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进化(生子 第一部 下)+番外——纳兰十七
纳兰十七  发于:2014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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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叹了一口气,把手重新搁回膝头,“小风啊,接着看,都看清楚了。”

我:“……”在这之前您老能不能明确地告诉我,您是想让我看什么?

看到落地窗碎成粉末,星星点点地洒向悬崖之下,修看向这里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间的波动,然而在我姥爷将整座城堡都罩在光幕下以后,他的眼底又变得古井无波。

这场变故没留下什么余波,倒是那个抓着他的女人让我很在意。她的指尖在颤抖,眼中充满了恨意。我看得很清楚,她的原身光芒黯淡,只有一半身体是完整的,另一半筋肉虬结,肉瘤丛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变成这样。

栖扶着墙壁站起来,手里握着那把阔剑,牙齿陷入下唇的皮肉里。我老子和老娘还在餐桌旁照看虚脱的一大一小,我于是又转头去看姥爷。我很肯定他老人家知道所有的事情,但就是一点也没有想要说的意愿。

不管了,说什么都得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我总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

金发女子的举动让很多人都躁动起来,人群渐渐地就没了秩序,开始朝着站在中央的修逼近。修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那些人不停地呐喊,恳求。而我还是什么也听不到。

栖把阔剑拄在手里,咬着嘴唇向这边靠近,来到我身边才停下。我看那女人抱上了修的腿,鬓发散乱,终于忍不住问道:“姥爷,你这膜还附带过滤功能?怎么什么也听不到。”

他老人家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什么都听不到。”

……好吧,那你为毛一直在叹气?

“我只是在担心阿修会不会被说动,做点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出来。”他忧心忡忡地说着,看了我一眼,“小风啊,乖孙,你任重道远,任重道远。”

……那什么,您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而且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心里发完牢骚后才注意到身旁站着的栖,心情顿时又复杂了。只是眼见他人都快要倒了还是毫不放松地盯着修看,便伸手扶住了他,问道:“你……你怎么样了?”

他的眼底燃烧着暗色的火焰,嘴唇已经被咬出血来,手颤抖得连剑都握不住。我整个人都凌乱了,这阵仗,那边是有他的杀父仇人还是怎么着?

少年的呼吸短促,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脸色苍白。半晌才松了口,立刻有血珠从伤口中渗出来,在下巴上滑出几道细细的血线。

我想也不想就伸手去给他擦,然而手指刚碰到他的脸,中间就燃起一蓬细小的火焰。我条件反射地缩手,就看到他下唇的伤口中也冒出了红色的火焰,血流渐止,迅速愈合。

这种方式……

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自己用手背抹去了遗留的血迹:“阿风——”

我怔忪了很久才放下手,问道:“难道你们狮鹫都跟我一样,伤口愈合的时候会冒火……”

“……不是。”

栖在长久的沉默后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也不知是在否认自己的身份,还是在否认我的猜测。

真是太狡猾了。

我默默地看了远处的修一眼,他还是一味地沉默,没有一丝缝隙的表情让人无从察觉他的想法。也不知他有没有感应到,这里站着一个或许是他的同族——甚至是血脉的少年。仔细看来,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样让人看不透。

52.非同类Ⅱ

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从他唇间流过,发出微弱的嘶声。我可以感觉到自己掌下的肌肉正在重新积聚力量,身旁少年眼底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眼眸里只剩下坚定的光芒。栖用力收紧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像保证什么一样地开口道:“如果他敢就这样走掉,我会帮你杀了他。”

少年的指尖仍然在不停地颤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森白的颜色,此时却侧过脸来,朝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这群人正在求他,要他带他们从这块大陆上离开。不过阿风不用担心,只要他敢点头,我就替你杀了他。”

我姥爷在旁轻咳一声,开口叫他的名字:“栖。”

少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漆黑的眼睛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清朗的声音轻而缓地滑过我的耳际:“我虽然留不住他,但绝对是杀得了他的。”

厚重的云翳终于彻底散去,月光如水,铺满了天空和大地。越来越多的人朝着他涌去,突破了最后的界限,带着他们的控诉和血泪不断逼近。

当一个熟睡的婴儿被他的母亲抱着来到人群的最前面时,修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身影化为无数颗光的粒子,像流砂一样从高空中掉落。下一秒,整个人又重新出现在那对母子面前,静静地伸手碰了碰那孩子熟睡的脸。那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性慢慢地流下泪来,在他面前轻轻地诉说什么,在他们身后,无数人都带着悲戚的神情静静地聆听,连那个歇斯底里地尖叫的女人都闭上了嘴,血色的眼泪像红色的水晶一样,散落在身前。

