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回视着我：“可是，昨天我好不容易从公司跑回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了我的桔子树、抱枕、茶杯、画板还有很多很多东西都摔碎在楼下……难道不是你扔出去的？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趁我不在把我的东西都扔了……”说着他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大颗一大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心虚的不得了，又不敢告诉他实话，只能编着鬼话哄骗他：“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那些东西真不是我扔的！真不是……前天！对，就是前天夜里你不是没回来吗？我心里一急半夜跑出去找你的时候就忘了关门了。然后昨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被人砸的乱七八糟的，你的东西都被人扔出去了。”

萧然大惊沙哑的声音焦急的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招贼了？家里有没有丢贵重的东西？不过，他们偷东西干嘛还扔东西？”

“你放心！家里没丢什么贵重的东西。”我皱着眉做沉思状：“不过，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所以我估计来的不是贼，而是对我有意见的人。”我靠近他的耳朵，故作神秘的低声道，“而且很有可能还是我们楼里的人！”

萧然瞪大眼：“是谁？！”

我做了个“嘘”的动作，摇摇头，低声说：“你想啊！我出去的时候是大半夜的，要不是我们楼里的人谁能进得来我们大楼？而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犯完事就消失？”

萧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张大嘴：“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人！是住在十几楼的那个？就是那个长头发的那个男人！我听说他非常讨厌同性恋。每次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都会恶狠狠的瞪我。这次肯定是他！！”

我搂着他往楼上走：“这件事我们不能妄自猜测。不过，我已经报了警了，警察也来看过了。而且，以后我们出门的时候再当心点，我想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萧然连连点头：“嗯！嗯！嗯！”他突然顿住了脚步，站在低我一节的台阶仰头看我，“博阳，我都将近两天没吃饭了，走不动了，不想爬楼梯。”

我面上鄙视他：“想要我背你就直说。”手指却宠溺的点着他的鼻子，“虚伪！”

萧然大笑着欢快的往上爬了几节台阶，然后爬到我的背上。我背着他，转身上了楼。

第七十五章

我背着萧然回到家，在我开门的时候，萧然伸手摸了屋顶上的灯笼，喃喃的感叹了一声：“……真好！”

我笑着推开门，萧然却突然在我背上，沙哑的声音有些压抑的问：“……博阳，你真的不会跟吴小姐结婚？”

我在他环视客厅的惊愕目光中将他放在状态尚好的沙发上，顺手拍了下他的屁股：“你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都跟你结婚了，怎么可能还会跟别人结婚？”

“那不一样！”萧然固执的冲我喊，继而顿时歇了语调，委屈的低声说，“那天，你明明都给她买戒指了。之前我也看到过你们在一起好几次。还有那天的拍卖会，你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那么专注，你盯着她看了好久！而且那些报纸上也都说她是你未婚妻。那天中午她还给你送饭了呢……”

我将一杯牛奶递到他嘴边堵住他的嘴，咬牙切齿愤恨的说：“你的脑袋怎么退化到这种地步啦？啊？报纸上的东西也能信？那天拍卖会上我只是觉得她城府太深所以多看了她一眼，绝对不是你说的什么眼神专注！至于那个戒指，还不都是因为你背着我去做兼职。然后我把那个穿摩登猫装的人误认成了你，我以为你不在意我呢，所以才那样做气你的，谁想到你这个正品会突然冒出来啊！不过，不是也没戴上去嘛！你就别纠结了啊！”我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不是两天没吃饭了吗？我给你煮点粥。其他的事我们待会慢慢再说。”

“哦！”

待萧然吃完饭后，我坐在沙发上冲他招手：“坐这！”我把他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鼻尖，问，“老实交代，前天晚上你去哪了？昨天回来的时候你身上那身泥又是怎么回事？”

萧然身体猛然一颤下意识的往我怀里缩了又缩，伸手抱着我的脖子脑袋埋在我肩膀上，过了好半天他才情绪低落悲伤的小声试探着问我：“……博阳，我不去上班了，你养着我好不好？”

我眯了下眼，将他的脑袋挖出来捧在手心强迫他直视我的眼睛，见他哀伤的眼神有些犹疑漂浮，我更沉了脸：“你不去上班待在家里，我求之不得。不过，在此之前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人欺负你？前天晚上的事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萧然沮丧的垂着眉毛死死的咬着嘴唇，过了半天终于没仍住抽泣一声扑进我怀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他们争什么啊！可是，可是……明明是他们做错了的事最后承担责任的却是我！明明我每天都把分配给我的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做完，上面的人却还总是说我偷懒什么事都不做！……办公室里面的人，每天都板着脸，不跟我说话，即使我跟他们说话他们都会装作没听见。遇到什么事情他们总是会第一时间抱成一团，我根本就插不进去，总觉得我根本就是个外人……明明我都尽量让着他们帮着他们了啊！办公室里公共的事我也是抢着做的啊！明明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我们相处的都非常好的啊！明明那时候他们都非常热情非常随和的啊！我真的非常想跟他们处好关系，我想跟他们成为朋友，可是……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还是越来越糟，越来越糟……”

