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这关系是怎么回事?他得到的资料里并没有人说那姓温的小子也被龚时徽收养过啊?如果他早知道这一层,打死他他也不会把脑筋动到温寅头上去,现在这结果,摆明无法好好收场了。
杜显人一下子就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杜夫人见他如此也知事情不妙,不由嘤嘤的哭了起来,杜盟更是面如土色,一时杜家客厅里的气氛可谓是降到了冰点。杜梨知见此只觉得万分悲凉,他不是来看杜显人的笑话的,也不是来收拾他的,当真的确认到是自己父亲要置自己喜欢的人于死地时,那种感觉,杜梨知无以言说。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杜梨知语带疲惫,“你们不用这样,”他看向杜显人,“放心吧,我不会告你的,你不用上法庭,你的官位应该也能保住,只要你可以答应不再干涉我的事情。”
杜显人听见杜梨知的前半句话时还明显松了口气,后半句眉毛又扬了起来,“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你威胁你的亲爹就是为了和我撇清关系然后出去和男人混在一起?!”
杜梨知并没有因此生气,他只是摇摇头,“我没有威胁你,这些也不是我威胁你的条件。”证据不是杜梨知收集的,把杜显人拉下官位他也没有这个能力,这些都是靠得别人,并不是他杜梨知的本事,反倒是温寅的事却是因他而起,他不能只等着其他人来替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
杜梨知忽然站了起来向杜显人走去,杜显人一怔,愣愣地瞪着他,杜盟也挺起身来怕杜梨知要做什么傻事,杜梨知却只是走到杜显人两步开外处站住了,然后在所有惊诧的视线中,直直地朝着杜显人跪了下去。
“你生了我,又养了我二十年,这是你觉得对我所做的一切有恃无恐的原因,也是我今天跪在求你的原因。”他明明可以趾高气扬的来,掐着杜显人的七寸结束这一切,可杜梨知偏偏却选择了对他来说最难堪的一种办法,也是他仅有的可以依靠自己力量的办法。
第九十三章
“你说得对,无论谁都没办法改变你是我亲爹的现实,我能做的,除了尽力让你继续坐在这个比天还要大的位置上之外,就是把你生养了我的这条命……还给你,然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就在大家才觉出不对劲时,杜梨知反手抄起茶几上的凉水瓶就砸了个稀巴烂,举起手里的碎片狠狠地就往自己的左手腕上扎了下去——!
杜盟第一时间就跳了起来,但还是晚了一步,抱住杜梨知扑倒的时候被他手上飞溅的血给洒了半脸,杜梨知可是半点没对自己留情,那力道用得简直要把整只手都给削下来了,瓷片插进手里,一会儿时间就把袖口染得湿透,这是破了大动脉了。
杜夫人尖叫着扑过去,大哭起来。“梨知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这是要妈妈的命啊!”
杜梨知咬着牙避开她,又企图挣脱杜盟的钳制,硬声道,“对不起……”可是他别无选择,他抬头瞪着呆愕的杜显人,“我不是要寻死,我还要好好活着和温寅在一起……不过我可以还你半条命,一只手,一只脚,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你想要就拿去。”
杜夫人听了忙去掰杜梨知的另一只手,“说什么呢,你这傻孩子啊……傻孩子啊……”
杜梨知却不管不顾,拿着地上的瓷片又要去扎脚,被龚时徽带来的保镖给拦了下来,杜盟忙趁势夺去了他的瓷片,用桌巾给他止血,又吩咐佣人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杜夫人冲到杜显人面前,疯了一样的捶打着丈夫,歇斯底里道,“你是要把儿子逼死对吧,好啊,我和他一起去死,我们一起去死,你高兴了吧,你以后进棺材就抱着你的官位一起吧,没人给你送终!”
