越紧的时候,适时地开了口:“小风,小栖是姥爷一个朋友的孩子,这一次是顺便来学校报到的。依姥爷看,一见如故也是常有的事,你不用这样抓着人家的手不放啊。”

不对,这种感觉已经不在一见如故能解释的范畴里。虽然被这么说了,我还是没有放开抓着他的右手,紧紧地盯着这个给我奇异熟悉感的少年。这种比起一见如故的陌生人,更像跟血脉相连的亲人重逢的感觉——这个名叫栖的少年,他到底是谁?如果我们不认识,那为什么一见面他就能叫出我的名字,而最后又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但他表现得无懈可击,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被我抓得生疼,托着我的手臂从一地灰烬中站起身:“我端了些吃的东西上来,阿风你已经睡了三天,吃一点吧。”他把我的名字叫得这样顺口,简直跟认识了我十几年的顾小城一样,我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东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

“多少吃一点吧。”姥爷叹了一口气,眼睛往我的腹部扫去,“怀着孩子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了,知不知道?”

身旁的栖扶着我的手突然紧了紧,声音微微颤抖:“阿风……你怀孕了?”

我正准备在桌子前坐下,听了这话身体一僵。这段时间以来,整个人都已经习惯了亚特兰蒂斯对男人怀孕这种事情的接受度,突然遇上个反应这么正常的少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栖紧紧地抿着嘴唇,目光闪烁,我僵了半天以后,也就慢慢地放松下来。是的,他或许跟我一样在人类社会里长大,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自暴自弃地拿起筷子,伸向盘子里绿油油的菜。

至于我,早就被这个世界同化了,说不定将来回去之后还会对男人不能生孩子的人类社会感到不适应。栖在我身旁默默地坐下,低垂着眼,一言不发。我渐渐找回一点食欲,喝下一碗粥之后,又拿起勺子再盛了一碗。我姥爷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冷不防冒出一句:“吃饱以后,先跟姥爷一起去看一下阿修怎么样?”

我慢慢地喝下第二碗粥,撂了碗筷低声拒绝道:“我不去。”

虽然明白自己不应该迁怒,但对这样一个明明做出了承诺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的男人,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说不定一看到他的脸,我就会把整座城堡给烧了。栖也抬起眼,轻声道:“阿风,既然不想去就没必要勉强,那个男人一点也不值得。”

这话有点奇怪,我侧脸去看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克制、专注、忧郁、隐忍,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承载这么多东西。他静静地注视我,就像在看着某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去。”

姥爷轻咳一声,说了一句话,成功地把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说:“小风,你就不想知道阿修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吗?”

我的手指又开始颤抖,几颗火星迸落在桌布上,在开始燃烧之前就被栖熄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机械地问道:“他能有什么事,不都说狮鹫是大陆上最强大的生物吗?”

但事实却证明,再强大的存在也会有倒下的一天。

沉睡中的修没有清醒时给人的压迫感,安静的侧脸就像美丽的大理石雕塑。

我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他,我姥爷控制着轮椅从后面跟上来,身后还跟着栖。他停在我左边,说道:“看见没有,他睡得比你还沉,连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45.困惑

我慢慢地转过头去,轻轻地开了口:“姥爷,你逗我玩儿呢?”

从小到大我姥爷就喜欢拿我当小狗一样逗,不时来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然后躲在一旁乐呵呵地欣赏自己的外孙或茫然或恼怒的脸。我觉得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所以即使瞥见了老人家脸上无奈的神色,也当作没这回事,“我爸妈在楼下吧,我去看看他们。”

说完转身就走。

我姥爷在背后叹了一口气,喊住我:“小风,你就不想听听阿修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真的,我很好奇——”

我脚步一顿,垂下眼去盯着脚下的缎面拖鞋,“不过我不想听姥爷你口中的真相,让他醒了自己来跟我说。”

——为什么许下了那样的承诺又不出现,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能把你打倒……

——这些,我都想知道,想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换了以前我肯定会胡乱地自我催眠一通,然后强迫自己忘记。

不过这一次,我不打算逃避。说清楚了,才好彻底了断。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慢吞吞地下了楼,去向我老子跟老娘报平安。

这心怀愧疚的两人一见着我,立刻冲过来把我狠狠地压进怀里,又是摸头又是抚背的,说了一大通歉疚的话。最后我老娘还玩起了“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的戏目,她入戏太深,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把她的眼泪揩了,安抚道:“好了,我不好好地站在这里么,所以别再浪费眼药水了。”

我老娘眼中仍然蓄满雾气,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臭小子。”

我老子环上她的肩,轻轻地摇晃,拿出手帕接替了防洪工作。

看样子这趟亚特兰蒂斯总算没白来,两个人到底是圆回去了。

我抱着手臂在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便说道:“那天的事,我是真没怪你们。”见两个人一齐看过来,我继续说,“而且看你们重新在一起,我比谁都高兴,毕竟当年就是因为我——”

“小风。”我老子打断我,低声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我老娘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是爸爸妈妈一直在亏欠你,就连这一次也是——”

看着她的眼泪又要下来,我困扰地挠挠脸颊:“不是,我真没有——”

但我老子没管好他的女人,让她顺利地扑到我身上,捧住我的脸就开始哽咽:“都是妈妈不好,早知道理事长这么短命,妈妈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跟他走!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小风……”

喂喂,这算什么啊喂!为什么重点完全不一样?!

我裂着表情待在她怀里,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可怜我儿……花一般的年纪,就这样……就这样守了活寡。为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的男人,茶饭不思,衣带渐宽……”瞥一眼我的小腹,语气更加悲切,“对了,现在还怀着人家的遗腹子——儿子,你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如果我今天急怒攻心死在这里,那就完全是你们的责任!

想挣脱这女人的怀抱,却被更加紧密地抱住,听她问道,“小风,你真的不恨我和你爸爸顾着游山玩水,没有好好跟在你身边?老实回答,不许装圣母。”

我停下挣扎,拍拍我老娘的手背:“真不恨,快放手,我回去睡觉。”

她没放过我,继续追问:“那姥爷呢,理事长呢,你也不恨?”

我沉默了两秒:“姥爷不恨,修……我恨。别问我为什么只恨他,我不知道。”

她松了手,摸摸我的头发,说道:“乖,睡醒了就好好想想,凡事总得有个原因。”

她说完后退一步,同我面带不豫的老子站在一起,把一个空的眼药水瓶子抛进他西服口袋里,露出笑容,“等你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离开。他要是一直不醒,大不了生下孩子自己抚养,我们家小孩可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

离开……

我顿时感到心烦意乱,胡乱地点了头就又跑回楼上,一头栽在床上就闭上了眼。

至于那个问题,抛在脑后根本就没去想。

一向喜欢恶作剧的姥爷这回真的没拿我寻开心,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修一直没醒来。即使他的沉睡让整块大陆都变得动荡,这个男人也依旧安静地沉睡在流淌着幽光的卧房中,仿佛再有千年万年时光,也冲不散那些聚在他眼角眉梢的静默。

我还是老样子,每天搭乘飞行器去上学,然后下午放学再回来。

现在整块大陆的目光都聚焦在修的沉睡这件事上,长老团很轻易就把那场袭击事件压了下去,知情人寥寥无几。所以生活其实没多大改变,除了晚上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多了一个去处,而陪在身边的人也变成了背负阔剑的少年。

当我姥爷把这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两岁的少年塞过来,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人家的时候,我就在思考我们之间照顾跟被照顾的角色是不是该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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