我眯着眼将萧然这一大串话从脑子里过滤的一遍，得出结论就是萧然在公司受到了排挤。而且照萧然这个说法，看来他也只是刚进公司那段时间比较开心，之后就越来越糟糕了。我突然想起以前有好几次上班时间跟萧然通电话时那些让人心惊的奇怪声响，还有有好几次萧然从公司回来时候身上带着小伤，当时我问他他却总是以自己没注意为由就轻飘飘的带过去了。这么说，那些事都不是意外了！那么我的萧然，将近十个月来他在公司里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我下意识的眯着。

“博阳，我真的没想过要跟他们争什么，而且我们公司设计室就那么大，总设计师在那都做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可能会离开。我想不通除了总设计师的位置外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争的东西，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看我不顺眼。明明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我们相处的都非常好的，我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就变了……”

我小心的抚摸着他的背，亲吻着他的脸颊和耳朵，安抚着他悲伤不安的情绪：“宝贝，人类，是一种特别喜新的动物。你刚进公司的时候他们觉得你是个新人，对你有新鲜感，所以才会对你随和温柔甚至热情。等这种新鲜感一过，你不再是新人了，而在这之前他们又没从你身上找到有什么特别吸引他们的东西，他们对你的态度自然就会冷淡下来。真正的社会跟学校，甚至你以前打工的地方都不一样。以前你打工的时候，因为你是学生所以人们会不自觉的想要照顾你一点，更何况打工时间也不可能会长，结束后你们就各奔东西了，不会有丝毫的利益冲突。而真正的社会却不同，就拿你们办公室来说吧！你觉得那里没有什么值得你跟他们争的，但他们却未必这样想。其他同事的敬重依赖、做完一件工作后的自我满足感，甚至只是老板的一个赞赏眼神都可能是他们想要争的东西。让你背黑锅的事就更好理解了，他们和你们老板都是雇佣关系，搞不好老板一个不高兴随便找个借口都能叫他们卷铺盖走人。但他们要生活啊！要吃饭啊！所以他们就会下意识的想办法保护自己，至于你这个不相干的人，他们怎么可能还会顾及得到你？”

萧然坐在我怀里，满脸失落的垂着脑袋，情绪低落的不得了。我捏着他的手指感受着他的指骨的硬度，继续说：“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没有感情就要有利益，如果两个都没有那就不可能长久的相处融洽。别想那么多了，告诉我前晚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然猛然抬头，继而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被人关在了地下仓库的小隔间里了。”

我冷了脸沉声问：“谁做的？”

萧然摇摇头：“快下班的时候他们让我把剩下的塑料板送回仓库。我出来后刚关上门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然后就摔进通管道的小隔间，之后我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人锁上了。当时我也没带手机，死命敲门也没人回应。后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外面有声音，我还以为是做梦呢，等我清醒过来喊人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后来我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把门弄开，不过刚好昨天放假，我出来以后才发现就连进地下仓库的通道的门都锁了。当时我只想着要跟一起去做最后一次旅游，所以也没多想就用转头砸了通道的通风口从里面爬出来了。”他捏着我的手，小声的说，“我跑出来的时候报警器都响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我稳了半天的心神才压住剧烈的心跳，摩挲着他的手臂柔声说：“没事，有李月呢！没事！”心里把警局那些饭桶暗骂了一百遍，如果他们稍微能仔细一点搜查萧然也不至于被关那么久，如果不是萧然自己想办法逃出来，这大假期的谁知道他会被关在那里多久？

萧然小声“嗯”了一声，无限委屈的接着说：“我身上没有钱，然后就从公司一直跑回来了。可是，”他垂着头，身体颤抖，指甲死死的掐进我手背的肉里，带着鼻音说，“可是，我好不容易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我的桔子树，还有我的好多东西都在公寓门前摔的到处都是。当时电梯也坏掉了，我一口气从楼梯跑上来，却发现我们家门口的灯笼都没了。不管我怎么敲门你都不应，门上的电子锁不管我输多少遍密码不管我按多少下指纹都打不开，我坐在那里等了你好久好久你都没回来……所以，所以我以为你，我以为你……”

我伸手摸他的脸，一摸满手都是眼泪，我深深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你以为我不要你了，而且还趁你不在把房子都处理掉了？”