杜显人茫然的任杜夫人打着,脸色煞白,佣人上前把杜夫人拉到一边,一时客厅内乱作一团。杜梨知推开上来扶他的人,自己站了起来,失血让他的面色变得灰白,他对着杜显人眼带坚定道,“我知道不舍……就不会有得,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能换到,所以,你看着吧,我总会给你一个交代……”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杜梨知被送上了车却阻止了要一起跟着上来的杜夫人和杜盟,两人尽管无奈,但为了怕耽误到病情只得退了下来。见救护车慢慢驶离杜宅,龚时徽站起来,走前看了一眼呆坐着的杜显人,不过一时半刻,方才还萦绕在他周身的气势已经消弭无踪,此刻只剩下浓浓的颓丧之情。
龚时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这里,他觉得杜梨知应该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自己也就不需要多此一举了。
……
杜梨知靠在椅背上微阖着眼,神情倦怠,医生刚给他处理好伤口,他想先休息一会儿调整好状态再上楼去看温寅,谁知才一张开眼,就见护士推着那人杵在门口看着自己。杜梨知一怔,忙坐起身,温寅的身体应该还不到能下床的时间,现在就这么起来很容易把才养好的骨头又扯断了。他正要开口责备,忙又想到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只是再想藏已经来不及了。
温寅被推到杜梨知面前,杜梨知转着眼睛想说点什么好扯开话题,温寅却直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覆在了他受伤的手上。缝了二十几针,大动脉破裂,指甲都呈现失血过多的灰紫色,杜梨知的手冷的像是死人一样,好半天才渐渐感受到温寅掌心的温热感。
杜梨知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小小的心虚,他避开温寅的目光,想把手抽回来,身后的小护士脸上的笑容也难得让他有些尴尬,“没事,就是出了点血,补补就回来了。”
对方却不放手,“小心伤口。”
杜梨知的动作一顿,温寅的声音有些低沉,头低垂着,却还是能隐约看得见他泛红的眼眶,“医生说……差一点以后就再也不能弹琴了。”
杜梨知此刻想想也的确有点后怕,但是,沉默片刻,他微微动了动伤手回握住温寅,“我觉得值得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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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寅的身体和杜梨知的手都在随着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养伤期间,龚时徽又来过医院一次,他对杜梨知的态度比之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虽然外表依然只淡淡的,但那种逼人的气势收起了不少,偶尔显露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的。
而杜夫人和杜盟也来过一次,提了不少东西来,那时的气氛很是微妙,杜夫人自然主要是为了见一见儿子,得知杜梨知无碍这才放宽了心,而对于温寅,杜夫人和杜盟都采取了比较疏离客套的态度,杜梨知也不在意,他们只要不帮着破坏他就烧高香了,其他什么,完全不痛不痒。
成骄和赫定川自然是逮到时间就来,除此之外还有琴行的小卡,杜梨知的演艺工作倒也不算暂停,中途他还抽空去接了个广告,倒是温寅的风投公司和琴行还亏得成骄来撑着,搞得他有一时没一时抓到机会就抱怨,每次杜梨知都要拿扫帚把他扫出去才作罢。
杜梨知也终于和温寅坦白了耳朵的事,温寅的表现十分平静,他说最差不过像现在这样,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杜梨知给温寅披上围布,一手拿过剪刀,一手抓着他耳上的一簇头发,仔细地剪了下去。一刀接着一刀,原本因为卧床两三个月长到脖颈处的头发都随之落下,露出其后的青白色头皮来。
这个过程原本应该由医生来完成,不过杜梨知却不愿假手他人,虽然他的左手没有恢复完全,握着梳子时还有点微微的打颤,但是他却极其坚持,并且剪得非常认真。
待到全部忙完,杜梨知拿过大镜子给温寅前后照着,镜子里的人只剩一层极薄的发根贴着头皮,将温寅的五官衬得更立体清俊起来。
“怎么样?我手艺有没有越来越精湛的趋势?”杜梨知一字一字慢慢比着口型。
温寅点点头,“有,我前两天看法制节目,觉得里面的死刑犯和我现在的形象非常符合。”
“滚你丫的。”杜梨知在他背上捶了一拳,继而又摸着下巴自恋道,“人要有才华起来,怎么挡也挡不住。我决定了!我以后失业了就去开一个最大的连锁美发沙龙,肯定赚死!”
温寅看着他笑,“不错。”
两人在镜子里默默的对视片刻,杜梨知勾起的唇垂落下去,“你有没有觉得我很蠢,明明有康庄大道不走,偏偏就爱拐一些崎岖小路,给自己找不痛快。”
温寅向后拉住他的手,杜梨知的左手手腕处还能看得见约小指长的一道弧形伤疤,温寅抚过这鲜嫩愈合的伤口,轻道,“你说的,只要我们都觉得值得,就够了……”
剪完头发,护士进来再给温寅做一番准备,温寅躺上床被一路推了出去,杜梨知一直跟到手术室外,温寅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手,尽管杜梨知面上轻松,但温寅能感受得到他的手心越来越冰凉,甚至还出了一手的汗。
“放心,龚叔叔找的都是国内最顶尖的耳科专家,我会好好的出来的。”
杜梨知干干地“嗯”了一声,继而又咬牙道,“你要以后都听不见我弹琴唱歌,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琴行。”
温寅笑了,“好。”
第九十四章
半年后,杜梨知终于发行了他的新专辑,一推出就引起了各界的巨大反响,这不仅是他暌违乐坛两年多来的第一张专辑,更是由他作曲并担任制作人的创作专辑!专辑的名字叫做《重生》,就像杜梨知自己所说的那样:我是从前的我,又不是从前的我,现在,这是一个重生的我。
而同名主打歌《重生》在第一周就空降各大音乐榜单的冠军位置,专辑里的其他歌曲也几乎首首抢眼,更别说还有成骄成天王跨刀帮唱,与一年前一样,两人再度创造一波又一波的话题,占据时下所有娱乐版面和潮流动向。
