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谁都知道，封凌天注定要登基。

这个齐翊墨，本就只是个暂时的摆设。

大堂上依旧是一片死寂。

陈文贤放下圣旨，秉笔太监将那圣旨重新收入锦盒，然后在一旁，用公式化的口吻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大堂下依旧是一片沉默。

终于，一位二品官员上前一步，“废帝之事虽已定，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还需尽快确立新的皇位继承人。”

“臣附议。”另一位大臣站出来，躬身道，“如今我朝西面并不太平，屡有反贼作乱。现下，正是应由一位明君，统率文武百官，消灭这些反贼。”

又一位大臣说，“现下国中情况并不完善。吕冀胡作非为，导致生灵涂炭。正是需要一位明君，带领我们整顿吏治，改善百姓生活，维持健康的社会风气。”

“臣以为，封将军正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臣也这么认为。封将军的才干人所共知。这段日子，封将军为京中事务鞠躬尽瘁，让整个京城面貌焕然一新。”

“臣建议，即日便举行封将军的登基大典。封将军成为皇上，使我们所有臣子的心愿。”

第32章

书桌前，齐翊墨静坐着，目光久久停留在桌上的雪白宣纸上。

确切一点说，他的目光没有什么焦距，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上午从早朝回来，站起来离开的时候，朝下百官只是沉默，没有一个人向他行礼。因为已经只是一个废帝，官员觉得没有必要了吧。

然后，就是在这间熟悉到让人窒息的房间里静坐。青枫得知消息后，小声哭起来。他却连哭也不想哭了。

其实没有什么。

他没实力，就只会是这种悲剧的结果。

就像明知道吕冀早晚有一天会废掉他一样，封凌天废了他也只是早晚的事。

他只是没有想到，封凌天会用这么充斥鄙视态度的词语来写废帝诏书。

也许，自己在封凌天心里，就是一个懦弱无能只会逃避的人吧。

他也不能怪封凌天。

因为，自己就是这种人吧。

因为懦弱，不知道如何面对宫廷的争斗，所以才用书本来麻痹自己。

他是皇子，拥有皇家的权势光环，却对吕冀这种奸臣无能为力。封凌天一个没有任何皇族血统的人，却可以组建自己的军队，铲除吕冀这种人。

他和封凌天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甚至不用和封凌天比，就算是皇宫里的普通人，他也不一定能赢过他们。

他真的是无能。很早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知道没有能力去得到任何东西，所以干脆放弃了对一切的期待。知道不可能，所以才越来越无所谓。

他不过十几岁，怎么就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呢？他得不到，除了不在乎，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他默默坐着，脑中只是一片平静。

感觉不到太多伤心。

因为一切本来就是理所应当。

而之前的美好，似乎才是一段不可能的梦境吧。

青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只觉得听见模糊不清的含糊声。想不清楚，也无力回答。不知道什么，周围又似乎响起了哭泣声。应该安慰青枫，可是，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提起力气。

真的想，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外面从喧嚣变得宁静下来。烛光被点上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为首的一个，尤为坚定有力。其余的，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人身后。

宫女忙迎到门口，“奴婢恭迎将军。”

毕竟封凌天还没有正式称帝，所以称呼也不便修改。

封凌天没看他，只是大步进了房间。他脸上前几日一直未曾消散的阴霾退去了大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只是并没有笑容。

齐翊墨依旧坐在书桌上，沉默如水，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场景。

封凌天略在房中央站了一站，淡淡地看着安静的齐翊墨，却不像往日那样亲近迎上去，只是那样安静地打量。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坐到离书桌较远的软榻上，吩咐道，“传晚膳。”

“是。”宫女应声退下。

很快便有宫女端着精致的菜食，放到了软榻上的小桌上。晚膳很丰富，因为封凌天以往因为担心齐翊墨的身体，又见齐翊墨挑食，所以一直都只叫御膳房多做些精致饭食，增加齐翊墨的胃口。而今日的饭菜，比往日还要丰富。

第33章

齐翊墨没有反应。

封凌天独自一人吃完了饭。

然后又是冰封一般的沉默。

没有人说什么，也没有诉说的欲＝望。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冰墙。

夜深入水。就在这样冰冷的场景就像是要永远持续下去时，封凌天冰凉的声音才在夜空中响起。

“以后我不会亏待你。”

是的。没有什么亏待不亏待。

一个傀儡皇帝，就算坐在上面，也没有什么好待遇。

那么，也许齐翊墨该感谢封凌天的恩典。但是他无法提起精神，依旧是沉默着，直要化作夜风里的一尊雕塑。

封凌天缓和了一些口气，“墨儿，你对我也不是全然真诚。”

