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朱染荼蘼
朱染荼蘼  发于:201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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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皱起了眉。

他紧紧地抱住我,没有回应,只是把我的脑袋按到他的肩膀上,我现在的骨架已经定型了,身高只不过比他稍微低一点点而已,他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把我的脑袋搂在胸前,用宠溺的动作和温柔的话语来放任我了——我不是没有成长,我也不是听不懂绯墨话里那些让人不安的语句,但我此刻不想再纠缠下去,我只想在这须臾人生间与他携手,就算是黄泉之路,我也必与他共赴。

想到这不觉释然,轻轻抱住他。

“当时因为情况紧急,我没有太细看那里面的内容,过了一段时间我也一直没来得及向你询问——你说我爹在控制着我?天寒上下都存有异心?”我抬起头来问道。

“至于这个,你可知离天啸根本不是你亲生父亲?”绯墨笑着说,睫羽在眼眸上投下了影子。

“我不相信……”我的心脏开始急速的跳动起来,手指关节下意识的收紧——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又勉强地干笑了笑,“百凰、百凰他没告诉我啊……上一次我来找他,他也说是我爹救走的我娘啊……”

他淡淡道,“我想百凰并没有直接说离天啸是你爹吧?”

我脑子顿时一空——

绯墨拍拍我的脊背:“想知道真相吗?”

“当然。”我快速地点了几下头。

他缓缓地说:“你天资过人,十几岁时就已经夺得‘点冰蝶’的名号,而离啸天当时正值壮年,他许久都无长进的《玄冰心法》你小小年纪就已经得心应手,他当然不甘心。”

“难道他对我的养育都是假的吗?即使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也毕竟对我有恩!”我有些急了,不相信曾经那样憧憬的父亲是这样的人。

“你天生灵力非凡,所以他当然想将你养大,作为他登上武林之巅的基石,后来出来了个厉害人物……他觉得有威胁存在,每每练功分神,终究气脉错乱——但他仍不甘心,竟私下联系我的母亲,希望若绯宫能助他一臂之力,当然,我母亲并没有与任何人联手的想法,他后来因何濒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是他指使你刺杀我。”

“为什么……”我喃喃,“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人的欲望是非常可怕的。”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就没有再开口了。

“……那我爹是谁?”我问——即使从未见过,我也应有尽孝之心。

“你还想去找他吗?”

我知道绯墨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应该也是多余的吧……我微微抬头望他,沉默。

他轻吻了下我的额头:“这次只是为了你。”

“回去再找百凰?”我问。

他摇摇头:“他只涉猎江湖事,有些事也是他所了解不到的。”

我有些迷茫,他却说:“剩下的事当今恐怕只有一个人知道。”

“……谁?”

“墨轩。”

事情愈加向着荒诞的方向发展了,墨轩?那个江湖名医?为什么会牵扯上这么多?

“可是他行踪不定,难道要用许多年的时间去寻找他然后再询问?更何况墨轩他不一定能告诉我。”我说。

“他会说的,而且现在他就在京城。”

事不宜迟,在西城休整一夜后第二日我们就出发去了京城,再次回到这里,心情不觉就沉重了起来,那种感觉与一句诗相当契合——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想丢掉那不怎何来的惆怅,但无奈,记忆总不是说抹掉就可以消失不见的。那街头巷尾、那楼台轩榭都好似昨日曾在梦中出现。

我的头发似乎有些长了啊……半遮住了我的视线,还是说触景生情的悲伤此时就冻结在了我的眼眶中?

来的路上,绯墨给我讲了一下当今朝廷的局势——

君炙帝“已死”,珺熙年幼不能服众,朝廷内部的众势力暗潮汹涌,有人建议推珺珞为帝,但他在不久前的内乱中为了重创敌军自己也是身受重伤——而我知道,那一定不只是“身受重伤”而已,看他当时的样子,他一定是遭到了《白雪》的反噬。

墨轩为珺珞诊断后就派人放出了榜,说是珺珞得了一种“怪病”,需要亲人之血来做药引,可珺琰必不能归来,四王爷珺玳早些年就被封将,当今正在边疆抵御外寇,分身不得,况且洛隐王口谕,决不能让珺玳知道此事,省的他在战场厮杀时分心,那可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个人之生死绝比不上家国安泰。而珺璟似乎已死于他手,珺珞所有的内外亲戚似乎全部都已故……

我突然觉得事情似乎不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简单,珺珞他所做的一切也定有隐情,就像多少年前我曾在王府见到过的,他是那样温和谦逊的男子,怎么会在那天屠杀尽谷下数万将士?而珺珞与珺璟之间……

但这终究还是外人的事,我关心不得。但是珺珞已无亲属,墨轩何故放榜?