修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目光却变得凛冽。姥爷坐在轮椅上皱起了眉头,手掌扣在了坚实的扶手上,将坚硬的金属握得变了形。

然后,修终于开始说话。我用力地盯着他的唇,试图从唇形中辨别出他到底说了什么,但很快就发现这也是徒劳无用的。我们跟这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无形的屏障,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他们的世界我们无法靠近,更无法去解读他们的思想和行为。

“为什么……他们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我一点听不到?”我喃喃地说出心里的困惑,与其说是期待有人会给我解答,不如说是无意识地宣泄一下情绪。

从踏入这个世界开始就没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总是一味地回避,一味地推脱,每次都要等到事情发生以后,我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么做了会怎样,不这么做又会怎样。好吧,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在埋怨我的监护者不称职,事实上……好像也不能说他有多称职。

老是不见人影什么的,要么就出状况,现在还有要把我扔在这里的趋势——

他要是真这么做了,我……我也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栖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眼底闪过一丝动摇的神色,很快又被决绝所取代。他握了握手里的剑,再次将目光转向我,轻声道:“阿风,跟我来。”

他反手拽过我,周围的光线顿时发生了扭曲。短暂的黑暗袭击的视觉神经,我姥爷的断喝就像被刮花的唱片一样生生地被掐断。等再反应过来,扑到脸上的风已经变得凛冽如刀,夹杂着粗糙的沙粒,落进眼里,弄得两眼生疼。

栖喘息了片刻才支起一个小型的光幕,将风沙格挡在外,我低头一看,发现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城堡的最顶层,无数的飞行器悬停在半空中,围成了一个半圆。修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背影挺拔,依旧是很可靠的样子。

栖的体力有些不支,倚着手上的阔剑滑坐在地。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还盯着修的身影,看他抚摸着那婴儿的小脸,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我们的出现。

等思绪渐渐回到脑子里,我才控制着僵硬的手脚,坐到地上。在这之后又沉默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他:“栖,你的水晶在哪里?”

没有水晶,就不能瞬移,这一点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没有否认,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条项链,末端悬挂的正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水色晶体,温润的光芒在此刻看上去只让人感到无比刺目。

“为——”

我才发出一个音节就忍不住嗤笑一声,今天我都已经第几次说出这个词了?又有几次能得到谁的回答?

最后认命地摇了摇头,摆手道,“算了,你是不是第一次回来跟我关系不大。”

他正单手把项链放回衣服下面,听了这话动作变得迟滞,漆黑的眼睛忧郁地望向我。我别开脸不看他,径自说道,“我也不想知道是谁给你开发了这座城堡的权限,我只想知道,你把我带出来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垂下眼,继续将项链往衣服里塞,“老人家不会让我告诉你的,所以出来说,能讲得清楚一些。”

我听了这话,不由地侧眼去瞧他,尔后心里泛起一股钝痛。

“他不让你告诉我,那你还把我带出来?”

栖抬起头来,眼里满是认真,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过我永远不会骗你,既然是你想知道的,那就全都告诉你也无所谓。”他伸直手臂,指着前方的那些人,轻声道,“看到他们没有,这些人的原身,全都是虫类。原身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可以告诉别人,你的基因里藏着那些种族的进化之谜。”

我回想起那些充斥了整个天地的高大虚影,发现的确全是昆虫形态,没有其他生物。

栖放下颤抖的手臂,望着前方包围了修的人们,接着说下去,“虫族有自己的交流方式,他们的声波跟其他种族能够接收到的声波不在同一个频率,所以你们听不到他们的交流。这就是物种隔离,你没有虫族的基因,就永远也无法融入他们的世界。”

“可……可是你们听得到。”我觉得自己正在接近一个离奇的真相,迷惑感和恐惧感让人心生犹疑,不知该不该再往前走一步,捅破这层窗户纸。

“阿风,我……你姥爷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是有原因的。”栖的目光清澈,没有要嘲笑我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听下去的话,那就告诉我。”

他说完便在一旁安静地等我做出决定。

我没允许自己思考太长时间,干脆地做出了决定:“告诉我。”

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自己将很难再接近真相。我试图理清思路,“你是狮鹫——”

这一次栖没有再给出混淆视听的答案,他犹疑地点了点头:“我是,可是……”

“是就可以了!”我打断他,拒绝再将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体会得更清楚,“我不在乎,不在乎……不管你是不是他的、他的儿子!我不管了,你恨我也好,我、我……”

一蓬火焰在我掌心里炸开,栖立刻把我拉过去,用力地抱住:“阿风,我不恨你,我怎么会恨你?你是我的——”

他闭上了嘴,没有说下去。我的手发着抖,眼角的余光落在依旧背对着我们的人身上,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避现实。修有一个儿子,很可能还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但却什么都没告诉我。

混蛋,这样老子到底算什么?真的没耍我玩,你就该拿出点诚意来啊!