依旧是沉默。

封凌天的耐心一点点在耗尽。他对齐翊墨的猜忌并没有消失。此刻放缓态度，只是因为，今日齐翊墨在朝堂上的样子，确实很可怜。

没错，废帝的意思是他吩咐陈文贤去做。可是，那封诏书是陈文贤之手，他并没有过目。他不知道陈文贤会用这么尖刻的词语。

因此，他多少对齐翊墨心存愧疚。

毕竟，是让自己那么迷恋过的人。即使现在，他已经不清楚眼前这个人，还是不是自己真心爱着的那个人。

他走过去，强压下心中的烦乱，只放缓了语气，对齐翊墨说，“没有皇位，你反而会觉得更轻松自在。墨儿，只要你真心对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沉默。

心中的烦乱一点点增长，但封凌天还在强自压抑，“这天下，是我的，也会是你的。”

片刻的死寂之后，齐翊墨却嘴角嘲讽地弯起，露出一个尖刻的笑容。

封凌天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胸口的烦乱已经要呼之欲出。是这样吧。以前的一切，果然都只是齐翊墨的伪装。自己已经受骗，还要在这里对一个虚假的幻影柔情蜜意。

他全身都紧绷起来，身上散发着阵阵戾气，手臂上青筋爆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笑－什－么？”

齐翊墨瞥了他一眼，不屑地甩开他的手，往门外走去。

封凌天目光有些狰狞，只见那人走出一步，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他猛地扯过齐翊墨的手臂，暴躁地将他手臂攥着，强迫他留在自己身边，用阴森森地目光盯着他，“好，你笑的好。”

齐翊墨眸中满是冰冷的恨意，“想杀我了吧。也好，杀一个废帝，是不需要任何理由。”

“杀你？”封凌天声音里渗着阵阵寒气，“何必杀你，你在我身边还有更大的用处。”他一手死死扮住对方的肩膀，腾出一只手，猛地扯开了那件金色的龙袍。

暴怒之下的力度，让华贵的龙袍瞬间化成碎片，赤裸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齐翊墨慌张用手去扯衣服，但根本敌不过封凌天的力量，很快，他几乎就这样赤裸地立在原地。

齐翊墨终于颤抖，害怕起来，“你要干什么？”

封凌天冷笑，“这么快就忘了？我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和你缠绵一番？”

身体剧烈地颤抖，只觉得有寒气从脚底窜起。

封凌天冷冷地盯着他，“是的，你也别多想。我对你好，就是为了和你上床罢了。”

齐翊墨咳了一声，只觉血气在喉头翻涌。唇间一片血腥。

身体颤抖，几欲倒下。要是记忆中的封凌天，他肯定不忍心对这样的自己做什么。但是，此刻，封凌天就这强硬分开他的腿，然后狠狠地进入了他。

只有撕裂一般的疼痛。

似乎有鲜血流出。

但是没有人去管。

齐翊墨用尽全力，想要推开封凌天。

但是，也许在看着封凌天会这样对自己，他就已经失去抵抗之力。

他无法忽视，来自爱人所给的伤害。

只有怒气的发泄，没有任何快感。

即使在他身体瘫软时，封凌天也没有停手，反而只是一转身，把他压倒在书桌上，让他继续赤身露体地暴露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中。

门外有宫女，也有侍卫。有些人，已经在往这边看。

封凌天已经完全不在乎他，否则，封凌天不会如此践踏他的尊严。

封凌天是不是想告诉自己，现在的他，就只是一个玩偶，可以被肆意玩弄？

残暴的发泄继续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

他希望自己能昏迷过去，但是，越是痛苦，大脑似乎越是清醒。

他就这样清醒地承受着来自所爱之人的羞辱。

第34章

齐翊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并没有睡着多久，他就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在噩梦里，他彻底成了封凌天的玩偶。封凌天对他肆意玩弄，而自己，还深深爱着封凌天。

他被自己的疯狂所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睁开眼，只看见昏暗的墙壁。身边男人平稳而有力的呼吸声平缓起伏着。而身下，也是柔软的被褥。

自己终于还是在床上睡着了。以封凌天那样露骨的蔑视，为什么他不干脆把自己扔在地下呢？

是不是，他还有一点爱着自己呢？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要自欺欺人，认为封凌天还爱着自己吗？

身体里窜起了阵阵寒气。只想尖叫。

不应该再沉沦，让自己更加难堪。这一切，都应该结束。

他起身下床，往那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暗盒走过去。

还好，那里有小兰给他的最后一点毒药。他没能用来杀封凌天，但是，他可以用这些毒药来结束这一切，杀死自己。

他尽量放轻了动作，但是，刚刚走到暗盒旁边，便听到封凌天冰冷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齐翊墨没想到封凌天这么快醒来。自己明明放轻的动作，却还是惊醒了他吗？还是说，封凌天根本没有睡着？

他不愿深想，只飞快拉开那个暗盒。暗盒的开启很复杂，而自己双手颤抖，难免耽误了一些时间。

而得不到回应的封凌天已经从床上下来，大步往这边走来。

无形的压力笼罩了齐翊墨，他用尽全力，才终于打开暗盒，本想飞快把药粉往嘴里塞，然而，打开暗盒，里面却空荡无比，没有任何东西。

他还愣在原地。封凌天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子里涌动地，说不请是什么，有愤恨，有鄙视。