且不说杜梨知会创作这个本身所带给大家的冲击,撇除包装打造和明星效益的等等外表,杜梨知的歌曲也的确值得众人细细品味,无论从演唱功力,歌曲质量、传唱度、编曲各方面的优质程度竟丝毫不逊于当下几大当红的创作歌手和制作人,引得业内许多专业人士都纷纷诧异并交口称赞,销量也自然不停地的刷新市场数据。
这一年的金律奖最佳男歌手和最佳专辑都是去年出了作品的成骄,不过在颁奖典礼上,成骄毫不避讳的直言,明年的金律奖评选,杜梨知无疑会是最大的赢家,因为他值得这些荣誉。
成骄在前一个月已经正式和J.W签约,而J.W也在和优田还有柯娱的较量中,出乎意料的后来居上,以极低的价格成功并购前娱乐巨头星鸟国际的大部分股份,成为现下第三大娱乐集团公司。成骄和杜梨知亦敌亦友,又是对手又是同门师兄弟的竞争关系也为两人的一举一动都添上了各种话题,沉寂了许久的歌坛又因为他们而热闹了起来。
隔年,杜梨知在他26岁生日当天,开启了他世界巡回演唱会的序幕,从S市开始,由南到北,再到东南亚、欧洲、南北美洲,最后再回到S市,又因为最近兴起的种种似真似假的流言,杜梨知的演唱会一票难求,场场爆满,比之他两年多前的人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演唱会历时三个月,最后一场在S市的收尾,吸引了近十万的歌迷到场,杜梨知连唱带跳了两个多小时,把他出道以来的大部分耳熟能详的歌都唱了一遍,在唱完他第一张专辑的成名曲《孔雀》后,现场几乎沸腾。
站在四面台上,盛装造型的杜梨知长喘了几口气后,示意观众安静下来,然后他拿起话筒慢慢地说道,“今年是我出道以来的第十年,这恰好也是我的第100场演唱会,我很感谢大家来到这里,还有所有之前一路跟着我四处巡回的歌迷。”
他语气低缓认真,目光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深沉之意,一时场下一片寂静,仿佛感受到什么异样的气氛,有人已经嘤嘤切切的哭了起来。
杜梨知露出安慰的笑容,“我想……来这里的很多人应该都已经听到前一阵的传闻了,我之前一直对此没有正面回应,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不过我觉得,这一天总要到来的。”
他说到此,台下忽然有几个歌迷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杜梨知,不要说——!我们爱你!”
以往从来不会对此有明确反映的杜梨知认真道,“我也爱你们,谢谢你们这么多年以来对我的支持,不知道我现在讲这些会不会太晚了,但是这些话都是我的真心实意。只是无论多艰难,我想还是要到了说出口的时间。”杜梨知抹了把脸,汗水依然顺着脸颊流下,竟有些像泪,“我……杜梨知,在唱完这最后一场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后,将退出歌坛,不再发行任何由杜梨知演唱的音乐作品。”
他这些话说完后,立时引起了一片的惊叹和唏嘘,哭声,尖叫声,挽留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但是能来到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经知道这个可能了,只是现在由心目中的偶像来证实,那种冲击依然难料。
“对不起,”杜梨知说,“虽然对你们赶到非常抱歉,但是这个是我在想了很久以后所下的决定,每一个人在他的生命中都会遇见他认为最值得去付出的东西,为此他可以放弃一切。曾经,我以为唱歌就是我的一切,但是现在,我找到了更值得我为之付出的事情,我觉得人是不能太贪心的,我无法做到两全其美,但我能守住我最重视的就足够了。”
说道这里,杜梨知看向坐在最前排的那些人,目光掠过成骄、赫定川、姚妤、小卡、周百、刘宴,还有J.W的一系列工作人员,最后定格在最中间的身影上,“这两年来,是我最艰难的时刻,但是我依然感谢很多人,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也谢谢命运能让我遇见这个转折,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不后悔……我爱你。”
温寅看向台上那样光彩夺目的人,大半年前他的手术很成功,重新装了人工耳蜗后已经恢复到车祸前的百分之八十。听见杜梨知的表白,温寅对他点点头,然后用口型一字一字的回复道,“我、也、爱、你……”
杜梨知立刻就哭了,可是他抬起头,努力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周围的挽留声已经渐渐汇聚成了尖叫和掌声,一句一句的“杜梨知、荔枝,我爱你,”在整个会场内久久不息。
杜梨知好一会儿才平复下起伏的心绪,他清了清嗓门,对所有人一笑,“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我只是退出幕前转到幕后而已,之后,我应该会把精力都投入到创作里,希望你们以后可以通过别的歌手那里听到我的其他作品。好吧,那我们就来唱这最后一首歌,是我收录在新专辑里的——《如歌的行板》。”
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草木怎么都会循序生长,而候鸟都能飞回故乡
一定有些什么是我所无能为力的
不然日与夜怎么交替得那样快,所有的时刻都已错过,忧伤蚀我心怀
一定有些什么,在叶落之后是我所必须放弃的
是二十五岁时的那本日记,还是,我需收藏一生的那如歌的秘密……
——(改自诗歌《如歌的行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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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温老伯的由来Ⅱ】
某天两人XXOO后躺在床上,温寅看到杜梨知的手机,又想到之前那一茬,问道,“你觉得我老?”
杜梨知见他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不由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扑哧”的笑了出来。杜梨知在刚认识温寅的时候就觉得他很怪,虽然温和有礼,但总给人没有生气的感觉,再加上耳朵不好,又是一个人独居,就像自己对戚憬然形容的那样,活脱脱一个“孤寡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