后来在布告处看到内容方才知晓原来当年的七王爷流落民间,尚有一线希望。

我暗自叹气:既然已流落民间那又怎知此人是死是活?说不定当初就已夭折。更何况天下之大,寻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进入内城时,我们稍作了停留,因为有人把我们拦下了。

那是朝廷官兵模样的人,他见到了我竟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结巴着对身后的另一个人说:“神似!神似啊!”

我不明所以,之前似乎没见过这样的人啊。

他身后的那个人倒是没这样的惊诧,只是和善的笑着解释说:“墨轩公子凭着先皇和当年七王爷的生母的相貌,臆造了七王爷的形象,与您真是十分的相像。请公子配合一下——”

我看看眼前的物件,用擦拭过的针刺破了食指,那血就滚入了盛着清水的碗中。

绯墨走过来,目不斜视,只执起了我的手,似乎很心疼的样子,将我的手指含入口中。我觉得浑身一酥,而那些官兵们则直接傻掉了,连图都没拿出来对照一下就呆呆地放他通行了。

我跟上他的脚步,那些人甚至忘了说“留步”这样的话,而我们没走多久,身后就有人跟来了——

“参见七王爷!”

34、梦回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人是跪向我的,他们低着头,等着我发话。

“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与皇室有什么牵连。

“墨轩公子的话我们不敢疑。”领头的一个说话铿锵有力。

我看一眼绯墨,发现他正是得意的笑着,似乎早知道有这么一出。

“起来说话。”我曾经也是站在高处的人,被人以这样的礼节对待也丝毫没有不习惯,待那人站定后我才又问道:“墨轩在哪儿?”

他看一眼绯墨,竟惊怔了下,才答道:“王爷同这位公子请随我们来。”

我看他刚才的反应,不由大叹:领着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出门真是苦恼啊!

我们被带到了王府,那朱墙碧瓦一如当年,进到府内,一直被引到王爷的寝殿。门上提着“芝兰”二字,想来洛隐王也应是个品行高洁之人,我在那里候着,马上就走来了一个人:“在下墨轩,见过七王爷。”

说话的人很沉稳,语气淡漠疏离,丹凤眼,一袭白衣,看上去二十四、五的年纪,若不是他实在太显老成看上去会显得更加年轻。

“久仰大名。”我拱手。

他打量了一下我:“原来是你,你的眼睛竟然能复明真是奇迹。”

“墨轩公子竟然还记得在下,三生有幸。”我笑笑。

他不回,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看看绯墨说道:“这位公子就先回避下吧。”

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跟绯墨说话的人真的是世上罕有。接着墨轩就把我领到了屋内,我看向内室,那里有一张华丽的大床,可上面躺的那个人是那样消瘦,隔着纱帐可以看到他弓着身子,蜷缩着,像是在努力保护着自己。

墨轩拨开自己额前的发,淡淡道:“王爷这里坐。”

我看向他指的方向,那里有一把檀木椅。刚才回首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窗外桃花枝桠上坐着一个人,发色是奇异的紫色,想再仔细辨认,那人已经不见了——可能只是幻觉吧。

我坐定:“我有话想问你。”

他不语,挽起我的袖子。

我权当他默认:“当年我娘带出去的孩子难道不是一个女孩吗?”

百凰他当年明明说七裳才是我娘带出去的孩子,那我又是怎么回事?

“谁说棠儿只带出去那一个?”他答道。

我本觉他就算不回我也属正常,毕竟当年也有人评价他性情乖戾,心高气傲。但仔细想想,我与他也是有亲缘关系的。

“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女孩?”我虽知七裳并非前朝公主,但是其他人可不一定知道。

“这件事我不想与你解释。”他冷冷,手中的事却不停下,“得罪了。”

墨轩手持一把细刃划开了我的手臂,我看着那血汩汩流入一只水晶碗,说道:“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我的手臂,表情甚至一点起伏都没有。

“后悔没有阻止我娘进宫、没有选择与爱人浪迹天涯……”

“后悔这种事还是留给你们这些有精力的年轻人去做吧,以前的事我不愿再提。”他按住我的血管来止血,又点了我的某处穴位,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纱布给我包扎。

“可是我觉得你会告诉我。”我笑着说。

“珺琀——这是你曾经的名字,而且是我亲手把你娘送出宫的。”他说,“珺宵是我曾经最爱的人,但我也同样心疼我的妹妹。”

“身在皇家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幸运呢,而我很庆幸从未被他人称过‘珺琀’。”

“好了。”他褪下我的袖子。

“——但父皇能遇见你也该是很幸运的吧。”

