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有用吗?”我干笑了两声。
“或者让谁谁出面说这是纯属娱乐,ps的。”苗苗继续说着,可是声音越来越小。她也知道,这样的理由很没有说服力。
“算了吧!没有人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只想知道和他们所设想的一样的东西。没有什么真不真实,只有他们愿不愿意相信。”我的口气失望极了。我知道,当我回到宿舍,当我走进班级,当我去到老马的办公室,当我在师弟妹面前,当我在熟人面前,当我在那些我不认识却认识我的人面前,我只得埋着头。因为,他们或嘲笑,或围观,或所谓的支持,或强有力的辱骂,都是在注视我,注视这个异类。哼!我不是特殊物种,我不需要你们所谓的特别关注。
你可以辱骂我无耻,败德;请你不要嘲笑我,我也有一颗跳动的心。
“我们先走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桐桐带走了苗苗。
我把头深深地埋进了黑暗里,我闭着眼睛。倒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有多么可耻,只是我不希望异样的眼光对着我,指指点点。不希望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他们嘴上情不自禁的玩笑。
你们没资格嘲笑我,因为你连一颗灵魂都不懂的尊重,上帝也会抛弃你。
我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我缓缓走向宿舍。其实我真的很想睡一觉,梦里面,是我的世界。
“妹妹,你可回来了。”萌斯基,最先和我打起了招呼。
我扫了一眼他们,我希望他们都可以正常的,如往常一般。
可是,我高估了三年来的同寝友谊。
不过,我真的有害到你们什么吗?
我滚上了被窝里。
这不是夸张,同性恋,依旧是大家恐惧的话题。
日子需要过,你见过哪颗流星在没有坠地之前就消失的吗?或许有,那是因为那已经灿烂够了。可我,才刚刚起飞。
第二天,霸哥搬离了我们宿舍。
第三天,大肠搬离了我们宿舍。
第四天,萌斯基站在我面前,“杨玫,这不算什么。你该出去走走了,再不出去,你就霉了。”
宿舍,由此只剩下我和萌斯基了。没了大肠的敲盆声,没了霸哥的毒舌,没有萌斯基和大肠的拌嘴。寝室真是安静得出奇。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他们,他们至少没有让我滚开,没有向学校说要我搬离。
“你来了。”老马的语气很安静。
“嗯。”我捡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你这是何苦呢?”老马看着我,“就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
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谁做得到?我反正不行!我看不见自己,看见我的,永远是别人。
“还好我生在了好时代啊!至少这不被当做是一种病,而且还有所谓的一大票人支持我们。”我无奈的干笑了两声。
“你这话没有丝毫所谓庆幸的语气呢?”
“那我应该庆幸什么呢?”我的语气显然超出了我的预料,在老马面前我的掩饰也出现漏洞。
或许,我是最不擅长演戏的戏子。
“或许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其实你和那个男生的事,我早就知道。可我从来没有对你另眼相看。”老马平静地说着。
或许我真的需要被开导开导,我究竟在介意什么?
“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伤口,或许这个并不叫做伤口。但是,被人指指点点,这种感觉我很难受。”我老老实实地说着。
“那你可知道你这辈子还有多少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很多很多,那时候你该怎么办?”老马一点一点解开我心中压着的难受。“磊落,不是说给别人听的,是做出来的。你无错,何惧于人?”
“或许吧!可是我有一种被人在背后不小心刺了一刀的感觉,这刺痛直逼心口,我无法闪躲。”我继续说着,我想着这事情肯定也有桦林的份,想着连我美好的回忆都要被收走。我,该怎么闪躲?
“痛过了,你才会记得深刻。当我们无法逃避这些痛苦,何不吞下,消化,为我所用呢?”这话我觉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似乎也有那么点励志的意味。人生怎么可能没有苦的时候呢?要是每一次我都把苦用来折磨自己,那岂不是太悲催了。何不,为我所用?
“我需要好好想想。我并不是那种放得开的人,我无法逃避别人对我品评的阳光,我无法对别人的嘲笑熟视无睹。我,没有那么高尚,我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尤其是我所看重的人。”
对话持续着,我一点点接受了老马的安慰。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可以躲过这一场无法闪躲的风波。
在教室,我被男生们嫌恶的眼光打量着,或是被冷漠的眼光扫射着。腐女们会做出一副很热心的摸样,向我靠拢,信誓旦旦说要站在我这一边。你们的好意,我只能心领。可是你们可曾知道,对我最大的支持,就是不要这般大惊小怪的看着我。我不是那些男生眼中的臭虫,自然也不是你们手里脑海里玩笑或者想象的宠物。
我真希望自己是一只刺猬,谁靠近我我就扎谁!
我有那么可怕吗?
你们至于那么恨我讨厌我吗?
就你那油头垢面,脸上的油刮下来都够炒一盘空心菜的模样,摆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有何故这般对我?害怕我会非礼你?笑话!