齐翊墨还在看那个空荡荡的暗盒，明明，他将毒药就藏在这里面，不可能不见得。

“又想拿毒药了么？”封凌天冰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只让人不寒而栗。

身子猛地一颤。封凌天知道！

他知道。

是的，所以这里面的毒药才会消失。

封凌天冷冷问道，“是想杀我，还是想自杀？”

齐翊墨手指微颤，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封凌天攥起对方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要再妄想违抗我。”

齐翊墨紧闭上眼睛，不想看见对方的容颜。

“我让你死，你就得死。我不让你死，你也得给我好好活着。听明白了吗？”阴森森的语气，仿佛像是从地底传来。

齐翊墨依旧沉默着。

封凌天却没有再说，只一扬手，狠狠给了齐翊墨一个巴掌，“我问你，听明白了没有！”

脸颊上火辣辣一片，身体的颤抖渐渐剧烈起来。他已经不明白这一切。

眼眶朦胧起来，似乎有泪水。

但封凌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冷冷地丢下他，满脸鄙夷。

“来人！”

立刻便有宫女和侍卫进了房间。原本，他们早就被刚才的举动吵醒，只是不敢进来。

宫女和侍卫跪了一地。

封凌天冷冷道，“男宠齐翊墨大胆犯上，即日发配杂役院。”

侍卫应声，“是。”

“还有，好好给我把他看好了，如果要让我发现他死了，你们这屋子所有宫女侍卫，全都要被斩首！”

这，便是断了齐翊墨自尽的念头。

齐翊墨明白了。

封凌天不要他死，而是要他活着受着一切折磨。

是这样。

齐翊墨被侍卫押着往外走，看着这昏暗的夜色。

他总以为生活已经到了最低谷。但是事实是，永远有更让他恐惧害怕的事情出现。

就譬如，这接下来的下半辈子。

他活不了，也死不了。只能这样活死人一样地活着。

——正文完——

番外1：活着

听到封凌天的命令，更多的人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齐翊墨，所有的养心殿的品级较高的宫女，一起被降到宫女的最低品级，到杂役院当差。这种地方，没有人愿意呆。活多活累不说，因为身份低微处处受别人的白眼。

而这些宫女，好歹都是养心殿的当差的。在宫人中算是地位比较好的。现在突然遭受降级，很多人受不了。

有些人心里有气，就开始明嘲暗讽那个被废的皇帝齐翊墨。

一路上，齐翊墨也异常沉默，在侍卫的押送下，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宫女心中有气，语言越来越恶毒，但从头到尾，齐翊墨都只是沉默。大多数宫女都很恼火。即使是平日不喜欢嘲笑别人的，也因为齐翊墨而突遭贬斥，无法对齐翊墨产生好感。

有人说，其实皇帝换封凌天当，还挺好的。他们也受够了一个无能皇帝所带来的飘摇政局。总之，封凌天登基很好。只是，没想到明明好日子就在前头，还要因为这个齐翊墨受牵连。

侍卫虽没遭到贬斥，但还记着封凌天所说的那句，要看着齐翊墨，如果齐翊墨自杀了，他们全部得陪葬。

这种事，谁能保得万一？

虽然封凌天没有说任何要善待齐翊墨的话，但是显然，他不允许齐翊墨死。

他们并没有像宫女一样被罚跟到齐翊墨身边，那样怎么能确保呢？

数十个侍卫一路都极为谨慎。但是齐翊墨只是安静一声不吭。再加上养心殿到杂役房很有一段路途，所以走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彼此都有点劳累。

直到到了杂役房，护送齐翊墨和宫女进了居住的处所，侍卫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住处的简陋令宫女们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大通铺上，铺着一张不知道什么年月才洗过的薄被，破旧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本样子。窗子上破了个洞，也没有人管。和养心殿相比，这里简直像是荒郊野外。

侍卫也有些无言地打量着这简陋房间，有些同情宫女们无辜受牵连的处境，同时也很鄙视把自己弄到如斯境地的齐翊墨。本来就没有能力当皇上，被废不是理所应当吗？况且封凌天显然是宠着他，还要不识好歹，把自己和别人弄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他怎么受苦都是活该，只是还多余地连累别人，这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侍卫没好气地把齐翊墨往那通铺上一推，“如今你也不是什么皇帝，就别摆那副架子。”

依旧没有回应。

他那副死样子让侍卫更恼怒，他冷笑道，“如今，你和这些宫女的身份都差不多，都不过是杂役院的下人。大家平起平坐，你可别想着有人伺候你什么的。安分点。你把大家害到杂役院来，也多少反省反省吧！”

依旧是沉默。

这种死样子！侍卫豁然恼怒起来，一抬脚，便往齐翊墨身上踹过去。齐翊墨本就弓着身子坐着，被踹中侧腰，咚一声，骤然跌倒在地。

他狼狈趴在地上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