他抬眼,目光中是无限的落寞:“他只是徒惹灾祸而已。”

我望向他:“可是他很爱,即使是‘灾祸’也甘之如饴不是吗?。”

一瞬间我恍惚了起来,感情这东西到底算什么呢?说深也深,深沉到能惊天动地、铭心刻骨;说浅也浅,浅薄到挥挥手从此再不相见,海枯石烂的誓言终究成笑谈。

他不语,而我站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听他在我身后说:“永远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却露出了笑容。

出门,看到凭栏而望的绯墨,过去拍他一下:“好了,我们回家吧。”

是啊,这就是我的决定,我不会后悔。

“回家……?”他似乎有几分不解。

“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指指胸口,“走,回若绯宫。”

这一刻,斜晖灿艳,山水承彩。

而我看到绯墨露出了笑容,没有任何心机与设防,那样纯净的笑容,让我莫名的鼻子一酸……

……坐在绯寒池的秋千上,清风徐过,夜静空明。

千万樱花盛开在背后,承着月彩,皎皎的素月照得枝叶斑驳了眼前。

身后一暖,有人在我背后:“自己独坐?”

我往右挪挪身子,他坐下还绰绰有余。

他穿着那件许久未见的绯衣,风卷起长长的缀玉飘带在空中飞扬,遥遥飞向月亮,双眸映着星光,闪烁温柔。

那绯寒小亭伫立月色池水中,美好得像是临江而望的少年,悠扬绵长,青衫风流。

想非儿了,那孩子跟在我身边也只能饱受非议,只好把他留在天寒派,由姐姐照顾、安子霄来扶持,今后定能成一番事业。我也实在是个不负责任之人,说好了照顾姐姐一辈子、亲手把小非儿养育成人,可惜却全都没能兑现当年的诺言……非儿他小小年纪长相已算得上丰神俊朗,真不知他长大后能把这江湖武林祸害成什么样。我也不求他到时还能记得我,只希望届时他名满天下可不要再去折腾我那老骨头了……

笑着叹口气,倚上身侧人的肩,那淡淡的、仿佛下个瞬间就会随风而去的香气却莫名让我觉得安心。

“为什么不多问问墨轩?”他揽住我。

“何必逼别人提起他不愿提及的事?”我笑叹一声,“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人生不能再回忆中度过不是吗?”

“怎么不回去当皇室?”秋千缓缓的摇晃着,他的声音那样轻柔。

皇家贵胄又有什么好留恋?怎及江湖白马西风、美人做伴?

我现在是全身放松,舒服得很:“长空百里,怎可被高墙拘泥?自在逍遥才是人生真谛啊。被世俗所拘束才是真的悲剧呢。”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说:“只是遗憾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家人了……裳姐、非儿……”

绯墨一怔,又抬头看向皓月千里,眼眸中映上了池水中的波光粼粼,绯瞳妖惑又柔和:“……非醒非醉非自卧,玉凝玉碎玉朱颜。”

似乎有些耳熟……猛的想起来这就是多少年前捡到非儿的时候他身上带着的那张纸条上的诗句!

“绯墨!”我一下睁开眼,“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

“你竟然早就跟女人有了孩子竟然还想方设法扔给我?!你你你……究竟是何居心?”我回想起当年,觉得处处都好似有疑点,这也难怪总觉得非儿身上有着熟悉的影子。

他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看你,想到哪去了……那个孩子是若谷的儿子。”

“若谷?季若谷?”我呆呆地开口。

他点点头:“当年她其实已中蛊毒命不久矣,我当年本不想靠她的血来提升功力,但是却是她亲自跑来这样要求——只要照顾好她的儿子,当时,她只有十六岁啊……”

我心头一窒,觉得发生在季若谷身上的事绝不简单。

绯墨的脸上是忧伤的神色,在月光笼罩下,他皱着眉头:“若谷自幼聪慧乖巧,当时的我并没有‘宠爱’她的资格,但也确实对这个妹妹并无恶感,她还不大的时候,季家就被我血洗,我还记得那天火光漫天,她捉住我的衣角什么也不说只看着我的那副模样……每每忆起总是觉得心头愧疚。可惜我终究还是没能补偿她……”

“是我的错,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便不会这样急于求成吧……”我低下了头。

“都说她当时已中了毒,不是你的错,只怪我没能保护好她。若谷也曾经真心爱过一个男子,可惜那男子终究是心怀不轨,但当那男子被苗人用蛊毒所伤时,若谷她还是不惜牺牲自己来救他……”

绯墨说自己“血洗季家”时是轻描淡写,而说起季若谷时总不免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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