“阿风,阿风——”

身旁的少年反复叫我的名字,试图让我平静下来,“我不恨你,我没骗你,真的没骗你……”

我抓着他背后的衣服,声音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你……你怎么会不恨我?我……擦,老子要是跟你爸在一起,就算后妈了!我勒个去——”

尼玛,老子平白无故当了人家的后妈,后妈啊王八蛋!

……我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爆笑给他看。

栖愣了两秒,估计没想到我会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趴在我肩上笑得全身发软,几乎坐不住。

他这一笑,我也傻了,然后就感到极度的窝火,同时又被笑得莫名其妙:“有那么好笑吗?”

栖的声音从我肩上闷闷地传来,还是带着明显的笑意:“有……”

我炸毛:“你再笑,再笑老子翻脸了啊!”

“我……好了,噗——”他忍了又忍,强撑着放开我,“我不笑了,阿风,你……后妈,噗,你不是我后妈。”

——好,不是后妈,那是后爹?

“你听好了。”

他还是忍不住要发笑,手一指背对着我们的修,“我不是他的私生子,他不认得我的。”

看着我狐疑的脸,他敛去笑容正色道,“是真的,我真不是他的私生子。我们——”他思考了几秒,轻声道,“只是刚好是同类而已,同样身为狮鹫,体内却带着虫族的基因。当沉睡的血统一觉醒,就会引来无数同伴。这块大陆的当权者制造出了无数的新型物种,却容不下虫族跟亚特兰蒂斯后裔的混血统。他们受到了太多不公的对待,急需寻求强大的庇护,所以他们正在恳求这块大陆上最强的男人能够带着他们离开这里。事情——就是这样。”

53.非同类Ⅲ

“……于是,这算种族歧视?”

栖不说话,漆黑的眼静静地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扫去。

我也沉默了,他听得见他们的声音,自然比我更清楚他们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原本还以为只有人类才会成天揪着肤色问题不放,没想到亚特兰蒂斯的高层也赶这潮流,成天血统论,质优论什么的。我琢磨了两秒,立刻嘴角抽搐。这么说来,从M到Z那一大半人民群众都是他们的歧视对象?

擦,长老团那群人也太闲了吧?怎么搞得跟文化大革命似的,分阶级,划成分,见着谁家里有跟虫族接触过的就扣上牛鬼蛇神的帽子,批斗游行什么的……好吧,我最在意的果然还是这些人是怎么跟虫族扯上关系的。

在脑海里搜索着自己见过的虫子,除了小时候在后花园里抓到的那些正常型号的,剩下的也就只有在学校附近那条小巷子里被削成虫棍的巨型蜈蚣。说起这个我记忆犹新,那跟小车一样大的扁平头部,销魂的几百条小腿儿,还有一沾上就能把你冻成冰棍的白色剧毒体`液——

我勒个去,那是得要多重口才能啃得下去啊喂!!

你就想想看,想想看!

一个人,一条虫,摒弃了世俗的眼光,打破了道德的枷锁,勇敢地走到了一起。他们相亲相爱,每天坐在回廊底下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哲学,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最后终于在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走出了禁忌的一步——

@¥#%&#……

啊啊啊!尼玛即使理智上知道不该歧视口味独特的群体,感情上也还是不能接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恋情啊啊啊!一觉醒来就看到自己身旁躺着一只大虫子,那该是什么赶脚啊你告诉我!它们纠结的腿毛会让你觉得性感吗?它们发亮的甲壳会让你冲动吗?

——那根本已经不是用爱情能解释的范畴了啊啊啊!分明就是猎奇啊猎奇有没有?!

“……不行了。”摇了摇头,试图找回一点平和的心境,要再想下去一准得发疯。这年头,以己度人这种事情真不好随便做。

胡乱地擦干额头上的冷汗,正想开口说话,却又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要是虫族的血统一觉醒就会搞出这么大阵仗,那之前我怎么没见着过类似的场面?而且说到实力强大,冯斯特以前就不是盏省油的灯,虽然不像有经过多少摧残,但受压迫的人民会找上他那也不奇怪。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们受歧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会忍到今天才爆发?

所以,栖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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