我有抢你的男朋友吗?你至于这么仇视我吗?你自己找不到男朋友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是因为你自己长得太丑,基因突变内分泌失调,还是因为狐臭飞天满身横肉?
我又不欠你们什么,也没有抢你们什么,你们至于吗?
难道一个同性恋就会搞得天下大乱,世界末日?国家没有法律保护我们,但是国家也没法律保护你们这些歧视我们的人啊!
我相信古话,风水轮流转。
我的优秀,会让你们所有人眼红。
如坐针毡地上完文学课,真不知道这些平日里什么自由博爱,什么思想开放都跑哪里去了?一个个不过是胆小如鼠,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外衣掩饰自己内心的鄙俗罢了!
看来校园论坛的影响力是真的不可小觑的,我完全成了受人瞩目的焦点。打个饭都要听到排在后面的人对我的身高三围的品评,对我肤色翘臀的嘻嘻嘲笑。
“我怎么你们了?”我把刚打在手上的饭啪地扔到地上,金属和地板碰撞的声音沉寂下了一切的碎语。
“我的腿细是我想的吗?我的样子长得像我妈难道有错?难道我需要长得像你爸吗?那样你妈妈该找我妈妈掐架了吧?”我有些歇斯底里。
“难道这个食堂,这个学校,这个世界就只有我一个同性恋吗?你们一个个平时不都表现得很宽容大度吗?好像整个世界都可以包容进你们心中一样,现在怎么就这么小肚鸡肠了呢?”我一脚踢飞了餐盘。
“你是在嫉妒我的外貌,还是在嫉妒我比你更能够吸引男人啊?”我指着那几个令我怒不可遏的女生。“你们那些所谓的他妈的男子气概,就是为了指甲盖大小的小事就要和人掐架,那种随便给人承诺随便答应别人事情之后,就抛诸脑后的‘洒脱’吗?真是笑死我了,没有气度,没有担当,我可比他们强!”我有些颤抖,我要是真的比他们强我应该就不会在这里泼街了。
我低下头,将餐盘拾起,放到残食台。
我不在乎你们的手机摄像头,闪光灯,都冲我来吧!
不疯狂,我还活着干嘛!
泡泡四十:风波(三)
我快步离开了食堂,离开了弥漫着我的怨气和众多奇奇怪怪眼神的地方。
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无非是又给那些无聊的人增添了一道下饭菜而已。可是,发泄一下,总比憋着好。
我鬼使神差的来到了银杏树下,依旧静静地坐在长椅上。
“你说,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呢?”我看着银杏,可是它什么也不说。
“你说,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呢?”它还是什么也不说。
真好!要是我也能像银杏这样什么也不说那就好了。可是,我不是银杏,我只是我自己。
我躺在长椅上,想看看今天的天空。可是,不是蓝色的。雾蒙蒙,这不应该是所谓的秋高气爽啊!
或许是我太偏执,谁说的秋天就一定要秋高气爽?
掏出手机,看着校园论坛上迅速蹿红的帖子,不用想我都知道这个帖子的内容:
“美受受炸毛了——一吻情深后续。”
这是帖子的标题,下面贴了几张我泼街的图片。一条条翻看着回复,真没想到我这把年纪还可以在这校园里面火一把。真觉得我似乎太过分了,抢了年轻人的舞台啊!
那天我由于太过激动,几乎没有看跟帖的内容。今天静下了心来,看着这些跟帖。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说,“我好有个性”,“真是傲娇受”,“想起那张一吻情深图,真觉得这俩人太配了”。……
果真是女人多的学校,处处都是腐女出没。我真不明白她们就这么喜欢看到两个男人搞基?这样岂不是一下就报废了两个男人?虽说我很感谢她们这么柔和地“接受我”,可是再柔和,我都觉得自己仿佛是实验用的小白兔,被解剖掉摆在案板上任人观赏。
这种感觉,我相当厌恶。
不过,这有什么办法?我无法主宰。
治愈是一个过程,需要一些时间。而这几天来的种种让我的伤口有些难以愈合。我并不在乎我的性取向被别人知道,我只是在乎他们知道后那种让我难受的反应。
可是仔细想来,似乎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们究竟怎么看待这样的我。而我所得到的所谓的结论无非都是我自己在那里揣度的。恰如那天的教室,除了几个男生的厌恶眼神之外,似乎更多地是鼓励和新奇的表情。再说今天的食堂,偌大的食堂,似乎就只有几个嚼舌根的女生,虽说她们聒噪烦人。可似乎并没有那种要故意伤害谁谁的那种感觉。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敏感了?所谓的排斥和被世界厌恶,无非是我自己上演的一出闹剧?无非是我还不能真正的接受这样的自己?