萧然依旧垂着脑袋，重重的点了下：“嗯！”

不自觉的想起我刚才在二十四楼找到他的时候他那楚楚可怜狼狈的样子，我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萧然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我这样想又不是没有缘由的。那次我爸妈他们来问你要那么多钱，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当时你很不高兴！后来那件事……他们竟然为了钱卖儿卖女，你就更瞧不起他们了。所以你对从那种家庭出来的我也开始厌烦了……”

“等等！等等！等等！楚萧然，你给我等等！”我心里一惊，慌忙连声打断他的话头，“当时他们为了那点钱就把你卖了我确实对此很生气，也瞧不起他们见钱眼开。不过，我什么时候对你厌烦了我怎么不知道？”

萧然猛然回头满脸愤恨的瞪着我：“从那以后你都不跟我说话了！也不回家吃饭！每天上下班的时间都故意跟我错开！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躲开我就尽量躲开我！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虽然你还和我睡一张床，但你都不会抱着我了，还故意在我们中间空那么大块！你不是厌烦我了又是什么？！”

“操！我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冤枉过！”我也瞪大眼回瞪他，“从那以后不是你先不跟我说话的吗？还有故意错开上下班时间的人不是你吗？故意躲着我的人不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刚开始我一碰你你就全身发抖，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所以你生气了讨厌我了呢！我哪还敢再去惹你啊？”

萧然立刻跳起来大叫：“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而且你都给我们家人选择了，最后选择卖掉我的人还是他们我怎么可能会因此讨厌你？”

我眯着眼：“那么，慈善拍卖会那天晚上你生什么气？难道不是因为见我那样残忍的对闵雪所以觉得我绝情狠毒？之后你莫名其妙的又不想理我了难道不是因为害怕我厌恶我了？”

“才不是！！”萧然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瞪着我，“才不是因为这么无聊的原因！谁让你跟我说你只会对不相干的人做那么残忍的事？之前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你那么专注的一直看着吴小姐，后来闵小姐又跟我说吴小姐是你的未婚妻，而且你妈妈都开始为你们准备婚礼了，她让我识趣点跟她一起靠边站。然后我忍不住想起了王舒唯，林小姐，还有你给我弄的那张死亡证明遗像还有骨灰盒……虽然那些都是假的，但是如果换做是我我绝对不忍心给你弄那些东西。所以我就忍不住想，对于你来说我是不是和闵小姐她们一样？对于你来说我其实是不是也只是个不相干的人？所以你才能毫不犹豫的拿出我的死亡证明？你跟吴小姐那么亲近，对她那么温柔，是不是只有她才是不一样的？是不是只有她对于你来说才是不相干的人？”

第七十六章

“你果然还是很介意那件事！”我顿时觉得非常疲惫，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好吧！葬礼的那件事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最错的一件事，也是最后悔的一件事。现在在此我郑重向你道歉！”我问他，“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我真如你想的那样要跟吴安安结婚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分手旅行过后你准备干什么？”

萧然双手抱着膝蜷缩在我怀里，淡然的面色有种超脱的颓废感，他说：“不干什么！我想过了，之前我想‘如果失去你我就去死好了’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因为如果我真因此死了，一定会给你造成困扰。所以我决定如果你真不要我了，我还是要活着，而且要好好活着。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尽情的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了。”

此刻我的心情非常复杂，我真不知我该感动还是心疼还是生气，我背靠着沙发双手环胸，冷笑：“哟！楚大圣母，您的慈爱还真是广博深远啊！此刻我严重怀疑那些XX教徒也许全都是脑残，要不然放着你这么个活生生的圣母他们不来朝拜，为什么反而每天屁颠屁颠的往教堂里跑去拜个画像呢？”

我以为萧然会害臊或者抓狂，但没有，他只是沮丧的垂着头，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你不明白！如果真的到了那天，除了原谅、离开、然后好好生活我还能怎样？我也想过去恨，想过强迫，想过报复之类的，但是，那个人是你啊！你叫我怎么忍心……”

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打断了他莫名其妙的自顾沉沦：“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每天想这些不找边际的东西，你也不嫌累的慌！都十点了，你两天没睡好不困吗？回房睡觉吧！嗯？”

萧然旋身拉住我：“给我弹首歌再睡！”

我终于明白了，当初他坚持要买钢琴哪是因为我的“天赋”啊，分明是为了把我当他的专属乐师，没事弹首曲子哄他开心！

我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抱着他在钢琴前坐下。我打开琴盖试了几个音，心里感慨买这架昂贵的要死的钢琴的钱真没白花！昨天我那么折腾，这架钢琴竟然完好的连块漆都没掉。我低头吻着萧然亮晶晶的眼睛，问：“想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