我有些恍然,却又似乎有所启发。
为什么这段时间的我只能够看到那些对我怀有“敌意”的人?其实大多数的人都不是这种态度。
我突然为自己的出格,感到了突如其来的歉意。
其实我真正在乎的不应该是这些陌生人的眼光,应该是三年朝夕相伴的室友,应该是两年多浓情蜜意的伴侣。他们,有的选择逃离,有的选择伤害。我所谓的世界,不过是这些熟悉目光凑成的世界,我所谓的一切,也不过都只是他们凑成的一切。
或许,我应该找桦林谈谈。
“老地方,我们谈谈。”我给桦林发了个短信。
也不知道我在长椅上睡了多久,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我缓缓地向着法国梧桐走去。
看着昔日里我最爱的地方,看着素日里我觉得最温馨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因为秋天枯黄了这一切。我的心,似乎也跟着枯黄了许多。
在那棵树下,我倒腾着。不一会扒开一个小坑,原来这个小盒子还在啊!我小心翼翼地掏出来。
“依旧如新啊!”傍晚的微醺中,我似乎觉得这银白的光,好刺眼。“你怎么可以还这么新呢?”我在嘴角挂出一丝苦笑。
我想对着这对银色的戒指自言自语,可是我又担心我的声音被别人听见。可有谁知道我又是多么想让别人也听见我的声音啊!
“你还记得吗?”我对这戒指问着,可是它什么也不说,就跟那颗银杏树一样。
“你们是我和他从淮安带回来的。”我看了两眼戒指,可是它们什么也不说,我便失落的低下了头。
“本来说好了我们一起戴着,戴到换成金的,钻石的为止。”我想笑,可是却眉头紧锁,“可是,回学校不久后,我们不得不摘了然后把你们埋在了土里。”
“你们很记恨我们对吧?”我有些抱歉地对着戒指说着。“不是我们不想让你们跟我们一起沐浴在阳光当中,只是你们两个长得太像情侣戒指了。我们没那个勇气在阳光下当一对情侣。”
我把盒子小心翼翼的关了起来,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埋在了土里面。
“对不起,让你们生活在永夜里。可是,那无尽的黑暗,也是我心灵的一部分。”我说着我不知道该如何控制的语言。
转身,背抵着法国梧桐靠坐在那里。等,我希望有一个如同宣判一样的干脆。
“你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梦中醒了过来,转头看见了同样靠坐着梧桐树,坐在我身边的桦林。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眉宇间我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的表情。
“你还记得那对戒指吗?”我看着正前方,黑夜已然将所有的一切包围了起来。
“记得。”
“它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崭新,我看着都觉得刺眼的新。”我平静地说着。
“只可惜我们没怎么戴过。”桦林缓缓地站了起来。
“物是人非啊!”我们两个可谓是在自说自话吗?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桦林的时候,那原本的满腔怒火,竟然都融化在了那些擦不去的回忆里面了。
“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仰了头。
“物是人非吗?”桦林的语气没有颜色,也没有温度,真的变了好多好多。“还是指……”
“为什么?”我发现我对这三个字相当执着,一执着我就难以克制。“你不是最害怕别人知道我们之间那些事情吗?你不是舒欣欣的上司吗?你不是应该把这个图拦截下来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图片就那么明目张胆的在网页上嘲笑着我?为什么,为什么那日下午的探访竟然有莫名的追随者?”
不争气,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滑到了下巴上。一阵微风过后,我感觉到了泪痕渐渐干去带给我的一点凉意。
“因为,我喜欢你!”
多么可笑的解释,真是笑死我了。
“我可以笑吗?”我真的很想笑,可是哭着笑是不是会很难看?
泡泡四十一:风波(四)
“你不可以笑,但是你也不许哭。”桦林一把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死死地抱着我。这曾经我最喜欢的地方,怎么现在觉得无比沉重。我受之不起啊!
“我承认,我承认我以前太懦弱了。”
是吗?懦弱,谁不懦弱呢?可是我懦弱,我却坚强的舍不得放手。而你,却懦弱地轻轻松开了。
“我只是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对于他的这句话,我没有回答。或许正如我所说的,我还是懦弱。在孤单一个人面前,我害怕寂寞。
“你难道没有认真的看网上那些留言吗?他们都在说我们是很合适的一对诶?”桦林的眉梢显然扬这一份渴求赞同的期待。
“是吗?”我微微笑道。
“你不是嫌我以前畏首畏尾吗?从现在起,我要向所有人都说,我喜欢你!”这样的桦林我有些不认识。
“可是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这样什么都不和我商量,就把一切都爆在网上,我有些无法承受!”突然想到霸哥和大肠的脸,想到他们空着的床。想起食堂身后那些闲言碎语的人,想到……
“你别生气,你冷静一点。”
可是,我应当怎么冷静。
“我觉得,我们的确需要冷静。我们都需要冷静的思考一下。你为何会突然对我这么热忱或者叫执着?我为什么会对你的热忱有所顾忌?”我镇定的说完了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